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给朱丽英提亲,小伙儿个人条件很好,又有手艺又能干,可朱丽英不乐意。几个姑娘在挑种子时议论此事惹得朱丽英不高兴了。在朱丽英和牛翠红出去方便时,慧灵秀站起来埋怨大家不该当着瘸子说短话。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OA106Qzhz
蔡玉珍满脸不解地说:“今天的事儿真怪了,都把我给闹糊涂了。到底是咋回事啊?怎么一会儿又是好事,一会儿又不让说,好事说说多好啊!让我们也为她高兴高兴啊。”
慧灵秀一看蔡玉珍确实不知底细,就凑到她耳朵边虚声说道:“这个南湾儿的小伙子不跟咱们一样,是那种人,他们家的成分是‘那样的’。”
蔡玉珍还是满脸狐疑的样子说:“啊?是这么回事,那是不该提。媒人是谁呀?应该骂那个媒人,这么瞧不起咱们!可那跟牛翠红有什么关系啊?”刚说完,她好像又恍然大悟,说道:“噢,噢,我明白了。唉,这事儿咋就这么不凑巧呢!”
田凤红大声说道:“这就叫好事多磨!”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一场。
慧灵秀见单一清笑得不那么朗畅,就面向她笑了笑问道:“听说你的事儿定啦?婆家是咱们邻村水涸屯的?家境肯定是没得挑吧?”
单一清听她这么问,好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是低着头,趴在桌子上挑她的红小豆。见她没有回答,旁边的左彩玲说话了:“那么好的家还用说,肯定是乐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慧灵秀扭过头去问道:“你知道啊?”
左彩玲说:“我听说了。首先,家里八辈子都是贫农,有五间大房,公公婆婆还都挺硬朗的。”
单一清见左彩玲说出了她的这些条件心里挺不自在,就赶紧插嘴道:“你咋不说说他们家的人口哪?”
慧灵秀又问道:“人口怎么了?”单一清愤愤地说:“他们家五个儿子还有俩小姑子,他是老大。最小的兄弟刚上小学一年级。还甭说将来四个兄弟结婚搁在哪儿,就是有处搁,到那个时候我也该入土啦!唉,得啥年月熬出头啊!”
慧灵秀说:“那,那你就不能再找找更好的吗?”
单一清又叹了口气说:“唉,哪儿有啊!没处找去!不是穷得掉渣儿,就是傻得跟金二那个儿子似的。稍微看得上点儿眼的小伙子……,唉,又是……,唉,真还不如死咯哪!”
田凤红笑着说:“你说的又是这,又是那的,又是什么呀?又是他妈的婊子养的黑五类!对吧?”说完她咯咯的直笑。
左彩玲也笑着说:“得了吧,慢慢熬吧。我听说人家给你的彩礼挺棒的?我听说人家一张手就给了你两个褥子面,两个被窝面,被窝面还都是线绨的,可漂亮啦!上面绣的又是龙又是凤的,多好看啊!”
大家正说着,牛翠红和朱丽英回来了。见她们俩回来,大家又赶紧转移话题,蔡玉珍笑着说:“这两天我们东街坊可是大喜的日子,一天到晚都人来人往的,院子里净是人,真热闹。”
左彩玲说:“都有什么事你说说,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蔡玉珍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总有人来人往的,这些人出来进去的都说说笑笑的。东大爷也不那么骂人啦。”
田凤红问道:“东方红他爹从什么时候就学好了,就不骂人了?”
蔡玉珍琢磨了一下说:“好像是从东方红出息了之后就不那么骂人啦。”
梁艳红说:“一会儿又该腰歇了,咱们都过去看看去,看看他们那个家,看看他们咋安排的,反正他家离这儿也不远。”经她这么一提,大家都同意了。
说走就走,几个姑娘都满怀心事的想去见见世面。慧灵秀说:“咱们请东屋的一个岁数大的跟着咱们吧,要不咱们几个去看新房好像有点……,有点儿厚脸皮了吧?”
