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 périphérique(外海)
当“诗王”欲知当祂留在拟态世界时外部世界的变化和时间校准,祂必须令机械发挥其本身的作用,而不再是祂的代理。仍然,代理性让对话保持丝鲜活的趣味,使并行多了几分生气。
“中枢部分与灰海的灵道如今交汇频率如何?”“诗王”问询机器代理,得如此回答:
“不高也不低,天使。”代理说,言语中的模糊和曲折,应责怪祂自己的意识:“若你想去,你随时可以去。但中枢从来不接纳,也无法收编‘大洋花庭’。”
此语便给“诗王”基本判断,于时透明的流体中位面组成悄然改变,独独为“诗王”的装甲所感受而为机械代理所不察;灵道敞口同胚于立体环道,祂因此低身将那代理抱在怀中,如怀捧何种宠爱生灵,没入灵道,几似在空气中忽而隐形。祂将自己纳入另一位面中,被编制进有序的运行方向,巧合的是,这灵道的通行口正经过灰海上方,其下粒子混沌,无序运行,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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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城,”装甲甫一解除先前的同调,“诗王”便感中枢处喧哗而更近乎物质接触的熙攘编制,此景皆为方便众天使模拟友善协商交往所造,而并时,寒暄却至,令“诗王”侧目,见声自某一小群中来:“你终于从‘大洋花庭’中出来了!”
此景此感,包括中枢所呈现的景观和四处灵体繁杂的熙攘皆与大洋花庭内有巨大差异,使祂初时眩晕,此后更是惊讶:Le jardin d‘océan只是这外部宇宙,或,顶端宇宙中沧海一粟,如“诗王”不过也只是其中极小的一个天使般,祂数久不曾来中枢,绝不至于降地就恰逢寒暄,如何听闻此声?“诗王”回头而望,两个机体以“眼”相遇,彼此都默许对方的感官接洽。祂见那天使,似是先前有过几面之缘的相识,稍放松了心态,耳畔,又有机械代理轻声提醒,道:
“你在拟态中时,力天使的战争仍在引起大范围伤亡,幸存的天使也已厌倦,对彼此都亲善了许多。”
祂才了然,虽不习惯,抱着机械代理,也与这天使问好。二者彼此交换些礼仪制章,而后那天使抚摸机械代理的头颅,笑“诗王”如今也有了更多情味趣旨,祂又问:
“许久没见到你,难道还是窝藏在‘大洋花庭’中创造拟态世界么?”
“诗王”的装甲波动柔和;此言足见二者不熟识,祂只点头不多说,且记得这天使个性活泼,果得祂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拟态创造虽然也有趣味,不过你也应试着对外部世界更多些接触——毕竟何种拟态世界可比拟真实的宇宙?一切拟态都是从本体宇宙中生发的,同外部世界建立联系,多来这中枢中拜访,对你的创造也有好处——大洋花庭毕竟偏僻——如今你从那来方便么,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不曾。如今灵道很安定,跨越灰海也不见何种阻碍。”
“那就好——嗐!你还生活在灰海边,住久了心里必定有孤僻——多来拜访番。我这回又是——五年不曾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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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了。”机械代理说。
“六年!”那天使说:“基准时间的六年可不短。难怪我觉得这么长。”正时,这座模拟“交汇”,“稳固”,“等待”和“封闭”的候待室中又有能量波动,于此处彼处拨开这构建虚象的本质。两个天使皆回头,可看一月台处展开的白色漩洞。
“我的灵道开启了。”那天使欢快道:“先不聊了,下次再见,我们继谈别务!”
