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理智的人,相信您一定能理解。」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naarolt9a
語調幾乎像是在哀嘆。哈德蒙毫無畏懼地直視艾瑟琳,姿態凜然,一點都不看不出是剛才那個滑稽的小丑。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Ur7sMRoUT
「有您帶來的『黑騎士軍』,加上您個人的力量,只要利用諸侯們彼此間的嫌隙逐個削弱,肯定能不負王命。」
「但如您所說,戰爭在即,王國沒有內戰的本錢。」他突然咧嘴一笑,舉起雙手做投降貌,眨了眨眼。「我也沒有與您為敵的打算。就算騎士團再擴增十倍我想也沒有勝算。」
「正是如此,哈德蒙大人。」艾瑟琳似乎有些不悅,可能是發現被這胖子引入了陷阱。但她保持著外貌給人的冷靜態度,沒有因次失了風度。「騎士團增兵,諸侯們就該有餘力回應召喚。」
哈德蒙垂下手,搖搖頭。「擴編是為了應對危機。我們不能等狀況惡化了才開始訓練士兵要瞄準魔獸的哪裡。派出精兵,留下菜鳥,只會讓南境消亡。」
艾瑟琳沉默,然後居然笑了,笑得德雷克不寒而慄。
「有人說您是傀儡,眼睛是被雀蟲蝕穿了吧!」她的笑聲很悅耳。那對青金石般濃艷的藍眼浮現一絲興味,讓這名黑騎士有了點人味。「留下諸侯熟練的兵力與新兵,讓訓練有素的騎士團出戰,也是個選擇。」
「您不會想看到那群人上戰場的。」哈德蒙皺起眉頭,大聲嘆氣。「私生子、游手好閒的流痞、罪犯。」
他瞥了德雷克一眼,動作大的完全沒想要隱藏。德雷克差點比出他所能想到最粗鄙的手勢回敬。
「因為種種原因,我們來者不拒。大概因為正直之人往往活不長,騎士團精於戰鬥又活下來的那幫人,大抵都是些血氣方剛的……狂熱分子。若把他們放到一般的戰場上,我恐怕您與陛下都會後悔莫及。」
說完他深深一鞠躬。若不是還在氣哈德蒙揭他短,德雷克可能會直接拍起手。
騎士團內部當然沒那麼不堪,但艾瑟琳初來乍到,還來不及見到成員們,這情報落差的技倆用得絕妙。
不過,葛拉修家的人有這麼好騙嗎?德雷克想到若艾瑟琳已從前成員的肖恩那裡知曉一切,那麼哈德蒙這番明為建議的謊言,很有可能換來的不是滿懷不甘的撤退,而是脖子上乾脆俐落的一劍。
艾瑟琳的手一直沒離開過「懲戒之炎」的劍柄。
律令的執行者,正義的處刑人。深淵之主的信徒對何謂正義可以多偏執、多執拗,他可是在別的地方早早體驗過。
——請賜予無可饒恕之人償還其罪的機會——
——請賜予我將罪人送至祢門前的力量——
欺瞞御史,是無可質疑的叛國之罪。
「國王宮廷裡的朝臣還沒您這麼油嘴滑舌。」艾瑟琳手中的紅色圓球又閃了一下。德雷克全身緊繃,但最後並沒有白色的火焰纏上兩人、將他們燒成灰燼。「您這麼大費周章,就是想讓我和黑騎士軍幫你訓練新兵吧!狡猾的狐狸。」
她叱罵著。哈德蒙撇了撇嘴,煞有其事地揮手指向城牆的方向
「您認錯了。狐狸還在城裡,您晚點應該會見到。」
「沒錯,世上可沒您這麼胖的狐狸。」
德雷克往前一步,滿意地看到哈德蒙僵在原地,剛才的自信盡失。
「別得意忘形。」他低聲補了一句。胖爵士瞪大雙眼,一副看到地獄之口在眼前打開的蠢樣,霎時又變回那個溫吞的懦弱貴族。「你……算了。」
「真是個優秀的部下。」艾瑟琳雙手抱胸,不慍不火地說道。
「您若喜歡不如帶回去?」哈德蒙面紅耳赤,瞪了德雷克一眼。「新兵的來源很單純,都是些想報效國家的熱血年輕人。來自各大領地,不容易結黨成派——」
「也就是塞滿了各大家族的眼線。」話還沒說完,艾瑟琳突然舉起雙手,重重按住哈德蒙的肩膀。「果然是『勇猛的』奧圖之後,我很滿意。」
兩人身高相仿,艾瑟琳的體格還小了一號,看起來卻是哈德蒙比較像待宰的獵物。德雷克舉手默哀。
願女神眷顧可憐的哈德蒙大人。
「您、您過獎了。這是我應盡的職責。」太陽很大,哈德蒙臉上卻滿是冷汗,目光不斷瞥向艾瑟琳腰間的「懲戒之炎」。「細節我們回城裡再詳述,這裡不太方便。」