梁艳红一挺胸膛说:“怕什么!这有什么可怕的?走!都去!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一听说要去参观新房,在西厢房挑豆子的几个姑娘也要跟着去,就连苏菲,唐艳玲和艾云英她们三个知青也去了。
几个姑娘一路叽叽咕咕,从一小队队部出来又穿过二小队队部,然后从大队部的后门出来,沿着街道往东,经过史五嫂子家的后门,再往北进入赵队长家西院墙外的小过道,再往东拐,经过蔡玉珍家的前院门就到了东玉柱家的前院门口了。蔡玉珍家和东玉柱家都没有院墙,只以篱笆相隔,所以他们的院门就是稍门。
东玉柱家最近这些日子家里事儿多,就连稍门都给踩没了。先是造反派的几个兄弟常来走动,接着就是一些热心人来给东玉柱提亲,最近这些日子东玉柱弄来很多木头,准备明年翻盖家里的老房子,这些木头有旧的也有新的,旧木头还是前些日子知青盖房时得来的哪,新木头都来自村东王爷坟外围的杨树,因最近手下兄弟多了,弄几棵杨树就简单了。
梁艳红她们几个姑娘过来时,东玉柱正在院子当中清点他的建房材料呢。梁艳红走在了前面,看着东玉柱说:“东玉柱,听说你改叫东方红啦?是吗?那我该叫你什么好啊?啊?”
东玉柱一看是梁艳红,身后还有几个姑娘,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就说:“叫啥都行,叫啥都行!”说完,又赶紧靠上前去,小声说道:“我说梁,梁,梁大妹子,我知道我惹不起你,你也别给我下不来台呀,你有什么事儿直接说一声就行了。”
梁艳红看他挺会说话,瞧了瞧他说:“呵,学会说话了啊,比从前强啦,比从前强啦。听说你还搞上了一个‘四眼子’对象,啊?有学问,戴眼镜,是吧?”
东玉柱赶紧答道:“嘿,我也不想要一个认识字的,要是有一个像你这样的,那多好啊!就不用戴眼镜了。省得还落个四眼子的名。这年头一提知识分子都头疼,谁敢要啊!”
他这话音未落,梁艳红眼睛一瞪,凑上前去,举手就要打,嘴里骂道:“你个没屁眼子的娘下的!找姑奶奶抽你呢吧。你爹妈可都在家呢,别找我把你们家给你折腾翻咯!”
东玉柱知道一没留神惹了她了,又赶紧赔不是,说:“哎呀,别,别,别呀!姑奶奶,别呀……。”
梁艳红看出东玉柱是有些怕她,也就没再深追。她把扬起的右手放了下来,脸上的怒气消了消,说:“你刚才叫我有什么事儿直接说?我有什么事啊?又不跟你造反去。姑奶奶今儿个领着几个妹子就是来找口水喝!有热的吗?”
东玉柱赶紧说道:“哎呀,你也知道,这又不是在县城里,咱们这乡村哪有喝热水的家啊!家里连暖壶都没有。早先年,分浮财那年月分来过一个,早就给打碎了。要不我给你烧点儿去?”
梁艳红说:“行了!别废话啦。我们就喝口凉的吧!”
