非黑不白 - 陸. 修啟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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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陸. 修啟

清清風

Aug 26, 2024

75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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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姜丹賢那彌漫著不兆之感的書房，閔修打了個寒顫。再次放眼望去，但見剩下的一片狼藉與少爺一具冰冷的屍體。只得說打碎往日溫馨氣氛只需一宵，幸福尤為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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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的血猩味已經減輕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屍體開始腐臭的氣味。由於正值初夏，東莞州南部天氣炎熱而潮濕，讓屍體的腐化又快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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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又再充盈雙目，但這次閔修把它們在逃離眼眶前停住了，然後固執的收回眼內。心中罵道：「哭什麼，臭小子！小心少爺在九泉之下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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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姜丹賢爽朗的笑聲，閔修不禁會心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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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喜歡看少爺臉上掛着的微笑，溫柔卻不懦弱，聰明卻不自滿。靠著確實的實力贏得大家的尊重，年紀輕輕便成為姜家上下都十分欽佩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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怱地在他的餘光中留意到少爺的枱上有一物事，似是書信。閔修心想：「這麼說起來，少爺昨晚的確是在寫什麼字。」好奇心驅使下，他湊近書枱，欲知那最後的書信是寫給誰的，好讓他完成少爺的遣願，把字交給該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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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信上有兩隻大字，乃是用一手秀麗的字體寫成的「修啟」二字。閔修一眼便認出了少爺的字體，立時驚訝的瞪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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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門上的申佑言見他臉上神色不對，趕緊問道：「怎麼了？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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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修沒有回應，只怔怔的瞧著信上二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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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雖然鎮靜，但其實內心已經是慌亂不已，暗想：「這當中必有什麼差錯⋯⋯我只是區區一個書僮而已，少爺怎會⋯⋯？」低頭細細的一看再看，卻的確是「修啟」二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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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枱旁放著那折斷了的墨條，而信靜靜的躺在枱面上，等著閱讀它的主人到來。閔修不敢去碰那書信，怕少爺的遺言在他的一觸之下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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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佑言也看到了枱上書信，訝異道：「是給你的啊。還真是個特別的少爺，為何要把遺書交給一介書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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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修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嘗試鎮靜亂跳的心臟。他用顫抖的雙手恭恭敬敬的把信件拿起，儘管眼內滿是不信與不解，看見信的背面有姜丹賢的蓋印，還的確是他寫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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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書信，裏面一行行揮灑自如，行雲流水的秀字在二人眼下展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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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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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開頭只寫了簡單的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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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過得轟轟烈烈，也自認為是個重情義的漢子，沒做過什麼好後悔的。真的要說的話，就是不能與你兄弟相稱，也沒能活到見證你尋找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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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進姜家的時候，還是個骯髒不堪的小孩子，常走在爹身後不發一言。那時你的臉上是一片木然，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萬般的不願意在我爹手下幹髒活。三年後，我終於求到我爹把你分派到我手邊。還記得你初次問安的時候嗎？那時你的禮儀還真的亂七八糟，我不禁笑了出來。看見我笑的你眼中像是點燃了什麼火苗一樣，閃閃發光，那火從此在你眼中越燒越大，讓我更加確信自己把你調來的決定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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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修當然記得了。當天發生的一點一滴都對他來說太深刻，他根本無法忘懷。那天正是他十歲生辰，姜丹賢的接納就便是最好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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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姜家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但你還是願意盡心為我付出，你不知道我多想親自跟你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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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要道歉的事，要交代的事，想要求的事，修啊，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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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時間不太夠，我要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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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我們在九泉之下再次相見，到時我能再彌補此生未能給你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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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這裏，閔修已經是熱淚盈眶，拿著信的手控制不住的發冷顫抖。他不敢讀下去，也不願讀下去。讀完了這封信，姜丹賢就會真的，無法挽回的，確確實實的永遠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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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更害怕的是，在信的尾段會讀到從此讓他受到無限悔恨困擾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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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興認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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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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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願你眼中火苗永不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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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丹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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