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喬正一
重機停在一處宛如中影文化城的地方,天空陰沉灰暗,四周瀰漫著濃霧。城中有護城河與古城樓,仿古建築一氣呵成,古裝劇常見的衙門、王爺府、煙花酒樓與大客棧比比皆是。從高處俯瞰,整齊的磚瓦古街蜿蜒延展,彷彿置身舊時京城,但整體氣氛卻陰森詭譎,令人不寒而慄。
張國強與馮玉山下車,張國強環顧四周,忍不住問:「這是哪裡?」
馮玉山答道:「魏小姐正處於陰陽交界,她被乩童下的邪符纏身,母子性命岌岌可危。若要找到她,就得穿越這裡。這是死者必經的酆都城。前方有條奈河,河上有橋,過了那座橋,就是另一個世界。等一下,無論你看到什麼,都別害怕。你是好人,不屬於那裡。」
話音剛落,馮玉山便邁步走入街道,張國強緊跟在後。不久後,他們來到一條大河前,河面上漂浮著無數水燈。
馮玉山轉身對張國強解釋:「那些水燈,都是死者的亡魂。他們正漂向黃泉。」
兩人踏上奈河之上的吊橋。當他們走過橋的另一端,眼前的場景驟然一變——那是一片荒漠般的地獄,廣袤無垠、陰暗晦沉、濃霧瀰漫。四周充斥著臉色慘白、面容扭曲的受刑者,他們四肢被粗大的鐵鍊綑綁,鐵鍊上銳利的針深深刺入皮肉,令人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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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強驚恐萬分,這樣的景象完全超出他過去的想像。他顫聲說不出話。
馮玉山轉頭看他:「這裡只是地獄的其中一層。這些罪魂,生前都是詐騙集團的成員。你看,這層地獄比其他層都擁擠,他們至少得在這受苦幾十萬年。即使刑滿投胎為人,也必定貧賤潦倒、屢遭欺詐,一生坎坷,因為他們生前就是這樣對待他人。」
突然,張國強眼尖地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多年前曾試圖騙他投資娃娃機無人商店的司機同行。那人此刻也在受苦的隊伍中,一看到張國強,立刻痛苦地喊道:「阿強!阿強!快救我!拜託你救我!」
馮玉山立刻制止張國強:「別理他。他罪有應得。除非他願意承擔並清償自己的罪孽,否則,誰都幫不了他。」
兩人繼續往前走,眼前景象又是一變——成了一片彷彿南極般的寒冰世界。然而,張國強卻毫無寒意。
馮玉山解釋:「這裡是寒冰地獄。你不覺得冷,是因為你不屬於這裡。」
四周的冰層中,封凍著無數男男女女,面容僵冷。
張國強問:「他們犯了什麼罪,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裡關的,是兩種人:忘恩負義者,與不孝之人。他們冷漠無情,毫無人性溫度,心腸如冰。因此,他們的魂魄,也終歸寒冰。」
就在此時,寒冰地獄中出現了一扇門。馮玉山推門而入,張國強亦緊隨其後。
馮玉山回頭交代:「我們不是來參觀地獄的,時間不多。這裡是東嶽大殿,等一下見到東嶽大帝要恭敬些。祂可是位階極高的神明。」
門後,是一處宏大的石窟空間,牆上掛滿火把,光影搖曳。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左側牆上一面74吋的大型液晶螢幕,前方大排長龍;右側也有一模一樣的螢幕,前面同樣人山人海,每人依序觀看螢幕播放的畫面。
張國強滿臉困惑。
馮玉山耐心解釋:「左邊的是『孽鏡台』。每個亡魂內心都像是一顆錄影USB,當他們站上前,螢幕會自動播放其一生的善惡功過,無所遁形;右邊的是『望鄉台』,判決定讞後,亡魂可在受報前,最後一次觀看自己最思念的親人。」
突然,一道威嚴低沉的聲音響徹殿中:「來者何人?為何有生人的氣息?」
張國強循聲望去,只見大殿中央矗立著一尊巨大神像,身披帝袍,威儀天成,氣勢磅礡。
馮玉山立刻俯身行禮:「末將媽祖護法馮玉山,奉命護送此生人尋找其未婚妻。途經貴殿,若有叨擾,尚請大帝海涵。」
神像發出宏亮聲音:「原來是馮將軍。久仰大名。你身邊此人為活人,不宜久留。從這道門進去,即可尋人。」
「多謝大帝指引。」
說罷,一扇門自地面升起,馮玉山從容推開,帶著張國強一同踏入。
另一邊,魏淑娟在年輕大叔的帶領下,來到一棟外觀看似公家機關的大樓。門口掛著一塊木製招牌,上頭寫著:「兒童走失中心」。
她走進大樓,赫然發現裡頭的警察與行政人員雖穿著制服,卻全是黃紙人。他們神情呆滯,冷漠陰沉,坐在電腦前打字,雙眼緊盯螢幕,動作機械僵硬。
帥氣大叔走上前詢問是否見過一位走失的小女孩,卻無人回應,彷彿完全沒聽見。
魏淑娟怒從中來,鼓起勇氣大喊:「你們是耳聾嗎?這位先生在問你們問題,你們到底有沒有看到一個走失的小女孩?裝什麼酷?!」
辦公室頓時鴉雀無聲。兩名穿著警察制服的黃紙人緩緩走上前。
大叔臉色驟變,低聲說:「哎呀!不妙!阿娟,快逃!」
眼見兩名黃紙人擋住大門,大叔立刻拉起魏淑娟的手,衝向走廊旁的逃生門。門一打開,眼前場景急轉直下——懸崖峭壁赫然出現,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令人膽寒。
兩人緊貼岩壁,小心翼翼地沿著峭壁前行。遠處的懸崖頂上,一只大木箱赫然出現,魏淑娟驚見,小女孩正蜷縮在裡頭。
她屏氣凝神,如履薄冰般一步步爬上頂端。
終於,她緊緊抱住小女孩,激動地說:「妳沒事吧?走,我們回家!」
小女孩卻忽然翻臉,一把甩開她的手,怒聲質問:「妳為什麼不要我?」
魏淑娟愣住了,不明白小女孩為何態度突變。
大叔也追了上來,安撫道:「乖,別鬧了。快跟妳媽媽回去,這裡很危險。」
「不要!牠們說妳不要我了!我不回去!」
魏淑娟心頭猛地一震,內疚襲上心頭。她想起自己破碎的原生家庭,父親拋妻棄女的傷痕至今未癒。當張國強向她求婚時,她曾遲疑,也曾想過放棄孩子。若非母親與妹妹極力撮合,她也許真的無法面對建立家庭的勇氣。
此刻,她終於明白,這個小女孩的怨懟,不僅是來自孩童的天真質問,更是來自她內心深處的陰影投射與自我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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