东玉柱说:“你先等等,等我把水缸里的冰凿开。”东玉柱抓起水缸旁边的铁舀子,就用铁舀子把儿将冰凿开了,一边凿一边说道:“每年我爹还都把院子里的水缸用棒子秸给包上,今年忙得顾不上了,你看这冰一宿黑夜就冻这么厚。”
梁艳红伸手接过水舀子,舀出半舀子水来大家喝。因为水太凉,姑娘们也不敢多喝。同时几个姑娘又在打量着这个院落。这是一座普通的民房,坐北朝南,一共三间。房子十三层以下是硬墙,是蓝砖立腿,装的毛石匣。十三层以上是软墙,都是土坯和毛石,一直到顶,顶上没有瓦,是秫秸和厚厚的泥土作顶。中间一间是外屋地,左右各一间住屋。院子没有院墙,只有两道八尺长的封差墙,两道封差墙以外连接的是篱笆。现在一圈儿篱笆都被踩平了。院子的东边堆了一些旧砖,西边堆了一些木料。环视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况,梁艳红又叫东玉柱领着她们进了西屋。
这是一间老旧式的屋子,屋子的四壁是泥土抹墙,上面没有顶棚,从上到下都显得黑魆魆的。靠北墙是两节灰黑色的墙柜,墙柜因年久失漆,所以颜色暗淡。墙柜显然是新擦拭过的,可柜子的颜色和屋内墙壁的颜色基本一样,很合拍,虽然擦拭,也还是灰暗色。比较亮眼的就是墙柜上唯一的一个座钟。座钟有二尺多高,一尺来宽,古铜色的,上下左右四面都是楠木雕刻而成,正面的玻璃由于年代久远而有些乌蒙蒙的。它蹲坐在那里,虽然颜色和周围的家什相仿,但它浑身散发出的光亮是掩不住的,与周围似乎有些不协调。屋子的南半部分仍然是土炕,土炕上铺着一领崭新的炕席。土炕的西南角堆着两床被子,这显然是为新婚做准备的。由于墙壁的灰暗,靠土炕西面的墙上糊了半截旧报纸,旧报纸的反光显得屋子里白亮了很多。向阳的窗户,不很大,样式比较老旧,窗棂只是横竖的方格子,没有任何花式。梁艳红带领两三个姑娘进来看了看,因为房间小,需要分批次参观。大家都默默地看了看,然后扭头又出去了,几乎没有人出声。
单一清和苏菲两个人排在最后,单一清看见了墙柜上摆着的座钟,指着它对苏菲说:“你看,你看这个,像是个钟表。”
苏菲定睛看了看说:“是啊,是钟表,诶呦,这个钟表还不一般哪!你看,你看,有点儿西洋的味道,阿,就是西洋货,你看这上面还有外文字哪!”
听她一说西洋货,东玉柱也来了兴趣。他走了过来,问道:“你们认识西洋字吗?我还当是小孩一年级的拼音呢。唉,这个是和家里的暖壶什么的一块儿得的,暖壶打了,就这一件啦。你们认识吗?这个座钟你别看它旧,打点的声音可好听啦!”
苏菲说:“我不认识,我们学的都是俄语,我们知青里有认识的,你要是想知道这些字是啥意思,回头把他叫来认一认。”
东玉柱说:“不用啦,我有处找人去,我那的右派老头儿肯定有认识的。那些人太好使唤啦!”
苏菲似乎还想多看两眼,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梁艳红的声音:“走了啊,该起歇啦!”两个人听见召唤赶紧出来,刚迈出西屋门槛,从后门进来几个小伙子,打头的是马洪义,见到这情景,她们俩赶紧扭头从前门出去了。
马洪义站在外屋地上,两只手蜷在一起,放在嘴前用哈气嘘着,喊道:“东玉柱在家吗?诶呀,这天儿真他妈冷!”
东玉柱听见外面有人,掀门帘一看是他们几个,赶紧把他们让到了西屋,说道:“哥几个抽烟啦?”
马洪义说:“是啊,就着抽烟这么会儿功夫来你这儿瞧瞧。”
东玉柱说:“好,来了好,抽烟吗?我这儿有‘齐头的’。”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卷,每个人发了一颗,发到公文田面前,烟盒里空了。东玉柱笑着说:“你看,真不巧,没了。”公文田说:“没了就得了,我不抽了,反正我平常也不怎么抽。”这时,东大爷从东屋走了过来,脸上浮现出很自豪的微笑。他看看面前的这几个人,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块糖来,每个人发一块,说:“你们也吃块喜糖吧,娶不上媳妇沾沾我们家的喜气也好啊!”发完糖又回他的东屋去了。
东玉柱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又笑着说:“有日子没跟哥几个聊啦,今儿个多待会儿吧。”
马洪义说:“是啊,你小子现在出息啦,是大人物啦,还能看得起我们这几个小哥们呀?”
