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短暫消失之後,首先恢復的是聽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男女老少皆有,數量眾多;隨後是皮膚的觸感,她感覺除了頭部以外的部分都被什麼東西施加著壓力;嗅覺的失而復得則讓肉香鑽入她的鼻腔;隨著眼皮作為幕簾的掀起,缺失的最後一塊拼圖為畫面賦予完整——她正浸泡在沸騰的液體之中,與千千萬萬的肉體一起。之所以稱其為肉體而非人,是因為他們既不具備人的生,亦不具備人的形。
一些被煮爛的零散會被不知名的力量重新拼湊為完整,拼與解的過程不斷重複,直至他們妥協。與這些人不同,安可無在軀體上並沒有感受到過多的痛苦,只是這畫面帶來的衝擊感為她的胃內容物實現了呼吸新鮮空氣的夢想。面對自己的解離,她無能為力。
「現在你願意為地府工作了嗎?」在無數次的解離之後,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極具人性地「詢問」安可無的意願。
她的嘴巴已經被煮化了,不再能作為思想傳遞的媒介,於是她漂浮在遠方的手擔起這項重任,四指蜷縮,唯有中指傲立於天。
她的固執為她帶來了永無止境的解離,在又一次被拼湊為人後,安可無目光呆滯,淒厲的慘叫仍不絕於耳,但那對她來說已經成為了噪音,而非需要恐懼與憐憫的對象。她自始至終一語不發,與其說她習慣了這一切,不如說她從一開始就對這沸水沒有絲毫反應。
「你不痛嗎?」聲音對此也有些詫異。
她懶得搭理,仰面朝天浮在水上,等待自己的下一次融化。在無數掙扎的肉體之中,她顯得那麼平靜,接受一切源自無名的折磨,就像她還活著的時候一樣。這足以見得,她死得很徹底。
「先天性無痛症?」聲音似乎是去查閱了一番資料,再次響起之時,蹦出了這幾個莫名其妙的字。「難怪你一點感覺也沒有,看來需要用點別的辦法了。」
話音剛落,安可無就發現自己回到了一開始的黑暗之中,只不過地上已沒了血跡。她本能地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無法完成如此簡單的動作——她不再擁有軀體,她僅僅作為一個意識被黑暗淹沒。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DBwMTxfJ2
她想尖叫,想哭泣,但回應她的只有空洞的凝視與瘋漲的恐懼。她無法停止思考,就像她還活著的時候一樣。如果連死亡都不能終止這一切,那麼她會成為什麼?她祈求著哪怕只有一秒的沉睡,但被絕望滋養的思想一刻也不停歇地茁壯成長: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放過我?我已經什麼都不要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TM4dSBjbF
她渴望得到答案,但從前得不到,如今更得不到。是誰造就了這種局面?是她?是那個聲音?是地府的創造者?還是這世上的每一個生靈死魄?無論是誰,此時此刻承受這份痛苦的卻單只有她一人。這是獨屬於她的,除她以外不會有任何人感受到的痛苦,也就是對於除她以外的任何人而言,這都是一份不存在的痛苦⋯⋯就像她還活著的時候一樣。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m5UGxiDLq
誰可以拯救她?她可以向誰求救?人類本就是渺小的生物,對於個體而言,他們自身難保,又怎樣去拯救他人?於是有人選擇將希望寄託於神明——那不能被證實也不能被證偽的存在。可若神明對無辜之人降下了神罰,又有誰能將其拯救?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xoQIfBrIs
「誰都好⋯⋯救救我⋯⋯我願意做任何事。」紛擾的思緒飄散於深淵,唯一剩於腦海的只有無聲的呼救。這一次即使是她也沒有辦法拯救自己於水火了,因為就連死的道路也已不復存在。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XgKOdHGTK
「呀!你沒事吧!」就在她即將絕望之際,一個甜美的女聲化為利刃斬斷了黑暗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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