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邊際 - 月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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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月

快樂幫阿泰二號

Feb 19, 2025

23

9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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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

　　指尖輕彈，聲音脆響，像一滴水墜入無垠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老人笑了，目光溫柔，彷彿晨曦穿透古舊的窗櫺，灑落一地細碎的金光：

　　「審訊結束囉，小朋友。」

　　二號眨了眨眼，眼底仍倒映著頭頂那盞晃晃悠悠的白熾燈：

　　「啥？」

　　老人微微歪頭，笑得更深了，像個無聊的雕塑家對著一塊頑石喃喃自語：「小朋友，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啊，所以你可以走了。開心吧？」

　　二號怔怔地站在原地，這場審訊仿佛從未真正開始，卻已悄然落幕。他的世界方才還是一片幽暗，連呼吸都像是透過一層濕漉漉的紗，如今卻驟然被推向光亮的邊緣。

　　他微微仰頭，看著那位紳士老人的臉，思索著這是否只是另一個圈套。

　　但沒關係，至少他見到了光，也看到了梅姨。

　　老人此時輕輕地拍了拍手，像是為這個「審訊」畫下了句點：

　　「閏梅，帶這個小朋友去辦個身份吧，順便找個地方安頓他。經費，直接去找老不死的拿。」

　　閏梅沒有說話，只是上前一步，毫不費力地將二號從椅子上提起。她的手指冰冷，冰冷的像毫無感情的機器。

　　他們穿過一條幽長的走廊，那裡沒有窗、令人感到有些窒息；牆壁上爬滿歲月斑駁的痕跡，潮濕而古老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腳步聲回響，如同碎裂的回音，一層疊著一層，落進看不見的深淵。

　　閏梅走得很快，二號幾乎是被拽著前行，像風箏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時不時踉蹌一下。但他並不在意疼痛，他的眼中依舊帶著笑意，仰頭看著閏梅，輕聲問道：「梅姨，我們等下要做什麼啊？」

　　閏梅沒有停下腳步，她的聲音帶著奇怪的金屬質感，像一張舊唱片上的刮痕：「幫你登記身份，還有找個地方住。」

　　二號皺了皺眉，卻依舊語氣輕快：「那登記完之後呢？我們要去哪裡玩？」

　　閏梅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沒有之後了。之後會有專人負責你的起居，不用擔心。」

　　二號怔了一下，笑意在嘴角僵了一瞬，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彎起。他低頭看著自己影子被昏暗的燈光拉長，彷彿腳下有一道深不可測的裂縫，他正站在邊緣，稍有不慎，便會墜落其中。

　　但也許，他早就墜落了，只是不知道而已。

　　二人這時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閏梅伸手按下某個隱藏的機關，牆壁無聲地向兩側滑開，如同一道裂縫，露出裡面的電梯空間。

　　空氣中瀰漫著微弱的金屬氣味，四周的光線黯淡而冷硬，像是沉入深海的微光。

　　閏梅拉著二號走進去，自己也踏了進去，低頭拉開眼皮，虹膜掃描儀無聲地閃爍，完成識別。

　　她直起身，轉頭看向二號，卻發現他的臉色發白，眉頭緊鎖，身體輕顫，像是某種看不見的寒氣正順著皮膚滲入骨髓。他的視線飄忽不定，彷彿正在凝視某個她無法察覺的世界。

　　然後，疼痛襲來——

　　從膝蓋開始，如針刺般蔓延至手臂、脊椎，最終席捲全身。二號猛地睜大雙眼，一些破碎的影像猛然闖入腦海——模糊的燈光、壓抑的聲音、冰冷的審訊椅、還有那ㄧ聲聲的槍響……記憶像玻璃碎片一樣紛紛落下，帶著鋒利的邊緣割裂他的大腦。

　　惡心感頓時感翻湧而上。

　　「嘔——」

　　二號忍不住彎下腰，劇烈嘔吐，酸澀的液體濺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的指尖顫抖，胸口起伏不定，視線模糊得像是一場未曾醒來的夢。

　　過了幾秒，他微微抬起頭，怔怔地望向閏梅，雙眼無神，嘴唇微微顫抖，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他不敢問。

　　只是低下頭，嗓音輕顫：「對……對不起，弄髒了地面，我把它擦乾淨……」

　　語畢，他顫巍巍地伸手脫下上衣，伏下身，直接跪在那攤嘔吐物上，動作緩慢而僵硬地擦拭著。

　　在此同時，他一點點挪動身體，直至背向閏梅，彷彿想要遮掩什麼，又或是躲避什麼。

　　電梯內一片靜默，只剩下二號衣料與地面摩擦的微弱聲音，在封閉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閏梅低頭看著跪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的二號，神色掠過一絲異樣，隨即開口道：「別擦了。」

