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來找我了，早已記不得是第幾回，同樣的話題，被不同的情緒與事件重新包裝，所以從他開頭抱怨的兩句，就能預測結尾的末兩句是甚麼。
身為老朋友，我耐心就餐並聆聽苦水，他總擔心未來的崩潰，又懷念過去的榮光，兩種想法撕裂著理智，到最後差點失聲痛哭。
依照慣例，我會給予專業的意見，我就是幹這一行的，同時提供情緒價值，不斷安撫雲霄飛車般變幻的心情，順帶做了業餘心理諮商師。
依照慣例，他會聽從我的建議，甚至勤於筆記，我不在意專業被濫用，因為這頓飯是他請的，豪華到足以代替服務費，我甚至故意少說一半，讓他下次繼續跌倒，繼續請我吃飯，因為他從不延伸思考。
然而，這一次我很厭倦，銷售不佳的問題已經是第五次，細節甚至如出一轍，耗盡了我的耐心，看著他等待回饋的樣子，我難得想起「老朋友」的責任與義務。
我問了一句：「兄弟，知道你剛才吃了甚麼餐嗎？」
他呆愣地看著乾淨的盤子，這次我沒有給他意見與情緒價值，然後把餐錢留在桌上，道：「緬懷過去又擔憂未來，一味瞻前顧後，記取了建議，但不記得應用，彷彿我倆逢場作戲，再會。」
走出餐廳後感到舒暢，或許這才是無數場商業諮詢中，唯一具有價值的一段話，只是他應該永遠不知道，每一次我都把他的餐吃光了，他毫不自知，連權益都把握不住。
我不禁開始期待，依照慣例，他仍不會記得剛才的批評，下一次會請吃更好的餐廳，還是招待更好的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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