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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 22, 2025 2 21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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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懿旃

18

女

南鼎

女子高中生

第一章：童年的异变（4—12岁）

魏懿旃的童年，起初看上去似乎和大多数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她出生在雫港，父亲魏正衡是雫港第一高中的历史教师，母亲刘青华在另一所高中教授文学。他们是地地道道的书香门第，家中藏书无数，茶香墨气弥漫，营造出一个文化氛围浓厚的环境。在旁人看来，这无疑是孕育才女的温床。

然而，魏懿旃并不满足于书本上的知识。她的兴趣远比父母想象得更加复杂、黑暗——甚至可以说，是扭曲的。

4—6岁：好奇心的萌芽

4岁时，魏懿旃已经展现出极高的智力。她的语言天赋出类拔萃，能流畅地阅读书籍，并能轻易模仿成年人说话的方式。她尤其喜欢历史书籍，但不是那些讲述文明进步的篇章，而是充满血腥杀戮的战争史、帝王权谋，她尤其痴迷那些描述酷刑的段落。

她的父母对此并没有过多在意，甚至还为女儿的早慧感到欣慰，认为她只是对“历史”感兴趣。然而，魏懿旃的兴趣可不只是停留在书本上。

6岁那年春天，她在家门口的公园里第一次目睹一只小鸟被野猫活活撕碎。其他小朋友吓得尖叫逃跑，唯独她蹲在血泊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只小鸟如何在抽搐中断气。她发现自己心跳加速，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了一点弧度——她喜欢看到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化为残骸的感觉。

为了重现这一幕，她开始故意往公园里洒面包屑，引诱更多的鸟儿聚集，然后偷偷放出家里的猫，让它们上演一场捕杀游戏。

她的母亲曾无意间看到她盯着窗外猫捉鸟的画面，轻轻问她：“小旃，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它们？”

魏懿旃回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因为很有趣呀。”

母亲并未深究，毕竟孩子对自然界的生老病死感兴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并不知道，魏懿旃每次看完后，都会在日记本上记录下自己的“实验”心得，并思考如何让捕猎变得更加“有趣”。

7—9岁：伪装与操控的初步练习

7岁时，魏懿旃已经能熟练地在人前戴上不同的面具。

在学校，她是品学兼优的小天使，乐于助人，成绩优异，老师们都夸她是“最懂事的孩子”。在家里，她则是乖巧听话的女儿，偶尔撒娇，时常向父母询问一些“有趣”的问题，比如“人死后为什么会腐烂？”“为什么战争时期人们要用酷刑？”

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她开始对活物进行更残忍的“实验”。

她曾在父母不在家的时候，用橡皮筋绑住一只小鸡的翅膀，观察它如何在惊恐中挣扎，然后慢慢地剪掉它的羽毛。她对疼痛的研究也越发深入，比如用针刺蜗牛的触角，看它们收缩的速度，以及在疼痛刺激下，它们是否会选择不同的逃跑路线。

她渐渐发现，生物的痛苦是有规律的——只要掌握了这些规律，就可以决定它们的生死。而人类，或许也不例外。

9岁那年，她的社交能力开始展现出惊人的一面。她能轻易察觉到老师的情绪变化，投其所好，得到他们的偏爱。她也能利用同学之间的矛盾，制造小规模的争端，然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欣赏他们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争吵甚至打架。

有一次，她故意在班级里散播一位女生的谣言，成功让对方被孤立。但当那个女生哭着向老师诉苦时，魏懿旃却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甚至陪着她一起掉眼泪，成功博取了老师的同情。

这一天，她意识到自己掌握了一种更高级的“猎杀”方式——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伤害更有趣。

10—12岁：枪械、猎奇与暗网

10岁时，魏懿旃偶然翻到父亲的书柜，里面有一本关于二战武器的书籍。她第一次接触到“枪械”这个概念，并瞬间被深深吸引。

她开始查阅更多关于枪械的资料，并用积木、木棍等物品模仿枪支的结构。在网上，她找到了不少枪械拆解的视频，甚至还在父亲的书桌上找到了军用枪械的介绍手册。

11岁那年，她已经能够流畅地说出数十种枪械的型号、口径、射程，甚至能从视频中推测枪械的拆解步骤。她对机械的兴趣与日俱增，甚至开始研究如何制造简易的陷阱。

但她的兴趣并不仅限于此。

12岁那年，她在暗网上发现了一个名为“Crimenet”的论坛。那里充斥着各种猎奇的视频、非法交易信息，甚至有人专门发布虐杀小动物的影像，以此换取数字货币。

她决定加入。

她用家里的摄像机拍摄了一段自己虐杀流浪猫的视频——她先是用食物引诱它进入陷阱，再用钝器击打它的四肢，最后在它濒死的时候，用锋利的小刀一点点地剥开它的皮肤，观察它的神经如何抽搐。

