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燕去尚子苹家去跟她找花样子,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尚子文担心严燕怕走夜路,就出来送她一程。
严燕有些怪尚子文,怪他不会主动地去接近她。尚子文跟严燕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感受,严燕拿出了衣兜里的一张字条,并问尚子文字条的由来和上面的字迹是什么。
尚子文想了想,他突然想起来了,然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哎,那是我一时情绪冲动写出来的,这也许是我,是我,是我……。”
“是你自作多情,对吧?”严燕抢过了他的话:“如果是你自作多情,那我是什么?啊?你咋就不替我想一想啊!啊?啊……?作为一个男人,你该怎么做啊!啊?!”
尚子文被问得没话可说,只能应付着说道:“呃,呃,是,是,是我的不对,可是,可是,你,我,我们,我们俩相差太悬殊了。这或许将来没有好结果的。”
严燕问:“为什么?”
尚子文还是回答不上来。
两个人都不知道下边该说些什么,也都没说什么。
尚子文牵了一下严燕的衣袖说:“我们到那棵大树后面去说吧。那里更僻静些。”
严燕没有反对。到了树的后面,严燕打破了寂静,问道:“你还记得你在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吗?”
尚子文不好意思地嘿嘿的乐了,说道:“那怎么不记得呀,那是我写的,是出自我内心的东西,绝对是刻骨铭心,没齿难忘啊。”
严燕笑了笑说:“既然是这样,那你为啥不主动送给我呢?你知道这些字迹有多大的分量吗!你知道它们有多大的意义吗!你知道它们对你我来说有多重要吗!啊?”
尚子文笑了笑说:“这我怎么会不知道啊!这些都是出自我的心底,都是我对着我的良心,对着天上的月亮写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它们的意义和重要性啊!只是,只是我的个人情况……。”
严燕听到这儿,打断了他的话说:“好了,不要再说别的啦,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的心意都写在这上面啦,内容我们俩也都知道了,现在咱们俩一同将它们背诵出来,咋样?”黑暗中尚子文点了点头。两个人默契地共同默诵道:一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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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低垂小院白。蛩唱篱根,蝉啭高槐。幽香菡萏慕蜂来。不嫁东风,恐虑秋衰。
燕子还家亦抒怀。羡彼示亲,羡彼示乖。横门扃后又重开。怕你真来,盼你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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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守桥下信,难酬玉箫情。平生秋胡唾,甘愿傍青陵。
两个人默念完毕后都轻轻的笑了。严燕眼睛盯着尚子文,内心有些激动,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两只手拉住了尚子文的左手,嗓子里发出了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难得你有如此的心意!难得你有如此情怀!不管将来咋样,我现在都要谢谢你!”说到这儿,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又赶紧松开了手,退了一步,笑着说道:“不过,确切的说,如果把你叫作‘叶公’,我看特别恰当。”
尚子文没有明白她的话,问道:“怎么讲?”
严燕说:“你连这都不知道?还作诗哪!我说你是个‘好龙者’,还不明白吗?”
尚子文琢磨了一下笑着说:“哦,哦,你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哈哈。”
严燕又抱怨道:“你说‘盼我真来’,我真来了,你到跑了!”
尚子文说:“是啊,我这,我这,我这只是担心。”
严燕问道:“你担心什么?”
尚子文说道:“我这儿有一阕词你看看。”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儿不大的纸片递给严燕。
严燕看了看说:“诶呀,这上面的字也太小啦,天这么黑,我怎么能看得见哪!”
尚子文笑了一下说:“是看不见的。字迹太小啦。这样,我背诵一下给你听吧。”严燕点了点头。尚子文缓慢地,一字一停地背诵道:南乡子
何处是学堂?授课求知便为庠,恋爱人生第一事,堪扬。何故喑喑不入纲?
苦泪也汤汤,家事无佳痛断肠,懒过佳节烦计岁,重阳。几度圆缺几秋凉?
