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我跟你說恐怖是從何而來?這一切是源自於懦弱的恐懼,與視若無睹的放任。看好了,我們只可以示範一次⋯
八點三十分,蕭遙趕到巴士站時,恰好看見一輛開往醫院方向的巴士緩緩駛來。他松了口氣,加快腳步跑向站台。
巴士停穩,門開了。
意外的是,上車的乘客比平時要多得多,幾乎所有人都戴著口罩,神色匆匆。蕭遙跟著人流擠上車,在車門即將關閉的瞬間才找到最後一個站立的空間。
車內空氣沉悶而濃稠,彷彿被無數人的呼吸和汗水浸染。
蕭遙環顧四周,注意到許多乘客面色蒼白,有些人還在不時咳嗽。雖然大多數人都戴著口罩,但那種病態的氣息卻無法掩蓋。
「咳咳...」一位站在他旁邊的中年男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聲音乾澀而刺耳。蕭遙不由自主地向旁邊挪了挪,職業本能促使他觀察對方的症狀——
面色潮紅,額頭有汗珠,呼吸急促。典型的發熱徵兆。
不只是這位男子,車內至少有三四個人正在咳嗽,而更多的人看起來也不太舒服。作為醫生,蕭遙敏銳地察覺到這不太正常。雖然感冒和流感在人群密集的公共交通工具上傳播並不罕見,但如此集中的症狀還是令人警惕。
「最近城裡流感嚴重嗎?」蕭遙忍不住向一位看起來相對健康的女士詢問。
女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點頭:「好像是,我們單位昨天就有七八個人請病假。醫院掛號的人排著長隊,我朋友說急診室都快擠不下了。」
蕭遙皺起眉頭。如果真有嚴重的流感爆發,他應該早就從醫院的通報中得知。
但到目前為止,醫院並沒有發出任何特別警示。
「也許只是普通的季節性流感,」他安慰自己,「加上人們最近神經緊張,心理因素也會影響身體感受。」
巴士緩緩前行,穿過城市的街道。透過車窗,蕭遙注意到街上的景象也不太尋常。往日繁忙的步行區域人流稀少,路邊的咖啡館和餐廳幾乎沒有顧客。更引人注目的是,警車和救護車的數量明顯增多,不時有警笛聲從遠處傳來。
一輛救護車從巴士旁呼嘯而過,紅藍色的警示燈在晨光中格外刺眼。緊接著是一輛警車,轉瞬間也消失在十字路口。
「今天怎麼這麼多警車和救護車?」一個年輕人小聲問道。
「可能是發生什麼大事故了吧,」他的同伴回答,「聽說西區那邊昨晚發生了暴力事件,好像有人無緣無故攻擊路人。」
蕭遙的心一沉,想起了早上在巷子裡所見的那一幕。
看來類似的事件正在城市各處發生,頻率遠超正常水平。
巴士停在一個紅綠燈前。透過前方的擋風玻璃,蕭遙看到路口被警方封鎖,幾名警察正在疏導交通。
「各位乘客請注意,」司機突然通過廣播宣布,「由於前方路段發生交通事故,我們的行駛路線將有所改變,可能會繞道而行。請有急事的乘客考慮其他交通方式。」
車內響起一片低聲的抱怨和議論。蕭遙看了看手錶,已經是八點五十分,距離他需要在手術室報到的時間越來越近。
「咳咳...咳咳咳!」那位中年男子的咳嗽聲變得更加劇烈,他彎著腰,似乎在極力控制自己,但效果甚微。幾位乘客不安地向後退去,擠壓著本就擁擠的空間。
蕭遙作為醫生的本能讓他想要上前幫助,但某種警覺阻止了他。那男子的咳嗽聲聽起來並不像普通的呼吸道感染,而是更加乾澀、更加深沉,彷彿來自肺部深處。而且,男子的面色不只是潮紅,還帶著一種異常的灰暗,尤其是在頸部和太陽穴附近的皮膚下,似乎有某種暗色的物質在流動。
這一切都太過相似——就像早上在巷子裡看到的那個女孩一樣。
男子終於控制住了咳嗽,抬起頭時,蕭遙看到他的眼睛。那雙眼睛佈滿血絲,虹膜周圍有一圈淡淡的灰黑色,眼神中透著一種混沌和迷茫,彷彿理智正在被某種外來的意識所侵蝕。
蕭遙不自覺地抓緊了扶手,身體緊繃。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正處於一個封閉空間內,而周圍至少有幾個人已經感染了某種未知的病原體——
一種可能改變人類行為甚至生理特性的病原體。
「下一站到了,」司機的聲音再次響起,「請準備下車的乘客注意安全。」
巴士緩緩靠站。蕭遙決定在這裡下車,即使這意味著他必須步行更遠的距離。
留在這個環境已經不再安全!
