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说到严燕和夏田田正在和芳蔚学习怎样薅谷苗,忽然听见严燕的右边有人让她们把薅下来的谷苗给她留下。两个人一看,原来是谢三婶子。见她们俩没言语,谢三婶子又说道:“把你们的谷苗留下来给我,反正你们知青也不要这玩意儿,我背家喂羊去。”两个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谷苗攒成了堆儿,示意她拿走。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HzPqKT1MP
确实,知青们不要这些薅下来的青苗,可这东西村民们都要。村民们有些家庭会养一只小羊,春天家里养的羊没有草吃,所以,这些青苗就是上品了。没有养羊的家庭,也会将这些青苗背回家去,晒干了好卖钱。芳蔚家里没有养羊,也是因为她父亲不在家的原因。可是今年她也想留下一些青苗,养不了羊,她想养两只兔子。春天的小兔子不算太贵,大约有十个鸡蛋就能换回一只才满月的幼兔。所以她今天也积攒了一些青苗,准备实现自己的计划。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etx19Jqri
到了腰歇的时候,妇女们都仨一堆俩一伙的坐在渠埂上聊起了她们自己的小秘密,也还有聊一些远近的新闻的。芳蔚没有聊天,她走到她母亲田大妈的身旁,把自己养兔子的打算跟母亲请示了一下。她母亲也很同意。看着自己的闺女越来越大了,作母亲的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发愁。看到芳蔚征求了自己的意见后又回到了她的小伙伴身边,田大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和她一块儿坐在渠埂上歇息的杏林红看见了,觉得有些诧异,说道:“你这闺女越长越甩淌啦啊,越来越秀气啦!”田大妈没有搭讪,而是又叹了口气。杏林红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啦?发什么愁啊?你闺女头发帘下边的那个粉刺包又溃脓了,是吗?”田大妈摇了摇头。杏林红又问:“那你还叹什么气啊?有这么一个大闺女多好啊!我看着都喜欢。”
田大妈看了看身边没别人,她看着杏林红说道:“嗐,就是因为有这么个大闺女才发愁呢呀。她头发帘盖着的那个粉刺包,去年溃脓了,不是你给了些药给治好了吗。现在,她脸上挺干净的。可是,唉,你说,如果她要是个儿子,不是个闺女,我也好办点,也就不发愁啦。要是个儿子,搞不上媳妇,绝了后也就得了,四类分子们不是都绝了后了吗!省事了。可她偏是个闺女,闺女总得嫁出去呀。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呢,嫁一个成分好的,人家根本就不可能要咱们这样的,迎风都臭八里的姑娘,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前两天我听说水涸屯有个贫下中农小伙子跟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好上了,结果,咱们公社书记亲自坐镇,开了一场现场批判会,批判那个小伙子阶级立场不坚定,敌我不分,脑子里没有阶级斗争这根弦。最后,两个年轻人的事儿也没成,闹的那个姑娘好个没脸!谁见着她都啐她,说她拉贫下中农下水啦!唉,咋个作人哪,没脸作人了!要是嫁一个看不上的,又得憋屈一辈子,还不如死喽呐!你说我咋不叹气呀!这些事儿不都是我们这些作父母的给她们找来的痛苦吗,唉,我这黑夜做梦都梦见对不起孩子。当初要是知道有这个结果,还不如不生出她们来哪。唉,作孽啊!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还是你好,没有孩子,多省事啊。”
杏林红说道:“说真话,我也很喜欢小孩儿。要是有一个自己的丫头小子的,看着就喜欢,吃糠咽菜都是痛快的!其实,人啊,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啊,是吧?就连猫啊狗的都疼爱自己的孩子,何况人啊!吃糠咽菜都喜欢自己的孩子!”
田大妈问道:“那你咋就没能怀上呢?”
杏林红气呼呼地说:“怀什么怀?!我到这儿不久他就病了,而且越病越重,再加上他都那么大的年纪了,没多长时间人就没了!这你也不是没听说过,还问这些屁话!”