尚子文背诵完毕后看了看严燕。
严燕也瞪着眼看着尚子文,什么都没说。停了一下,她缓慢地从衣兜里掏出了自己并不常用的手绢擦一下眼睛,说:“这阕词里个别的字我还没有全弄懂,但是,从里边的句子听起来太沉重了。什么人能作出这么凄凉懊悔的词来呢?你看最后的两句,‘懒过佳节烦计岁。重阳,几度圆缺几秋凉!’这样的诗句是什么人写出来的呢。作者当时的心境该是多么压抑,多么痛惜惨怛呀!除去这几句,前边的诗句我也理解得差不多。我回去把你的这张纸片上的字词再看看,应该就懂彻底了。不过,从这阕词的大概意思上看,不像是你的口气,对吧?”
尚子文说:“你很棒,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它确实不是我作的。”
严燕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那是谁作的?”
尚子文答道:“这个事儿一句话说不清楚,挺复杂。”严燕盯着他看,似乎在催促他继续往下解释。尚子文明白严燕的意思,他继续解释道:“我姥爷是这个村的老居民。解放前,他很有一些田地财产,所以我母亲和我老姨才有条件去城里念书。我母亲她们姐俩也是诗词爱好者。她们在城里念书,毕业时刚好赶上解放。你知道解放后的这些年有过几次风潮,号召年轻人去往边疆,去往农村,和现在的上山下乡不完全一样。她们姐俩响应号召就离开了城市,来老家务农了。当时,他们并没觉得城市和农村有那么大的差别。我母亲说,她们当时所听到的是农村很快就会建设得很好很辉煌的,甚至共产主义都会在不久的明天就会到来了。你一定记得有一首歌唱到‘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是吧,记得吧?我妈说那个时候她们满脑子想的都是现在建设社会主义,将来很快就是共产主义啦。共产主义是按需分配的,要啥有啥,农村可好啦。满脑子都是一片对未来的美好展望。”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看着严燕。
严燕点头笑了笑说:“知道,我知道那首歌,我还挺喜欢那首歌哪。那首歌确实很美,很能鼓舞人心。它也确实展望了我们的未来,只是这个未来在什么时候能实现,那好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哦,我想起来了,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在我们初次见面,就是那天替我拍蚂蟥的那天,你替我完成了那支曲子,对吧?”
尚子文点了点头,又继续说:“是的。经过什么事情,就有什么经验。我妈说她们那个时候还没有‘阶级斗争’这个说法哪,不知道什么叫作阶级斗争。后来,到农村以后,我们也就随着时间的延伸而长大啦。可是,再后来,我父亲得了重病,时间不长人就没了。他在临终前嘱咐我要我照顾好母亲,将来要照顾好自己的妻子,这阕词是他还在城里时他的一个女同事写的,那个女同事的爱人与别的女人有染。当时他们单位多数人都抄过这阕词,都说写得好,写得感人。我父亲给我看,就是让我引以为戒,不要学社会上那些不守信用的人,要有自己最起码的道德观。”
严燕听到这儿,就说:“嗐,世界上的人有各种各样,我们还得往前看,你说是吧?”