「讓一讓,我要下車,」他輕聲說著,小心翼翼地穿過擁擠的人群,避免與那些看起來不適的乘客有任何身體接觸。
終於踏上站台的那一刻,蕭遙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巴士門在他身後關閉,車輛緩緩駛去,載著那些可能已經感染的人繼續在城市中穿行。
蕭遙望著巴士遠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他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醫院急診部主任的號碼。
「李主任,我是蕭皓月,」當電話接通後,他直入主題,「最近醫院有沒有接收到異常數量的呼吸道感染病例?特別是伴有行為異常的患者?」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你怎麼知道的?我們正準備召開緊急會議討論這件事。昨晚急診室接診了二十多例類似病例,症狀從輕度的發熱咳嗽,到嚴重的譫妄和攻擊性行為都有。最棘手的是,我們還沒能確定病原體。」
蕭遙的心沉了下去:「我今早在路上遇到一起疑似感染者的暴力事件,然後在巴士上也看到幾個類似早期症狀的人。情況看起來比想像的更糟。」
「你最好盡快來醫院,」李主任的聲音變得更加嚴肅,「我們可能需要所有醫生都參與進來。另外,注意安全,避免與可疑症狀者近距離接觸。」
掛斷電話後,蕭遙看了看四周。街道上的行人稀少,許多店鋪似乎還沒有開門營業。遠處,又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警笛聲在空曠的街道上迴盪。
他抬頭望向醫院的方向,那裡還有幾公里的路程。這座城市正在悄然改變,某種未知的威脅正在蔓延,而作為一名醫生,他即將站在這場風暴的中心。
深吸一口氣,蕭遙加快腳步向醫院方向走去,不確定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當蕭遙最終趕到醫院時,已經是上午九點二十分。遠遠地,他就看到醫院外圍停著比平時多得多的車輛——私家車、計程車,還有數輛救護車整齊地排列在急診入口處。
醫院大樓莊嚴肅穆地矗立在晨光中,玻璃幕牆反射著陽光,散發出冷冽的光芒。然而今天,這座通常象徵著希望與治癒的建築卻籠罩著一絲不安的氣息。
蕭遙加快腳步,走向醫院的方向。隨著距離的縮短,他注意到急診室外排著長隊。人們戴著口罩,神情焦慮,有些甚至坐在地上,看起來疲憊不堪。聽診器上的日常繁忙景象,如今卻透著幾分末日般的肅穆。
就在他即將踏入醫院前庭的那一刻,一輛救護車的尾門突然打開,吸引了他的注意。車內,一雙穿著制服長褲的腿伸了出來,擱在踏腳位上——那是救護車人員標誌性的休息姿勢。蕭遙本想視而不見,但當那人轉過頭來時,他驚訝地認出了這是自己的十事李唯。
「李唯?」蕭遙走近喊道。
李唯驚醒過來,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看清來人後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皓月,早啊。」
「你在這兒休息?發生什麼事了嗎?」蕭遙關切地問。
李唯苦笑著搖頭,從救護車上跳下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別提了,昨晚一宿沒合眼。今早又有兩個同事不約而同請病假,整個急救中心人手緊張得不行。我這已經是連續工作十六個小時了。」
蕭遙皺眉:「這麼多人病假?是不是感染了什麼?」
「誰知道呢,」李唯聳了聳肩,「最近送醫急救的電話多得嚇人,感染的、受傷的都有。特別是昨晚,光我一個班就出了七次急救,全是高燒不退加行為異常的患者。」
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補充道:「最奇怪的是,有些患者攻擊性特別強,需要四五個人才能按住。還有一個傢伙,力氣大得嚇人,掙脫束縛帶後竟然咬傷了護士,現在那護士也在隔離觀察了。」
這番話讓蕭遙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早上在巷子裡看到的那個女孩,以及巴士上那些面色蒼白的乘客。一切跡象都指向一個可怕的結論——
某種傳染性極強且能改變人類行為的病原體正在城市中擴散。
「醫院怎麼應對的?有沒有確診是什麼病原體?」蕭遙急切地問。
李唯搖搖頭:「目前還沒有定論。院方已經啟動了緊急預案,隔離了一整層樓專門收治這類患者。實驗室正在加班做各種檢測,但據我所知,還沒找到具體病原。」
他停頓了一下,表情變得嚴肅:「皓月,說實話,我有點害怕。這些患者...他們的眼神不對勁,就像...就像不是人類一樣。」
蕭遙拍了拍李唯的肩膀,試圖給予安慰,但他自己的心也被恐懼所籠罩。如果真如他所擔憂的那樣,這可能不僅僅是一場普通的疫情,而是某種更為可怕的災難的開端。
「你最好小心點,」蕭遙低聲說,「盡量避免與患者的體液接觸,特別是血液。如果可能的話,穿戴全套防護裝備。」