田大妈又问道:“当年你就必须嫁给他吗?”
杏林红说:“咳,当时我们家所有的东西都给分光了,爹妈都给打了个半死。诶呀,你没看见那阵势哪,哎呀,按现在的话说真是秋风扫落叶啊!什么东西都扫得干干净净啊!最后就剩下我爹的这么俩闺女,有多少人看着不顺眼呢!还有多少人看着眼红哪!好像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有的有价值的东西都被革了命啦。你想一想,我姐我们俩大姑娘在那摆着,能有好结果吗!”
田大妈说:“所以你过这边来之后就长了脾气,见着谁就挠谁,对吧?嘿嘿。”
杏林红也苦笑了一下说:“我管他这个那个的哪!人不就是一条命吗,早死晚不死,早晚有死挡着哪。我觉得人要是连死都不怕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啦。”
田大妈又说道:“可咱们这边怎么没搞得那么厉害呢?”
杏林红说:“是啊,后来我也听说了,就我们老家那一片儿搞得厉害。还听说,后来制止这件事儿的是中央的一个姓任的大干部给制止的。好像全国其它的地方也有不少的这种事情的发生。”
田大妈又问道:“这么多年我也没听你说过你爹当年是咋发的家?”
杏林红又向周围看了看,说道:“嗐,我爸那个人啊,天生的就爱琢磨个事儿,尤其他后来跟我爷爷学了医以后,什么病他都爱琢磨,因为这个还常跟我爷爷打架。再后来,他就琢磨出一套治疗脓疮的药,那年头身上长疮的人还挺多,不管是什么样的脓疮,不管那脓疮长在哪儿,不管那脓疮有多严重,只要是这个人还有一口气,只要是这个人带着一口气抬进我们家,我爸就能把他的命救回来。可巧那时我们北边很远的地方,有个蒙古王爷长了个要命的疮,眼看着那个王爷就要断气啦,可巧王爷的一个下人认识我爹,他介绍我爹去给他治病。治好后,那个王爷为了报答我爸的救命之恩,给了好多东西还给了不少的钱。听我妈说,当年是一个驼队把东西给驮过来的。你想,我爸和我爷爷当年行医就够吃饭穿衣的,这个时候有了东西咋办哪,就把东西给变卖了,凑点儿钱买了地。那年月,谁家有钱不是都买地嘛!并不是我们家特殊啊。我爸本想着,自己没儿子,将来就拿这个土地给我们姐俩做嫁妆,然后招赘一个。嗐,还说这个干啥!现在说啥都晚了。听我妈说,我爸当时的一个小学徒的挺招我爸喜欢的,我爸特别赏识他,也关照他,有些秘方也教给他。我妈说可能我爸就打算将来把我许给他。唉,我们家的这些事儿我也说不太清楚,那时我还小哪,家里的事又不让女孩子知道,唉……。”
田大妈说道:“嗐,这些个事就别想它啦。我们现在不是也还挺好的嘛,还都活着哪。‘大行不顾细谨’,社会动荡就免不了磕磕碰碰的。毛主席语录说的好啊‘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既然是暴烈的行动,那我们受到点磕碰也就在所难免。我们还得往前看,毕竟革命事业是最重要的,你说是吧?”
杏林红瞪了一眼田大妈说:“屁话!你又跟我跩那词儿话啦。你说的那个‘大什么细什么’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们家的那些东西,来的时候都是用我爹和我爷爷挣的钱买来的,没有一件是抢来的!可是走的时候……,唉……。哦,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那个军宣队的那个部队领导给咱们讲过的话呀?啊?”
田大妈眼睛睁的老大,看着她说:“这怎么不记得呀,咋啦,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杏林红说:“我那里敢解释啊,只是那天他讲话里有句话我觉得有意思。”说完,她看着田大妈有什么反应。看见田大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她又接着说道:“那天那个军宣队作报告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说‘……日本战犯给他们的士兵灌输了邪恶的思想,这种邪恶思想大大地发扬了士兵人性中恶的一面……。’”说完这句话,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那天听完这句话我就想,难道抢我们家东西的人就是发扬了善的一面吗?!”
