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那兩顆門牙被打落地上,只痛得他捂著嘴巴哇哇大叫,他在眾目睽睽下吃了這漫天大虧,怎會輕易便饒過對方?只見他怒吼一聲,掄起雙拳便往對方胸口猛捶下去。
老季這一手也沒佈下什麼厲害後著,卻見雙拳轟的一聲陷進了對方胸膛之中,那莊稼漢子口裡登時吐出一口鮮血。
群豪見莊稼漢一上手便向老季施展一記重殺,還道這人是個深藏不露的硬爪子,豈料一招間老季便還了對方雙拳,觀乎二人中拳後的神情,似乎莊稼漢所受之傷尤在老季之上。
既然是渾人對上草包,廳上的氣氛一下子便變得活絡起來,事不關己的群豪看著兩人打架的手法跡近無賴,什麼挖眼抓辮子、偷桃咬屁股等不堪入目的手段通通使將出來,大多紛紛跟著起哄,其中只有包括顧家人等少數老成持重者才對這番鬧劇暗感不妥,然規矩早已定下,任誰要上前規勸也是無從勸起。
章矮子不忍看著自己的同伴淪為眾人的笑柄,當下走到二人之間便欲分開他們,奈何雙方纏鬥正緊,兩者又比他身材高出一截,章矮子怎麼也夠不著二人在他頭上廝打的雙手。如此一來,章矮子非但勸架無功,還被夾在這場爭鬥之間,進退維谷,群豪見兩座大山之中忽然又多了一個肉團擠在其中,修養再好的人此時也禁不住莞爾。
其實肖無生之所以同意顧向榮這個以武論高低的比斗之法,其中很多乃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若在殺賊之前軍心已然浮動,這無異於藉寇兵齎盜糧,其敗局可想而知。而肖無生只求這場比試能草草了事,盡快堵住說他用人不公的悠悠眾口,好把眾人的關切轉回行刺焦天華一事上。然事情的發展明顯超出了其掌控之中,大敵當前,敵人未傷著一分一毫,他們自己便先要打個頭破血流。
肖無生跟旁邊的王成王洋打了個眼色,兩人隨即會意,當下同時飛身進場,一人拉著老季臂膀拽至場邊,另一人架著莊稼漢便往反方向退去。
老季被逼罷手後,兀自口齒不清的咒罵著那莊稼漢,卻聽肖無生冷冷的道:‘閣下一心欲為無錫勉效死力,肖某原是賞識得很,只是若天下英雄都像閣下如此比法,恐怕沒一年半載也比不完,既然這場比試源於部分好漢對咱們這位季兄弟心存不服,以至赴常州的死士人選到如今還遲遲未有定案,有鑒於此,肖某眼下就有一個現成的折衷辦法,你們當中誰人能不敗於季兄弟之手的,咱們便同意將其納入死士團中,諸君認為如何?’
章矮子聽事情有了轉機,當下第一個便和議起來,老季適才跟那莊稼漢打得鼻青臉腫,先前的傲氣早已煙消雲散,當下含著血嘀咕了幾句,便悄悄躲進了人群之中。
群豪大多也覺此法公允,自也無人出言駁斥,季滸癡聽得自己被肖無生點名下場,這才悠悠伸了個懶腰,緩步踱至場中。
‘誰家英雄技癢的欲率先跟咱們季兄弟切磋?’
‘不必了!剛才肖先生說得對,這樣的車輪戰沒有一年半載恐怕也比不完,眼下軍情緊急,分秒必爭,滸癡不願因自己一人之故而延誤了軍機,為省時計,我便姑且托大一回,誰人不服氣的便一起上吧!’
此言一出,群豪當即嘩然,連半晌前傷出的老季聽到這話後也忍不住大拇指一翹,暗誇對方硬氣,在場眾人中也大抵只有肖無生對此並不感到意外,畢竟能在這位天神手底下走得過三招的人已非尋常體質所能比擬,既然是天生的武將,那麼以寡敵眾該不成問題。
說時遲那時快,轉眼間已有幾十人跳了出來,季滸癡見這些人人人衣飾各有不同,看樣子該不是一路人馬,便料定他們待會定然是各自為戰,互不相干,如此一來,季滸癡便不畏對方結陣來攻。他本來還擔憂對方若以二十八宿或十八羅漢等陣法步步進逼,會使比斗陷入僵持之境,而既然現下已排除了這個讓他最為頭疼的選項,心中更無所懼,一聲長嘯,伸手便抓向西南角上一名離他最近的大漢。
那大漢雙膝微屈,兩隻腳掌不丁不八的拿穩了樁,凝神準備接下季滸癡這一抓,怎料對方到得中途忽爾變招,化抓為掌,掌力未至,掌風已然臨身,只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那大漢只覺胸口仿佛被一塊千斤巨石壓著,整個人差點便要垮掉,他胸腹間一口氣一時提不上來,一張臉漲成了紫醬色,可他縱然處於劣勢,卻依然死命不肯後退半步,結果當季滸癡掌上一發力吐勁,他整個人便如一隻斷線風箏向著後方的人堆飛彈過去。
在季滸癡把人轟出場外的同時,其餘那幾十人也經已起動,襲向他正袒露在外的背心。然那幾十人中真正能及身向季滸癡構成威脅的又只有寥寥數人,這跟何元旭能夠孤身一人殺進黃衣軍衢州總壇中救出先帝遺孤的道理並無二致,不論對方千軍萬馬,實則真正與敵交鋒的瞬間不過是區區五六人矣,而對上五六人跟對上千軍萬馬的唯一差別只在於後者人力無窮無盡,殺敗了五六人當即又來五六人,以消耗之法把孤者纏至無力再戰,到最後唯有繳械投降,束手就擒。
而此刻懷端堂上的兇險跟當年衢州相比還未及皮毛,只見季滸癡身子縱橫交錯間已避開了對方的第一波攻勢,並向各人各拍了一掌。觀乎其俐落的身法,便似清風拂水,白駒過隙,在對手之間見縫插針,如入無人之境。而此刻堂上不乏拳腳好手,均瞧出每當季滸癡落掌之際,都是一沾即走,手指甫碰到對方衣帶便即撤掌而去,期間絲毫不見窒滯。至於中掌者只見虛影一晃,對手便沒了蹤影,待得他們反應過來時,人已去得遠了。
群豪本來跟季滸癡並無不解之仇,眾人剛才對他所展露的鄙夷之情也不過緣於對此人實力的質疑,是以當此刻那幾十人在季滸癡面前顯得全無招架之功,便如同不會武功的廢人任其魚肉時,他們都紛紛收起了小覷之心,眼神中多了幾分敬意。
季滸癡得手後,隨即向後倒縱數丈,跟合鬥他的人拉開了一段距離,只見他臉上是一派的從容淡定,向他的那些對手道:‘比武較藝,不傷和氣,既然勝敗已分,敢問諸位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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