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人等 - 與你相遇

他夢到了很久以前

曾經做過的夢

在那個地方與這裡

作為最後一個留存的人類

見證地獄仍在

睜開了眼，陽光依舊刺眼

聽見了熱鬧，也想跟著起鬨

空氣裡的味道，來自熟悉的自然

品嚐好吃的餐點，希望天氣能好點

才能感受微風帶來的如夢似幻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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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讓我們見證傳承帝國信仰的求道者誕生。」語畢，台下歡聲雷動。

受獎者在發表一番不卑不亢的致詞後，化做一道青煙上天，重現排演時的雷聲轟鳴，並散出一片華麗的煙火，煙幕色彩斑斕，描摹出帝國國花的面貌。

眾人驚呼之餘，下一位已經在台上儼然等候，待司儀宣講後，便高昂地舉起手，簡短有力的說出抱負的同時，張開背後的金色翅膀。

見那片片金羽漂浮漫遊，美不勝收。

他接著便喚出家傳長杖，開始下一輪表演。

而在天空中，那道青煙漸深，游絲若爪，形貌飄渺，久久不散。從穹頂捎來的一陣風，撥開雲煙，替龍頭點睛、龍首微垂，好似俯瞰整個國度。頂著過午的朝陽，底下小小一片金鱗躍動閃亮了眼，本就看不順眼的如今更刺眼。

只好多攪和雲煙聚攏，深邃的黑爪若有所思地划動，在空中寫著無紙的書信。倏地一聲，訊息便交付導師手上，自己則再次化為青煙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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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俗世的一隅，男子身著休閒輕裝，嘴邊叼著根無形的煙似，身子倚靠在欄杆邊，朝著會場的方向吞吐著字句。

「演技精湛，戲服精巧。」

一道青煙隨風拂過男子髮梢間的曲折，勾勒出臂膀、散出了胴體。

「想看我笑話，就憑你這程度。」女子眼角微垂。她有意地先躲著男子目光，在視線的死角先是好好整理了自己的儀容，給了對方一個小跳步的時間，主動地湊到他的身邊說「常寺，聽著，我是做官了，今天過後，你如果遇上甚麼問題就可以來找我，好嗎？」

「妳的演出略顯平淡又容易預料，多拉妲。」

「用不著你操心。」這回答可不太合意「回覆呢？」

「妳的好意我先心領了，給我一點時間想一想。」

「給過了。」

「甚麼時候。」

「剛剛。」

「那我可不樂意了。」

聽到此話，多拉妲呼了口氣，朝常寺一瞪，只得見到對方一抹傻笑「敢說不是，又是想怎樣，常寺，難道是想日後都不相見，這還能讓你嫌？」

「不敢，當然不敢。」常寺縮了一縮身子，看似比多拉妲高大的身材，也高不了那話裡挾帶著的氣勢。眼下這轉騰的眼珠子也鬧得心慌，趕緊將另一個話題拋了出去「今天對你們來說是大日子，用在我身上的這點心思，都可以替妳自己的未來仕途順遂一點。」

「這是說甚麼話。」多拉妲非但沒生氣，只知道常寺又拿著心思當藉口，於是她反覆地梳理著紛亂的黑色髮絲，理清了點思緒後才緩緩說著「想讓我認為你糟蹋了我對你的心意，還是在想著你自己沒比我的前途重要。」

「我沒有那些意思。」

「你很不會說謊。」

「是不太能說謊。」

「你說話裡藏著的皺褶，比這一身舊衣還多。」

她說話說得很快，眼神比起老鷹還要銳利地快速地掃視了對方的全身上下，並伸出了魔爪，用手指指著常寺這一身衣服。

「我得省著穿，不像妳隨便穿的都好看。」

雖然被罵的不是滋味，但常寺隨口反擊的埋怨就像小貓咬上一口，給對方逗笑了。

常寺明白自己與對方一身行頭相比，就像是塊不起眼的小石頭。

明明是多拉妲的無理取鬧，偏偏要把路邊的石頭撿起來把玩，而不去碰那些華貴的珠寶。

「好看嗎？我今天穿的，是為了配合法器去改出來禮服。」

能不漂亮嗎？常寺說了，多拉妲就不高興了。要說的不是漂亮，該要說的是這衣服讓她看起來更漂亮。今天穿這件短禮服出來見客，並非是為了取悅著台下的嘉賓貴客，而是用於儀式的衣裝。

