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守護天使好像不會照顧自己 - 06 戀愛喜劇定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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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較可惜的是，因為其他人在前幾天就下水游泳過了，所以此時去海邊玩水的只剩下我的一個。

　　我甚至一個一個問，但每個人都拒絕了，連不太會說話的莎夏小姐都拒絕了我。

　　「因為……」莉莉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因為我們泳衣都只有帶一套，現在味道應該很不好聞吧……」

　　聽她們說，畢竟前幾天泡過海水，再加上又放在車子裡悶了一段時間，泳衣此時都發出不好聞的味道，所以甚至沒有帶進旅館。

　　既然那樣就沒辦法了。

　　因此只有我一個人下水游泳，其他人則是待在沙灘上的涼亭。

　　「呼！」

　　於是我一個人跑向大海，然後撲向海水，濺起浪花。

　　我心裡不斷想著「已經下午了，今天快要結束了」，藉此提供游泳的動力。

　　但體力畢竟還是有限，過沒多久我就仰躺在海面。一開始還會游著仰式，後來就累了，並且覺得有些空虛。與其說是游到過癮，不如說是游到甘願了。甘願假期就這麼結束。

　　上岸後，我朝涼亭走去。

　　走回去的路上，我發現涼亭聚集了一些人。雖然數量不多，可是看起來不像是來乘涼的，因為多半都圍在莉莉安身邊。

　　走近看才發現是找她簽名的人。

　　「謝謝！」

　　莉莉安習慣替粉絲簽名後，握握他們的手，然後笑著揮手跟他們道別。

　　說起來，這個人是漫畫家啊，我心想。而且以男性的觀點來看，莉莉安也確實是屬於可愛的那一邊。

　　雖然我是助手，但充其量只是助手。我在畫漫畫這方面下的功夫沒有莉莉安來得多。

　　不過也覺得好奇，讀者們到底是怎麼知道莉莉安在這裡呢？

　　思考一會後，我打開手機，發現果然是因為莉莉安習慣將生活近況發佈在網路上。她幾乎每一天都會報告自己的行程，然後搭配幾張照片。雖然照片包含一具戴著墨鏡的屍體就是。

　　我坐在涼亭另外一側，看著莉莉安被陌生人包圍。她笑得很開心。

　　因為隊伍的人數變少了，我詢問黛安其他人去了哪裡，她說，愛琳帶著莎夏小姐去買伴手禮了，不然待會就沒時間了。我抬頭看往海面，太陽的確快要沉下去了。橙色的波光緩緩推動小孩子腰上的游泳圈。

　　我問黛安她不買伴手禮嗎？結果她只回了句「窮」。

　　喔，好吧。

　　由於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繼續看著莉莉安替讀者簽名。有些是簽在衣服、書、身體，或是筆記本。我看得有些入神。

　　「……」黛安的視線讓我在意，她緊接著把臉轉了回去。

　　「幹嘛？」

　　「你跟她感情夠好了，可是你吃到她的口水會爆炸。」

　　「什麼啦——」我嚇了一跳，「我不是在想那個。」

　　「是嗎？」

　　「嗯。」

　　我跟黛安一起看往莉莉安。

　　前來簽名的人數不多，因此莉莉安都會盡量完成讀者的要求，像是畫張插畫，或是陪他們拍幾張合照。

　　因為讀者手中拿著「你也有錯喔天使」的單行本，我突然想起來某件事。

　　前幾天，莉莉安曾經因為親眼目睹黛安將漫畫丟進垃圾桶，所以相當生氣，甚至說出「我要悶死這個大奶怪」之類的話。

　　而現在似乎是個詢問的好時機。

　　是因為畫得很差，所以才丟掉的嗎？我這麼詢問黛安。

　　「……丟掉的是第二集，因為便利商店只有賣第二集。」她說。

　　「什麼意思？」

　　「我覺得還不錯，所以想從第一集開始看。」

　　「那為什麼要丟掉，再跑去買第一集就好了不是嗎？」

　　「……」

　　「對吧？」

　　「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黛安雙手按住膝蓋，稍微彎腰，眼神無時無刻都顯露疲憊，「我不喜歡身邊有不完整的東西。」

　　「好難懂喔。」

　　「不需要理解，因為連我也不懂。」

　　「這樣啊。」

　　「是這樣的喔。」明明語氣依舊是死氣沉沉的，卻意外地讓人覺得她感到開心。

　　而我判斷的基準點，是源自於夢境裡相處的那些時光。

　　「……關於妳的事情，我其實只想起來一點點。」

　　「我以前說過了，夢境是意識跟意識連接時產生的訊號。」黛安說：「那就像是在一條沒有交通規則的路上開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以你不要自責，但也不要太開心。」