“当然。”“诗王”从袍下展开虚化的手臂,与那天使道别,见祂的装甲化作的大衣和装饰随祂雀跃的心情飘动并行,向那灵道行去,不时消失身影。那灵道复闭合,归还这大厅先前封闭和熙攘的景象,各处是精美,光滑而泛着冷光的座椅,承载着欢谈天使的装甲与其形成令这短暂友好氛围得以成行的暂时合约( Le protocole temporaire),辅以作为不可或缺的整体氛围和生活情态的室内景观,晶体楼梯和商铺。众天使的装甲与波动皆为中枢的此类努力而行作调整,只显得“诗王”无改变而朴素的出行示若侵入,但所幸,祂于众多数目中,不引注目。
“也许下次出行,你也可以改换装甲形态。”机械代理于祂脸旁道;祂仍抱着它,倒似成为祂唯一合乎中枢气氛的举动。“诗王”下视其硕大的机械眼,摇头,带祂滑行向前。
“不必,我只在此处停留极短的时间,很快就要前往协会——协会不在乎我的穿着规章。”
祂回答。机械代理赞同:“你毕竟是‘诗之王’,获得了诗艺之冠(Grand Master)的幻人——幻人协会确实该对你的爱好有几分尊重 !”它发出欢快的响声,但余音是冰冷的。
“你为你的头衔而骄傲吗,天使?”它询问。祂将它放在一个摆有通讯杂志和各式读物的小椅旁,和一叶片洁白的植物作伴。“诗王”摇头,拿起一本新闻杂志。
“那是事实,而穿衣规章却不是我的爱好。”祂纠正,打开那本书,信息因而汇流:“——我无法改变我的装甲。”
诚如此言:在顶部宇宙中,一切的本质都是飞涌的能量,唯有共同承认的实相可化作一二可感的稳定,余下无外乎都是模糊离散,其中的翘楚和最危险的便就是灰海,然而,顶端宇宙,“外海”(Le périphérique)本身,亦是处本身便充满模糊可能和限制的意识海,因而天使的交流和汇通必须基于共同建构的灵道和大量构造的合约,否则万事都将崩溃和逝去;一种事物必须被认可和承认,否则不能存在。
“诗王”无法令祂的装甲改变,因祂无法认同祂其余性质的存在,尽管那种危险总是潜藏于边缘,相较之下,机械代理若无此类纠结。它关闭高能耗模式,进入睡眠的憨态,正在“诗王”整理和吸纳近年外海的事件时。
时间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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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王”确认着时下新闻,其结局却若不曾发现任何新事,关书一刻,难言心中更是喜是忧。“大洋花庭”中不存在此类能化为新闻杂志的信息汇流,该因那处对外部链接和信息流汇都极谨慎而敏感,而作为其名义之主,“诗王”为保证工作和拟态建造的纯净性在过去数年中将其与外海主部的一切联系都切断——祂认为,若在基准,深层时间(Le parcours du temps absolu)中都已流逝六年,祂可能会为此方针付出代价,甚至,祂考虑过“大洋花庭”本身的坐标都为外海中枢强行攻破的可能,但,万幸,不曾有超乎祂过往认识的一事发生:力天使的战争仍在继续,停火区的大量扩张和战地深处的封锁都是可预见的;智天使的造物协议(Le protocole genèse)和内部历史总拟研究(l’historiographie générale)在新闻占比上取得了不少进展,但在“诗王”看来,本质与祂进入拟态前无二。力天使推选了新的天使长,个性比前好战,充满表演性,难以琢磨……智天使开发的全新协议可挽救当下割裂的全灵局面……
在祂看来,这是种修辞上的变化,而非底层协议的改变。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就是“诗王”的真实感受。
祂将这杂志放回书架,感协会的召集通道仍未开启,稍惊讶于时间偏差,仍未唤醒机器代理,而复取了剩下的一本书,通体漆黑,名为,“虚无缥缈(l’éthéréité)”,祂的手指划过封面,已有犹疑,开书一刻,装甲仍见波动,无面之貌流光转动。
“……这是部有关灰海的作品,我意图令拟态的主导视角成为一个能在灰海和外海中枢间穿梭的存在——我们的制作团队进入了灰海的边缘进行取景和采风,当然,没有遇到那位踪迹神秘的权天使长。灰海一望无际,不见一处坐标,但对我来说,我愿意想象在其深处存在一座山峰,作为可容纳全灵,创制和谐的隐秘而突出的坐标,如这本杂志的名称般,恍如虚无缥缈的仙境之处……”
“这本书应该适合你。”机器代理已充能完毕,从睡梦中醒来,亦唤醒了“诗王”恍惚的意识。祂合上书,却也瞥见封皮上的分类介绍:“拟态技艺”。
而此事不可不让祂心情复杂:这是本关于拟态世界制作和发行的杂志,亦属新闻,但不属紧要时事,关乎力和智的直接协议方面,而集中于一个特殊行业。拟态创造。
祂更应该说这是个关于成瘾性和幻想性的模块——也本是像祂们这样的存在,有祂们这样唯一的能力,这般可悲而古怪的天使(甚至几不能被称作如此)——幻人(homo hallucinator)——可,也仅可投身为业之处。
“不。”“诗王”简短回答。祂放下那本书,却最后瞥了一眼封面访谈者的名字——那亦是祂先前所读所感一段音韵的来源。
祂见其上只有一个字符,‘इ’。
或者说,‘E’。
“它不适合我。”“诗王”回答,更如清晰地回答自己:“我从未想过要彻底投身其中,而从我继承‘大洋花庭’的时刻开始,也再也没有关心过它。”
机械代理没有争辩,而这时,协会的召集令终于到来。“诗王”离开隔间,向灵道滑行而去,机器代理拖住祂的装甲外袍,似漂浮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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