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邊廂,江小由鑽入玄字房的剎那,背後機栝聲立如惡鬼磨牙,尺厚的玄鐵門轟然閉合。
寶庫內僅有數盞幽燈暗曳,墨綠火光映出前方十步外縱橫交錯的銅絲網,每根絲線泛著詭異藍芒,分明已抹上劇毒,沾膚即潰。
她反手甩出三枚飛石試探,銅絲應聲而斷,切口處泛著孔雀藍幽光。左右石牆忽地彈出六排弓弩,箭簇雕成怒濤海獸形。
喀嗒!
機栝聲響,江小由旋身伏地,三支弩箭貼著背脊掠過,箭尾翎毛掃過後頸激起一片寒栗。未及喘息,青磚地面猛然翻轉,紫霧自磚縫嘶嘶湧出,杏仁甜香直鑽鼻竅。
「糟了,毒煙!」她撕裂袖擺掩住口鼻,卻見鐵籠裹自樑頂墜落,籠柵還掛滿一排排倒刺。情急之下,她以隨身短刀狠刺地板樞紐,反震之力竟令虎口頓生麻痹之感。
鐵籠倒刺距天靈僅剩三寸之際,門外忽然傳來沉厚的叩擊聲,玄鐵門隙開半掌寬縫,一道灰影自門隙閃入。
來人身穿怒濤眾守衛服,面覆鯊皮半甲,是剛下樓救火的?還是被蠢魚引走的?江小由未及細想,對方已凌空絞住鐵鏈暴喝:「開!」
「鏘啷」裂響,鐵鏈應聲而斷。「女的也敢硬闖?」那人嗤笑,足尖點在籠頂借力,雙爪如蛟龍探海,竟將銅絲網連根撕扯。
江小由正欲擲出袖底石鏢,卻見那人鷂子翻身踏籠借力,發出三枚黑曜石破空嵌入弩匣樞紐,牆內傳出齒輪崩碎的悶響。
「你...」江小由剛開口,卻見那人已閃至密室盡頭。未看清動作下,珊瑚寶匣已被撬開,紅玉天后碧瑩光乍現,被他連匣納入懷中。
「嘿!小姑娘還不趁機歸去!」面甲下少年清亮的嗓音驚得她一怔。江小由虎口麻痺猶未散去,那人卻已破窗縱入海霧,紅玉天后碧的柔光在他懷中瑩光流轉,在霧中暈出詭譎霞彩漸漸遠去。
江小由不忿空手而回,咬牙急去寶匣搜索一番,此時樓梯間卻驟響密集腳步。
她趕急躍窗而出,走出數丈,正撞上一個染血的胸膛。來人正是林戴志,只見他肩背仍淌著血,右手緊攥匕首,兩人跌坐在飛簷殘瓦間。血腥味與汗氣交纏,他沉聲道:「受傷了?」
江小由望著滿臉關切的林戴志,慘笑搖頭。下方傳來怒濤眾呼喝:「刺客在東簷!」
海風捲來遠方鯨角號聲,混著林戴志愈發微弱的氣息:「走...先回湧泉客棧...」
二人沿排水獸首滑下時,卻驚見駭人的景色——貢珠樓連幾座副樓皆竄起赤焰,硫磺混著檀木的焦香瀰漫海港,彷彿整座樓正在火海中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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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焰心再次「啪」地爆開火花時,吳伯已推開客房斑駁的木門。
江小由正將藥粉撒在林戴志背傷處,藥粉混著血痂在燭光下泛著暗褐色。
「吳伯,你究竟拜哪尊天后?」江小由把空瓷瓶重重擱在矮几上,「我們只在三樓放把小火,怎會燒成通天烈焰?」
吳伯將青銅燈放在龜裂的榆木桌上,燈影在他皺紋間犁出深溝:「紅玉天后碧呢?」嗓音像被海風般冷淡。
林戴志纏緊麻布的手一頓:「沒得手...」
「哈!」吳伯大笑,缺牙的牙床漏出風聲,「早料到你倆取不著!」枯指戳向窗外,燈籠光暈裡有個戴斗笠的男子倚柱而立,「無紅玉碧,官船自然無。但看江老頭情面,」他移正腳邊的矮凳,「觀月社門路倒可送你。」
江小由霍然起身,龜甲在腰間搖晃:「我們險些賠命,連盤纏都不給?」
吳伯提燈退向門外,燈籠紙映出「湧泉」二字血紅:「要活命就趁早走,等怒濤眾搜捕巨鯊餘孽...」餘音混著樓下醉漢嘔吐聲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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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口飄來腥風,林戴志腳步猛然頓住——昨日救他的老漢正與斗笠男子低語。那漢子灰白短髮如鋼針倒豎,黝黑胸肌虯結著舊傷,仍是那副尋常挑夫模樣。
「前輩!」林戴志抱拳欲謝,卻被老漢揮斷:「免客套。」張口的是閩南口音,「照吳掌櫃計劃行事爾爾。」轉頭對斗笠男道:「青沙,路裡著細膩,怒濤眾可能半路截人。」
被喚「青沙」的少年頂起笠簷,頰側浮起兩汪酒窩:「師傅,放心吧,走一趟西湖而已。」
江小由聽到斗笠男子聲音,頓時感到耳熟——這不正是在貢珠樓盜寶之人?她袖中石鏢剛滑出半寸,手腕已被短髮漢鐵鉗般扣住:「娃娃,有話路上講。」力道大得完住動不了。
此時青沙已晃到市集口,回頭咧嘴一笑:「跟緊喔!兩位『餘孽』。」銀白直裰在月色下閃了閃,下襬掃過泥地,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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