　　「妳覺得，想起來妳的事情，是一件好事嗎？」

　　「我們對『好事』這個概念的看法不一樣。我喜歡屍體跟疼痛。」

　　「我想也是。」

　　「……」

　　「那妳為什麼要救我？」我問。

　　「我也不知道。」

　　「這樣啊。」

　　「是這樣的喔。」她的應答一向懶洋洋的。

　　我們同時停下來，一起看往表情難看的莉莉安。

　　因為某個來簽名的讀者，請她畫了另一位漫畫家的作品。雖然表情看起來像失去水份的百香果，可是她還是乖乖畫完了，然後艱難地說：「我、我也很喜歡這個作者喔……」

　　而且莉莉安還會表演莫名其妙的才藝表演。

　　她會說「你們看，直升機」，接著晃動腦袋，把綁在天使光環上的手機甩起來，形成一個圓圈。

　　讀者們紛紛拍手，發出「喔！好厲害！」的驚呼。

　　然後手機飛了出去，莉莉安發出高亢的尖叫。

　　「錢好難賺喔……」我摀住臉，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

　　「為母則強。」

　　「妳們都很喜歡亂用成語耶。」

　　「我不覺得我有用錯……」黛安咧開嘴，只有嘴巴看起來像是在笑。

　　「——對了。」

　　「嗯？」

　　「妳的工作怎麼辦？」我說：「我好像有聽到妳被炒魷魚的樣子。」

　　「……」她轉過身。

　　「妳搖頭是？」

　　「錢很難賺的意思。」黛安背對我喝飲料，喝完後才將身子轉過來，「我接下來還要再去找一個不需要看長相、學歷，還有不需要速度的工作，雖然那些工作可能也不需要我。」

　　「……」

　　「我本來就是工作做不久的人，跟這次的事情無關。」

　　「……喔。」

　　「不用殺人放火就活得下去，這個世界還不錯。」

　　「莉莉安好像說過類似的話。」

　　「媽寶。」

　　「誰是媽寶啊？」

　　「有媽媽的人。」黛安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改變。

　　「……」

　　「喔，你聽不懂，看來你沒有那段回憶。」黛安眨眨眼，看往沙灘上奔跑的小孩子們，「我只是想說一點黑色幽默。」

　　「妳……」

　　「不要安慰我。那不適合我，也不適合你。」

　　「……」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安慰我。」黛安越說越開心，「你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我殺過多少人，不曉得我有怎麼樣的童年，但是因為你只記得我做過的好事，所以我在你心中一輩子都會是個好人。」

　　「可是大家好像都差不多。」

　　「這句話真可怕。」她說。

　　後來，一顆色彩鮮艷的球朝黛安的腳邊滾過來。

　　一個小男生跑了過來。

　　年紀相當小，可能還在讀幼稚園。

　　對方停下腳步，我想是因為黛安的外貌。

　　雖然我已經看習慣了，但對於小孩子來說，一個頭頂長角、膚色慘白，雙眼還是紅色的女性，怎麼看都是不尋常的人。

　　小男生慢慢朝黛安靠近，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然後他踮起腳尖朝黛安伸出手，緊緊抓住她頭上的角，讓黛安發出「啊～啊……啊啊……」的聲音。那甚至不算是哀號，更像是無奈的聲音。

　　過沒多久，看起來像是家長的女性跑了過來，將男孩跟球都帶走了，還不斷跟黛安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跟黛安都沒有說話。

