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這裡也不行嗎?」蒂美森顯露著無奈,靠在桌上的手撐著額頭。「算了,這件事情以後再說。目前還留守在帝國內的有多少人?」
「至少還有五百人左右。」奈彌的站姿非常端正,手裡拿著厚重的紙張,與她的面容形成很大的反差。看起來就像是一名模仿成熟大人的女孩。
「即使來不及撤離,那就按照原計畫留在帝國內。」奈彌將手上的其中一張紙放到蒂美森的面前,「不過也不全然是萬無一失,畢竟一旦開戰,帝國內的情勢只會越來越混亂。更何況根據情報來看,沃夫塔正在加強著所有城門的戒備。」
「沃夫塔啊……」蒂美森的表情更加嚴肅,同時傳來陣陣嘆息聲。
「不只如此,之前我與奧內理大人通過的橋門也已經被他完全封住了。」拿著紙張的手更加大力,讓上面都出現皺褶。
要是我當時再嚴謹一點就好了……奈彌利用視角的差距,讓蒂美森看不見紙張後自己的手,同時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若是安娜菈兵長或是拉爾的話,那肯定不會犯這麼低級的失誤!
「當初只不過是緊急狀況罷了,妳已經處理的很好了,留給我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即便看不見表情和手勢的變化,但蒂美森彷彿能看穿奈彌的心思。「如果這個據點被發現的話,那就是真的完了。」
「恩……」奈彌將紙張稍微拿高,遮住自己輕輕揚起的嘴角。「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
「人形」詛獸……是詛獸種類中最危險的,蒂美森將放在額頭上的手移到下巴,憶起那天盤旋在腦海中聲音所說的「命運的引線已指向南方」。
據點所在位置正好就在絕霜的北方……天底下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情嗎?而當蒂美森於帝國內的樹下禱告之後,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卻非常反常的下達讓奧內理和奈彌返回據點的命令。
所有的行動必須經過深思熟慮,當時這句話好像從她的腦海中消失一樣。
不過換來的結果就是,奧內理成功的感應到人形詛獸的接近。奈彌則運用著自己的能力避免了這次危機,據點免於覆滅的危機。
蒂美森的思緒,被奈彌的話給打斷。「根據情報,前去鎮壓克洛雅村落的帝國士兵,共計兩個『索魯恩』,正在退軍的路途。」
一萬人……蒂美森聽見索魯恩後,腦中立刻浮現出這個數量。她臉上的細紋多了幾條,想不到居然退軍的這麼快……
「當初提到的『黎冕統御』是哪兩名?」蒂美森說著邊翻看著眼前的紙張,「我想再確認一下現行還留在帝國內的『黎冕統御』。」
「是。」奈彌有條不紊的從厚重的那疊紙中俐落卻又輕巧的抽出其中一張。「分別是索彌爾˙度南那,以及芮希塔羅˙蔻紗圖。」
工整的手寫名單上方,有著在底下畫著黑線的兩個名字。這全都是奈彌經由情報一點點的梳理出來的名單。也包含著許多這些軍官們的相關資料。
「預計多久會回到這裡?」蒂美森低頭看著攤在桌上的名單,絲毫沒有將其拿近自己眼前的想法。「當然都需要極其注意,畢竟都是黎冕統御。但對於芮希塔羅必須要更警惕才行。」
沒有顧及她極為優秀的戰鬥技巧,蒂美森所忌憚的是對方那癲狂的性格,以及能令帝國嚴格遵循的軍事系統都破例讓她升階的智商。
「我非常理解。」奈彌恭敬的說著,手也放在胸前。
「不必這麼拘謹,這裡也沒有外人。」蒂美森的手撐著下巴,頭稍微歪著看向奈彌。「試著讓我看看符合妳外表的樣子?」
對於初來乍到的蒂美森來說,嚴密的遵守軍事紀律是她早已習慣的事情。不過隨著她到了首領的位置,在非公共場合時,蒂美森也開始在幾名跟自己熟識的人面前,卸下暫時的偽裝。
畢竟誰也不曉得對方會在某一刻突然離去,這種感覺不論來幾次都無法習慣。
「好的……」奈彌顯得非常不自在,雖然她能輕易利用著外貌謊騙,亦或是進行偽裝,但在蒂美森面前她卻覺得這種行為很難為情。「我盡量……」
看著一向游刃有餘的奈彌手足無措的樣子,蒂美森抿著的嘴也逐漸憋不住。
見到蒂美森的反應,奈彌直接將自己的臉埋進紙張後,但現在更恨不得想將自己的身體完全藏進到疊紙張後方。
居然讓蒂美森大人看到我的失態,真的有夠丟臉的!奈彌在心中吶喊著。為什麼我就不能好好的在她面前演戲呢?