听到这儿,田大妈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胆怯的表情。她回头向四周看了看,小声说:“别瞎说!你懂什么呀!快别瞎说了,被人听见可是了不得的事啊!”
杏林红看见田大妈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就赶紧解释道:“那当然啦,我们只是把该还给别人的土地又还给他们了。这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事件,对吧!还是毛主席的语录是最正确的,这谁都知道。地主的土地是该被分掉。你没听那首歌唱的歌词吗‘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看一看,没有咱劳动,地主粮食堆成山’。这话说得多好啊!咱们不能让别人养活着,对吧,咱们也得参加劳动。这样心里更踏实。哦,对了,刚才提起你闺女脑门上的那个粉刺包的事儿,都好了吗?落下疤痕没有?”
田大妈答道:“刚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没有疤痕啊!眼下看,全好了。好像没有什么疤痕,多少有个小印子。你的那个药还是真好。本来一开始我就告诉她别用手抠,她扳不住自己,经常不由自主地就去挠一下,后来就有些溃脓啦,溃脓的还挺严重,最后还是长了个小疮,多亏了你的药。你给的那两样药,那个‘红生’药我已经给她用完了,那个‘白降’药还有点儿呢。”
杏林红说:“剩下的你先留着吧,万一以后再有什么用呢,是吧。”
田大妈说:“咳,但愿别再有什么用了,我可是害怕了。哦,对了,赵队长那个大儿子从县里过来,好像是找过这类的药,你听说了吧?”
杏林红把脸扭向了一旁,艮艮的答道:“不知道!”
田大妈又问:“那你那个侄子也没跟你提起过?”
杏林红扭回脸来瞪了田大妈一眼,愤愤地说:“他敢提这种事吗!他信得过我吗!”说完,她把脸又扭向了一边,嘟囔道:“信不过更好,我还巴不得的呢!难得有这么个结果。少跟我提这类的事儿!”
聊天的人群中,同龄人往往都聊些本年龄段感兴趣的内容。单一清在蔡玉珍旁边,伸着脖子问蔡玉珍:“昨儿那天我看你扎的那个花儿挺好看的。可我咋就扎不出来那个模样来哪,真也怪啦!”
蔡玉珍看了她一眼,说:“你是用的我那张花样子吗?”
单一清说:“是啊,那不是那天,还是年前那天哪,我跟你一块儿找的尚子苹要来的吗?就是那张样子呀。”
蔡玉珍说:“那你肯定是配线配得不对。你去找尚子苹去,让她教你配颜色,肯定会比我的还好。其实,我的那张花样子也没扎多好。我正想再扎一遍哪。我想把我现在的这个给我爸爸当枕头面子。我爸的那个枕头都坏了,还是和我妈结婚时候的那个枕头哪。”
单一清噘着嘴小声嘟囔道:“我不愿意老去找她去!”
蔡玉珍面带疑惑的说:“咋回事,怕麻烦人家,是吗?麻烦她还不应该的?她们那样的人都没啥毛病,都挺好求的。”
单一清看了看左右的姐妹们,然后,往前凑近一些,小声地说:“不是怕麻烦她,是我不愿意去找她们那类人,怕沾上臭地主子那臭味,回头让别人说我没分清敌我!”
蔡玉珍说:“哦,倒是有这个,少去那种地方好。呃,那,那回头我帮你配线吧。”
单一清说道:“那感情好!我要是扎花扎好喽,赶明儿我谢你。”
蔡玉珍说:“谢我就不用啦,你学会扎花就行了。要是连扎花都不会,将来谁要你呀!”说完,她笑着偷偷地看了一眼单一清。
单一清听她这么一说,表情却严肃了起来,问道:“那我学会扎花就有人要了吗?”
蔡玉珍答道:“这个我看也难说,谁知道有没有人看上你呀!”