　　而是靜靜看著剛才那些人的背影，似乎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小家庭。

　　隱約聽得見那位媽媽喊著爸爸，跟他分享小孩子剛才做的事。

　　等到黛安再次與我對上視線，我詢問她：「妳覺得這次的旅行怎麼樣？」

　　「……」

　　「想不到？」

　　「思考會賦予意義，所以我要想一下。」她說。

　　「這樣啊。」

　　「是這樣的喔。」

　　「那我想，黛安妳說不定是個好人。」

　　「……」

　　「說不定啦，因為我還不夠了解妳。」我笑著說。

　　黛安難得皺起眉頭。

　　她沒有立刻回答，感覺是在思考反駁的話。

　　但想著想著，那些思緒都變成「嗯……」的低吟聲。

　　黛安歪頭，繼續看往海邊嬉戲的家庭。

　　她那灰白的長髮遮住了側臉。

　　落日將不遠處飛在空中的排球染紅，球類拍打的聲音規律地傳來。

　　偶爾聽得見小孩子的歡呼。

　　明天又會有別的家庭來到這片海灘，又會有別的人在這裡找到快樂的回憶。而且我們也會有自己的明天。

　　「……原來我這些年……其實是好人嗎？」

　　黛安慢慢地說，陷入沉思。

　　不曉得她是什麼表情，因為從我的角度看不到。

　　過沒多久，我聽見身旁傳來女性的大叫。

　　我轉頭看過去，發現是莉莉安。

　　她衝了過來，然後用手裡的漫畫書不停敲著我的腦袋。而且還配合敲打的節奏，邊敲邊喊：「你、怎麼、可以、欺負黛安、啦！」

　　「——啊？」

　　我舉起手阻擋莉莉安的攻擊，一頭霧水。

　　什麼？

　　我欺負黛安？

　　看往身旁，我發現黛安離開了。

　　此時只能看見黛安的背影，她縮著肩膀，而且摀住了臉。

　　啊？

　　發生什麼事情了？

　　「好痛！嗚啊——」我閉上眼睛。

　　「為、什麼、要、欺負、她、啦！」

　　「我沒有！我沒有啊！」

　　「——有！」

　　莉莉安拚命打了我好一陣子，直到手裡的漫畫書變得破破爛爛的。

　　可是那本漫畫並不是她的，是讀者的。

　　「嗚……嗚啊……」

　　輕輕拿起書本，可是書本確實也變輕了。

　　莉莉安於是害怕地抖動雙手，一邊說著「對、對不起……」，一邊低著頭將漫畫還給粉絲。

　　然而對方卻說：「沒關係！我會好好珍惜的！謝謝！」

　　這讓我頓時覺得，世界上充滿了一大堆我無法理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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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安跟莎夏小姐比較高，站在兩邊好像比較好……不對，構圖太對稱看起來會呆呆的。」

　　愛琳將手機架在涼亭的護欄上，看了一下螢幕，然後又看了一下我們，接著說：「我跟薩米差不多高，所以……欸！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愛琳揮揮手，想要聽我們的意見。

　　大家於是離開原地，紛紛靠上前。

　　畢竟是旅行的最後一天，理所當然要拍張大合照。可能也是因為這樣，才想要追求完美。

　　「重點是莉莉安啦。」愛琳說：「莉莉安矮得太誇張了，站哪裡都怪怪的。」

　　「妳說誰矮得太誇張？」莉莉安的五官皺成一團。

　　「——喔。」

　　「黛安有想法嗎？」我問。

　　「兩個高的，兩個普通的，還有一個超級短的……」黛安撐開眼皮。

　　「臭奶子！妳說誰超級短！」

　　「莉莉安妳不要這樣，我們在解決問題。」

　　「……」

　　「大家安靜，黛安正在思考。」

　　「……」

　　「從中任意取出三個，請問可以組成三角形的個數是多少？」黛安問。

　　「什麼解決問題！黛安這傢伙擺明就在製造問題！而且還是數學問題——」莉莉安被我勾起雙臂，所以雙腿不停亂踢，「果然還是要宰了她——」

　　「任意取出三個……但是只要選到莉莉安就很難組成三角形……」愛琳認真地算起數學。

　　「我哪有這麼矮！我明明就可以組成三角形！你們看！」

　　「好啦三角形小姐，妳不要這麼激動。」我使勁抱住莉莉安，那個觸感與其說是抱住女孩子，更像是抱住一條剛上岸的大魚，而且魚尾巴還一直甩著我的臉。

　　等到騷動終於結束，大家才開始真正地討論起來。

　　但是一直都沒有結果。如果要尋求構圖的平衡，有的人會站在不喜歡的位子。如果是身高問題，當然最平等的方式就是大家都趴下來看鏡頭，可是那樣黛安會受到傷害。

　　所以討論的結果是大家隨便站，雖然隨便，可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莎夏小姐側臥在最前方，模彷彿祖的臥姿。我蹲在偏中間的位置。莉莉安站在我的身旁。黛安則站在後面十指交扣，做出類似祈禱的姿勢。

　　「好——準備好了嗎？」

　　愛琳詢問我們。

　　大家點點頭，示意可以倒數了。

　　隨著按下倒數鍵，愛琳俐落地翻過涼亭的欄桿，朝我們跑過來。不過她頭上的草帽此刻掉了下來。

　　那頂草帽是莉莉安出發時借給她的，說是象徵放假的帽子。

　　「快點快點！」

　　「好啦！」

　　愛琳趕緊回頭，撿起草帽，狠狠按在頭頂，邊跑邊說：「只有設十秒！快點擺動作！」

　　她用滑壘的動作撞了進來，來到我的身旁。

　　「拍照的時候不是要說那句話嗎？」愛琳提醒我們。

　　「起司——」

　　「鼻輪擺正煞車煞住——」

　　「西瓜甜不甜——」

　　「愛不愛我——」

　　「好老喔，妳們的中文當初是跟誰學的啊？」愛琳吐槽。

　　大家都準備好了。

　　所有人都看往愛琳架在護欄的手機。

　　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直到那聲「喀嚓」聲響起，地球才又重新開始轉動，將我們帶往假期結束後的世界。

　　「——太好了！拍得很漂亮喔！」愛琳檢查手機後，朝我們揮舞草帽，滿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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