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李盛夏與奇異的獸人女子玉環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個多月。這段期間李盛夏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也學習了不少關於這個世界一切,她也逐漸接受,自己是來到了一個與自己所認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異世界』。
玉環會帶李盛夏到森林,獵捕一些可以食用或可利用的野獸,也會到海邊獵捕所謂『妖物』,妖物的肉或毛皮,通常可以交換到比較高貴稀有的物資,或是賣個好價錢。根據玉環的說法,李盛夏似乎有吸引妖物的體質,只要兩人一靠近海邊,就會出現比平時更多的妖物,這也讓李盛夏靠著變賣妖物,逐漸有了一些積蓄。
這天,兩人又獵捕了許多妖物,玉環帶著她最愛的鮆魚,興高采烈地先行回到小木屋料理,李盛夏則是帶著剩餘的戰利品,來到村莊中『殷者』的聚集地。所謂殷者,是一群商人,他們會在各大城市、村莊之間來回走動,交易各種物資,殷者大多不是這個村莊的人,因此對李盛夏和玉環都比較沒有敵意。
李盛夏推開了房屋的門,裡面立刻有人出聲招呼她:「呦,是盛夏阿,今天又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說話的人是一位獨眼的男人,看上去約有四十來歲,他似乎是這批殷者的領頭,李盛夏走進來時,他正在清點著各種骨頭與毛皮,看起來是準備打包行囊。
「你們……要準備離開了嗎?」李盛夏問道。殷者通常只會在同一個地點待上兩、三日,接著就會前往下個點做生意。
男人點點頭,回答:「多虧妳啊,我們這次的貨提前攢夠了,大約今日凌晨就會動身。」
「那個……」李盛夏有些猶疑地開口:「我可不可以,跟著你們走?」
雖然玉環確實對李盛夏很好,但這些日子她幾乎是寸步不離待在李盛夏身邊,彷彿害怕她會逃走,只要李盛夏稍微提起想去別的地方看看的念頭,玉環就會很快轉移話題或是面露不悅。然而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李盛夏就會不斷回想起僅有幾面之緣的澈玄,內心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必須要去找他。好不容易玉環今天稍微放鬆戒心讓李盛夏獨自外出,她想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看看有沒有離開這個村莊的方法。
男人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只是稍微抬眼打量了一下李盛夏,緩緩說道:「妳今天一個人來啊,那個獸人呢?」
「她先回家處理鮆魚了。」李盛夏回答。
男人又沉默了一陣之後,說道:「我們殷者向來只做生意,從來不會過問貨物的來歷。不過,坦白說我也有點好奇,像妳這樣本領高強,能夠獵捕許多妖物的人,為何像是被一個獸人照顧,或者說,豢養著?」
李盛夏思考了一下,說道:「既然我有求於你,我也就坦白說了,我算是一個『虛民』。」
「虛民也有辦法自己逃走的吧?」
「玉環她……那位獸人吧,算是有恩於我,我不忍丟下她偷偷離開。而且,事實上我不是普通的虛民,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所以,我對這裡的一切並不是很了解,我不知道逃離這個村子後可能會遭遇什麼,因此,我覺得如果有人能夠帶路的話會比較好。」李盛夏誠摯地看著男人。
「但是,妳為什麼要走呢?待在此處有什麼不好嗎?」男人終於停下手邊動作,看著李盛夏問道。
「我想要去王都,我想要見到王。」
李盛夏的回答讓男人瞪大了雙眼,接著不可抑制地仰天長笑,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嗎?」李盛夏感覺耳根發紅。或許她很天真,但她一心一意覺得,既然澈玄說過他是王,那麼只要找到其他王,說不定就有機會打探到澈玄的下落。
男人笑了好一陣之後終於停了下來,嚴肅地說道:「既然妳是虛民,那妳可能不了解,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在『朱雀區』,要想到王都,也就是『廉貞區』,是需要翻山越嶺長途跋涉的,別說妳了,連我這個四十多歲的大叔,這輩子也只去過一次王都。更別提要見到那些『聖人』,像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一生都不會有機會的。在我們這邊甚至會開玩笑說,想要見到聖人,最快的方式就是犯下重罪,讓聖人親自前來『降罪』。」
李盛夏有些不甘心,說道:「只要有心還是有機會的吧!或許有其他殷人會到王都做生意?」