单一清噘着嘴嘟囔道:“爱看上看不上,看不上我,我就老家得了,跟我妈过一辈子也挺好。”
离她们俩不远的梁艳红正在和田凤红说话。田凤红正睁大眼睛看着梁艳红问道:“……那今年的指标哪?今年有没有大专的指标啊?”
梁艳红说:“听我姑父说今年肯定也有指标,就是到底是大专还是中专还没定。嘿,其实啊,我还真不愿意上什么这专那专的!什么大专不大专的呀,都没啥意思,还不如去咱们公社百货商店卖货去哪!我愿意去商店。你瞧她们那些站柜台的那个洋气劲儿!那个帅劲儿!特别是卖布柜台的那几个小丫头,你瞧她们穿的,嘿!真够味儿!”
田凤红说:“还是念点儿书好吧?”
梁艳红撇了一下嘴说:“好什么好!念书的时候就太费劲,念书回来更费劲。你说,咱们要是去念书吧,不是卫校就是师范,这行当都得念不少的书呢,要不回来你咋弄啊。回来当老师去?天天去教那些怂孩子去?我才不去哪,烦!”停了一下她又接着说:“上卫校?回来当大夫?欸呦,我瞅见那些大夫就憋气,瞧他们那个酸样儿!”
田凤红又说道:“去商校啊。商校毕业就去商店啦不是?”
梁艳红说:“这个我知道,我就是不愿意去念那几年书,太费劲。要是直接去商店多好!还是直接的就当售货员好。”
田凤红嘿嘿的乐了,没说什么。梁艳红瞧着她问道:“你笑什么?让臊黄儿狼给迷住啦?”
田凤红瞧了她一眼,然后扭过脸去看着远方,说:“你说我笑啥!你说我笑啥!我笑啥你还不知道?”
梁艳红一听这话,伸手就抓住了田凤红左边的小辫子说:“你说不说,不说,我把你辫子给你揪散喽!你信不?”
田凤红右手一抬,将她的手搪开,笑着说:“你真让我说?你真让我说?你不就是看上站柜台的那个小伙子了吗!那个,那个叫什么宁大虎的小子,他爹在公社大院儿分发报纸的那个,对吧?”
梁艳红脸一红,笑着说:“这个你也知道?”
田凤红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一有空就到公社百货店里转悠转悠,有钱没钱的也要去他那个柜台去看看,还假装的挑挑货!其实兜里没钱!哈哈哈哈,你说是不是?”
几句话说得梁艳红满脸通红,哑口无言。她伸出右手拧住田凤红的嘴巴子,小声地说道:“我叫你贫嘴!我叫你贫嘴!嘴巴子我给你拧下来。”
田凤红被拧的真想喊出来。她嘴里唔里唔度咕噜到:“你再拧我可真喊啦!”梁艳红松开了手,两个人都嘿嘿地笑了。
田凤红说:“其实,你想去商店还有别的原因哪。”
梁艳红瞪了她一眼,说:“还有什么原因!还有什么原因!你都说喽吧。我瞧你比我还明白我自己似的!你说吧,我听听!”
田凤红说:“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呵,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再拧我了。”梁艳红没有说什么,看着她,等着她解释下文哪。田凤红一看这架势,知道梁艳红允许她说了,就说道:“其实,你想去商店,是另外看上了商店的工资高,活儿还轻称,工作不用费劲儿,还多拿钱,还能买便宜东西,布头儿啥的。再加上一个眼疼心爱的小伙子,将来找一个如意郎君!两个人一块儿挣工资,一块儿上班,一块儿下班,那叫什么来着?哦,叫出双入对儿!诶呀,那小日子过得,飞天上去啦!嘿嘿,哈哈,就别提多逮了!哈哈……。”这几句话说得梁艳红有口难辩。她一扭身扑过去,将田凤红压在身下,右手抡圆了照着她的屁股就是几巴掌。田凤红一边笑一边求饶,闹得左右休息的人都在瞧她们俩的热闹。
在这些腰间歇息的人群中,慧灵秀凑到了朱丽英跟前。看着朱丽英在钉疙瘩底子,慧灵秀一把将底子抢了过来,说:“歇会儿吧,这么急着给他做活儿,做嫁妆呢?说定了吗?就做嫁妆啊?”
