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之下 - 第一章初墜凡塵 2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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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墜凡塵 2

圖瑪

Apr 28, 2025

8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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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陽光灑在礦道入口時，光影斑駁得像一塊修飾過的畫布。羅溫從馬車踏出，腳下是乾淨的石板道，四周簇新的牆上漆著象徵格羅羅斯家族的雙頭鷹徽章，一筆不差。此時遠方傳來號角聲，換班的工人們列隊通過安檢，隊伍整齊得近乎軍式操演。

這不似他想像中的礦場。沒有臭氣、沒有潰爛的坑口，也沒有他聽過的「血汗嘶吼」。

反而像一座紀律森嚴的城鎮。

「我們礦區的管理制度，目前由凱拉特公會監督。」盧肯走在前方，腳步平穩如常，語氣更像是位引導賓客的領主，「工時清楚、準時發薪，是連教會都認可的模範礦場。」

羅溫聽著，沒有回答。他目光掃過那些工人的臉——他們確實不像奴隸，甚至有些人臉上還帶著神色平靜的微笑。但那笑容，僵硬得似是刻在面具上的雕塑。

他注意到——這裡的人都不太說話。也沒人與他四目相交。

通往礦坑的軌道車緩緩駛過，載著一種透明琥珀色的晶體。那是流燊凝結後的固態樣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猶如寶石般誘人。

「這就是我們引以為傲的礦產。」盧肯淡淡地說。

羅溫看著那發光的晶體，忽然想起昨日壁爐中燃燒的紙角——那不只是信件的遺灰，還有某種未說出的重量，隱含着又一樣父親不願讓他知道的事實。

「你相信他們也這麼認為嗎？」他開口問，聲音很輕。

「誰？」

「那些工人。」

盧肯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望著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眸中，依舊看不出波瀾。「他們相信甚麼，不是我們該干涉的事情。」

他們走進廣場時，陽光正好從礦區穹頂灑下，照得那根鋼柱如刀刃般冷冽。

羅溫第一眼便看見了——那名男子被吊在正中，雙手反綁，腳尖懸空。他不像是失敗的逃犯，也不似一般的罪人；他的背脊筆直，儘管氣力已盡，身體仍強撐著不讓自己顯得卑微。

他胸前掛著一塊鐵牌，上頭鐫著兩個字：

「煽動者」

羅溫感到一陣莫名的窒息。他從沒在父親的口中聽過這種刑罰，卻發現現場的守衛、工人、甚至管理者都視若無睹。

這一切，像是一場早已排演好的儀式。

「他是誰？」羅溫問，聲音壓得很低。

盧肯沒有立刻回答。他站在那裡，目光沒有回避，像在觀看一件剛完成的雕塑。

「他叫海斯，是工會的代表之一。據說——」他語氣輕緩，「他曾聯絡對岸那群人，試圖讓整個礦區轉投『皇家公司』。」

「你說的是——凱立什那邊的商會？」

「不只商會，他們背後站的是整個加里安王室，一條比我們更願意出錢的鯨魚。」

羅溫皺起眉，「那不是談判的事？」

「不是。」盧肯回頭望他，語氣沒有起伏，「這是忠誠的問題。」

他走近鋼柱幾步，看了一眼那名名叫海斯的男子。那人彷彿感受到目光，艱難地抬起頭，眼神模糊而堅定。

「我們沒殺他，」盧肯輕聲道，「只讓他『從高處看幾天』，看看他試圖把工人帶向的終點是什麼。」

羅溫沒有說話。他望著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彷彿在凝視一面鏡子，而裡頭映出來的，是一條他從未想像過的道路——滿佈荊棘，卻有人願意行走其上。

兩人並肩走過沉靜的石廊，外頭陽光透過厚重窗格斜灑進來，把地板切割成一片片鋒利的光帶。羅溫腳步略快，轉過一個角落後終於停下，回身望向父親。

「你不覺得這樣太過了嗎？」

盧肯像是早已預料他的反應，神色並無驚訝。「我只是在做該做的事。」

「那是公開處決，父親。」羅溫的聲音壓著火，「不管你怎麼包裝，這就是示威。你讓一個還活著的人吊在廣場中央，只因他——他想談條件。」

「他想帶著我們的礦工，去賣身給我們的敵人。」盧肯的語氣平靜，像是在糾正某項考卷的錯誤答案。

「這才是我擔心的地方。」羅溫上前一步，眼神凝視著父親，「你以為這能嚇阻其他人，但在學院裡，我們讀過歷史——壓制到某個極限，只會反彈得更劇烈。這樣的處置不會讓他們順從，只會讓他們有一天聯手起來，把你們吊在同一根柱子上。」

盧肯沉默了片刻。

「你說的，是教科書裡的造反理論。」他慢慢說，「可那些作者從未經歷過真正的叛變。他們寫下的革命，多半是在熱酒和紙墨中完成的。」

「可這裡的人是活的。」羅溫反駁道，語氣裡帶著第一次的急切，「他們不是數據，也不是契約上的名字。他們有眼睛、有耳朵，看得見今天，記得住明天。他們看到領袖被吊在柱子上，會記得是誰下的命令——會記得是格羅羅斯家讓他們沉默。」

「讓他們恐懼，」盧肯輕聲說，「才能讓他們服從。」

羅溫微微一震，胸口浮上一陣難言的悶痛。他忽然發現——父親所信仰的，從來不是統治的正當性，而是統治的穩定性。

這一刻，他第一次明白了：在盧肯眼中，「和平」從來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而這手段的代價，永遠有人要付。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y6WDhYd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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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一章初墜凡塵 1

#3 第一章初墜凡塵 2

#4 第一章初墜凡塵 3

#5 第一章初墜凡塵 4

#6 第一章初墜凡塵 5

#7 第二章逐光之路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