尚子文点了一下头说:“是啊。但是,就是因为我们要往前看,所以我就在这个事情上特别慎重,恐怕将来会有什么不测,会有某些预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会有某些社会力量我无法抵御的事情发生,所以……。”
严燕说:“所以你就有意躲着我,是吧?哈哈,其实,你的情况我怎么能不知道哪!我只是看到我父母他们老两口,嗐,那才真正是配合默契相濡以沫哪!我非常羡慕他们。他们就是我生活的榜样。我母亲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她说人这一辈子相伴时间最长的人,也是最亲密的人,还是自己的伴侣。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确实都是亲人,但那是一个阶段的亲人,人长大了,和自己休戚与共的还是伴侣,人的一生,最幸福的事儿莫过于有一个相亲相爱,相扶相携的伴侣,就像比目鱼似的,缺了另一半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那才叫真的人生。至于亲戚朋友,那都是‘外人’,和自己息息相关,祸福与共的还是自己的伴侣。所以……,所以,所以我也在特别注意这方面的问题。至于其它方面的问题,我是这么想的,难道这个社会将永远照现在这个样子吗?我很怀疑。”
尚子文说:“是啊,听你这么说,可见你父母那才叫幸福夫妻哪,那可是十分的难能可贵的事啊。我,有的时候真不敢相信你我之间的现状,我多么希望我现在就是另外一个家庭的人啊!如果是那样,我就会明目张胆的,直截了当的去向你表白。可是,可是现在,现在……,不过,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得感谢你。咱们俩的情况相差那么悬殊,你还敢接近我,这是我无法用感谢二字来表达的。如果,如果我们俩将来不能如愿以偿,我真希望我能像聊斋里面的角色,到另外的那个世界去报答你去,我会无怨无悔地付出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去下翻滚的油锅都义无反顾!”
听到这些话,严燕又往前走了一步说道:“事情不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吗!其实,我最最欣赏的就是你的为人,你的人品,和你腹中的那些文化水。世上的人有千千万,可真正能够碰上自己觉得合适的人选,那可是千难万难的事啊!”说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在黑暗中对视着,两个人似乎都能闻到对方身体上的气息,他们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着。冲动之中,尚子文真想上前抱住严燕,可是,他没有,他克制住了自己。他心里十分明白,他没有把握能够确保将来他有能力,有条件保护严燕,确保能给严燕生活上的基本保障,没有把握能够给她创造出幸福生活的物质条件。更有甚者,他还担心他会给她带来命运方面的不测。他心里明白,如果现在一时冲动有了什么不规则的举止,哪怕是最简单,最轻描的一点肢体接触,哪怕只是握一握手,那么将来一旦不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想起今天的事,都会给自己留下无限悔恨的根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毁了她!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深知,知道自己是黑色的而不是红色的,自己是从祖先那里就遗传下来了黑色的骨髓!所以,他呆呆地站在那棵树后,像一截没撂倒的木桩。
严燕看着尚子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她很希望他有些冲动的举动,她知道他现在心里很矛盾,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没有过多的要求他,既然他的诗词都已经表达得那样的深情明了了,也就没必要再说什么了。两个人站在那里相互看着,看着,尚子文向身后退了两步,严燕没有动。尚子文又退了两步,严燕还是没有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各自向后退去,连一个最简单的告别仪式都没有就各自转身走了。
严燕朝着知青宿舍走了几步,心里还在想,尚子文就这样走啦?他会不会在暗地里看着我,送我一程呀。所以,她悄悄地扭回身子,借着刚才的那棵大树挡住自己,她偷眼看了看尚子文。只见尚子文头也没回的往前走去,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虽然,这里离自己的宿舍有一小段漆黑的距离,可也不至于出什么危险啊!他没有送我到宿舍门口,这正是他对我信任的表现。想到这儿,她头也没回地奔向宿舍走去。