「好了好了,可以了。」蒂美森見到奈彌反應如此劇烈,不忍再捉弄下去,不禁出手喊停。「話說回來,妳的這份手稿……」她輕撫著泛黃且充滿皺褶的紙張。「不重新抄寫一份嗎?」
「我……」奈彌還未從情緒緩和過來,脹紅的臉依然躲在紙的後方。「還沒有時間重新抄寫。」
「不能交給其他人負責?」
「這是份重要的文件,我不會……」奈彌深吸一口氣,隨後輕咳了幾聲,好以讓情緒恢復如初。「交付給我不信任的人。」
這份手稿萬一落到其他人手中,無論是出於情報的價值而出賣這裡的人,還是因為恐慌,而投奔到帝國那方都是有可能的,這份手稿就是這麼危險,也難怪奈彌會如此小心了……蒂美森看著眼前的手稿,仍然不敢隨便觸碰,就怕一不小心將這脆弱的紙給弄破了。
「總之……」蒂美森將桌上除了那張手稿以外的文件稍微整理,也順道理清一下自己的決策。「先將探勘和討伐絕霜的人們召回,之後我會召集更多的人做最完善的一次討伐,當然這次我也會上陣。」
「什麼……?」奈彌不禁嚇著,但姿勢仍舊保持端莊。「您可千萬不要衝動!要是……」
不等奈彌反駁,蒂美森便打斷道:「當然我知道有什麼樣的風險,但這是絕佳的機會。」
蒂美森的語氣更加激動。「況且,能利用的就必須全部利用。」她從椅子上站起,「我不會錯失任何機會,開戰時刻將會是轉機,屆時帝國的人肯定會做出的決策,都包括在我的計畫內。」
只是……那聲音,究竟是誰的指引?蒂美森那整備完善、思路清晰的腦海中,出現若隱若現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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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許久沒有接觸到空氣一般,蒂美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到胸腔內新鮮的空氣之後,她便將氣給吐了出來。隨後伸展了一下久未移動過的腰和腿部。
北門前的這處城樓,經由特殊設計,蒂美森所在的房間在進入城門後是完全看不到的,除非是於塔樓的更高處位置。
她靠在圍牆處,無意間看見幾名穿著破爛、身體虛弱的人們整齊地站在菲爾諾茲前方。
看樣子就知道那是由她篩選過後,召集的民兵。蒂美森也不禁回憶起當時剛加入的時候。彷彿在那些人身上看見當初流亡時,落魄的自己。
「在此宣誓!」菲爾諾茲高舉著手上紅色刀柄的劍刃。「你們將成為『焚冕聯邦』的一員,燃燒枷鎖,焚盡王冕。我們不再為他人的夢境而沉眠,不再為帝國虛構的榮耀而低頭。
從今以後,你們的名字將不再屬於畏懼,你們的信念,將與我們一同鑄成火炬。
為了破除艾德多卡帝國所帶來的惡夢,為了揭穿那編織給無知人民的美夢假象,你們將與我們並肩而戰,直到黎明來臨。
今日起,你們為焚冕一員。我們的血,不為王權而流,為自由而戰!」
在聽見宣誓詞之後,那些看似虛弱的人們突然齊聲的大聲呼喊著。彷彿這段誓詞點燃了他們藏在心底已久的餘燼。
看著這副景象,蒂美森的思緒又被往日回憶拖走。
奧內理緊握著她的手,掌心傳來的不是安慰,而是深沉的悲傷與自責。
可蒂美森的淚水早已流乾,心中只剩下一團餘燼重燃的烈火——不甘、憤恨,與某種即將成形的決意。
她明白,那並非什麼意外,而是一場權力與傲慢構成的必然。從這一刻起,那個軟弱無力、只會哭泣的蒂美森……已經死了。
在「焚冕聯邦」高壓的軍事訓練中長大,蒂美森也遇見過許多同齡人。他們不像養父母家的孩子那般擁有潔白無瑕的眼神,而是帶著在灰燼中睜開雙眼的冷靜與決絕。
那種目光她再熟悉不過,是在帝國的殘酷踐踏後,仍選擇活下來的意志。
若我只是個躲在宮牆後的無名者,那這些痛苦又與我何干?但如果我真是他們口中那血脈的延續──那我又怎能繼續假裝自己什麼都改變不了?
她曾厭惡自己的姓氏、出身與那所謂的命運。但當她與他們一同在訓練場上磨練戰技,即使血流滿身仍死死握緊木棍,那彷彿是要親手將過去那個懦弱的自己,一寸寸地扼殺殆盡。
她終於明白:不是我選擇了這個身分,而是這個身分,一直在等待我選擇,成為他們的力量。
終有一天,我們每人會上到更加殘酷的戰場……
奧內理的聲響將她拉出回憶。「打擾了,這是『影傳使』送來的密信。」
蒂美森立刻轉過身,接過信件翻開來看。上方正是瓦戈傳來的書信。
蒂美森已經知曉安娜菈為瓦戈安排的任務,雖然動用到影傳使,但這也已經是上乘之選了。
即便是身體素質更加強悍的命者,也無法承受住「偽面流香」、「偏映感綴」帶來的負擔,甚至還要完成暗殺的高難度任務。
若不是安插皮埃魯在那隨時待命解除魔法,可能隨著魔法自然消耗殆盡,瓦戈的體力早就會不堪重荷,到時撤離帝國時可能都還處在無法動彈的狀態。
動用聯邦以外的力量,難免會讓蒂美森擔憂,何況還是如此重要的信件。不過她也很清楚影傳使的規矩,不必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將使命連同性命一起丟棄。
看著手上的情報,蒂美森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即便這是她從未看過的。
但她很快就將這種怪異感拋到腦後,現在只是她計畫的開端。她更擔憂瓦戈等人能否順利的撤離。
我有預感,戰爭可能要開始了……蒂美森只能在心中祈禱著自己的隊員能夠平安無事。
希望這次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彌亞克……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JqRKWZxQ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