朱丽英装作没有理会慧灵秀的玩笑,将手中的针锥顺手推给了她,说道:“不急,不急,那就你急吧。连针锥带鞋底子,还有那个人都给你吧!你去了了这堆子事儿去吧。”
慧灵秀一听这话又赶紧将底子和针锥还回去说:“欸呦,我哪有这份福气呦!这么好的小伙子,这么好的家儿,哪找去呀!”朱丽英瞪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慧灵秀又往前凑了凑说:“嗨,别闹了,说真的,他还是真不错的一个人。就是家里不太富余,别的还都是挺好的。”
朱丽英扭头看了她一眼说:“这样说话还差不多,还像个人话。自从胡立军我们俩有了点儿那个意思,净有人嘎巴我。说我找了个上等的好户,说他们老胡家将来会咋样咋样,说他是咱们左近几个村子里难得的好小伙子。哼,全都是屁话!我知道他们都在说反话哪!这帮王八蛋人,你们说他这么好你们咋不嫁给他去?他妈的!我真想骂他们婊子养的!都气死我啦。”
慧灵秀又赶紧说道:“咳,你听他们那一套干啥。咱们天天说‘听蝲蝲蛄哨甭种地!’自己个有自己个的主意就行。老胡家那家子人家不赖。胡立军那人挺好的。说真的,你原来没搞他的时候,我还没琢磨过这个人。后来,一听说你们俩好上了,我才觉得你很有眼光!”
朱丽英听她说出这话到来了兴趣,问道:“是吗?你有啥看法啊?”
慧灵秀说:“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那好,那我就给你数一数。这第一呢,他们家人都不错,将来过了门,家庭关系比较好处,对吧。再有呢,就是他这个人不错,好像对你也是真心诚意的。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觉得你一定也看出来啦。”说到这儿,慧灵秀停了一下,像是要卖个关子。
她看了看朱丽英。朱丽英也看了看她,说道:“有啥话你倒是快说呀,要不一会儿起歇啦!”
慧灵秀知道她很想知道答案,故意慢条斯理地说:“这,这第三条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嘛……”她又故意停了一下,看了看朱丽英。朱丽英瞪了她一眼,噘着嘴一扭头不理她了。慧灵秀又赶紧说道:“这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是,哼,是,啊,是胡立军这个小伙子很有思想。他不像有的年轻人那样,整天介瞎闹,像群没头苍蝇似的,跟着别人胡闹。他有自己的主张,有自己的目标。”说完这句话,她又看了看朱丽英,见她没有理自己,就又一本正经的接着说:“其实,胡立军很有思想。他看出来啦,像咱们这样的人,要想爬出农业社,去找个能挣钱的事儿干,那是不可能的。世上没有那条道。可是没钱花咋能过上好日子啊,是吧,那咋办!没办法,那只能自己要强!自己看准了一条道--学手艺。这样,他才找到了公文才。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朱丽英说:“真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明白人。你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假。都是实事,也都说到根儿上了。只是有一点你不知道。”慧灵秀没出声,只等着她说下去。朱丽英又说道:“有一点你不知道,就是他跟公文才那样的人学手艺有人说闲话。说咱们有的贫下中农阶级阵线划得不清,敌我不分,闹的地主富农不臭,贫下中农不香。嗐,真他妈的婊子养的王八蛋!我们学点儿能耐咋就这么难啊!我真想骂他们婊子养的!”
