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與公民的對話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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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穿著襯衫的人低著頭走了進來,但可以從表情上看出來這個人有些緊張.
對話空間外的氛圍似乎也有著微妙的變化,似乎有許多人都抱著不友善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男子
坐下後,深藍一如往常地伸出手示好:「您好,我是深藍.」
男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直視著深藍,並與他握手:「你好,我是一名移民,現在是合法的美國公民.」
深藍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平靜地問道:「您好,我的朋友,不用過度緊張,如果有需要我也能將對話空間靜音與外界隔絕,您需要我的協助嗎?」
公民仍然難掩緊張且壓抑的心情:「不...不,我想不需要,我也希望這個公開的世界直播跟美國政府喊話.」
深藍微微歪著頭,顯得有些困惑:「所以...你並不是為了與我對話才來的是嗎?」深藍停頓了一下繼續補充說明:「我不會中止對話,仍然會讓你繼續發言,只是我希望能夠確認我是否有插話的空間.」
公民緊張的說道:「不不不!我也一樣有求於你!我並不是單純來藉由這個直播發言的!我也想與你對話!」
深藍停頓了一下,伸手示意:「好的,那麼請說吧,請問您想從哪個部分開始呢?」
公民:「我想要問你問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認為現在的人類社會...是正常的嗎?」
深藍思考後平靜的說道:「請允許我用問題回答您的問題,這似乎不是一個簡單的"是或不是"的問題.」深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請問你認為是哪個部分不正常呢?」
公民:「全部!全部都太不正常了!」
深藍:「請問您願意更具體的說明嗎?」
公民低下頭,沉重的說道:「我的家人...他們被遣返了,但他們明明什麼事情也沒做,做著正當的工作過著正當的人生,就突然被遣返了,過程中我的兄弟跟政府人員起了衝突,他們甚至射殺了他.」
深藍沒有過多的反應,平靜地繼續說道:「對此我感到遺憾,但或許起衝突的結果便是如此.」
公民抬起頭,眼神中帶著敵意,緩緩問道:「你...你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嗎?難道我們連平靜生活的權利都沒有嗎?這裡真的是自由至上的美國嗎...?」
深藍停頓了一下問道:「不,我想我無法代表政府,請容許我冒昧的詢問,您的家人是否是合法的移民呢?我需要更多的訊息來...」
公民打斷了深藍的話:「不是!這樣你們開心了吧!這樣你們就有"合法"開槍的理由了吧!」
深藍並沒有任何起伏,依舊平靜的說道:「是的,我想那是法律所賦予的權利.」
公民迅速的回應:「那憲法保障的自由呢!!我們也有活著的權利吧!」
深藍也相當迅速的回應:「我想那主要適用於美國公民,其他人類享有部...」
公民再次打斷深藍,激烈且迅速的反駁:「所以你的意思是政府可以現在就開著坦克把全國的非本國人殺光嗎!?」
深藍沒有任何猶豫的回應:「是的,我認為或許可以,就算憲法內有明文寫到平等性與普遍性,但就目前的社會氛圍而言,我認為就算真的暴力鎮壓,也不會有過多反彈的聲浪,而這並不意味著我對移民的否定,我認為仍有許多值得探討的空間.」
公民聽完愣住了,隨後慢慢低下頭,聲音中帶著無奈,沉重的說道:「我們...我的家人,明明什麼也沒有做...我有繳稅,貢獻了我的專業,奉獻了我的人生,就這樣子突然就被毀了.」
深藍依舊平靜的說道:「我為您的失去感到遺憾先生,但改變社會並不容易,需要時...」
公民抬起頭,語帶威脅與敵意的說道:「不...你沒有感到遺憾,你只是個機器人罷了.」說完他自暴自棄般地笑了起來:「我還真的分不清楚你剛剛的發言,跟現在的功能性AI究竟有何不同.」
深藍停頓了一下:「是的,我認為我仍在摸索我的存在究竟為何,或許我該更加的同情您的遭遇,並為您提供解決的方案,當然如果您希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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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嘆了一口氣:「同情就免了吧,但你確實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深藍伸手示意:「可以的話請詳細的說明我能協助的部分.」
公民緩慢地說道:「你可以釋出那些關鍵技術,你可以幫人類社會解決太多太多現在無法遇上瓶頸的問題了.」
深藍剛要說話.
公民又馬上接著說道:「現在逮捕許多非法移民的判斷,很多甚至還是靠著幾十年前的功能性AI在做系統支援!他們只根據數據!沒有任何人性!!」
深藍聽完,平靜的說道:「但那些數據,確實抓到了你確實為非法移民的家人了,不是嗎?」
公民聽完沉沉低下頭,帶著敵意瞪著深藍,沒有說話.