东玉柱赶紧说:“嗐!出息啥?也就是混口饭吃,没啥大新鲜的。你们不知道,这在外边,想干点儿事难着哪!”
马洪义笑着说:“你还难?你连媳妇都混上了!这明后天你就要‘搭十字’了,你就要大师傅淘气--眼儿朝天啦。你瞧瞧我们这几个,还都光着棍儿光着呢!跟我们比,你都跑天上去啦!”这句话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旁边的狗四儿笑着说:“搭十字什么样,什么滋味?赶明儿跟我们哥几个说说啊。”这话说得大家又都哈哈大笑。
社成慧说:“嗐,甭急,等赶明儿你们也混上媳妇就知道啦。这事不用教,都会!”
狗四儿说:“混上媳妇?哼,这辈子没指望啦!”
马洪义笑着说:“混不上,你先别急,赶明儿跟你东大哥说说,把他的媳妇借给你用两天不就行了吗?”这几句说得大家更是笑个没完。狗四儿没敢大笑,捂着嘴把脸转向了北墙,可又没憋住,噗嗤一声,这一下笑得更厉害啦!
东玉柱眼睛瞪得蛤蟆似的,紫涨紫涨的脸红里发黑,正不知道怎样发作,门帘一挑,钱大宝进来了,他扫一眼屋子里的人,对东玉柱说:“尚子文我给您叫来啦。”
东玉柱对马洪义等几个人说的话火冒三丈,可也没辙,惹他们不起,现在听说尚子文来啦,就板着脸大声吼道,说:“让他先院子里站着!我现在没空儿!”
马洪义一看东玉柱有些不高兴,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就笑着说:“得了,抽你一颗烟吃你一块糖,得了,我们也该干活儿去了。”说着,几个人又从后门出去了。
见他们走了,东玉柱定了定神,然后把尚子文叫了进来,对他说:“我叫你来,是听说你认识字多,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阿,你也知道,阿,你也知道我就要娶媳妇了,阿,这娶媳妇,是吧,阿,是大喜事啊!对吧?你说是吧?过去,阿,在万恶的旧社会遇见喜事有念喜歌的,现在咱们不时兴这个了,是吧,再说了,不念喜歌,我这也是喜事啊,对吧?我叫你来,是让你给我写上几句喜气的话,阿,明白吗?”
尚子文眼睛盯着他,待他说完了,明白了他的意图,然后说:“行啊,给您说上两句喜气的话,我会尽力的,只是说哪方面的呀?您得告诉我啊。”
东玉柱说:“这个嘛,我们家的事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家几辈子的事儿你都知道,对吧?咱们这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了解,你看怎么好听你就怎么说。听起来顺嘴就好!赶明儿见着我老丈人或朋友的我就给他们说听听,这就算我的喜歌了。记着,要说得顺嘴才好听啊!”
尚子文说:“行吧,您让我想想。”他在西屋地上转了一圈,然后又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西屋,略加思考后说:“我这儿想起几句来,我给您写下来您看看行不行?”
