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正高掛在空中,陽光照射下來的時候,光線就像火焰一樣炙熱而耀眼。
沙灘上粗細不一的碎石是熾熱的,海水上的漣漪是和緩的,潮起潮落,卻洗不淨染在海灘上的好像斑點一樣的血跡,血跡本來深紅色,浸透着細小的沙子,就變成暗淡的紫褐了。
海灘上躺臥着七個人,五男二女。
從倒下之後的外形來看,大概可以知道一個人是生還是死,由於死人的僵化和變形的樣子,通常不是活生生的人可以擺出的,所以,一個人是否只是處於瀕死邊緣,在很有經驗和知識的老手眼中,分辨起來相當容易。
現在屈到病和他的姐姐屈曲兒騎坐在他們的愛驢的背上,而他們兩名僕人李小凡和雷均則坐在要自己用腳行走的玩具車上,他們正在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七個人,同一時間,他們覺得那七個人裡,有五個人已經可以稱為屍體了,還沒有成為屍體的正是兩名男子。
但是,屈到病明白,其中一名男子亦就快登上極樂世界,去和佛陀談論佛理去了。生死之間就只得一線而已。
其中一名男子,樣子也好像非常之英俊不凡,為何要用「好像」這種不確定的字眼呢?因為他頭髮亂了,衣褲皺裂,全身上下都是血漬,連臉孔都布有幾道反轉裂開的傷口。人被這麼一蹂躪,再要反覆斟酌他的容顏的好與壞,恐怕就很難完全確定了。
而另一名男子,樣子不男不女,而且他的胸膛不太結實,好像人類中的妖怪一樣。他全身衣衫不整,腹部有一個血掌印,可能是在打鬥的過程中弄成的,不過他還有知覺,只是脈象混亂了一點。
屈到病和屈曲兒快快下驢,當他邁開腳步之際就無聲無息地來到其中一個女死者身邊,當他低頭俯視時,那名女死者突然睜開雙眼,露出醜陋的臉龐,屈到病、屈曲兒和他們兩名僕人大嚇一驚,那兩名僕人隨即彈開二百米以上,屈曲兒驚到鑽進一個石縫裡面,而因為屈到病以為那名女死者屍變,於是乎大呼大叫地連續出了幾下直拳,攻擊那名女死者的面部,那名女死者突然大叫:「不要再打了,我還沒死的。」
屈到病心想:「哇!多醜陋的一雙眼睛啊!它形似倒轉的三角形,目光異常呆滯,配上蠟筆小新的粗眉,真是宇宙級的其貌不揚啊!我一見到就反胃,真是省掉許多伙食費哦!」
屈曲兒從石縫中走出來,雙手舉起並仰天長嘆:「唉!上天真是不公平,居然會有人好像一塊豬扒一樣.好在我生得美到連鏡子都爆開來啊!可憐這個世界無任何化妝品可以救到她哦!」
是的,這是個五十幾歲的中年的女人,只有更年期的摧殘,才足以襯托出這雙醜陋的眼睛。
屈到病輕輕地跪下單膝,他忍住想嘔吐的感覺,並捂住鼻子,細緻地撣除那名中年醜陋女人面上的髮絲和沙粒,目光避開了她腹部的巨大傷口,憎惡地皺着眉頭─ 他從來就不喜歡看到傷痕,他認為每一條傷痕都代表了一種罪惡。
本來這個女人還有一線生機,不過被屈到病打了她的面部幾拳之後,她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那名醜陋的中年女子吃力地蠕動着嘴唇,濃烈的口氣從她的口中湧出,使得屈到病要用手夾住鼻子,才可以側臉俯貼下去,聽那個女子想說些什麼!那名醜陋的中年女子的聲音低弱細微,使人不禁聯想起風中殘燭,燈枯油盡的景象。
「我……我叫文瑞雪……壯士……相遇在陰陽相隔……之前……也算是有緣……能不能……麻煩壯士幫我做一件……事?」那名醜陋的中年女子吃力地說道。
屈到病不忍心拒絕她,他連連點頭答應,耳朵貼得更近了,他的耳朵瞬間沾染了一陣臭味。
那名醜陋的中年女子突然全身一陣痙攣,臉色越發變得慘白,一層青色的掩蔽物遮蓋着她的眉眼之中,雙眼的瞳孔亦在緩慢地擴大,她用力提着最後一口氣,急促又斷續地說:「我衣服當……中有……個暗袋,裡面裝……有一封……信,請……請……壯士送到……杭州……靈隱……寺,親自交給……無慧方丈。」
屈到病又點頭,文瑞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猶如在做最後的掙扎,她伸手放入衣服內取出一物,吃力而斷續地說:「這條……是……是我的……腋毛,你……你拿它……做信物。」
屈到病、屈曲兒和他們兩個僕人李小凡和雷均隨即用手夾住鼻子,表示他們明白這條腋毛有多臭,文瑞雪眼定定地望着屈到病,面上露出釋懷的神情,生命已走到盡頭了,她用盡全身的氣力說道:「務必……」