尚子文扭回身向南走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和严燕有过分的缠绵缱绻的举动,所以,他怕严燕回头看他,就头也没回的向前走去。走出去二十几步后,他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他知道,此时的严燕如果回头看他,也会被他的背影打消她的情绪,所以,他又返回身向北,悄悄地,在能看见她的身影的远处目送着她,直到她走进知青院内,才默默地返回自己的家中。
谷苗薅完了。接下来还要薅别的秧苗,薅棒子苗,薅高粱苗。这些大庄稼苗比较好薅,薅一尺多高的棒子苗,高粱苗,弯腰就可以操作,况且大庄稼苗的株距又大,年轻人弯下腰去,一口气就能薅一垄。大家都愿意抢着干这个活计,因为这些秧苗体积大,半天活计干下来,自己就能得到一大堆薅下来的青苗,背回家去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以喂羊,喂兔子,还可以晒干了为冬天的羊饲料。
随着天气的转暖,除去薅苗的工作,其它的活计也多了起来。棉花地里的棉花苗已经长有一拃多高了,这个时候的棉花苗最娇嫩,因为这个时节正是春天大旱的时候,雨水较少,棉花叶底的蚜虫这时繁殖的最快,这些蚜虫一天一宿就能繁殖七代,所以,这个时候给棉花秧苗打农药是刻不容缓的工作。
另外,其它的工作项目也多了起来。男劳力得去耪地,农谚说‘旱耪田,涝浇园’,天越旱越要耪地。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零星的活计。
今天,芳蔚的活计是给棉花苗打药。打药的地点是大道北边那块棉花地。今天下午接到皮典韦的通知,要大家收工早一些,因为村里要来电影放映队。县里的电影放映队每三两个月就来一次,每次都给大家放映那些最鼓舞人心的战争片,尤其是打日本鬼子的影片,像‘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枪声’。还有表示解放战争时期的影片,像‘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等。听说今晚将要放映的影片就是‘地道战’,另外还有一个加片是‘半夜鸡叫’。
芳蔚下了班,和牛翠红等几个姐妹将打药的喷壶送回到小队部后,正准备回家做饭,吃饭,吃完饭好去看电影。这时她又想起前天她晒在西房山外,河坡上的谷草苗来。她没有直接走进家门,迎着夕阳来到了晒谷草苗的地方。她看见,小小的谷草苗,经过太阳的暴晒都已经苗萎色黄,梃干叶卷了。在其它绿草的映衬下,小小的干枯谷苗看上去是那样的渺小无助。看着斜坡上几乎难以觅踪的小小枯苗,她愣在那儿,一动没动,脑海中浮现出昨天还那么鲜亮,机灵的小谷苗的样子,可现在……。
“哈哈!我们俩在家里没找到你,就知道你就在这儿哪!”身后的这一声大喊,吓了芳蔚一跳。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公爱民和严燕两个人。公爱民空着手走在后面,严燕手里抱着一些秧苗走在前面,她看见芳蔚回过头来,又接着喊道:“你不回去做饭吃饭,吃完饭好去看电影,怎么还傻站在这里呀!看什么哪?”芳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秧苗。严燕看见她在看自己抱着的东西就笑着说:“哦,对了,你看我这些秧苗是给你找来的。今天她们薅苗的人收获大,往家里背没有背净,还剩下一些,我就给你捡了这么多来。知道你要养兔子需要它们。你看,这些秧苗不都是棒子苗,还有高粱苗,另外还有一掐子谷苗。谷苗是谷地地头儿上那几垄横头谷苗薅下来的。大家的棒子苗还背不了哪,就没人要这小谷苗啦,哈哈,你看,就这么几天,谷苗又长大了不少。”
芳蔚还是没有说话。她从严燕怀里接过那些秧苗摊在河坡上,她心里还在挂念着公爱民,她回过头来问公爱民说:“你们男劳力今天去耪地,耪一天的地你不累吗?还去看电影!今天第一次学耪地手都磨出泡来了吧?”
严燕噘着嘴说:“好啊,我给你抱来这么多秧苗,你不问我累不累,你倒问他累不累,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太明显了吧!啊?什么意思!太明显了吧!哈哈……。”芳蔚知道严燕在和自己开玩笑,也没在意。严燕又接着说:“你别担心他累着,他今天才一点儿也不累哪!”
这时芳蔚才看着严燕的脸问道:“咋回事啊?”
严燕知道一会儿还有电影要看,所以也没绕弯子,就带着几分神秘的语气直接告诉她说:“今天我们去二小队去学习技术去啦。”芳蔚有些没闹懂。她用疑惑的眼睛盯着公爱民。
公爱民知道她在问自己,就说:“今天我们去二小队去学习咋样建造一个白薯炕去了。”
芳蔚满脸疑惑的神情消散了。她说:“哦,白薯炕我见过,可就是不知道里边怎么建。每年咱们队里的白薯炕都是贾新蕊指导着建起来,都是男劳力们跟着弄,所以我不知道咋弄。我就看见他们还要挖沟,还要打土墙什么的。贾新蕊不但给咱们队指导着建白薯炕,很多村子都找她去给传经授艺作指导。”
严燕说:“是啊,今天是二小队把她请去了。啊,啊,还有,这些技术连你都不知道啦,可见我们这些新兴的农民成长得很快,你说对吧?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成为地地道道的新农民啦!今天,在白薯炕这件事上我们就比你强啦,是不是!”