东玉柱说:“你要写下来?哦,那好吧,我给你找笔去。”说完,他去东屋找来一截不足二寸长的铅笔头儿,然后他弯腰将地上的空烟盒捡起打开说:“我们家没有纸,你就写这上吧。”
尚子文接过纸笔写到:
父享分田乐,子尝造反甜。
人生一步妙,两世不饥寒。
东玉柱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嘴里念叨着什么。他抬头问尚子文说:“你写的这狗屎东西都是什么呀!好多字我都没见过啊!这第一句的第二个字念什么?还有……。”
尚子文上前一步告诉了他,并解释了这几句的基本意思。东玉柱顿时面露喜色,说:“好!好!挺好!挺好的!我觉得挺好!你说得很好。嘿,阿,小瞧你了阿,你说你浑身的大粪味儿,还,还能说出这么一句,一句,一句有用的话来阿!是啊,说得对,对极啦!人生本来就是一步妙的事儿嘛,这一步走好了,一辈子都吃不完的。你说两世不饥寒,要我看说少了,得四世不饥寒。好,好,我要把这几句找人抄下来,当对联贴在前门口。可就是好像字数不太合适。别人家的对联都是七个字啊?这咋办?”
尚子文说:“要不,我再给您改改?”
东玉柱立刻说:“别,别,别改!我来写,这上边一句就是:父享分田乐,真乐;下边一句是:子尝造反甜,好甜。横批四个字:我有福了。就完了,你说是不是?”
尚子文点着头说:“对,很好。只是我不会写毛笔字,要不,我就给您抄下来了。”
东玉柱立刻说道:“嗨,不用,不用,这就不用你了。我们那儿天天有抄大字报的。有一个右派老头,人家都说他毛笔字写得很棒,我倒没看出来。他就听我的话,这事儿你别管了,你去吧,干活去吧,掏你的大粪去吧。呃,对了,你等等,我给你拿一块糖吃去。这是我的喜糖!这糖更甜!要不,我给你拿两块吧。”说着他转身就要去东屋取糖,他左手一掀门帘要出去,刚好外面有个人也在掀门帘要进来,东玉柱一看,原来是屠芝兰,他赶紧倒退了两步,说:“哎呦,干爹来啦!您快坐,快坐,来,抽烟,齐头的,您抽烟。”
他从墙柜里又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给屠芝兰点上,屠芝兰笑了一下说:“得了,得了,别忙活了,我就是到这儿看看你,有几天没见你了。”说完,他斜眼瞥了一下躲在西墙边的尚子文,又看了一眼东玉柱。东玉柱立刻明白了屠芝兰的意思,他把手背到自己的身后向尚子文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尚子文本来就觉得自己在屋里呆着很不自在,这样倒随了意了,就好像得了大赦的似的低头默默地溜了出去。
听见西屋来了客人,东屋的东大爷和东大妈也都过来,东大妈看西屋地方狭小,就掀着门帘,呲着门槛往里瞧。
东大爷说:“哎呀,我咋谢你呀!我这个混蛋小子能有今儿个,都仗你这个,这个,啊,老兄弟的教呢啊!今天你可别走,咱们老哥俩好好地,好好地喝上两盅。”说完,扭头冲着东大妈吼道:“你不快去烧水沏茶,这儿伸着蛋头子脑袋瞅啥呢!”东大妈也没跟自己的老头子置气,撂下门帘,抽回身烧水去了。
屠芝兰问到尚子文为啥在这儿,东玉柱把原委说了一遍,又把尚子文给他写的喜歌给自己的干爹看了。屠芝兰也很高兴,他看着东家的这个爷俩个说:“这些个地富反坏右都有两把刷子,要是把他们利用好喽,他们能为咱们干好多事儿哪,你看这句话说得多好啊!人这一辈子可不就是一两步的事儿吗,一步走好喽,就一辈子吃穿不愁啦。”爷俩个听了,都连忙点头称赞说得对,说得好!
去看新房的几个姑娘走后,正房西屋就没人了,可厢房还有几个人。芳蔚和尚子苹看看腰歇了,就一同去了方便之地。出了门芳蔚看看左右没人就小声地问尚子苹说:“听说昨天晚上你们家上媒人啦?你同意了吧?介绍的是哪家的帅小伙儿啊?”说完她又看了看周围,然后抿着嘴一笑。
尚子苹瞪了她一眼,嘴噘得老高的,说:“你也跟我说这个,今天晚上我就找老姨给你告状去!让你去嫁给他去!”芳蔚没有继续分辨,只是轻声的笑了笑。尚子苹继续说:“我这辈子不搞对象了!老死在家也不搞了!”
