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後裔 - 第二章第3節「學院和學校」

第二章第3節——學院和學校

　　車門甫一打開，人們當場爭先恐後想要趕緊踏出車廂。在這種酷熱的夏季，車廂裡擠迫得連一根針都刺不進去，車裡的空調跟不存在沒兩樣，根本沒有發揮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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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況，馬上就要遲到了——距離十一點，不到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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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快下車啊！我可不想遲到啊！」車廂中間充斥著這樣的聲音，也不停推撞前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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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上的每個人，都相信自己是萬中無一的天才，所以才會乘上這輛車。然而，看到居然有如此多人，都是為了相同理由而出現時，當然叫他們更為焦急，想儘快前往學院，消去心中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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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所有乘客都下車後，列車便關上門、空調，整輛列車不再運作，當勝天從車站的斜坡走過時，瞄了駕駛一眼，只見內裡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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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自動駕駛嗎？他心想，接著回頭望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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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入勝天、白凌眼簾的，是一座廣闊，象徵大自然的翠綠色山丘，而山丘前，則有著跟其相反，象徵現代人類文明的三座以「/」排列的建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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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築由左至右依序呈現黑色、灰色，以及白色三種色調——純粹的黑與白宛如截然相反、互不相融的的極端，而中央的灰色建築，則象徵著陰陽之間的無極混沌和微妙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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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三棟建築物的外圍，則佇立著由協會以界材為基底所開發，嵌入著精密術式與機關的防禦屏障，充斥著肉眼不可見的瑪那流動，阻隔一切外來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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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仙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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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的英雄們，為了守護得來不易的樂土，於是聯合各地的有志之士，創建這座學院，培養後人、鍛練界材，只為確保這片曾經失去的樂園不再成為妖精的魔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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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此，他們從最初階段便進行嚴厲的篩選，再經歷三年嚴苛的訓練，把所有不適合、缺乏潛力的人通通過濾後，最終培養出來的，就是把世界和平背到肩上的前線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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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靈仙——亦即是狩妖士，狩獵妖精的有能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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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白凌、勝天，還有無數青少年，拚了命也想實現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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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這也是一份把自身投入到戰場上，每次執行職務都是生死關頭的高風險工作。為此協會和學院亦以優渥的薪金、完善的住宿、充足的健康及醫療保障、完善的工傷及殘疾的保險金，甚至因公殉職的賠償金等，讓前線戰士及家人，都能獲得相應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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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正因如此，不問孩子的意願，執意要他們應考的家長更是屢見不鮮，明知入學難度之高，卻抱著「我不行你該行」的心態，更把考上視為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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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從不關懷孩子的夢想和意願，只視其為穩賺不賠的投資。他們看上的，只有入學後學費全免，訓練生的固定薪金，以及大學保送和內定就業——孩子們不過是他們翻身的最後希望。至於孩子是否適合，他們根本沒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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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靈仙學院另一個必須嚴厲篩選考生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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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才剛踏進學院內部，然而映入勝天、白凌眼簾的，卻是比車上還多好幾倍的人潮，「這到底是甚麼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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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當最後一人的白凌踏進學院，學院的大門亦隨之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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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聞聲回頭，只見冰冷的銅牆鐵壁中，刻有一條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蛇。

