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未嵐覺得自己像是於水面之下,被水流封住耳膜,一切都聽不真切,帶著幾分似曾相識的窒息感。
「小師弟,你怎麼傷成這樣了?」熟悉的聲音十分急切,彷彿隔著朦朧濃霧傳來,溫未嵐努力睜開雙眼,視線依舊模糊,只覺有人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就算看不清楚,他也知道這是誰——是他心心念念,日夜牽掛的人。
「大師兄……」溫未嵐的聲音顫顫無力,他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伸出手去想要觸碰眼前人,「你抱抱我好不好?」
溫暖驟然將他包圍,帶著他所熟悉的氣息,將他擁入懷中,使他有了一瞬心安。他靠在秋翊致懷裡,聽秋翊致緊張地道:「小師弟,別怕,先吃下這些藥,師兄一定找到人幫你醫治……」
「沒關係的……」他所眷戀的溫度在此刻是如此真切,溫未嵐緊緊抱住秋翊致,貪戀這一刻的溫暖,不肯放手,似是生怕一鬆開,這溫暖就會煙消雲散。
「大師兄,我好想好想你。」他將臉埋在秋翊致懷中,悶悶地道。
「小師弟這是怎麼了?」秋翊致的手輕輕覆上他的背,安撫著重複順下,語氣之中盡是心疼與憐惜。秋翊致又將懷抱緊了緊,溫柔地撫摸他的後髮,道:「師兄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的,不怕。」溫暖的手似乎能撫平一切傷痛與不安。
溫未嵐迷迷糊糊地闔上眼,滿心只有一個念頭。就這樣再待一會吧,就這樣被大師兄抱著,在大師兄的懷抱裡,他什麼都不用擔心,什麼都會變好的。這是他最眷戀的溫暖……
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4rfUX7R1I
……
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Dh93BZGWJ
「溫道友,找到你了!你怎麼傷得如此嚴重?!」陸城驚慌的聲音傳來,頓了頓才又問道:「你怎麼……在哭?」
剛轉醒的溫未嵐還未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直到陸城再次詢問,才真的清醒過來。溫未嵐趕緊比出一個「噓」的手勢,讓對方不要驚動了林中棲息的妖獸,並且迅速擦去了自己臉上的淚痕。「沒、沒什麼。」
陸城見到溫未嵐整隻被包在繃帶中的右手臂,看不出具體傷勢,只好低聲詢問道:「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幫你處理傷口?」
「多謝,不過能自行處理的傷處我都處理好了……再休息一會就回去吧。」溫未嵐搖搖頭,未曾告知自己的傷勢。
「你都昏迷了,真的還好嗎?」陸城不放心地道。溫未嵐卻堅決地頷首道:「既然已經醒來,真的就還好了。」
陸城還是不放心,大概檢查了一圈溫未嵐的傷勢,又被溫未嵐所勸,最後才同意了溫未嵐的提議。兩人打坐了兩個時辰後,溫未嵐便迫不及待地站起來,「陸前輩,走吧,我們回去了。」
「這麼快,你還沒恢復足夠吧?」陸城問。不怪他有此一問,儘管溫未嵐包住了整隻右手臂、也替換了衣物,其受傷程度還是輕易看得出來比陸城要深很多。溫未嵐卻只是搖頭,「回靈丹還有很多,靈力不夠了便吃,我現在的體力應該足夠支撐控制飛劍飛至少半條路程。」
拗不過堅定的溫未嵐,陸城只好點頭,兩人踏上了歸程。
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Sr7xdqq1f
外界處處有小規模的正魔之戰,溫未嵐和陸城雖無暇參戰,一路上也撞上些許麻煩。好不容易回到凌霄派,兩人急急推門而入,莫辭仍守在床邊,見是他們,忙問道:「藥草帶回來了?你們可有受傷?」
溫未嵐先一步將天心蕊交至蘇霽雨手上,蘇霽雨卻一把抓住了他,看穿了他的強撐。「溫小友好像受了不輕的傷。」
「我還好,先治療大師兄吧。」強忍著手上的傷痛,溫未嵐道。
「未嵐,你先拆了繃帶,讓我看看傷勢。」莫辭卻堅持道。溫未嵐無奈,只好照做,拆下右手臂的繃帶時,聽見旁邊的陸城倒吸了一口涼氣。
莫辭見了也是一驚,急忙關切道:「怎麼傷成這樣了?你是不是親手觸碰了天心蕊?」說著心疼地為其敷上外傷藥膏,又轉向蘇霽雨道:「能否請宗主幫忙看看這天心蕊之毒該如何解?」
蘇霽雨點點頭走了過來,抬起溫未嵐的手臂端詳,那潰爛之觸已經跨越肩膀延伸到頸脖,不禁瞪大眼道:「你體內毒素已經逼近頸脈,再不驅毒,恐怕慘死於此。這十分緊急,所幸解毒不難,我即刻為你熬製驅毒的湯藥,你便在此不要走動,只消等上一刻鐘的時間便好。」
溫未嵐聞言自己也嚇了一跳,聽蘇霽雨說事態緊急,只好老實等待蘇霽雨急忙前去熬藥的身影。莫辭擔憂地看著溫未嵐和陸城,正想說些什麼,卻被外頭的弟子打斷了:「代掌門,長老找您有事相商。」
莫辭嘆了一口氣,「那未嵐和陸小友,此番你們辛苦了,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K5kLkN4uy