屈到病、屈曲兒被文瑞雪的腋毛臭到鼻子皺起,嘴巴微張,而他們兩個僕人李小凡和雷均分別被臭到臉部肌肉緊繃和眼睛眯起來,他們斷然應道:「當然!當然!」然後快手將那條腋毛放進一個保險箱裡,當然他們在傳腋毛時,表現得手忙腳亂,互相推讓。
文瑞雪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她似乎想握住屈到病的手,屈到病心想:「好在她握不到我的手,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用多少支消毒搓手噴霧都沒有用處了。」
在她快要死去時,她的雙眼那麼激情而忘我地看着屈到病,這緊緊的盯視,像千百年前她們就已經這樣凝望過了,雙方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那個時空那個歲月裡原就有着這樣不泯的契合?輪迴了多少世才再重逢,而重逢的一剎已成永訣?這令人生出無限的唏噓! 屈到病心想:「唉!原來我認識這塊豬扒的,可惜不可以將它吃下肚子裡。」
屈到病接近呆愣愣地撫上了文瑞雪那雙不曾閉目,卻仍然深邃的眼睛,他表現得不太感慨,心情非常坦然,因為她就像生命裡的過客一樣,可有可無,如何會生出坦然的情緒,連他自己都不能解釋,不過他其實什麼也解釋不了,因為他是個傻子。
屈到病從來都沒有經歷過生與死,不過他都是淡然處之,當然他能夠對親朋好友的死亡淡然處之,不是因為他很有智慧,而是因為他不知道何為死亡。
在文瑞雪死後,屈到病、屈曲兒和他們兩個僕人才記起還有兩個男人要救,好在他們還沒有死,於是屈曲兒便從她的包袱裡,取出當歸補血湯包,然後幫他們弄熱它。過了一會兒,湯包便熱到滾燙了,於是屈曲兒撕開湯包,並且將它倒在一個隨身攜帶的木碗裡,然後她便走到其中一名男子身旁,跪坐下來,將他的頭部放在她的大腿上,餵他吃藥。
同一時間,屈到病亦走到另一名男子身旁,然後蹲下來,用手托起他的頭部,餵他吃了一粒骨碎補膠囊,很快他便好了不少,並且醒過來了。那名男子氣若游絲地說:「這位壯士……我叫李……李……元就……請您幫……幫……幫我……我們報仇,我們是被……邪教……滅佛教教主崔海藩……的手下……追殺的,因為我們是……是……佛教徒。」
屈到病驚訝地說:「什麼?原來你們是得罪了滅佛教教主崔海藩,聽說他的武功相當之高絕,他還自創了新的武功,叫做屠佛魔掌,聽說它的威力足以使人粉身碎骨,所以我真是幫不到你,我只懂一些三腳貓功夫,你另請高明吧!」
那時,屈到病的僕人李小凡聽到李元就的話,插嘴道:「對呀!我主人的三腳貓功夫在省城是出了名的。」
僕人高均亦附和道:「我主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怎麼學都學不會武術。」
那名男子李元就握住屈到病的手說道:「我佛慈悲,我……相信佛……陀會保……佑你。」他說完之後,便閉目養神。
屈到病、屈曲兒和他們兩個僕人在救了那兩個生還的男子後,屈到病便獨自在遠離岸邊的地方,想挖掘出五個凹陷的沙坑,但是因為屈到病是一名絕世大傻子,所以他一開始用錯了工具,他選擇了一個鎚子,想用它來挖掘出沙坑。就這樣,他便挖了三個小時,不過他還未知道為何他挖不開沙土,好在剛好他的僕人李小凡拿了他的水壺來,讓他喝喝水。李小凡見屈到病正在用鎚子挖掘,便提醒他要用鐵鏟才可以挖掘到凹坑,不過屈到病一開始都不相信李小凡說的話,他要親自經驗過才知道,於是他便拿起鐵鏟,想嘗試一下可不可以挖掘出沙坑來!他挖啊挖,挖啊挖,挖啊挖,挖了一個小時,才領悟到鐵鏟是用來挖掘用的,於是他越挖越起勁,越挖越神氣,挖了大約二個半小時,他終於挖掘出一個凹坑來。
屈到病挖好沙坑後,便興奮地跑去找他的姐姐屈曲兒,剛好屈曲兒正想找他,看看他挖得怎麼樣,他們兩人在路途中相遇,屈到病興奮地對她說:「姐姐,姐姐,我今日領悟到一些東西?」
屈曲兒好奇地問:「你領悟到什麼呢?」
屈到病正經地說:「我領悟到鐵鏟是用來挖掘的。」
屈曲兒扮明白地說:「哦!原來如此,不愧是我的弟弟,那麼難的事情都給你想到。」
屈到病神氣地說:「那還用妳說?!」
屈曲兒認真地說:「好啦!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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