***

　　白髮垂下頭，步伐緩慢地踏進校園。走了兩步，停下來、回頭，然後不情願地繼續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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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違三個月，白髮終於必須回到學校，履行學生的義務，也將會見到久違三個月未曾見面的同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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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須得⋯⋯上學嗎？」然而，這並非他所希望，但這亦非他可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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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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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態度苛刻、粗鄙的胖女人，只會一味說著「別煩到我」，便硬把自己推到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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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注意到別人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白髮連忙雙手抱胸，企圖用手掌掩著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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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情願地走著，生怕又會接觸到別人的目光——很可怕，那些目光在小孩看來，比刀劍更尖銳，也比寒冰更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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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那就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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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髮驟然停下，思索幾秒後，又再繼續行走，走過操場踏上樓梯，前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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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沒甚麼分別。他如此對自己說著，就算不上學，回孤兒院也沒有意義，那裡只有一群可怕和兇惡的大人，他們只會命令自己早上乖乖上學，放學後乖乖回房，直到吃飯前——半個麵包和一杯開水，絕對不准打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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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已經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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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沒有會笑著迎接自己，煮著温飽的飯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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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昔日聚集著朋友的秘密基地，在那天後便人去樓空，只有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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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世界幾乎完全改變了。沒有改變的，只有眼前這張充滿傷痕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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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默默拉開椅子，書包掛在桌子的左側，然後坐好，低頭凝視這張熟悉不過的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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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𠝹刀刻上的「垃圾」、「麻種」等侮辱自己的詞語，用鉛筆畫上，一個頭髮沒上色全身發臭，沾滿大便的小孩的塗鴉，抽櫃裡堆滿吃剩的零食、沾滿碎屑、鼻涕的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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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這個座位仍然跟他記憶中的事物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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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看看誰來了！」一個頭髮中分，兩側剃光，校服沒攝好的男生指著白髮，故意放大聲量，讓全班焦點聚集到白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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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這不是白頭仔嗎？」他走到白髮身旁，亂搓著他的頭髮，擺出一副熟人的嘴臉：「我可是很掛念你啊！你知不知道三個月沒見到你，老子很寂寞喔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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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他左手從褲袋拿出一張畫上由兩個圓形、正倒三角形，和一個像火焰般的圖案組成的圖案，一手拍在木桌上，然後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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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誰都知道，白髮缺席這麼久，是因為他被捲入三個月前區內的一場災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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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是故意這樣說的——這可是他們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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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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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這麼冷淡嘛！對不對呀各位！」中分抬頭，對朋友圈的傢伙打個眼色。「我們全部——都很掛念你啊！沒你跟我們玩，我們真的很——寂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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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來四個人加入中分的行列，合計五人一起圍著白髮，對他摸手摸腳。有些用指頭鑽他的臉頰，有些把手伸進他的褲袋擅自拿走他的錢包，有些則把他書包的書本文具全部倒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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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嘛！你不在，我們都沒心情啦！」「對對！畢竟白痴仔是我們的大佬嘛！」「嘩！低能仔！這麼久不來，怎麼荷包也縮水了呀喂頂你個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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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餘的同學紛紛跟朋友們細語交談，一邊說著「太過分了⋯⋯」、「怎麼這麼缺德啊⋯⋯」、「偏偏旺旺今天請假⋯⋯」等批評中分頭的小團體的話語，藉此安慰自己絕對不是對惡行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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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你們別這樣欺負他啦！」中分冷笑，然後舉起左手，點燃火焰的食指慢慢伸向白髮的頭髮，最後停在他的瀏海上，任由火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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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火焰，也是無人敢正面違抗他和他的小團體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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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材——也就是曾經被視作「超能力」、「超自然力量」的能力的。而不幸地，中分有著比常人較高的天賦，加上他的家庭背景，使他很有可能在數年後會考入靈仙學院，訓練三年後便可成為狩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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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現今崇尚界材的風氣下，即使他經常欺壓弱小，校方也只會隻眼開隻眼閉，默許他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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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本校出了個狩妖士，豈不美哉？屆時我們學校就是間有狩妖士的母校，那些家長也會瘋狂報讀本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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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所當然地，中分頭身邊自然聚集了跟他臭味相投的份子，也理所當然地出現被他們盯上，一個運氣不好小學六年都得在這種環境下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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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白髮毫無懸念就是那種倒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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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反而可怕得叫人無法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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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分頭的一句話，決定了他們今後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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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白頭仔已經是個天煞孤兒仔嘛！連自己老母都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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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瀏海遮掩的右眼，閃爍著叫人懼怕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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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整個課室染上寒冷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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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那右眼一樣，單一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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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3節「學院和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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