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不語 - 影子與火光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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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影子與火光

煙然

May 10, 2025

5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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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低垂時，沈懷嶽一行已折返軍營。營帳外仍有軍士整隊巡邏，步伐穩健，氣勢凝練。沈懷嶽撩起帘簾進入主帳，身後隨行的是雲懷山與長風。帳內燈火搖曳，錢如松早已等候多時，見他進來，拱手一禮。

「主帥，幾封密信已解讀完畢，果然有一部分與西南口岸的異動有關。如今我等若仍按原路出兵，恐被對方牽制。」

沈懷嶽接過書信翻閱，眉頭皺緊，眼底卻沒有一絲慌亂。

「消息傳得太快，像是刻意讓我們知曉的。」他說著，將信件遞回，「命人注意東南方動向，命騎隊調一小支人馬往赤壁道查探，需快，不可擾民。」

「是。」錢如松頷首記下，轉身下令。

沈懷嶽目光轉向立於側旁的長風。少年衣袍微亂，臉色凝重，卻挺直了脊背。沈懷嶽看了他一眼，語氣不重，卻不容置疑：

「你不能回風韻堂了。」

長風頓了下，似早已有所預料，只是嘴角仍抽動了一下，「是堂主的意思嗎？」

「是我的意思。」沈懷嶽淡聲，「你身份暴露，回去無異於送命。不過風韻堂既為程杏梨所掌，我會另作安排，暫時由唐墨川聯絡她，給你留退路。」

長風垂眼不語，他並非懦弱之人，只是這段身世與身份的動盪，來得太快太猛。他咬牙問道：「那我接下來去哪？」

「留營中。」沈懷嶽沉聲，「你能潛入風韻堂兩年，已非庸才。從現在起，跟雲懷山學戰事，若不願，亦可往西城調度司去，我會交代下去。」

他已靜養數日，氣色略有好轉，眼神卻比初見時更沉。

「傷口如何了？」沈懷嶽語氣不緊不慢。

長風點頭：「還撐得住。謝過你那日出手相救。」

沈沒多言，只注視著他：「你該知道，進了營，就沒得再三心二意。」

長風苦笑一聲，垂下眼：「我沒別的心思。當日若不是你，我現在不是躺在破廟裡，就是被人沉進黃浦江底了。」

沈懷嶽不語，靜待他說下去。

長風吸了口氣，像是在做某種決定：「我本來只是給熙連送消息的，幫他在法租界周邊傳話、接人、收貨。他從不信我，也從沒把我當自己人……那晚行動失敗，他讓我單獨撤離，其實是早安排人要清我口。」

「所以你才會出現在後巷那處木器鋪後方？」

「對。」長風語氣低啞，「他們把我當棄子。我原本只是被捲進來的人，可既然我能活下來，那就不想再回頭。」

沈懷嶽指尖在几上輕叩兩聲，「你說你只是傳話，但據線人所說，你曾進出過舊碼頭、翠苑巷、還有晉陽倉庫。那些地方不是一般傳信能出入的。」

長風神情微滯，像被戳中什麼要害，咬牙說道：「那是……熙連曾試圖讓我做替身，模仿他的行徑，混淆追查的人。有一次……他讓我穿他的衣服，戴假髮套口罩，故意走進西南哨口，就是為了讓追兵誤判他已出城。」

沈懷嶽目光漸冷：「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只是他擺佈的影子。」

長風低聲道：「是。他從未打算讓我活太久。」

兩人之間短暫沉默。沈懷嶽起身走到窗邊，掀開帘子看了一眼營外月色，聲音低沉卻堅定：

「既然你不想再回頭，那就留下。」

長風猛地抬頭。

「我不會信你一開始沒隱瞞，但我信，你選擇站在我們這邊，是因為你沒得選，也因為……你終於想清楚了。」

長風喉頭一動，像想說什麼，最終只輕聲應了一句：「謝主帥信任。」

沈懷嶽轉過身來，淡聲道：「我不需要你感激，只要你記住——若有一日你再起歹念，哪怕我救過你，也會親手了結。」

長風垂下眼，沉聲道：「我明白。」

翌日清晨，營中角號響起，哨兵換防，陽光剛灑進帳邊。

長風穿著簡略軍裝，繫緊袖口，正站在外帳等候點名。他雖未正式編入部隊，卻依沈懷嶽吩咐，暫隨內部調度組協助處理巡防事務。

唐墨川遠遠一眼瞧見他，手裡提著一串茶壺，笑著靠近，「欸，你倒是收拾得挺像模像樣的。」

長風略低頭，態度謙和，「謝副官安排。」

「別副官副官叫得這麼死板。」唐墨川揚眉，「你我也算從火裡撈過來的人，不過——你若真想留下，可別讓主帥失望，這軍營裡沒人會多給你一次機會。」

長風神情一正，點頭：「我記得清楚。」

唐墨川見他神色真誠，卻不動聲色地將一張小紙條塞進他手心，笑得溫和：「這是幾個人名，是你要盯的目標。若他們出現在西倉門或調糧處，立刻回報。」

長風低頭一看，那紙條上名字陌生，但排列有序，明顯來自某處機密名冊。他收好紙條，小聲回道：「明白。」

「還有，若你真打算走這條路，先記住一件事。」唐墨川拍拍他肩膀，「別裝懂，也別太快相信任何一個人，哪怕他們對你笑得再好看。」

長風應了一聲，剛欲退下，便見錢如松提著一疊密檔走近，語氣一貫乾脆：「你來得正好，主帥讓我測你的筆跡。從今天起，你要幫內部誦讀密報，熟悉我們的標記代碼。」

「我……沒受過訓練。」

「那就趁現在學。」錢如松說著將一冊備錄遞過來，目光打量他：「你之前那些詭道書信不也看得懂麼？別拿自己當門外漢，主帥若要你做事，自是相信你有這腦子。」

長風接過冊子，眼神微微發亮。這並非什麼重任，但對於一個立場模糊、剛被收留的人而言，這代表了一種默許。

他靜靜立在原地，低頭翻閱那冊密報摘錄，紙張泛舊，筆跡雜亂，代碼與對應條目密密麻麻。他指尖微動，像是在回憶什麼，然後停在某一頁，眉頭微皺。

「這段代碼……好像我在哪見過。」他抬頭看向錢如松。

「你確定？」

長風點頭，「之前替熙連送信時，有一次他讓我轉交信封，其中封口印記就是這串碼。但當時我只記住前幾個字母。」

錢如松眼神變得銳利，「你還記得細節嗎？」

「記得，那封信是送給西北城廂的一個姓劉的管事，對方穿麻布衣、提鐵皮罐，是個茶販子打扮……但行為古怪，收到信後便立刻離開原地。」

唐墨川與錢如松交換一眼，皆知這條線索不小。

「好，這條我會另交人查，但你先記著，今後若再有類似記憶，不必等人問，直接上報。」錢如松說。

長風點頭應下，姿態明確而堅定。

錢如松拍拍唐墨川的肩：「這孩子雖還不算穩，但看來心意沒錯。接下來該怎麼訓他，你多盯點。」

「那是當然，誰讓我是他的半個引路人了。」唐墨川笑著說。

兩人一同往帳後走去，留下長風站在晨光中，低頭看著那本密碼冊。紙頁翻動間，他忽地明白了一件事：

過去他只是被人操縱的影子，如今他終於開始摸索自己的影子該投在什麼樣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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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2 隱密的邀約

#3 霧中回聲

#4 無聲之處

#7 暗巷潛行

#9 暗潮浮現

#12 院中日常

#14 影子與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