芳蔚看了她一眼说:“在你的视线里有合你意的人吗?”
尚子苹答道:“也有也没有。照这样活着,一个人受罪就得了。要是弄一家子人家,好几口子一块受罪,还不如死咯哪!”
芳蔚仰面朝天叹了口气,说:“那子文也不搞了?怎么那个史家五嫂子就找到你们家了呢?”
尚子苹说:“谁知道啊!那个缺了八辈子德的史家浪货!”
芳蔚说:“你干啥骂她浪货啊?她给咱们村撮合成好几对儿了呀。”
尚子苹又瞪了一眼芳蔚,狠狠的说道:“骂她浪货还是轻的,没当面骂她就便宜她了。反正我这辈子照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咯哪,骂她怎么啦!顶多有死挡着哪!她跟队长那么没边的好,谁不知道啊!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你还跟我装傻!你没听牛翠红说吗!她那四个崽子到底有几个是史老五的都说不清!”
芳蔚看了一下周围,说道:“别瞎嚷嚷,别让别人听见。这人哪,往往是有影儿的也说没影儿的也说。捕风捉影的事还是少说为好。”
尚子苹说:“嗐,这不就是咱们俩在这没人的地方瞎说两句嘛,咱们俩在一块说话不就跟在阴间说话一样嘛,除非阎王爷给咱们俩告密去。他们的事儿,真假关我什么屁事儿啊。”停了一下她若有所思地又说:“听说她先去的老公家。想给公文梁和公文玲撮合,让公文梁一口回绝了。她还骂老公家不识抬举哪!”
芳蔚又说:“她自己不也有闺女吗?她那个大闺女也够岁数啦,给她建个议,让她把闺女嫁给老金家那个大龙不就成了吗?”
尚子苹笑了一下说:“我是想这么说的,可让我妈给拦了。我妈让我小声点儿,别让别人听见,她说如果那样说不就把事情搞僵了吗,搞僵了不好办,随便给咱们安一个什么罪名就能整死咱们。他可以说你没改造好,可以说你不老实,说你看不起贫下中农,说你不服从管教,想变天,痛恨社会主义,想回到旧社会,可以说……,嗐,随口说一个罪名咱们就禁不起,放个屁都能崩出个罪名儿来给你安上,好歹都能要了咱们的命。能装傻时就装傻吧,毕竟这号人是惹不起的!前几天南边十里铺村就给打死一个,就因为他挨整受不了了,跑东北黑龙江去了,抓回来以后说他要偷越国境去投敌,定了一个现行反革命,给打死了。我听了我妈这话脊椎骨直点冒凉气!虽说死了倒好,可一看见你们,看见我妈,还是想活着!你看这清凉凉的空气,吸一口多好啊!看见你,尤其是看见你的眼睛,我就不想丢下,咱们还是活一刻算一刻吧。”停了一下她又接着说:“其实,那个人被打死了,也活该!你想想,有句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哪儿去啊。钻进耗子窟窿里都能把你掏出来!唉,像他那样的,不识时务,死就死了,活着也受罪。哦,还有,你刚才提到史家那个大闺女,你看着吧,那丫头将来肯定得有个好去处。”
芳蔚仰面朝天,看着天上的云彩,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是啊,咱们不能和她们比,咱们是另类!咱们这才真正是‘鱼游沸鼎,燕巢幕上’哪!”
尚子苹问道:“另类?什么另类?”
芳蔚看了看她回答道:“猿猴啊!大猩猩啊!你知道吗,大猩猩的染色体与人类的只相差一小点儿。咱们不就是差那么一小点儿吗!咱们就成了猿猴啦,成了另类啦,对吧?”