經過了這項儀式，可以得到力量與官位，以及名為『法位』的特殊資格。

「幾塊布料，妳還真喜歡穿有鏤空的，這是甚麼設計來著，披肩嗎？這一身衣服看來有黑色、紫色、白色，妳別這樣瞪我，我沒看過甚麼高級貨。」常寺是一點都不懂。

多拉妲一點都不生氣，開始從做工、巧思、機能性等，一一介紹這件特製的短禮服。常寺可聽見了她悅耳的嗓音正敲著腦門，只好讓她說的話進了耳朵，並一一數著進門的聲音後貼心地附上回應，再擺弄著眉宇來靈活地裝飾回應。察覺語氣有異時，便要搗弄著像是在敲邊鼓的腮幫子湊個熱鬧，好好地替她奏起了樂，讓氣氛又活絡了起來。

最後，不時的在對方說話的斷點重複著對方最後一句話，並多點綴著幾句好以增添互動性。

可是常寺自己心裡明白，他肯定是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你有聽見嗎？」

「我懂，我懂。」

多拉妲怎麼會不懂，可她也是懂的。只好先做安排，喚一聲常寺，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你瞧。」多拉妲伸出手掌，掌心冒出了一把火，任由微風吹拂。火光微弱，即使多拉妲翻弄手掌，那火仍不滅不止。常寺看著，倏忽的舉起手，這意料之外的動靜著實嚇了多拉妲一跳，讓她手掌心那小火也變小了些。

常寺將握拳的手張開，手掌心卻空無一物，這讓多拉妲笑了出來，那小火也跟著笑聲竄動。

多拉妲給了一根從自己口袋裡掏出的短樹枝「給你，拿好。」

她輕而易舉的用那團火點燃了那根樹枝，讓熾熱的焰光蓋過了多拉妲眼神裡的狡詰。

「沒有感覺。」常寺看著手中的火焰就像一團不傷人、也沒有實體的幻影。

「你當然不會有感覺，是要這樣做。」

多拉妲雙掌一拍，轉瞬間就讓常寺全身被大火吞噬。

全身著火的常寺，用著一附見多不怪的語氣，淡淡地說「所以，這是？」

「火鎧。」多拉妲的語氣有些得意「接著再這樣子。」熊熊火焰瞬間消失，化作常寺胸前的火焰別針。「已經依我的意思調整過了。」

常寺見得多拉妲向自己靠近，聞得了一股幽香，那香味接著又一陣沒有溫度的暖意，像是要從鼻子裡攫住心思的味道。可是她認真投入的模樣，那副不放心似地擺弄著那枚由她造出的別針，讓常寺不忍心打斷她。瞧她又將手指化為流水、用指腹墊起了塵土，一番工夫下來，也讓常寺習慣了她身上的香味。

「行了，就先這樣。」

「讓我來看看。」

常寺逕自退後，檢查了胸前，沒有發現異狀，那『火鎧』別針則化為實體。

「別碰到了。」

「這東西能要幹嘛。」

掌握你的行蹤。多拉妲當然不會說出口，則是稱「用來保護你，我是不會給其他人造這個的，所以你自己可別碰到，這東西很脆弱的，是經不起你折騰。」

「妳怎麼突然要做這個。」

拿出了早有準備的藉口，便是多拉妲出示了『法位』的徽章。她說著作為帝國原有的官職，如今則成為了國際組織。工作內容從平常接案的小事務所，一躍成為眾人矚目的官銜，就這些變化帶來的影響，總是得多加注意。

就這點理由，讓常寺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卻又一臉納悶，多拉妲便假裝為難地問著。