隨著門扉緩緩闔上,陸城還未來得及開口關心溫未嵐的傷勢,轉頭卻見溫未嵐踉踉蹌蹌地走向床邊,腳步虛浮,似是再多一步就會摔倒。
溫未嵐跪坐在床邊地上,顫著手撫上秋翊致蒼白的手掌,輕輕握住,指尖順著熟悉的紋路一寸寸摩挲。昔日溫熱的手如今卻宛如霜雪般冰涼,叫人陌生又心疼。溫未嵐忍不住將秋翊致的手抵在自己額前,聲音輕得幾乎被吞沒在沉悶的空氣裡:「大師兄……我回來了。」
房內一片沉寂,唯有窗縫滲入的風聲與微顫的嗓音交錯。他知道秋翊致聽不見,卻仍固執地絮絮低語著:「大師兄,這段時間你還好嗎?你的手好冰,你會冷嗎?看見你的傷痛,我好想替你承受……不過解藥已經帶回來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了……答應我,你一定要堅持住,好不好?」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許久,終究還是墜落,順著蒼白的臉頰滑下,落在交握的手背上,打濕了臥床許久而略顯乾澀的皮膚。溫未嵐凝望著秋翊致毫無血色的臉,輕聲道:「大師兄,我等你……」
淚水不斷落下,溫未嵐伸手抹去,可剛擦乾又有新的流出,像是止不住的涓涓細流。他經過戰鬥受傷和趕路的身體已達極限,卻仍維持著握住秋翊致的姿勢,未曾鬆開半分。他依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埋首在秋翊致的掌心裡,疲憊如潮水般洶湧襲來,終於將他淹沒,靜靜沉入無夢的睡意中。
陸城將一切看在眼裡,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原本也想再去看看秋翊致的情況,但見溫未嵐如此模樣,終究不忍打擾,只能靜靜守在一旁,觀望著兩人,免得傷勢和病情再度惡化。
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TrsBDlYhF
蘇霽雨捧著湯藥再度進屋時,只見溫未嵐守在床前,眼角尚有淚痕。此情此景,叫人看了怎能不為之感嘆?她嘆了一口氣,靜靜走近,輕輕拍醒溫未嵐,道:「溫小友,藥熬好了,快喝下吧,你的傷勢拖不得。」
被喚醒的溫未嵐依依不捨地放開了秋翊致的手,將湯藥一飲而盡。蘇霽雨為其處理外傷,重新包紮,「這毒素再進一步蔓延,你的小命就不保了,你可真的是不要命啊。」
「大師兄也曾經救我性命,極力護我,甚至不惜以身相護,這並非是第一次了……」溫未嵐說著,眼眶又微紅起來,「為了大師兄,我做什麼都是願意的。」
蘇霽雨又嘆了一口氣,她與眼前之人並不熟悉,可謂陌生,但卻從第一面便能確切感覺到溫未嵐對秋翊致的緊張在意,如今為尋藥連命都差點搭進去,卻仍無怨無悔,可見是真心愛惜。
「你放心,解藥既已尋到,我必然盡力醫治你師兄,讓他痊癒。溫小友自己受傷不輕,也應當多多休息,這樣你師兄醒來時才不會擔心。」蘇霽雨溫聲道。
溫未嵐本還想繼續守在秋翊致床邊,聽見蘇霽雨後半段話,才被說服地輕輕點頭,又向蘇霽雨行了一個大禮,「多謝蘇宗主救我師兄,此等大恩,我無以為報……」
蘇霽雨扶他起來,「我行醫救人並不為此,只要你們好好痊癒,就是對醫者最好的報答了。所以溫小友你務必好好養傷,才不算辜負我,明白嗎?」
「我明白了。多謝蘇宗主……」
「不必言謝。現在外界正亂,等你們回來的這些日子,我對亂源已有所耳聞,原是冥華侵襲凌霄,來與回撤路上皆有掠奪搶殺路人之舉,被正派制止,卻又有其他魔修加入行列,戰況才越演越烈。若真想謝我,還請凌霄休養生息之後,多少出力制止那些作亂的魔修,早日平息戰火,才不至於出現越來越多傷者。」蘇霽雨認真地道,言語中盡是對蒼生平安的擔憂。
「蘇谷主之言,我們凌霄明白,壓制作惡魔修之事,本就義不容辭。我雖只是一介小小護法,但相信代掌門和長老們的決策,凌霄重振之後,必定上下傾力阻止。」
溫未嵐說著,想起自己的父母來。當年他被選中成為凌霄派外門弟子後,告別家中父母,卻不想這一別即是永別,他的父母也是死於作亂的魔修手下。許多年過去,他本已經釋懷,可見魔道中人再次行當年惡舉,他不由得也產生想為父母報仇之心。而世事正是如此恰好,他所查到當年殺害父母的兇手,正是冥華中人。前有雙親喪命,後有師兄重傷、師尊被擄,叫他如何能不恨?
看出其眼中仇恨,蘇霽雨只好拍了拍溫未嵐的肩膀,轉向陸城,「此事也還請天山宗多多幫襯。我杏林宗多年中立,太晚捍衛正道,算是我們欠你們人情。」
陸城連忙拱手道:「蘇宗主此話如何敢當。我天山宗既是正道,維護道義本是分內之事,已經派人前往壓制作亂的魔修,許多正派亦是如此。」
「但願魔道那也適可而止,戰鬥的規模不要越演越大,一發不可收拾才好……」熟記預示錄內容的溫未嵐蹙著眉擔憂地道。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2kJq5qcg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