「當然。」她微微一笑,似乎想表達善意。但從哈德蒙的表情看來他似乎半點善意都沒感受到。「為了王國安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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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在上。」一走回坐騎旁,哈德蒙立刻躲到艾瑟琳看不到的角度,大大地吐了口氣,然後掏出手帕抹掉滿頭大汗,志得意滿地抬起下巴。「看到了吧!德雷克!以後禁止你再嘲笑我!」
「您剛才表現十分出色,莫頓大人知道了一定深感欣慰。」
德雷克確認馬匹準備妥當,轉身行了禮。他看到哈德蒙臉上一閃即逝的欣喜,決定到日落前就放辛苦的長官一馬,稍微不那麼合宜的舉止也睜隻眼閉隻眼。
身後傳來戰馬的嘶鳴,德雷克看到艾瑟琳和兩位隨從仍在聽不見對話的遠處,低下頭問道:「大公和議會會同意嗎?」
哈德蒙深呼吸,嘴角扭曲。
「他們要不同意就自己去和她交涉!」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paiU8FrCR
哈德蒙白麵團般的臉頰浮起紅暈,怒氣沖沖地說著,但還記得壓低音量。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senj8LGim
「隨隨便便把火鉗塞我手上,又不准我加煤炭?我可不是自願承擔這個重擔!嗚嗚……沒想到騎士團創立以來、不參與戰爭的傳統真的要毀在我手上了啊……」
才剛誇獎完就窩囊了起來。雖說很多騎士上了戰場就會判若兩人,但差異這麼大的德雷克還真沒見過。他不自覺伸出手拍了拍長官的肩膀。
「你那什麼眼神?不要同情我!」哈德蒙怒吼,抓著韁繩翻身上馬。壯碩的坐騎不滿地嘶鳴一聲,前蹄大力敲著地面抗議。哈德蒙垮下肩膀。
「要不我們多跑兩圈再回城?」他可是真心誠意。胖爵士怨毒地瞪著他,突然切換成驚喜的表情。「艾瑟琳大人?我們會先去一趟市議會,您要一起來嗎?」
「不了,我想在這附近觀察一下。」黑騎士變回最初的冷淡,不過語氣友善了一點。應該。「您提到荒野的狀況不穩定。為了往後合作順利,我要親眼確認。」
「那請讓這位德雷克隨行吧!」哈德蒙從馬上輕推德雷克的背,把他推到隨從與黑馬好奇的視線裡。「他能召喚女神的神蹟,對這附近的地形也很熟悉,一定能派上用場。」
艾瑟琳低頭與他對上視線,青金石般的藍眼銳利而專注,彷彿要把他看透。然後目光下移,停在他胸前的白花護符上。
那瞬間,德雷克似乎看到陰影從艾瑟琳端正的臉龐上閃過,但快得像是錯覺。他大著膽打量,黑騎士脖子上的「深淵臼杵」在黑色琺瑯的底上隱隱浮現幽光。他不自覺看得入迷,直到艾瑟琳的嗓音傳來才驚醒。
「感謝您的好意,我不會去到太深處。」她禮貌地微笑。隨從交頭接耳,臉色陰沉。德雷克疑惑心起。
「這不是客套話。比起刀劍,神蹟對魔獸更有用。這裡的騎士幾乎都能召喚神蹟,您不用擔心會降低戰力。」
哈德蒙滔滔不絕。如果說剛才是推銷魔獸的商人,現在的哈德蒙就像個推銷奇蹟的小販。
「南境一直以來蒙受眷顧,只要我們虔心祈求,祂從不吝嗇。」他的語氣有著不同於述說魔獸時的狂熱。說完哈德蒙輕觸額頭與胸口,再度拍了拍德雷克的肩膀。「這是南境的常態。艾瑟琳大人請別顧慮。」
「恐怕這並不尋常。」艾瑟琳抬起頭,雙眼像燃燒的彗星,銳利扎人。「星河有它應行的規律。若說這是常態,也是異常的常態。」
星河是深淵之主禱詞中的專有名詞。德雷克記得大概是類似「世界」的意思,如果肖恩沒騙他的話。
就算在大太陽下、被綠意和同伴包圍,聽見深淵之主的禱詞還是讓德雷克不寒而慄。哈德蒙皺起眉頭,似乎沒聽懂。艾瑟琳身軀前傾似要解釋,但在最後一刻停下,淡淡地搖了搖頭。
「淵神是萬物眾魂的終點,它的臼杵是一切律例的根基。星河若要流淌,『平衡』不可動搖。」艾瑟琳輕撫馬鬃,看著困惑的爵士與騎士。像是在說給他們聽,也像是在告訴自己。「這就是問題所在,哈德蒙大人。」
「人類的王國不該有這麼多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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