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腳步聲漸漸逼近，節奏紊亂，像是有人拖著斷裂不堪的四肢艱難前行，每一步都重重踏在青石板上，迴盪出的聲響猶如枯骨相撞，陰森刺耳。
秋日的午後原本熱得發悶，卻隨著那腳步聲的臨近，空氣仿若被無形陰霾吞噬。
冷意從腳底一路蔓延至脊椎，竟教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股氣息，陰涼刺骨，像有人將冰涼的手掌緊貼後頸，使人冷汗直冒。
風靜了，連遠處樹葉的搖曳也驟然止息，天地仿若被按下了靜止，只有那股瀰漫四周的血腥味，悄無聲息地在巷弄裡擴散，與死氣一同撲鼻而來，令人心頭一緊。
楚曦河眉頭輕蹙，未語先行，右手已悄然扣住二胡琴頭，神色如水，眸光卻死死盯著巷口。他微微前傾，氣息收斂，只待黑影現形。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VYf1eGPX
忽聽「吱呀」一聲刺耳，像是獸爪磨牆，尖銳聲音劃破寂靜，叫人心頭發緊。
巷口，一抹模糊黑影漸漸探出，腳步緩慢沉悶，身形詭異，輪廓模糊，似獸非獸，似人非人，竟如陰曹夢魘般，一步步逼近。
雲霓心頭驟緊，指間符紙微微顫動，劍柄早已扣緊，掌心盡是冷汗。
楚曦河手中二胡弓弦微抬，弦光閃動，殺意已凝於指尖。
黑影忽地停住，似乎察覺前方殺機四伏，口中發出低低的呢喃，聲音沙啞，帶著一股說不清的陰森寒意。
雲霓屏息凝神，額上冷汗沿著鬢角滑落，心跳如擂鼓，幾乎要將耳膜震破。楚曦河氣息未亂，弓弦已然指向黑影，下一刻鎮煞的音律即將湧出。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fUz0YZKU5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輕咂舌音「嘖。」
黑影身形一變，竟然直直站起，語氣也驟然變為熟悉的懶散語調。
「別緊張嘛，嚇你們玩玩罷了。」話音未落，黑影晃晃衣袖，自陰影裡悠悠踱出，竟是笛羽。
她手中晃著一串方才從小販那兒偷來的糖葫蘆，神色慵懶，方才那副鬼魅模樣，彷彿僅是信手拈來的戲耍。
雲霓只覺腿腳一陣發軟，扶牆喘了口氣，氣惱難平，忍不住瞪她。
「師父！您差點把我們嚇死！」
「師父若不用劍，嚇人倒真是一絕。您老人家此來是為查妖獸，還是來裝神弄鬼的？」楚曦河亦鬆了口氣，收回琴弓。
「修行人嘛，膽子總得磨磨，否則日後真撞上邪祟，怕還未動手，心神便先潰了。」笛羽啃了口糖葫蘆，漫不經心道。
雲霓氣鼓鼓瞪著她，卻拿這般沒心沒肺的師父半點法子也沒有，只得怏怏轉過身去。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fy8oGVAh
笛羽仰頭望了望巷口，唇角的笑意漸漸收起，眼底掠過一絲陰霾。
「不過這附近確實不乾淨。」
「徒兒方才見巷內泥濘的地面，有巨獸踏過的痕跡，爪印甚深，掌印也大得異常，似是有龐然大物。」楚曦河沉聲道。
「拔山倒樹而來，蓋一癩蝦蟆也……嗎？」雲霓講前世所學脫口而出，然話一出口，便察覺氣氛不對，抬眼正對上楚曦河和笛羽投來的古怪目光。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BfduBsFZ
笛羽也懶得理她，轉頭對楚曦河道「你是說那隻十一尺高的大貓咪，和那有著三眼與蜥尾的漂亮鳥兒嗎？方才為師與牠們玩得頗開心，只可惜玩得太盡興，轉眼便死了，血噴得滿巷子都是呢！」
「你殺了就好，用不著說這麼仔細...」雲霓與楚曦河齊聲翻了個白眼。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gxXwM7eZ2
笛羽已自顧自走至巷口，從一地血跡中撿起一塊鱗片，拈在指間，袖口隨意一抹，將血痕擦去。她微抬手，將鱗片晃了晃。
「過來瞧瞧。」
雲霓和楚曦河緊步跟上，楚曦河接過鱗片，指腹輕觸，細細摩挲，果見鱗片背後隱隱嵌著一道黑色符文，幾與鱗甲融為一體，不細看難辨。
「這些東西，怕是被人煉製出來的。」楚曦河低聲道。
「倒也聰明，不枉我白教你幾年。」笛羽微微一笑。
語罷，將鱗片收起，語氣忽轉冷淡。
「不過這還不算什麼。令我在意的，是味道。」她輕輕嗅了嗅，「血腥之中，摻了藥香，貌似是禁術啊。」
雲霓聽得心頭一凜，方才那點輕鬆，已如泡影散去。
正欲追問，楚曦河已輕輕拉住她衣袖，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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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羽將糖葫蘆啃完，竹籤叼在嘴裡，緩緩道「總覺得夜間會有更厲害的妖獸出沒，大概是比方才那兩隻大兩圈，兇三分，精五分吧！只怕小徒兒真見了，會嚇得哭著叫娘親。」
「徒兒才沒有膽小！剛剛要不是方才師父在裝神弄鬼，徒兒也不至於如此。」雲霓臉色一紅，咬唇道。
「入夜再來罷，今晚，才算得上真正的好戲開場...」話未說完，笛羽已轉身，信步往巷尾走去，嘴角含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笛羽的身影已沒入街角，仿若與整座落霞城的日光融為一體。
雲霓望著她的背影，心頭一陣莫名的沉重。平日裡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今日卻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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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師兄，師父她早知此地有異吧？」她低聲道。
「若不知，她怎會單獨前行？」楚曦河望著掌心那塊鱗片，聲音平靜無波。
雲霓抬頭望向天際，午後陽光仍舊明亮刺眼，卻怎麼也驅不散心頭的那一縷陰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