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雨了。聽說雨季又要來了。
駱允文從那扇方型的窗戶望出去,天色濛濛地灰著,像對日光欲蓋彌彰。他的腳邊散落著許多衣服——準確來說,在這樓小公寓所租的兩房一廳裡,都鋪滿了衣服。全是男人的,除了一件灰敗的洋裝,原是雪白底子,還落著幾個玫瑰瓣似的暗紅色斑。穿著該有多美?駱允文幾不可聞嘆息著,看窗外漸漸下起了雨。
真惱人,又下雨了,沒法把衣服拿去陽台曬一曬。駱允文坐在床上,左邊的臀壓著水洗牛仔褲,右邊的臀壓著皺在一起的米黃色針織毛衣,皺得像他此刻的表情,又像范丟了滿地,沒注意到他靠近而誤丟到他身上的紙。他想,什麼時候他要回來呢?不知道他的故事寫好了沒有。
都說作家的理想崇高,生計落魄,他的作家先生也不外乎這個樣子。可駱允文愛他,剛開始被他的才氣吸引,接著被魅力折服,最後不管說什麼他都不想離開他了。或許這就是此刻他等待的理由:等一場雨,等一個人,等天晴了便為他把衣服、把表情、把那溼漉漉的受潮身體給曬乾。
房間沒有開燈,昏沉沉的光線自雲盤繞,便又更陰暗,還有股黴氣。思想的孢子附著在他的耳道,傘菇一朵一朵往內開成了他的模樣。駱允文低低哼著歌,還等著他回家,然後他就聽見了床底傳來騷動。他一驚,猛地彎腰越過胯下去看,漆黑一片難以辨別。接著兩個鈴鐺似的小玩意睜來顫響了他的心。
幸好。只是貓的眼睛。那雙金色的,流轉著光的眼。
駱允文緩緩直起腰,靠在床上——左邊的臀壓著水洗牛仔褲,右邊的臀壓著越來越皺的米黃色針織毛衣——繼續這場,雨季裡漫漫無期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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