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說道:「載妳一程這件事,感覺起來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其實,在我們玉衡,殷人是種非常尷尬的存在。我們的王厭惡商業活動,認為人人資源皆應平等,因此僅有少數人能夠獲准成為殷人,我們的活動範圍也有限制,甚至我們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先接受身分檢查。所以,並不是我不想幫妳這個忙,而是帶著妳,若被官府查到,我們的人也會跟著遭殃。」
聽完男人的解釋後,李盛夏垂下頭,沉默了一陣之後,她從兜裡拿出了一些貨幣,捧在手心,抬頭說道:「我當然不會白白佔你們便宜,也不會跟你們進到下一個地點,只要在距離比較大的城鎮附近放我下來即可。」
男人饒有興致地盯著李盛夏,微微一笑,說道:「小小虛民,還知道要留一手談判。嘛,若不跟我們進到下一個檢查點,當然沒有問題,而且我們下一站剛好是沿海附近最大的城鎮,或許在那個地方,妳有機會找到能為妳帶路到王都的人。」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你。」李盛夏將貨幣放回兜裡,拱了拱手,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呢?」
「寅時。我們會在村莊西面等妳。」男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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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夏和男人交易完手邊的戰利品後,回到了玉環的小木屋。玉環正一面哼著歌,一面在灶台上燉煮著美味的料理,尾巴有節奏地拍打著。
「我回來了!」李盛夏神色自若地說道,希望玉環不會察覺有異。玉環的貓耳晃了晃,算是給了回應。
晚間,兩人像往常一樣,坐在小圓桌吃著熱騰騰的粥,這段期間李盛夏也認識了不少植物與作物,至少已經能叫出自己吃下肚的食物的名字了。
「玉環,謝謝妳這些天的照顧。」這話聽起來就像是離別的宣告,但李盛夏還是忍不住說了出口。
玉環聽了之後很高興,似乎並沒有察覺這句話別有用意,她有些害臊地勾著自己的鬍鬚,說道:「怎麼突然這麼感性?我才要感謝盛夏呢,因為有妳在,村民們都不敢來找我麻煩了。」
聽到玉環這麼說,李盛夏心中不禁燃起一股罪惡感,如果就這樣離開玉環,村民們很快又會開始欺負她了吧。
——但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盛夏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好好和玉環解釋並道別,但一想到玉環有可能哀求自己留下,而自己絕對會心軟,便決定還是趁半夜偷偷不告而別比較好。
深夜,玉環和往常一樣,捲曲在床的一角,很快便沉沉睡去。李盛夏沒有闔眼,在心中默默數著時間,這裡的人似乎不怎麼仰賴計時的工具,依循著生物本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也會用天干地支約定時間,但沒有時鐘,李盛夏也不明白他們究竟怎麼會知道現在是幾點。
約定的時辰即將到來,李盛夏悄悄坐起身。月光透過小窗,映照著玉環熟睡的側顏,這幾天相處下來,李盛夏與玉環早已有了情感,說不會不捨肯定是騙人的。
「謝謝妳,玉環,有緣再見了。」李盛夏用氣音小聲說道,並將玉環身上的毯子蓋好,心一橫,翻身下床。她帶著僅有的一些貨幣與澈玄給她的短劍,離開了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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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夏來到了約定的地點,殷人們的馬車已在等候,領頭的男人掀開其中一台馬車,示意李盛夏坐進滿是貨物的車中。
「委屈妳啦,這台是貨物車,可能會有點臭就是了。」男人說道。
李盛夏點點頭,回頭望了杳無人煙的小村莊一眼,這是她來到異世界之後第一個落腳的地方,她有種預感,此生不會再回到這裡。
旭日緩緩從東方升起,曙光穿透雲層,大地漸漸染上一抹銀白。
李盛夏明白,自己的冒險即將邁入下個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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