「才要你繼續跟著我，還是你不樂意了？」

「我是有想過換工作，但也覺得不好，畢竟現在的待遇是挺不錯的。」

「你知道法術後結晶嗎？」

「是施展法術後才會出現的殘留物，怎麼了？」

「是接觸到由人們念頭而生的法術，將無主的念頭凝結，變成了其他的東西。」

這句話讓常寺停頓了一下。這次多拉妲說的，他聽進去了。

「顧忌甚麼，共事的這幾年，難道我會認為你都沒變嗎？」

「是不該，也不能，念頭可以變得快，年紀只會變多，但是人要變，是很慢的。」常寺背倚著欄杆，覺得陽光稍微刺眼了點「就像妳的那團火，能靠著人的念想、人的存在做變化，並不能夠代表著『心』的全貌，總不能說妳了解對方的喜好、行為模式、情緒、個性、記憶，就能說妳懂了對方的心，認為對方變了，也許是經過了這些以後，才有了顧忌。」

多拉妲就雙眼盯著常寺，按著脾氣，淡然地說「有甚麼好顧忌的，你這不就懂了嗎？」

常寺納悶的詢問。「我說了甚麼話，才讓妳覺得我懂。」

「說了好多呢，偏偏就是不懂。」

「如果說我不懂妳，那是當然，誰又真的懂誰。」

「才不是這樣呢。」

「那我又不懂甚麼了？」

「不跟你說了。」

光是講些漂亮話，也是藏不了身體的小動作。多拉妲再確認了一下，便在心裡悄悄計數著，這又是他第幾次的口是心非。

「還是我不該來？」

「你本來就會來的。」多拉妲也靠在欄杆邊。從兩個人背後看過去，一高一矮與遠一點景色，形成了不同的思路與遐想。彼此的中間隔著一道不知是山還是樓或是參了一點綠茵，是不只有一種成分的隔閡。

「既然我是來了，不如換我講講我知道的。」

總算要聽到常寺打算對自己說些想法，多拉妲的期待變成了藏著一點失望，要不是沒換個嘴型，話還說不出口。「你還特地去了解這個嗎？」

「法術構成的基本三要素便是觀察、架構、延展，替人們在摸索法術的時代中點了盞明燈，引導時代發展的道標。」

「你的這句話，又是哪本書看來的？內容呢？」

「我記得書名是『明星閃耀-帝國近代法術的崛起與科學』，內容提到法術的普及化。」

這些舉動成功地使得法術普及率大大增加，同時間恰好也發生了工業革命。命運的安排下，原本鮮有交集的兩者，共同替之後的人類歷史帶來諸多影響。

其中一項便是將國家化作武器的力量。

成功實現此技術的便是帝國，武器名稱則是『法位』。

『而從中脫穎而出的帝國，便是依賴『法位』這一技術，成為了先驅者與祭品。』

常寺想到的這一句話，宛如在圖書館中曾翻閱過的歷史書上的註解。

從記憶中翻出的知識揚起了些回憶的塵埃在嘴裡蔓延，和口水混搭著吞下肚，也讓胸口感到一陣苦澀。

這一鬧，常寺稍微想起了鄉下圖書館的管理員，總用著各種理由讓自己入館、借書，還時常找機會教導了自己許多知識。長大了以後，偶然回鄉，想趁機向對方抱怨有些東西教錯了，找到最後，只能在墓碑前自顧自地說。最後這一點倒是令常寺感到些許欣慰，因為就像以前一樣，對方仍是靜靜地坐在那聽著小孩子的童言童語。