当视频上传后，她收到了第一笔加密货币奖励，也收到了更多“观众”的留言，他们赞美她的手法“精准”，鼓励她继续拍摄更多“作品”。

那一刻，魏懿旃第一次体会到，自己不仅能操控身边的普通人，还能操控屏幕那头的观众。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她决定，未来要做更大的事。

第二章：初中的阴影（13—15岁）

魏懿旃升入初中时，已经是一个精通伪装与操控的猎手。她的外表仍然是那个温文尔雅、成绩优异的“文学少女”，但在她所编织的幕布背后，隐藏着无数让人不寒而栗的秘密。

1. 伪装的艺术：文学少女的完美人设

进入初中后，魏懿旃迅速适应了新的环境。她的第一步，是建立起“温柔聪慧”的形象。她会在早晨独自坐在教室里翻阅世界名著，偶尔在课余时间拿着笔记本低头写作，看上去仿佛沉浸在文学的世界中。

在语文课上，她总能用最精炼的语言解析文章的深意，甚至比老师的讲解还要透彻。每当老师提问，她都会用温和又带点羞涩的语气回答，赢得了所有老师的青睐，甚至连校长都对她印象深刻。

她在成人面前展现出的，是一个纯洁、温文尔雅、热爱文学的少女形象。老师们对她的评价是：“难得的才女，温柔又聪慧。”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精心设计的假象。

2. 操控者的养成：如何利用人性操控他人

魏懿旃早已掌握了人心的弱点，她知道如何用甜言蜜语让成年人对她放心，也知道如何在同龄人中制造分裂，让别人按照她的剧本行动。

她特别喜欢PUA身边的“弱者”。她寻找那些性格懦弱、缺乏自信的人，假装给予他们关心，让他们对她产生依赖。

她曾经在班上找到一个因家庭问题而自卑的女生，每天温柔地对她说：“你其实很聪明，不要总是看不起自己。”她假装关心对方的生活，甚至会带些小礼物给她。这个女生逐渐对魏懿旃产生了无比的信任，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

然而，在这个女生完全信任魏懿旃后，魏懿旃开始慢慢地灌输她“你无法离开我”的观念，让她产生强烈的心理依赖。她会有意无意地让对方觉得，除了自己，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关心她。

最终，这个女生变得离不开魏懿旃，甚至为了得到她的认可，不惜去做一些荒唐的事情——比如，去羞辱班上另一个同学，甚至偷取老师的教学资料。

当事情败露时，魏懿旃却一脸无辜地对老师说：“我一直在劝她，可她就是不听……”

这个女生被学校处分，而魏懿旃则依然是那个受人喜爱的乖乖女。

3. 知识的武器：枪械、陷阱与人体研究

初二那年，魏懿旃的兴趣逐渐扩展到了更加危险的领域。她不仅研究枪械的拆解与组装，还开始尝试制造一些简易的陷阱。

她曾经在学校后山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捕猎陷阱”——用树枝、绳索和金属钉制造一个隐蔽的机关。一天放学后，她故意将一个讨厌的男生引到后山，说那里有“她发现的一窝小猫”。

当那个男生走近陷阱时，他的脚踩在一根极细的绳索上，瞬间被一块翻倒的木板绊倒，整个人摔

进泥坑，膝盖和手掌被尖锐的木刺扎伤。魏懿旃站在一旁，露出天真的微笑：“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当然，她并没有直接杀人，但她享受这种操控别人的感觉——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落入自己设下的陷阱，看到他们惊恐、痛苦的表情，这本身就是一种猎奇的快感。

4. 暗网与猎奇交易

在暗网上，魏懿旃的“作品”越来越受欢迎。她已经不满足于虐杀小动物，而是开始寻找更有挑战性的目标。

她发现，有一些猎奇爱好者愿意高价购买“活体实验视频”。于是，她在一处废弃工厂里抓来了一只流浪狗，拍摄了一段“人体实验”的视频。她先是用不同的药剂测试狗的反应，记录下它的痛苦表现，最后用钝器砸碎它的四肢，再用锋利的刀具一点点剥离皮肉。当这段视频上传后，她获得了大量的赞赏和资金——她的“作品”开始成为暗网中的热门内容。