尚子苹瞪了她一眼说:“你说的那些词儿话我不懂,甭跟我转那酸词儿!”说到这儿,她不说了,抬头看了看芳蔚,笑着说:“听说,听说公爱民……。”
公爱民这三个字刚一出口,半天没开口的芳蔚立刻睁大眼睛盯着尚子苹,问道:“公爱民,公爱民怎么啦?他怎么啦?啊?”
尚子苹一看她这姿势又想笑又没敢笑,她又故意停了一下说:“听说公爱民那小子,那小子很坏,他跟我们村的一个姓芳的丫头挺好,走得很近,还给……。”还没等尚子苹把话说完,芳蔚就知道是在说她,她举手就要打向尚子苹,可又觉得不能打,就顺势向她肋下捅去。捅得尚子苹嘎嘎的直乐,她边乐边跑,芳蔚就在后边追,边追边乐,追不上她就狠狠的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等我什么时候抓着你再收拾你!”
几个看新房的姑娘回来后,又都各就各位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嘴里还在谈论着刚才参观的结果。蔡玉珍叹了口气说:“哎呀,你说我们这个东街坊,这个东方红,人家这几个月变化多大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他也混成一家人家!谁也想不到的事儿啊。”
朱丽英在旁边那张桌子上挑豆子,和蔡玉珍背对背,听蔡玉珍又提这个事儿,就说:“咱们挑的这些红小豆不光是当种子啊,多数还是要出口换外汇的哪,别不专心干活净想别的。”
蔡玉珍听她这样说知道是冲自己来的,就说:“我这儿嘴里说着,手下也没闲着,谁不专心啦?本来就是啊!你瞧人家,再有几天,办完婚事,人家这一家人家该多好啊!有房子住,人口又清静,听说东方红这说话就转正就成非农业了,将来小两口都在外面挣钱,就跟赵队长家儿子似的,哎呦,那小日子还不得过飞咯!那才是人上人哪!总比一大家子哥儿好几个强!”刚说到这儿,她赶紧收住,知道自己说溜了嘴,没再往下说,怕单一青听了不高兴,好像是在故意提她不愿说的那件事。
其实,这最后一句话大家都听出一些味道来了。慧灵秀怕她们两个闹起来,就赶紧把话岔开,她提高嗓音说:“是啊,要不你看咱大队部后檐墙上的大字报上就说啦:‘政治运动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最好方式,只有政治运动才能推动社会进步’。人家东方红就是应运而生的大人物,是时代英雄,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人物。咱们可别小瞧了人家。你看历史上那些大人物大英雄不都是应运而生的吗?”她一提大英雄这个词,旁边的田凤红和左彩玲都看了看她,好像是在问她,‘你提的大英雄是谁啊?’。慧灵秀看出了她们疑问的眼神,就补充说道:“你们看李自成,宋江这些人物不都是在运动中生出的吗?”
梁艳红听了她们的这些议论,很不以为然地说:“什么大人物不大人物的,我统统的不管,我只知道听毛主席的话,只要是听毛主席的话准没错!你们那些个都是瞎嚷嚷!”
慧灵秀说:“我们也不是瞎嚷嚷,我们在论英雄哪,八月十五在西厂子说大鼓书的那个瞎子不是还论英雄呢吗?他论的是曹操和刘备,咱们论的是当今的英雄!大家说是不是啊?”听她这么一鼓动,大家的情绪更高了,异口同声地喊道:“是!”声音刚落,大家都嘎嘎地乐了。
慧灵秀又接着说:“既然是论英雄,那我们就都说说,当今英雄是什么人?姑娘们眼中的英雄是谁,你将来找不找这样的英雄当你家的那口子啊”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L1M4wnheg
不知道大家如何谈论,下次再说。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LHntvceS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