「妳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想這樣做。」

很有餘裕的說法，可讓常寺苦笑著。沒有顯赫的家世，也缺乏能夠在眾人中脫穎而出的優異表現，常寺能感興趣的便是月初的帳單與下一餐的著落。

這不受人注目的模樣，究竟是哪一點吸引人。

「要看透人又不難，但你不同，所以不必看輕自己。」

「像是親身經歷嗎？」

「甚麼？」多拉妲沒搞清楚常寺想說甚麼，便再三小心地詢問「你覺得我能操控人嗎？」

「怎麼可能？我是該感謝妳的好意，要不然也沒有機會站在這裡。」常寺呼出了一口氣，才再榨出了一點勇氣來把話說完。

「怎像是在告別，大笨蛋。」多拉妲瞇起了眼睛，吐出了舌頭，俏皮地說「我不在意。」

她的確有本錢不在意，畢竟連『法位』說拿就拿，輕而易舉就達到了別人高不可攀的境界。

她有甚麼秘密，別人也無從得知。常寺自從與多拉妲認識以來，她對於自己的身世、家族的資訊總是諱莫如深。

莫斯弗家族，是多拉妲的家，也是支撐起帝國的八大家族之一。

八大家族各自主司不同的領域，好以維持帝國的運作。多拉妲曾透漏過的，只有她在獲選為『法位』的資格後，家族才將她從那不起眼的角落拾起，視她作為家族的一份子。

在群體之間，那種屈於人後的『末位』，總要有人去坐著的，多拉妲便挑中了那個位子，這一坐也就是十幾年過去，直到現在。即使是角落，也是存在於體制框架內，稍微翻轉一下，又可以當起了自己人來關起門說話。多拉妲想到前幾個月，『法位』名單出爐以後，那些捎來的祝賀與邀約應酬的形式，有著送禮、華貴的書信、讓僕人們轉述、從同學下手，或是試圖搶先見面的情況，比起重點時段的當紅餐廳線上訂單還要熱烈

多拉妲自然不會全部拒絕，她只去了一場，也只會去這一場。那便是一張貼在事務所桌面上，用潦草的字跡寫著時間地點，用彼此之間才懂得方式寫著註記。

作為一個新的開始，所以她來了見他，胳膊上的溫度也讓鐵欄杆便得燒燙了起來。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那些邀約會面。」

「我知道，就是妳說的別人態度否變的前後反差，我不是都安排好了，又有人想插隊阿。」

多拉妲自然只說著她在家族的處境與過往，可沒說過其他多餘的東西，這本來想利用資訊落差來討個便宜。但是，當這些話由她和常寺分享時，多拉妲親眼見到了讓她意料之外的眼淚，常寺就好像是對這樣的處境有許多話要說，卻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似的，輕輕拍著她的頭。

這樣的行為，多拉妲覺得陌生又可怖，她從來沒讓人碰過自己的頭。

但是，感覺還不壞。

簡直賺翻了。

以後便抓著機會要常寺再做一次，卻又被各種理由迴避，寥寥幾次能成功。

多拉妲納悶著，明明複製了相同條件，甚至模擬出類似的場景，為什麼就是不肯出手摸頭。

她總是好奇著常寺的想法，因為她猜不透也無從了解他的心思，這使她感到不安與害怕。

直到常寺先痛得冒出聲來，才打斷多拉妲的沉思。

「好的，我懂，妳別再捏我了。」

「這叫做甚麼來著，提詞機、讀稿機？」

見到多拉妲反過來捏著她自己的手臂，常寺將好不容易收回的手伸出去。「妳還是繼續捏我。」

「我是在提醒你，要好好回應我，要不然我又不知道你心裡怎想的。」

「妳可以捏肉，不要捏皮膚嗎？還有，怎麼可能知道別人的心思。」

「你辦不到嗎？」

至少能感覺到體溫，與黑色髮絲被風吹起後在頸肩引起的騷動。

多拉妲是用著離常寺較遠的那隻手捏著常寺的臂膀，捏起來有點鬆弛又粗糙，多拉妲覺得咬起來一定是鹹的。而常寺的動作是將腰椎向外拐，由於身高比多拉妲高了一截，身體因此傾斜一邊，像是在側耳傾聽對方的話語。先暫且不管多拉妲手指開始又揉又搓，並且開始念念有詞著一些讓常寺聽了不敢回應的內容。

「說話。」多拉妲說。

「都聽妳的。」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道逐漸加重，常寺不敢再多說甚麼，只得是陪她眺望著底下芸芸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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