她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而她可以通过这些人，获得更多的资源与满足感。

5. 初三的猎奇实验：人体试验的开始

初三那年，魏懿旃的猎奇心理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已经不满足于小动物，而是想要试验“人类的极限”。

她找到了一个喜欢跟她搭话的男生，对方单纯又天真，完全被她的外表与聪明才智所吸引。魏懿旃故意在对方面前流露出一些“忧郁”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是她唯一的“救赎者”。

在一次周末的“约会”中，魏懿旃把这个男生带到了废弃工厂，并递给他一瓶水——里面掺杂了微量的镇静剂。

当男生喝下后，他逐渐感到眩晕无力，而魏懿旃则站在他面前，拿出一根针，轻轻地在他手臂上戳了一下，看着鲜血缓缓渗出。

她低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人类的极限是什么？”

这个男生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魏懿旃，而她则拿着锋利的小刀，轻轻地划开他的皮肤，仔细观察着血液的流动方式。

她没有杀死他——那太麻烦了。但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让这个男生终生难忘。

而她，则在日记中写下了她的心得：“人类的求生本能比我想象得还要强烈。不过，我的实验才刚刚开始。”

高中篇：A班的恶魔游戏

1. A班：人渣聚集地

雫港第一高中是南鼎的顶尖学府，而A班是这里最令人忌惮的存在。表面上，这是学校最优秀的班级，成绩名列前茅，人才辈出；但实际上，这里是一个人性扭曲的角斗场，所有人都聪明、冷漠、善于算计——一群披着学霸外皮的恶魔。

魏懿旃在这里如鱼得水。

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A班的学生太了解彼此，他们不会在意你是天使还是魔鬼，只要你不会把刀子捅向自己，那就是自己人。

在这个班级，她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本性。

——她可以在课间讨论如何用化学药品无声无息地毒杀一个人，而旁边的同学只是随意地补充：“加点甘油会更快。”

——她可以在自习课上当众播放地下网站上的死亡录像，而旁边的同学只是淡淡地评论：“比上次的那个更有观赏性。”

——她甚至可以在班级群里发布一张自己虐杀动物的照片，而A班的人只是回复：“这个构图不错，角度再调一下。”

她和A班的关系很微妙——她不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干涉她的兴趣。

在A班，她是绝对的恶魔，而这群同类，乐于观看她的表演。

2. 伪装的文学少女

在A班，她是残暴的狩猎者，而在老师和家长面前，她是温柔端庄的文学少女。

她会在家长会上微笑着朗诵自己的作文，内容充满对生活的热爱和哲理性的思考，赢得满堂喝彩。

她会在教师办公室轻声细语地和老师讨论诗歌，偶尔露出一点少女的害羞，让老师们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她会在母亲的学校露面，站在母亲身边温顺地听课，表现得像个谦逊勤奋的好学生，让所有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没有人会怀疑这样一个知书达理、成绩优异的女孩，真正的兴趣竟然是操控、破坏和猎杀。

3. PUA男老师：精神操控的实验品

魏懿旃在高三时遇到了她的新猎物——纪承业，一位刚刚被调到雫港第一高中的年轻男教师。

他年仅二十八岁，清瘦斯文，家境普通，性格内向，是个对待学生十分温和的老好人。魏懿旃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破绽——他过于善良，太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过于渴望得到学生的尊重。

于是，她开始了她的实验。

——她在课堂上积极发言，表现得比任何学生都认真，让纪承业对她产生好感和信任。

——她在下课后主动留下来帮他整理课件，偶尔带点零食过去，笑着说：“老师，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吧？”

——她在办公室偶尔轻声抱怨：“老师，我觉得有些同学好像故意针对我……您会站在我这边吧？”

她让纪承业习惯自己的存在，依赖自己的温柔，再一步步加深他对她的情感投入。

她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家庭压力很大”，在他面前装作偶尔脆弱的样子：“我妈妈总是对我很严格……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纪承业开始对她产生同情，甚至愿意在课后单独给她辅导。

