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說一個故事。”林修竹將咖啡杯輕輕放在桌上,陶瓷與玻璃桌面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程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程峰皺了皺眉,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警徽邊緣。“林先生,我不是來聽故事的。陳志明的案子……”
“耐心點,程警官。”林修竹打斷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如同倒計時。“這個故事,你會感興趣的。”
咖啡館的燈光在林修竹的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使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顯得更加幽暗。窗外,秋雨綿綿,將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三個月前,”林修竹開始講述,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個作家決定殺死他的編輯。”
程峰的背脊微微繃直,但職業素養讓他保持著表面的平靜。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繼續。”
林修竹滿意地點點頭,從公文包裡取出一本精裝書,封面上燙金的《完美犯罪》幾個字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程峰注意到那是林修竹的最新作品,出版於兩個月前。
“這個作家──我們就叫他A吧──曾經是個默默無聞的推理小說作者,直到他遇到了編輯B。”林修竹翻開書頁,指尖停在一段被標記的文字上。“B發現了A的才華,承諾將他捧紅。但三年後,A發現B一直在剽竊他的創意,將最精彩的情節和詭計用在了其他更有名氣的作家身上。”
程峰的目光變得銳利。“陳志明死前確實負責過你的書稿。”
“巧合,不是嗎?”林修竹輕笑,“繼續說故事。A決定報復,但他是個完美主義者,他要的不僅是B的命,更是一場完美的犯罪。於是他開始策劃。”
林修竹從書中抽出一張照片,推到程峰面前。照片上是陳志明公寓的書架,上面整齊排列著數十本推理小說。
“B有個習慣,每晚睡前必讀一小時推理小說。”林修竹說,“A知道這一點,因為他曾經是B家的常客。A還知道B有嚴重的花粉過敏症,每到春秋季都會準備抗組胺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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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峰拿起照片仔細查看,突然瞳孔微縮──在書架最顯眼的位置,赫然擺放著林修竹的《完美犯罪》。
“案發當晚,”林修竹繼續道,聲音如同絲綢般光滑,“B像往常一樣,睡前拿起一本書閱讀。他選擇了A最新出版的作品,那本書的扉頁上噴了一種特殊的香水,混合了B最過敏的花粉提取物。”
程峰的手指微微顫抖。“法醫報告顯示陳志明死於過敏性休克,但現場沒有找到過敏源。”
“因為那本書第二天就被A取走了。”林修竹微笑,“在警方封鎖現場前。A有充分的理由出現在那裡──他是B的密友,也是第一發現人之一。”
程峰猛地抬頭。“你當時在咖啡館,監控錄像顯示……”
“顯示我在咖啡館坐了整整三個小時,對吧?”林修竹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輕輕放在桌上。“這支筆是我在簽售會上用的,有個小機關,可以遠程控制我公寓裡的錄音設備。案發當晚,咖啡館洗手間的隔間裡播放的就是那段錄音。”
雨聲漸大,敲打著窗戶,彷彿在應和林修竹的敘述節奏。程峰的臉色變得蒼白,他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可能不僅是一個故事,而是一份犯罪自白。
“最精彩的部分來了,”林修竹前傾身體,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A選擇了一個特別的‘第一目擊者’──一位精明能幹的警探,恰好是A小說的忠實讀者。A想看看,這位警探能否識破他精心設計的詭計。”
程峰的手悄悄移向腰間的配槍。“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林修竹靠回椅背,姿態放鬆得彷彿在談論天氣。“因為故事需要聽眾,而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他停頓了一下,“有趣的是,A犯了一個小錯誤。”
“什麼錯誤?”程峰警惕地問。
“他太自信了。”林修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飄忽,“他以為自己掌控了一切,卻沒注意到書架上的另一本書。”
程峰皺眉。“什麼意思?”
林修竹從書中又抽出一張照片,這次是陳志明床頭櫃的特寫。在一堆藥瓶旁邊,放著一本破舊的筆記本,封面上有一個模糊的指紋。
“B有個習慣,記錄下所有可疑的事情。”林修竹的聲音越來越輕,“包括A最近幾次來訪時反常的言行舉止。”
程峰猛地站起身,手銬已經拿在手中。“林修竹,你被捕了。你有權保持沉默……”
林修竹卻笑了,那笑容讓程峰感到一陣寒意。“程警官,你真的認為我會毫無準備地告訴你這一切嗎?”他緩緩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氰化物,三十秒內致命。我的故事講完了。”
程峰撲上前去,但為時已晚。林修竹已經將瓶中的液體一飲而盡。他的身體開始痙攣,但嘴角依然掛著那抹詭異的微笑。
“等等!”程峰抓住林修竹的肩膀,“那本筆記在哪?告訴我!”
林修竹的瞳孔開始擴散,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在程峰耳邊低語:“有趣嗎?第一目擊者……”
當醫護人員趕到時,林修竹已經停止了呼吸。程峰站在雨中,看著擔架上的屍體被抬走,腦海中回蕩著那句最後的挑釁。
回到警局,程峰徹夜翻查案卷。凌晨三點,當他第五次查看陳志明公寓的照片時,突然發現了被忽略的細節——書架上的《完美犯罪》旁邊,確實有一本筆記本,但在後來的現場照片中消失了。
“他是在暗示……”程峰喃喃自語,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抓起外套衝出門去。
第二天清晨,程峰站在林修竹公寓門前,手中拿著搜查令。當門被撞開時,映入眼簾的是書桌上整齊擺放的筆記本──封面上貼著標籤:“給程峰”。
筆記本中的內容讓程峰的手不住顫抖。最後一頁寫著:
“親愛的程警官,如果你讀到這些,說明我的計畫成功了。陳志明確實剽竊了我的作品,但他不是我殺的。我有解離性身份障礙,我的另一個人格做了這一切,而我直到昨晚才意識到。現在,我要去和他做個了斷。有趣嗎?第一目擊者。”
窗外,雨停了。第一縷陽光照在筆記本上,映出紙張邊緣乾涸的水痕──或許是雨水,或許是淚水。程峰合上筆記本,突然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解開了這個謎題。
或許,這就是林修竹想要的──一個永遠沒有標準答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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