李唯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謝謝提醒。對了,聽說十一點有台重要手術?韓醫生已經在準備了,他似乎特別緊張。」
「韓醫生來了?」蕭遙有些意外,「他不是發訊息說會遲到嗎?」
「哦?那我就不清楚了,」李唯聳肩,「我只知道他大概半小時前就到了,一直在手術準備室。」
蕭遙向李唯道別,匆匆走向醫院入口。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
韓醫生一向遲到,今天卻提前到場,而且沒有告知他這個導師,這很不尋常。
醫院內部比外面更加忙碌混亂。走廊上擠滿了等待就診的人,醫護人員來回穿梭,緊張的氣氛幾乎凝固成實質。蕭遙快步走向電梯,準備上樓去找韓醫生。
「早安啊蕭.醫.生~」這時,一名身材苗條修長的美女向他走來,戴著雪白的口罩,眼眸勾起狡黠的弧度。
董知月,是這個世界上他為數不多的朋友。
可是,她的心思遠不止如此。
「早、早安。這麼早啊董大小姐。今天也是一樣美麗動人呢……」雖然他口上說著好聽話,可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十分勉強。
看著笑容難看的蕭遙,董小月嬌嗔的笑了笑。
她拉下口罩,露出一張精緻潔白的臉蛋。
「怎麼了,想請本小姐吃晚飯嗎?可以啊,就今天晚上!你知道我在哪個病房值夜班的~」聽到她的話語,語氣倒是兇悍潑辣,絕美的臉蛋靠得更近了。
這就是蕭遙有點受不了的原因,她太率性嬌蠻了,而且—
她的情感,是他現在不敢靠近的原因。
思緒之間,喉嚨有些發癢,胸口發悶,異樣的灼熱感覺在下腹處若隱若現。
不知為何,蕭遙感到自己的感官變得格外敏銳。內心湧現一股莫名的燥動,他不由自主地凝視著她柔和中帶著英氣的臉龐——
今天她穿著一套淡藍色的貼身運動套裝,烏黑油亮的長髮在腦後紮成馬尾。
明眸中閃爍著靈動,精緻的小嘴展露著整齊皓齒,光潔的面容宛如完美無瑕。
她笑起來時,黑亮的眼眸閃爍著光芒,嫵媚的笑容透著動人的神態。
清澈的眼睛、柔軟的嘴唇,以及線條優美的臉頰輪廓。
皮膚更是嬌嫩雪白、細膩光滑,天啊...蕭遙內心不禁想問她平日如何保養。
修長的雙腿襯托出緊身運動褲的線條,配上圓潤結實的臀部和纖細的腰身,勾勒出優美的身形。
這樣充滿青春活力的美少女,自然會吸引任何男性的目光。
「今晚不行,有些研究要做。要不我看看日曆後再回答你?」望著近在咫尺的美少女,內心卻是亂成一團。蕭遙強忍異樣情緒,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眼神卻堅定地看著董知月的眼眸。
董知月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神情閃過一絲失望,可轉念間卻是恢復樂觀,撇撇嘴道:「很好。這可是你說的喔~不錯不錯,起碼像個體面的男人懂得拒絕。而不是嘴上說行,實際卻只是空頭支票。」
說完,董知月便戴回口罩,如同一陣清風從蕭遙身邊走過。
看著她乾脆的背影,他有些發呆。
奇怪,平常都不覺得她這麼漂亮...
叮!電梯到了。蕭遙悄悄吐了一口氣,收拾心情,向著電梯走去。
就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一刻,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突然擠了進來。
蕭遙認出這是感染科的張教授,一位年資極深的病理學專家。
「張教授,早上好,」蕭遙禮貌地打招呼,「看起來醫院今天特別忙。」
張教授疲憊地點點頭:「是很忙,蕭醫生。我們感染科昨晚收了三十多個新病例,症狀都很相似——高熱、咳嗽、頭痛,然後是精神混亂和輕微行為異常。」
他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繼續道:「最棘手的是,我們檢測了所有常見的病毒和細菌,都沒有結果。倒是在患者血液中發現了一種奇怪的微粒,形態和行為都前所未見。」
蕭遙心頭一震:「是寄生蟲嗎?」
「不像,」張教授搖頭,「更像是某種...我幾乎不敢這麼說...像是某種能夠獨立存在又能與宿主細胞融合的微生物。它們在顯微鏡下呈現出類似黑色粉塵的形態,極其微小,但數量驚人。」
電梯停在五樓,張教授准備出去,但在離開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蕭遙一眼:「我們剛剛接到衛生部門的通知,類似病例在全城各區都有報告。這不是局部現象,蕭醫生。我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可能會很艱難。」
電梯門關閉,蕭遙臉色驚嘆的獨自一人繼續上行。
張教授的話在他腦海中迴盪,與早上所見的一切相互印證,勾勒出一幅越來越清晰的圖景——
某種前所未見的疫情正在爆發,而它的影響遠超過常規醫學認知的範疇。
叮!
電梯最終停在七樓,心外科所在的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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