然后，魏懿旃开始操纵他的情绪。

——她故意在办公室里哭泣，等着纪承业过来安慰。

——她在下雨天站在教学楼前，装作没有带伞，等着纪承业主动递过自己的伞。

——她在学校论坛匿名发帖，暗示“某位男教师对女学生特别关心”，等着谣言发酵。

等到纪承业察觉不对劲，想要疏远她时，她已经控制了他的情绪。

她只是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老师，如果你突然不理我，别人会不会觉得你真的对我有非分之想？”

纪承业彻底慌了，他害怕了。

最终，他选择了主动辞职，甚至在离职后还不敢和任何人解释原因，生怕牵扯到魏懿旃。

魏懿旃静静地看着他狼狈离开，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4. 更加猎奇的实验

魏懿旃的实验不仅仅局限于PUA老师，她对各种极端行为都充满兴趣。

——她曾在深夜闯进学校实验室，把一只流浪狗的尸体塞进福尔马林里，观察它被浸泡后的变化。

——她在某个论坛上匿名发布了一份“完美犯罪计划”，详细讲解如何制造密室杀人案，并在评论区引导某个有心理问题的网友实践。

——她在放学后跟踪了一位社交恐惧的女生，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着很没意义？”然后在她书包里悄悄塞了一把美工刀。

这位女生最终在家长会上割腕未遂，被紧急送医。

魏懿旃站在人群后，静静地看着救护车离开，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5. A班的共犯们

A班里没有无辜者。

这里的学生，有些人是残忍的旁观者，有些人是主动的参与者。他们不会阻止魏懿旃，甚至会在某些时候帮她一把。

——当魏懿旃在学校论坛上策划某个“社死计划”时，总有人会在她的帖子下添油加醋，让事情变得更加失控。

——当她在课间讨论某个“完美犯罪理论”时，总有同学会补充更细节的执行方案。

——当她在班级里“筛选”下一个猎物时，总有几个人会投来兴奋的目光，期待着一场新的恶作剧。

魏懿旃在A班，并不是孤独的恶魔。

她只是在最适合的地方，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

6. 高三下册，2017年夏天

魏懿旃站在教学楼顶层，俯瞰着整个雫港。

毕业临近，A班的学生即将分道扬镳，未来或许会有人成为知名学者，有人会成为商业巨头，甚至有人会进入政界。他们表面光鲜，但他们都有着相同的黑暗过往。

——这里曾经是他们的猎场。

魏懿旃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会停下。

她只是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能遇到更有趣的“猎物”罢了。

《言之影》·其一：书之初现

南鼎的雨夜，总像是压在城市胸口的呜咽。

雫港街灯如鬼魅，细密的雨珠砸在铁皮屋檐上，仿佛远方无数人在说着不愿听的密语。

魏懿旃坐在出租屋的床沿，手机屏幕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她那张脸在蓝光下苍白如纸，微微弯起的唇角却挂着冷漠的审视。

她并不想买什么，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浏览一个地下二手网站。

这个网站名叫「SubTerra」，它没有登录界面，也不属于表网，而是一个藏在多个跳板服务器背后的深暗市场——没有分类，没有广告，只有令人不寒而栗的交易清单：

 【旧货】东欧暴动时期义眼一颗（携带部分视神经碎片）

【咒物】中原遗物，传说为苗疆“龙骨”，仅一件

【军用】VX毒剂罐头（5mg），转运自高棉边境

【奇物】战后遗留铀矿石，略带荧光感

【服饰】越战后期道袍，曾沾少量血迹

【杀器】东瀛武士刀，刃口仍利

【失物】一只木盒，内部残存儿童牙齿四颗

魏懿旃缓缓下滑着页面，嘴角浮现一丝讥讽。

“愚民的妄念堆积的商场。”她在心中低语。

可下一页，一个不起眼的商品让她猛地停下手指。

那是一张照片，一本残旧的黑色封皮书，封面没有书名，唯有一排用毛笔写下的干涸笔迹：《言之影》。

配图的商品介绍异常简洁：

“无意所得，读者请自负后果。”

售价：50美金

发货地：菲律宾海

运输至：东南亚指定地址

魏懿旃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有三分钟。

她几乎听见了——那本书从屏幕深处传来的低语，像是有人贴在她耳边用两种语言同时诵咏，又像是有无形之手从屏幕彼端悄然拨动她内心某个名为“支配”的弦。

她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加入购物车”，心中浮起一丝奇异的念头：

“若这书真能干扰人心的语言系统，那便比任何刀枪毒药，更适合我。”

