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座被遺忘、被死亡與絕望籠罩的土地廟裡,彷彿失去了意義。
日升……雖然那暗紅色的天幕下,所謂的「日升」也只是光線從「令人窒息的黑暗」變為「令人作嘔的昏紅」。
日落……則再次沉入無邊的、彷彿能吞噬一切的死寂黑暗。
我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三天?五天?還是……更久?
我就這樣,如同一個活的雕塑般,枯坐在冰冷的神龕之前。左手輕按著那株散發著微弱綠光的幼苗,右手覆蓋著那枚古老而神秘的石刻符號。
身體,依舊如同一個破敗的戰場。劇痛早已化為一種……深入骨髓的酸楚與麻木。每一次呼吸,依舊能感覺到經脈中那因為強行運轉、融合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而留下的、如同刀割般的灼痛。
但……與最初那種瀕臨崩潰、隨時可能徹底熄滅的狀態相比,情況……似乎……又有了那麼一絲絲的好轉?
那股由幼苗提供的、純粹的生機之力,如同最溫和、最有耐心的溪流,日復一日地,沖刷、滋潤著我那幾乎壞死的右臂經脈。那種死寂般的麻木感,雖然依舊頑固,但是……在那麻木的最深處,那種微弱的癢癢感,似乎變得更加持續、更加明顯了一些。這是……經脈在緩慢重生的跡象!
而我丹田內那點陽氣火種,雖然依舊微弱,但在那來自古老符號的、厚重鎮壓之力的反向穩固下(彷彿是符號也在本能地維繫著這個脆弱的循環?),變得前所未有的凝聚與穩定。我甚至能嘗試著,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運轉它在體內流淌一個小周天,雖然每一次運轉都依舊伴隨著難忍的痛楚。
精神層面,那種被撕裂、被污染的感覺,也在幼苗那純淨生機的持續滋養下,緩慢彌合。雖然創傷的烙印依舊深刻,但是……至少,我能夠更加清晰地思考了。
我一遍遍地回想著那古老符號傳來的低語:
「坤位缺,艮山阻……」—— 此地風水格局有大問題,地脈之主的力量很可能處於一種不完整或失衡的狀態,這也許是它容易被驚醒和如此暴戾的原因?
「血祭引石心眠……」—— 「石心」恐怕指的就是這個古老的鎮壓符號本身,它需要「血祭」(或許就是我之前無意中的精血)作為引子才能被激活,而一旦激活,它的作用就是讓某些存在「沉眠」——也就是鎮壓!
「影非根,煞源深……」—— 這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墨影」只是表象,真正的根源,在於那未知的、更加深層的煞氣之源——那個「地脈之主」!
「鎮……」—— 這個符號的核心力量,就是鎮壓!鎮壓陰邪,鎮壓煞氣,甚至……鎮壓那個「地脈之主」?!
一個模糊的、卻又似乎合情合理的推測,在我腦海中逐漸成型:
這座土地廟,或者說,這個古老的符號,其存在的真正目的,恐怕並非是庇佑鄉里(那只是後來附會的功能?),而是……為了鎮壓某個東西!鎮壓那個因為「坤位缺,艮山阻」而天生不穩定的「地脈之主」!
而「墨影」的出現和我在墓穴中的行為,意外地驚醒了「地脈之主」(或者打破了某種平衡),同時,我的精血和幼苗的生機,又意外地激活了這個鎮壓符號的一絲殘存力量!
這一切……如同一個巧合疊加的危險連鎖反應!
我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那麼……我現在豈不是正坐在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口」(「地脈之主」)旁邊,而且還不小心啟動了一個年久失修的壓力閥(古老符號)?!
冷汗,再次浸濕了我的後背。
而就在我被自己的推測驚出一身冷汗的時候——
冷汗,如同細密的冰珠,從我的額頭滲出,劃過沾滿塵土的臉頰。
這座破敗的土地廟……這個不起眼的石刻符號……竟然是鎮壓「地脈之主」的關鍵?!而我……不僅意外地激活了它殘存的力量,更是在一座隨時可能徹底爆發的「活火山」旁邊,進行著九死一生的搏命?!
這個推測,像一把冰冷的、生鏽的鑰匙,打開了我心中名為「恐懼」的閘門!無邊的寒意,瞬間淹沒了我!
就在這時——
「咚……」
那來自公墓深處的、如同巨人心跳般的沉悶聲響,似乎又輕微地搏動了一下!
我身下的地面,隨之傳來一陣幾乎難以察覺的震顫!
同時,透過屋頂的破洞,我看到外面那片令人作嘔的暗紅色天空,顏色似乎……又黯淡了一絲?不對,不是黯淡,而是……變得更加渾濁、粘稠,彷彿有什麼更加不祥的東西,在那血色的雲層之後醞釀。
我的心臟,再次被狠狠地揪緊!
看來,之前的猜測是對的!那個古老的存在,並未真正「平息」!它只是……暫時穩定了下來?!而我的存在,或者說……我對這個鎮壓符號的關注,又一次……引起了它的注意?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必須立刻行動!在我徹底失去行動能力之前,在我被外面的怪物或更恐怖的存在徹底吞噬之前!
恢復力量……哪怕只是一絲!
我的目光,再次落向了那株……似乎是目前唯一生機所在的……幼苗!
以及……腦海中再次響起的那句、越來越清晰的低語:「石心……需……生木……引……」
引導……
之前,我是以自身為橋樑,試圖強行勾連「生」與「鎮」的力量,結果差點爆體而亡。
那麼……換一種思路呢?
不再強求去控制或激活那個古老的鎮壓符號(石心),而是……主動地、小心翼翼地……從這株幼苗(生木)身上,汲取一絲純粹的生命能量,用來滋養我自身?
我知道,這樣做同樣冒險!這株幼苗本身就極其脆弱,它所蘊含的生機能量,大部分來自於那已經消散的地靈殘念和它自身與地脈的微弱聯繫。我強行汲取,很可能會導致它……徹底枯萎!失去這最後的庇護和希望!
但是……
如果不這樣做,等待我的,依舊是死路一條!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再賭一次!賭這株幼苗的生命力比我想像的更頑強!賭我能在它徹底枯萎之前,恢復哪怕一絲……自保的力量!
決定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著劇痛,再次將身體挪近神龕。
這一次,我沒有將右手按向那個古老的符號。我害怕再次引發那股沉重的鎮壓之力,或者……再次引起那個「地脈之主」的注意。
我只是……將那隻還算完好的、沾染著乾涸血跡的左手,輕輕地、帶著無比虔誠與小心地……放在了那株只有三片嫩葉的幼苗旁邊的泥土上,盡量靠近它的根莖。
然後,我閉上眼睛,將全部殘存的、如同游絲般的意念,都集中在了左手掌心!
不再是之前的被動感受,而是……主動地、溫和地,發出一個意念——
「借……一線生機……」
如同春風化雨,如同引水灌溉。
我小心翼翼地,試圖用我那微弱的意念,去勾連、牽引那來自幼苗的、純淨的生命能量。
起初,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我以為這個方法也行不通,心中再次被絕望籠罩時——
一股……比髮絲還要纖細、比露珠還要輕柔的……翠綠色暖流,突然從我掌心下的泥土中滲透而出,順著我的左臂經脈——
緩慢地、卻又無比溫柔地……流淌了進來!
ns18.118.140.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