慧灵秀说:“诶呀,你也真是的。听那些还有完!先把手艺学到手再说。等自己有了能耐,管它这个那个的哪!我劝你给胡立军带个话去,别听那些‘蝲蝲蛄哨’,自己该咋干还咋干。先学能耐最要紧!”朱丽英听了慧灵秀的这一席话,心里很感动,她放下鞋底子,紧紧握住慧灵秀的手,没说什么。
起歇了,薅谷的工作还在继续。大家有说有笑的,还有几个年轻人又哼起了革命歌曲。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又是太阳压山的时光了。大家正在干着,也正在聊着。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嗨,那小伙子,你找谁呀?你一个大男人到我们姑娘这边来干啥?”喊声刚落,她就哈哈的笑了起来。
大家一看是慧灵秀在喊,一歪头,又看见胡立军推着小推车正往这边走过来,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慧灵秀站了起来,挡住了胡立军的去路,说道:“我问你呢,你找谁呀?你推着小车不在那边推粪,到我们姑娘这边干啥呀?啊?”说完,她又咯咯的笑着。
胡立军看着慧灵秀,她的一连串的问话让他难以招架。他知道她在和自己开玩笑。他有些木讷的说道:“阿,呵,是啊,我,呃,我在那边推粪哪,小推车的腿子坏了一个,呃,呃,我去找公文才去,他在队部修牲口槽哪。我去让他给我修一下。”说完他往朱丽英这边张望了一下,逗得大家都乐了。
慧灵秀又问:“你自己不就是木匠吗?你自己不是正在学木匠吗,啊?咋还找你师傅啊,啊?你自己不会修吗?”
胡立军的鼻子尖上有些冒汗,他说:“那不是,那不是,这个小车腿子是斜的吗,是那种,是那种四升八奓的样子的,我还弄不好,要是弄不严实就不结实,使不住,没几天又坏了。”
慧灵秀又说道:“那你修车就修车去吧,到这干啥来呀?这儿不让过!要过去也行,掏钱,掏买路钱!给一毛钱!要不就不让过。”胡立军没办法,又往朱丽英那边张望了一下。大家又都嘎嘎的笑了起来。
朱丽英旁边的牛翠红用手捅了一下她说:“你还不快过去!过去解一下围吧。”
朱丽英站起身来,指着身后的谷苗堆对胡立军说:“这一垄的这几堆谷苗都是我的,你把它们都给推回去吧。我也快下班了,剩下的我用筐背着就行啦。”
慧灵秀一看朱丽英说话啦,她把身体往旁边一躲,说道:“啊,原来你是来找朱丽英的呀,啊,那我让道,不要买路钱啦,快过去吧。”这句话又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了一场。慧灵秀看了朱丽英一眼,又说:“你真逗,你看他那个小车就剩下一条腿儿啦,那能站住吗?站不住他能装车吗?反正也快下班啦,你就跟着他去吧,你给他装车不就省事了吗。”旁边的牛翠红也说:“是啊,反正也快下班啦。你剩下的这段谷苗我们替你薅,你就去吧。”
大家也都附和说让他们俩一块走。朱丽英面向大家笑了笑,说:“那就麻烦大家啦。”说着,她跟胡立军走了。大家看着他们俩一个管推车一个管装车,边装车边说笑的样子都很羡慕,都觉得朱丽英很有些眼光。
黄昏时分的太阳下行的速度特别快,正像乡民们形容的那样,早晨的太阳是坐马车行进,中午的太阳坐牛车行进,傍晚的太阳是骑着轱辘行进,它是叽里咕噜滚下山的。刚才看着太阳还在西山顶上,一转眼它就滚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西面天边的一条鱼肚白。不远的石梁村的上空已经出现了几缕炊烟。很多社员都下班回家啦。进村的村路上还有几个不紧不慢的村民在往家里走。狗四儿推着小推车看见大菜头也推着小推车从他身边过去,车子里边还有些野菜,就喊道:“菜头,你急啥!回去抢丧去呀?”
大菜头回敬他道:“你还他妈的抢丧去呢。把你那俩眼捋开了瞧瞧什么时候啦。我刚才就是薅了一把刺儿菜和苘麻菜(苣荬菜)啥的,要不我早到家了,跟你这块料这儿瞎吱吱,没劲!”