　　二號沒有說話，只是停下手上的動作，然後微微仰起脖頸，用力睜大雙眼，彷彿想將眼淚逼回去。

　　眼淚啊，回去吧。

　　閏梅再次開口：「起來，到一樓了。」

　　叮——

　　電梯門開了，凝滯的空氣終於流動起來，像是某種無形的束縛被短暫解開。

　　二號沒有等閏梅伸手拉他，而是猛地衝了出去，赤裸著上身，踉蹌地奔跑。他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地嘔吐物，還有那些被遺棄的東西。

　　閏梅站在原地，沒有追，也沒有任何動作。她只是掏出通訊裝置，語氣平淡地說道：「叫清潔員來清理吧。」

　　或許，二號的去向對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二號沒有停下。

　　他穿越人群，向遠方跑去。寒風刺痛裸露的皮膚，但他沒有在意。他只是本能地往前逃，毫無章法，慌不擇路。即使已經離開了閏梅，即使已經隱沒在人潮之中，他依然不敢哭出聲。

　　他只是時不時地抹一把眼睛，緊緊捂住嘴，壓抑著喉嚨裡滾動的顫音，發出如野獸般低沉的嗚咽。

　　門在他面前自動開啟，人群在他奔跑時無聲讓開。他像闖入羊群的狼一般。

　　最後一道門開啟後，他已不知跑了多久。他無暇顧及環境，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逃。

　　身後那座巍峨的建築逐漸消失在視野裡，他不停地奔跑，直到寒風將腳上因摩擦滲出的血吹乾，然後再次滲血，再次被風吹乾，如此往復，無數次。

　　直到他來到河濱。

　　直到這個世界再也看不見他。

　　這時、二號終於停下腳步，開始細細地打量四周的環境。

　　迎面而來的，是一股刺鼻的惡臭，像某種正在腐敗的氣息，隨之而來的是壓抑的黑暗。

　　零星點綴著微弱的光。夾岸的青草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枯黃，彷彿被光灼燒後，失去了生機。

　　他抬起頭，看向那懸掛在夜幕之上的月，聲音輕得像是嘆息——

　　「這……就是月亮嗎？呵……」

　　二號拖著沉重的步伐，步履蹣跚地向河畔走去。然而，他的膝蓋突然一軟，彷彿脫力一般，直接跪倒在河岸邊。寒意順著地面滲入骨頭，他沒有理會，只是俯身望向河水。

　　那是一片濃稠的綠色，水面緩慢流動，帶著不祥的寂靜。

　　河水倒映著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有稜有角的輪廓，深陷的臉頰，雜亂的鬍渣，以及一雙無神的眼睛。那眼睛看著他，像是一片乾涸的死水，靜止而無聲。

　　他怔怔地盯著自己的倒影，伸出手，輕輕觸碰自己的臉，又來回撫摸，指尖劃過鬍渣，直到刺痛滲入皮膚，他才猛然停下。

　　霎時，他彷彿想起了什麼，整個人頓時失了魂。他緩慢地伏倒，雙手撐在濕冷的泥地上，一點點沿著河邊爬行。

　　泥濘與污水沾滿他的手臂，惡臭鑽入鼻息，寒風刺入骨縫，像無數把細小的刀刃割裂他的皮膚。

　　但他什麼都不管了。

　　現在，他只想爬到橋下，至少那裡能擋住寒風，至少……能讓他在這一夜裡活下來。

　　他的手指抓緊濕滑的泥土，指節發白，聲音破碎低喃——

　　「再一下……快到了……」

　　。

　　「閏梅，二號的基因檢測結果出來了嗎？結果如何？」

　　老人坐在椅子上，指尖有節奏地敲著桌面，語氣聽不出情緒。

　　閏梅站在一旁，神色如常，語氣平穩地回答：「二號的基因還勉強在人類的範疇，相似度達到 99%。並且，奇美拉基因幾乎沒有表現，因此，他大概率沒有任何突變，應該是個十分健康的普通人類。」

　　老人輕輕點了點頭，似乎並不意外，嘴角微微上揚：「是嗎……果然，和審訊時的測試結果差不多。他沒有任何能力。」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微微變冷：「看來，那面罩就是奧辛斯的新型基因武器了吧。」

　　話音剛落，一個渾身潰爛、氣味刺鼻的男人突然大笑著插嘴：「誒！老小子，你又審訊啦！趕緊說來聽聽！嘿嘿，你這人總是這麼惡趣味，我可喜歡了！」

　　他興奮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病態的光：「等等！讓我猜猜，是不是又用左輪手槍了？閏梅，你也在，是不是？」

　　閏梅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老人冷哼了一聲：「別問了，郭脩，除了我以外，沒人會知道的。娘的，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哥的一世英名都被你這張大嘴巴給毀了！」

　　他煩躁地揉了揉鼻樑，隨後抬頭看向窗外。

　　天上的月亮，泛著淡淡的綠色，形狀卻如同細胞分裂至一半般，逐漸分化為兩個。

　　空氣裡瀰漫著潮濕與鏽蝕的氣息，遠方的燈火閃爍不定，如同即將熄滅的星辰。

　　老人看了看周圍的同僚，眸色沉沉，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還剩多少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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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