《言之影》·其二：黑包裹与陌生词

雫港码头的清晨总带着海水与柴油混合的气味，潮湿、阴冷、仿佛海雾从地底蒸腾而出。魏懿旃站在卸货区，衣角被风吹起，灰蓝色的校外制服外套在她身上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魏小姐？”

一个满脸风霜的工人拿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包裹，低声问道。

她点了点头，接过那沉甸甸的东西。包裹没有任何标志，只有一圈圈交错缠绕的黑色工业胶带，上面用白油笔潦草地写着一个数字：“88”。

“你这包裹，从……菲律宾海一艘船上卸下来的。说是特别交代给你。”工人擦着额头的汗，表情有些不安，“内容……挺怪的。”

“谢谢。”魏懿旃淡淡一笑，低头骑上她那辆老旧的深灰色电动自行车。

回家的路上，阳光从乌云缝隙中刺穿而下，像利刃划开雫港混沌的天空。她将包裹横放在脚踏之间，电动车的车轮在雨后的积水中驶出一条长长的涟漪。

她的家位于雫港郊区一座老式独栋屋中——屋外藤蔓疯长，院墙斑驳，门口的信箱锈迹斑斑，一切仿佛与这座飞速运转的现代城市格格不入。

她关上门，扔下书包，一头扎进自己的卧室。

魏懿旃坐在床上，小心地剪开包裹的第一道胶带，嘎吱一声，像是封印被解除。黑色包装纸撕裂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刺耳。

她先看到那本书——《言之影》。

封面漆黑，纸张泛黄，像是沾过某种液体后再风干的残留。翻开扉页，依然是那行诡异毛笔字，只是墨迹中仿佛混着砂砾，摩挲时甚至能感觉到沙粒在指腹下碾动。书中无页码，无目录，内容像是连篇胡言的诗句，却奇诡地吸引人继续往下读。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静静地躺在书下。一个银灰色的CD袋，其余无任何包装，正中间写着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单词：

“erklären”

魏懿旃盯着那个单词看了许久，像是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嘴唇微微蠕动，试图念出这串陌生字母，却发觉舌头像被粘住了一般，说不出口。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文件盘。这可能是……某种钥匙。

犹豫片刻后，她坐到书桌前，将CD塞进旧式台式机右侧的CD槽里。那台电脑咔哒一声响，屏幕变暗，光标消失，桌面图标一个个自动关闭。

然后，黑屏。

屏幕中突然亮起了一个闪烁的白点，随后像心跳一样跳动、膨胀，直到化作一行灰色斑驳的文字：

 "Worte sind Schatten der Gedanken."

——言语，是思想的影子。

紧接着，整个屏幕震颤了一下，一段诡异的念诵声在耳机中响起。

魏懿旃皱起眉头，那不是她听得懂的语言，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种“被理解”的错觉——仿佛屏幕那头在窥探她的意识，用某种古老的语言与她心灵对话。

CD突然停转，屏幕恢复平静，只留下那句德文静静地悬在中心。

她的心跳却加快了。

一种名为“操控”的快感，从指尖攀爬至大脑皮层。她握紧拳头，眼神沉了几分。

她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走上怎样的道路。

但她明白，这就是她等了十五年的——钥匙。

《言之影》·其三：德语、光碟与耳语之谜

电脑屏幕一度陷入死寂，魏懿旃坐在泛着旧光的书桌前，指尖悬在鼠标上，微微颤抖。她下意识拿起手机，打开OCR翻译APP，将镜头对准那句令她心跳加速的德文。

“Worte sind Schatten der Gedanken.”

几秒后，手机翻译出结果：

“语言，是思想的影子。”

她眉头一蹙，转而输入CD盘中央那个陌生的单词——“erklären”。很快，屏幕给出翻译：“解释，说明。”

“德语……？”她喃喃自语，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可这东西是从……菲律宾海那边寄来的。”

她一时间理不清。雫港离那里远着呢，而那片海域——东南亚海线上，杂乱、交错、充满未知。一个纳粹风格的德文词，却随着不明渠道的货船流转至热带岛屿，又通过地下网站来到她手中。

