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宮廷內仍燈火通明,燭光搖搖擺擺倒映在潺潺流水中,把酒言歡的笑聲從窗間流洩出來。王宮正舉行著宴席,案上道道名酒佳餚、滿貫珍饈。前來的賓客高朋滿座、宮女們也忙進忙出,個個不無堆滿笑容。
菲力克斯面無表情地坐在主桌前,盡己所能克制著繃緊的眉間,美食當前不但不能盡情享用,還得時不時舉杯應付前來道賀的高官貴客,對他來說不翻臉打包走人已是最大的極限。若情況允許,他一丁點也不想出席這種熱鬧的場合,然而偏偏這場宴席正是替法嘉斯立下大功的將軍大人――現任大將軍羅德利古的嫡子,菲力克斯.尤果.伏拉魯達力烏斯所舉辦的。
「菲力克斯大人!真是恭喜您了!」
「沒什麼好恭喜的。」
「不不不、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法嘉斯與雷斯塔的聯軍能夠順利攻下加爾古.瑪庫書院,這都歸功於羅德利古大人與菲力克斯大人的驍勇善戰呢。」
「帝國佔據重要地點已四年之久,雖歷經多次侵擾,這次的反攻肯定令他們措手不及,聽聞帝國軍在大人的刀下毫無還手之力,殺敵無數,可謂龍騰虎蹴,不勝虛名呀!」
臉上堆著笑容的官員們滔滔讚譽將軍大人的功績,還不忘遞上包裝精緻的賀禮,內容物皆是些女兒工所縫製的掛飾或是刺繡,都是些適合配戴在武具或劍柄上的裝飾品,其來意不言而喻。
「我說過了,不收那些東西。」
「可是菲力克斯大人……」
「唉呀,都是些精緻的手藝品,這也是對你的祝賀呀~就收下嘛。」說話的是有著一頭紅髮、五官俊秀的男人,揮揮手就讓身邊的部下收了禮物,官員們見狀後高興極了。
「多謝希爾凡王爺!」紛紛作揖後退下。
希爾凡拿起其中一件賀禮出來把玩,笑道:「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嘛!你不收下,他們只會繼續稱讚你到耳裡長繭。瞧這些物品也不差,就賞給底下的將領士兵們,他們肯定很高興的。」
「哼。」似乎能接受這個作法,菲力克斯不再瞪著這名有著王爺頭銜、名叫希爾凡.喬瑟.戈迪耶的男人。
希爾凡出身於戈迪耶家,因家族前幾代曾與王家是姻親,且與王自小相識,形同手足,加上現狀王族布雷達德家血脈稀薄,為了穩定臣心而結拜兄弟。雖無王位繼承權,作為鞏固政權的策略倒是能起一定作用。
「陛下等這天可是等了很久了呀~總算能夠睡個好覺了。想必帝國現在是氣得跳腳吧!大多書院名士也都重獲自由了,可不能讓帝國一直霸佔著珍貴的人才呢。」希爾凡語帶輕鬆,並將目光移到了宴席的主位。
身著青藍獅袍、金髮獨眼的王放下剛讀完的書簡,書簡上刻印著金鹿的紋樣,是從雷斯塔捎來的信件。
目光依然停留在書信上,帝彌托利的眼神中沒有溫度,冷道:「庫羅德也沒找到那些暗黑道士的下落,恐怕是被那個女人藏起來了。看來殺了幾個將領還不足以讓那女人承認八年前的罪刑啊。」
說完便拿起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他指的自是先王遭暗殺的事件。當時一度以為是達斯卡族所做,在多年的探查後,才得知引發悲劇的是會施展幻化之術的神秘道士。因身著黑袍、操弄著不祥之暗光的術法而被稱作『暗黑道士』。帝彌托利認為這些暗黑道士的幕後主使正是帝國女帝。如今奪回賽羅司教的大道觀與書院,和帝國多年來的衝突也終於順勢逆轉。
「唉呀~要是有這麼容易的話,這仗也不會打三四年了。皇帝這幾年可是打著『清教』的名號威脅著以賽羅司教為國教的法嘉斯呀。」希爾凡擺擺手道。
以『清教』之名,規避當年與暗黑道士合作之惡名,並討伐在芙朵拉有廣泛信仰的賽羅司教,正是帝國現在所做之事。
在那之後,有許多道士逃難至法嘉斯與雷斯塔尋求庇護,以賽羅司為國教的法嘉斯更不能置身事外。
「……實在是拖太久了……必須取下那女人的首級,死者們的悲嘆才會平息。」
如此一來,戰爭也才能徹底結束。
菲力克斯不悅道:「哼,死者才不會嘆氣,我們要做的只有讓敵人付出應有的代價罷了。」
帝彌托利挑眉,冷笑道:「代價?那些將掠奪與殺戮合理化的禽獸,唯有死路一條。你放心,該親自動手的我不會缺席,即使會粉身碎骨……」話落,手中的瓷杯也應聲碎裂。
希爾凡見氣氛不對,向身旁的護衛杜篤使了使眼神,趕緊勸道:「好啦好啦,陛下,難得的好日子就多吃點……盟主那邊也說了吧,帝國現在兵荒馬亂,再打下去也傷本,皇帝也不敢再貿然進攻了。」並轉頭對著另一邊說:「菲力克斯,今天可是慶祝你打勝仗呢,開心點嘛,表演也要開始了。」
此時台下的舞者踏著輕柔的腳步魚貫入場,但菲力克斯已無待在此處的心情,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等一下,菲力克斯。」帝彌托利出聲。
「……」菲力克斯沒有轉過身,僅是單手叉腰佇足。
「羅德利古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了?」
「短時間是死不了的。」菲力克斯看向一旁,不耐煩地回答。
希爾凡連忙補充道:「醫官有回報,雖傷了幾根骨頭但命無大礙,需要好一段時間休養呢。」
帝彌托利沉思片刻後,繼續道:「大將軍的位置可不能空著。」
「喂,那老頭還沒死呢,不幹。」
沒有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菲力克斯說完便提著劍離開了主桌,希爾凡趕緊跳起來想去阻止他,但看來這個議題暫時不會有結論了。
菲力克斯的身影愈來愈遠,而座上的王似乎也不在意,拿起杜篤重新置換的新杯再度飲下滿斟的酒,問道:「王后呢?」
自始至終都面無表情的杜篤沉聲說道:「王后娘娘今日身體不適,沒有出席。」
帝彌托利用指尖敲了手邊的書簡,道:「這封信有需要她回覆的地方,就照以往的做。」
「是。」
「……在達成目的之前,該利用的,我都會徹底利用。」視線範圍內是熱鬧的宴席,而他深邃的藍色眼眸像是要看穿任何事物一般,直直地望著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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