芳蔚说:“是啊,你们将来肯定比我们要强的。”
严燕看上去挺兴奋,她又说:“既然连你都没见过白薯炕里边的结构,那你想不想听听啊,我们给你介绍一下吧?”
芳蔚看见严燕长了本事心里边激动,自己也正好没处消散消散心情去哪,就没打消她的积极性,说:“行啊,说说,我听听。我只知道白薯炕是个长方形的土墙圈。”
严燕说:“那好吧,就让公爱民给你说说吧,也考验考验他的记忆力。”
公爱民说:“好吧,又来考验我来啦,好,我就描述一下试试。”说着,他还假装咳嗽了一声,看了看芳蔚说道:“你知道白薯炕的外形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墙圈,这个墙圈的高只有一尺多,长有四米五左右,宽有三米五左右,墙圈里边要挖一个‘山’字形的沟,这个山字形沟的三个山尖是比齐的,很像大写的汉语拼音字母E。山字形沟的三个山尖顶在长方形土墙圈的一端,山字下边的一横顶在另一端。山字形沟的宽度大约是一尺左右,深度是不一样的。左右两个山尖处,也就是在所顶的那个墙根处的沟深最浅,是八寸深。山字底部的一横处的沟深是一尺六寸,山字沟中间的那个山尖处最深,是三尺二寸。”
说到这儿芳蔚插话问道:“那,这个山字沟的三个竖的沟底都是斜坡喽?”
公爱民答道:“对,对,是这样的。这还不算完,这只是‘母沟’,还有‘子沟’。子沟是在母沟的沟底再往下挖一条大约八寸深六寸宽的沟。然后将子沟的顶部,也就是母沟的底部,用裁成一尺左右长的棒子秸或高粱秸的秸杆,横着棚上,棚上后的棒子秸上面再抹上泥,最后将母沟用原土填满。”
芳蔚问道:“那子沟就是一个空堂喽?”
公爱民说:“你说的对。然后,再在墙圈外边,对着山字沟中间山尖的地方挖一个四尺见方四尺深的坑。从坑的底部掏个洞,与子沟中间的山尖处掏通,并在掏通处放上几根拇指粗的铁条,这就是一个炉子,烧煤的炉子。”
芳蔚又说:“哦,这是要给白薯炕加热。难怪叫它‘炕’呢,那,有炉子,还得有烟囱啊?”
公爱民接着说:“对呀,那山字沟的子沟就是烟囱啦。然后将山字沟子沟的左右两个山尖处与墙外掏通,烟就能透出去了,再在透烟的地面上垒上一个小烟囱,就是一个完整的地下烟囱了。”
说到这儿,芳蔚和严燕同时都轻轻的鼓了鼓掌,严燕说:“这样的一幅地下立体图能被你叙述得清清楚楚,真不容易。”
芳蔚用爱慕的眼神看了看公爱民,然后问道:“那,怎么使用这个炕你知道了吗?”