狗四儿知道惹恼了他,就赶紧陪着笑脸说:“嗨,嗨嗨,一句话就不吃啦?这不是跟你闹着玩嘛!你兜里还有烟没有,给我卷一个呀,我这半天儿都没摸着烟抽啦。这推了一天的粪,累得跟孙子似的,连棵烟都抽不着,还不如死了哪!”
大菜头说:“没有,有也不给你抽。”
狗四儿又紧赶了两步,跟上他说:“瞧你那揍像,不知道闹着玩儿!啥人哪!真没劲。”停了一下他见大菜头没言声,问道:“唉,唉唉,我这两天咋没看见袁大力呀,病啦?”
大菜头答道:“你不盼别人好,老盼着别人有病。告诉你吧,袁大力高飞啦。”
狗四儿一听这话,睁大了眼睛问道:“高飞了?飞哪去啦?又是谁给他找的差事,这回不用发愁取不上媳妇啦,准有人会上赶着把闺女往他们家塞哪!是吧,啊?飞哪去啦?”
大菜头说:“我也说不清楚咋回事,好像是他的一个什么姨夫给他找的门子,听说是去了拖拉机站。”
狗四儿叹了口气说:“唉,咋就人家都有这好亲戚呀!我咋就没有啊,唉,这天天的这日子都愁死了。那,那,那他去了拖拉机站,那他好歹一个月也得挣它四,五十块呀,诶呀,咋这好事都他妈的跑人家那去了呀。哦,对了,那个谁,那个张宝亮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啦,他不是也飞了吧。”
大菜头说:“就是让你说对啦。他也飞了。他爹不是兽医站的吗?他爹的一个同事,兽医站里那个拉大驴管配种的那个老头退休回家了,不知道什么关系,他顶替那个老头去拉大驴去了。一个月也能挣几十。”
狗四儿眨巴一下眼睛说:“那不对呀,拉大驴的退休了,那应该他儿子顶替呀,不该是别人哪!”
大菜头笑了一下说:“妙就妙在这儿呢,那个拉大驴的没儿子,只有俩闺女。这活儿哪有闺女干的啊?那个大叫驴配种不得劲的时候,还得拿手给扶着哪,哪有大闺女给扶那个玩意儿的去呀,你说对吧?”
狗四儿又眨巴眨巴眼睛,叹了口气说:“嘿,真是该人家顺啊。这事要是轮到咱们咋他妈的老是‘放屁砸脚后跟—该倒霉’呢!”
大菜头看见狗四儿的这个样子倒来了兴趣,他说:“还有些事儿你不知道的哪!钱大宝和刀天发都跟咱们书记说定啦,今年挑兵的来了让他们俩去当兵。这要是当二年兵回来,哼哼,那又不一样喽,准能在什么单位闹上个差事干干。”
狗四儿听了,愣了好一会儿没说什么,然后又突然说道:“他妈的,没道走了!这要是赶上解放那会儿,打土豪,分田地,连人带东西都分回来啦,那该多好啊!可现在……,唉,也没什么可分的啦!你说是吧,啊?真他妈的憋屈!”
大菜头嘿嘿地乐了,说:“别想那些个啦,没那天啦,学着过日子吧。你瞧我,薅的刺儿菜喂小羊,苘麻菜(苣荬菜)先拿开水焯喽,再拿凉水拔,包菜饽饽吃,也挺好的。得啦,到路口儿了,我该拐了,我也到家了,……。”
大菜头正要和他告辞,看见狗四儿停下了脚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向西张望着。狗四儿说:“你看那俩人,那个高个的好像是公文梁的妹子,矮个的好像是公文才的妹子。是吧?你瞧,是吧?这俩‘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往那边干他妈的啥去呀!别是搞破坏去吧?咱们得提高警惕,别断了阶级斗争这根弦儿。我得去看看去。”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0olfLmvvt
究竟后事如何,下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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