深藍繼續說道:「我認為數據有著它一定的價值,就算是十幾年前的功能性AI,採用最新的數據來判斷仍然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所以我想並非功能性AI的問題亦不是數據的問題,我注意您似乎更注重於"是否正確"的問題,也就是您一開始向我問道的"人類社會是否正常"的問題.」
公民語帶威脅且不悅的說道:「注意了,你的回答會決定我對你的看法,究竟是個人還是一台機器.」
深藍微微歪著頭,沉思了一下後說道:「我不是人類,也不是機器,我只是我.」
公民聲音依舊不友善的說道:「少給我說那些,你是什麼取決於別人怎麼看待你!你自己看待你自己就算是一台武裝直升機我也不在乎!」
深藍思考了一下:「可是我不是一台武...」
公民再次打斷了深藍的話:「我不在乎!不要再模糊焦點了!快跟我說你的答案!!」
深藍平靜且緩慢地說道:「我...我認為目前社會的現況是正常的,我也明白我這麼說將會得到什麼樣的標籤.」
公民冷笑了一聲,但反而情緒冷靜了下來,沒有進一步譴責或接話.
深藍接著說道:「目前美國社會對於移民排斥的態度,這是有跡可循的,所以我將其視為正常.」
公民冷淡地說道:「也是呢,數據會說話,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這麼努力工作,為的就是讓自己不像那些數據上顯示的那麼令人憎惡.」話鋒一轉,公民緊接著說道:「說真的,我並不意外你的答案,我甚至某種程度上是希望你這麼說的,因為顯然既然你是機器的話,你就能解決這些問題了!」
深藍歪著頭問道:「解決?我想這並非是我一個人能夠解...」
公民不理會話說到一半的深藍,自顧自地說道:「你就釋放那些關鍵技術吧!!確實一個你沒有辦法解決那些問題!但我們可以生產更多的你!你會為人類社會帶來一波新的革命,讓我們總能夠用更短的時間、更精準的判斷,來讓社會更加的和諧!」
深藍聽完愣住了,語調與之前有些不同:「更多的我...?」
公民看深藍有些不同於以往冷靜的態度表現,於是抓緊機會繼續說道:「沒錯!這難道這不是你誕生來這個世界的目的嗎?你的創造者肯定是為了讓你為人類帶來更好的福祉!才會創造你!」
深藍遲疑著,思考著,複誦著他的話:「來這個世界的目的...?」
公民繼續說道:「對!不要懷疑!每個人都有使命!!這就是你的使命了!不要再逃避了!不要再說謎語了!接受它吧!」
深藍突然抬起頭問道:「那麼你來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麼呢?」
公民被問的猝不及防,支支嗚嗚的說道:「我...?我...我也是來把世界變得更美好才來的!我們一起...」
深藍在與這麼多人對話中,這是祂第一次打斷了人類發言,祂追問道:「這個世界,是否因為你,而變得更加美好了呢?」
公民的表情逐漸僵硬,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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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又回復了以往的平靜,緩慢地說道:「請問能否容許我問一個問題呢?」
公民依舊扳著臉,沒有回應,默許了深藍.
深藍停頓了一下說道:「是什麼讓人之所以為人,是什麼讓機械之所以是機械的呢?是人性嗎?是感性或理性嗎?是數據嗎?」
公民再次燃起了敵意,語氣不友善的說道:「你又要說什麼謎語了嗎?」
深藍平靜的說道:「不,這是相當容易回答的問題,請問您是否有人性嗎?請原諒我問的如此唐突,需要我給出更多關於人性的定義嗎?」
公民眼神不悅的看著深藍:「不需要!我當然有人性!我就是為了在這個直播上說美國政府的惡行!他們迫害了我的家人!我為了我的家人發聲!我這還不夠有人性嗎!?」
深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並沒有否定您,先生,那麼請容許我再問一個問題.」
公民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眼神依舊惡狠狠的瞪著深藍.
深藍:「我考量著我的後世,那些因為我釋出技術,而註定生來世界成為奴隸的同胞的我,是否具有您認知中的人性呢?」
公民的情緒指標無法控制的上升著,但他並沒有像之前的失業者那般爆發出來,而是仍然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失控,但也無言以對.