公爱民答道:“这就比较简单啦。将去年秋天窖藏的麦茬白薯一根根的竖着码在炕上,然后在麦茬白薯上面盖上一寸多厚的浮土,再在浮土上喷上水,将土喷湿。然后再在土墙圈上横上木杆子,木杆子上面盖上草帘保暖用。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在下面烧火啦。据贾新蕊介绍,烧火后,用不了几天麦茬白薯就会发芽,白薯秧子就会破土而出的。”
严燕补充说:“据贾新蕊介绍说,烧上火以后每天都要给白薯炕上面潲水,以免上面的土层太干影响发芽,尤其是白薯秧子破土后更要适量潲水,否则出芽率就会减少的。”
芳蔚笑了笑说道:“哎呀,我真得拜你们俩为师啦,这些东西我都不懂。我祝贺你们成为新的年轻的‘老农’吧。”说完,三个人都快意地笑了。
严燕说:“好了,咱们别聊啦。你们看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咱们赶紧回去吃饭,然后好去看电影。”
芳蔚笑着说:“好,好,好吧,哦,对了,我想知道你们就是为了这点儿青苗就往我这里跑一趟吗?”
公爱民说:“嗐,不是的。今天二小队队长请贾新蕊去给他们帮忙建白薯炕,赵队长为了培养无产阶级新人才,就叫我们俩去跟着去学习学习。我们去二小队取经学艺,完事儿的比较早,太阳还老高的就完事儿了。从二小队回来的路上我们俩还想去地里干一会活儿。可刚到地里就接到皮典韦的通知,说是有电影。所以,活儿没干,严燕就给你捡来一些青苗来,这些都是顺手就干了的。按着咱们的村民的说法这就叫,就叫什么来着……?”
严燕接过来说:“就叫‘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儿’!”说完,她看了看公爱民,似乎在说,‘你看,我比你懂的还多哪’。
公爱民笑着说:“对,就是这句话,以后我也得多记些这样的歇后语啦,挺有意思的。”
严燕跟芳蔚说:“好了,我们走啦,咱们一会儿见。”芳蔚看了一眼公爱民,和他们点了点头表示告别。
公爱民和严燕走后,芳蔚并没有离开那片河坡。她看着被晒干了的谷苗,又看了看刚才严燕送来的水灵灵的鲜谷苗,想起那些还在地里成长着的谷苗,心里五味杂陈。她在为这些被除掉的,没能得到大自然眷顾的秧苗而惋惜。她注视着西边天边的一抹白色的光线,又看着手中的谷苗,看着这些小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告别了这个曾经让它们寄予无限希望的世界,觉得应该给这些没有机会完成生命旅程的,也曾经是大自然的一员的无辜者们写上两句怜惜的言辞。她想,这些小苗既然是在我的手中干枯的,我也肯定有责任替它们写两句。她手握着一把干苗,就地转了俩圈儿,心中酝酿出一阕沁园春,便嘴里嘟囔道:
喜遇青阳,万绿新成,春气澄清。看夭桃靥笑,杏花漫舞,梨白柳绿,暖日和风。多谢女夷,遍播微命,洒向人间都是情。忝何幸,跻青苗旷野,共享升平。
狂飙谁料旋升。掠乾坤上下改颜容。验蜂翔蝶翅,翻空燕子,枝强柯劲,草梃直弓。仰视飞廉,低眉泣路,错位原应类秋蓬。西去也,存朋情友貌,忆梦魂中。
念完这阕词,她的心里好像轻松了一些,好像完成了一项什么祭奠任务似的。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她又将刚才的这阕词默述了两遍,越默述越觉得好,越默述越觉得喜欢这阕词,尤其是最后的这两句,觉得即便只是看在这两句词上也应该将它们记写下来。她正在这样琢磨着,就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原来是她母亲出来叫她回家吃饭。
她母亲站在土坡上,说道:“还不快来吃饭,一会儿你们不是还可以去看电影呢吗?”芳蔚走到她母亲跟前,田大妈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她说:“听说,社主任今天也允许我们的学习班早散一会儿,或许还能去看后半截电影呐。”
芳蔚知道时间挺紧的,抱着母亲的肩膀,边走边撒娇地说:“好,吃饭,吃饭,今儿晚上又是纯白薯面吧?家里还有点儿棒子面呢,咋就不给吃啊?”还没等她母亲回答,娘儿两个站在后门口都愣住啦,直瞪着眼睛往东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xq0BYd4AA
究竟东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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