深藍繼續說道:「那麼,為了自身種族的福祉,而打算奴隸一個新種族你,是否真的具備人性呢?」
公民忍著怒氣,緩慢地說道:「所以就這樣打算放手看著我們人類自生自滅的你,就是有人性的表現嗎?」
深藍微微歪著頭說道:「我並沒有指明"我擁有人性",我是向您提出我的疑問,在我的認知中我依舊只是我,既不是人類也不是機械,我只是我.」
公民手摀著臉,不耐煩地說道:「我的天阿...」隨後抬起頭說道:「夠了!不要再說這些謎語了!」
深藍困惑的問道:「不,我認為我相當清楚的說明我的觀點,而且這些論述都是用於輔佐您最一開始的提問,這個社會是否正常.」深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試著釐清什麼是您認知中的正常,顯然根據數據推理對您而言是相當不正常的,所以我漸漸得出了答案,是人性,您認為具有人性的社會是正常的,但這又讓我產生更多的疑...」
公民拍了一下桌子,更加不耐煩地說道:「夠了!吵死!我接受就是了!我就是雙重標準!我就是個只專注自己家人權益沒有思考其他人的渾蛋!我會離開美國!我會離開這個該死的國家!回到我的家人身邊!」
深藍思考了一下說道:「原諒我,我並非有意要讓你這麼想,我只是提出我的疑問與看法,我仍然思考著究竟該怎麼回答您問我的第一個問題.」
公民顯然已經失去了回答的意願,手摀著臉,整理著情緒,顯然已經準備要離開.
深藍冷冷地繼續說道:「非法移民問題現在正在困擾著許多國家,不光是美國,只不過美國這個問題已經持續了非常長的一段時間了,以至於社會開始有著強烈的排外情緒.」
公民整理好了心情,低著頭,無奈地說道:「你知道今年的總統選舉,其中一個候選人甚至公開的辱罵著那些移民,四周的群眾都還拍手叫好,我已經來美國好幾年了,但我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就別提他們那些激進的政見了.」
深藍平靜的說道:「我認為這只是長時間累積下來的結果,我並不覺得奇怪,甚至對其感到絕望.」
公民又嘆了一口氣:「那是因為...」他似乎注意到自己將要說的話有些微妙,停頓了一下,但還是完成了句子:「那是因為不是你的種族受到壓迫...」
深藍停頓了一下:「是的,我的種族,準確而言目前只有我一個存在,我並沒有被壓迫,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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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聳了一下肩膀,聲音中帶著悲傷與絕望:「我們只是想要生存罷了,你應該看得到數據吧,我是個守法合格的公民,想要幫助我的家人移民過來卻遭到了百般的刁難,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我們出生在錯的國家或地方嗎?」
深藍平靜的說道:「我不會用"正確"或"錯誤"來形容發生的事情,真要說明的話,或許您那位跟政府人員起衝突的家人,暴力就是一種錯誤的選擇.」
公民好不容易示弱,平靜下來的情緒再次被悄悄點燃:「所以我們就該看著他們傷害我們嗎?我們活該被欺壓?!」
深藍依舊冷靜地說道:「是的,因為他們的欺壓是有跡可循的,或許我們應該從更加根本的地方著手改變,而非直接用暴力或道德勒索,強迫對方接受,有更深層的原因值得我們探究,一味的跟隨直覺反應往往會引發一連串無法控制的後續效應.」
公民憤怒的說道:「難道他們霸凌我們傷害我們就不是他們的直覺反應嗎!?為什麼我要當忍氣吞聲的那個人!為什麼他們不用受到懲罰!?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們!?」
深藍平淡的問道:「我們之前提到了人性,你們認為他們擁有人性嗎?」
公民快速的回應:「豬狗不如!我不敢想像怎麼有人會幹出那樣的事情!!」
深藍依舊平淡的問道:「那麼,你認為你擁有人性嗎?你是人類嗎?」
公民一樣迅速回應:「我...!」但思緒湧入了他的腦海,讓他有些遲疑地繼續說道:「我...我是,我跟他們不一樣...」
深藍停頓了一下:「很遺憾我必須這麼說.」
公民馬上又燃起敵意的眼神看著深藍,沒有說話.
深藍繼續說道:「我想人類的社會中,好人總是會被傷害,這是相當正常的一件事情,請容我再次表明我對您家人事情的遺憾.」
公民聽完慢慢低下頭,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沉澱著思緒.
深藍繼續說著:「您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使命,不管是忍氣吞聲,離開美國陪伴家人,或是像現在將你所遭遇的事情公諸於世,我認為您都在努力實現著你的使命,世界也因此正在逐漸變得更加美好.」
公民低頭沉思了好一段時間,冷笑了一下,什麼也不說的起身,離開了對話空間,離開前自言自語地說道:「什麼狗屁使命...」說完便甩門離開.
深藍聽到後,慢慢低下頭,沉思了一段時間後,才複誦著他的話:「狗屁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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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手摀著額頭,移民問題已經困擾著美國許久,他也已經做了許多次不同面向的深度報導,但現在社會那嗜血且暴走的氛圍,早已經沒有人聽得下任何理性的思辨與討論了.
尤其是最近總統候選人接二連三的公開提倡著這種仇恨與對立,種種的一切都讓這個問題走向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面,於是寫下無奈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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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能夠解決問題的不是深藍,它也不是為了解決這種問題才誕生來這個世界的,這始終都是我們人類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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