“是谁在送我这东西？又是谁要我理解‘解释’这个词？”她自问，却得不到答案。

她正低头琢磨，耳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CD开始转动了。

屏幕忽然亮起，那白点再度跃动。这一次，它没有化作文字，而是骤然切入影像。画面像是被生锈的铁片撕裂般闪烁，接着进入正片：

黑白影像中，几名身穿纳粹军服的士兵正将人群驱赶进浓雾中的车厢。小孩的哭声，女人的尖叫，混杂着军犬的咆哮。

魏懿旃下意识伸手想暂停，却发现鼠标无法移动。

一段低沉而缓慢的旁白响起——是德语，发音标准而沉稳，像一位年长的教授在讲授死亡的语言。

可最诡异的是——魏懿旃听得懂。

她明明从未学过德语，连德文26字母表都不熟。可那声音，在她耳中，却仿佛自带翻译。

 “你好……这是来自苏黎世的一名学者——或许该说是逃亡者——的声音。”

 “我并非政治犯，而是意识的研究者。是语言的拆解者，是意义的掘墓人。”

画面切换，一张泛黄的笔记纸在显微镜下被慢慢烧焦，手写体潦草却深刻。然后转入一间昏暗的地下实验室，镜头晃动间掠过数个放大的人脑切片模型、拼贴着数十种语言的墙壁、还有——一双双被遮住眼睛的实验者。

 “纳粹需要枪与坦克，而我研究的是词语中的力量。”

“语言不仅承载思想，它本身就是能量，是一种未被发现的、能改变‘现实知觉’的场域。”

魏懿旃瞳孔收缩，脑中泛起某种奇异的眩晕感。画面中开始出现更多片段：

——一名实验对象双眼紧闭，嘴中念出某词后，另一名对象突然开始自残。

——另一段录像中，一本类似《言之影》的书被放在空房间中央，五分钟后，房间内的三人无一例外，情绪崩溃，抱头痛哭，最终一个人将头撞向墙壁……

“我们创造了语言的幽灵，它能迷惑、渗透、诱导、支配。”

 “而这份研究，我不愿落入第三帝国残党之手。于是我将它分散，埋藏……等待有人来读懂。”

《言之影》·其四：语言杀戮器

魏懿旃盯着屏幕，眼神恍惚，影像依旧未停。那幽深的德语继续在音箱中回荡，音调低沉得像是从地底某处透过泥土发出的亡灵低语：

 “阿道夫·希特勒并未使用枪炮征服德国，他使用的是语言。”

画面切入——一段历史资料片的片段。纳粹元首站在柏林体育场的讲台上，满场旌旗招展，黑红白三色旗帜犹如沸腾的血流，在铁制扩音器里喷涌出癫狂与狂信。

 “他用语言，让一个国家陷入自愿的失明。他让人们相信屠杀是一种净化，让谎言成为真理。”

“而这并不是希特勒的发明，他只是使用得最得心应手而已。”

画面切换，一张张真实历史的脸孔浮现于屏幕：

墨索里尼，面对广场上万头攒动的人群，嘴角冷笑，舌锋如刀；

波尔布特，对着麦克风诉说“重建纯洁社会”，随后万千尸骨筑起乌托邦的地基。

“你看见了吗？语言，是属于高等智慧生物的器官。”

 “它并非如手脚般可视，却能切割信仰、制造集体幻觉、传播爱，也传播死亡。”

镜头忽然旋转，仿佛从正史投向隐秘。几个身穿白袍的人影围坐在烛光下，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上百种古老语言书稿。从苏美尔楔形文字到藏地咒语，从诺斯底教义残卷到启示录密文。

 “我们，言之影派，致力于研究语言的物理性。”

 “我们相信，词语是能量的具象，话语本身能干扰神经元的放电节律，引导大脑产生幻觉、瘫痪、信仰、崩溃，甚至——死亡。”

魏懿旃听到这里，身体发冷。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所听到的，不只是一段知识的传授，而是——一种侵入。

她的眼角跳动，嘴角下意识微微张开。她开始觉得，自己仿佛听懂了一种语言的结构，那不是中文、不是英文、不是德文，而是一种语言的骨骼，一种潜藏在一切沟通之后的形而上的秩序本体。

“词语，不再是信息的媒介，而是现实的生成器。”

“你说‘他死了’，他的影像便在听者脑中灭亡；你说‘她是魔女’，她的命运便在群体共识中化为灰烬。”

此时，屏幕上赫然浮现一行鲜红的文字，像是灼烧在视网膜上的烙印：

“言语即影，意念即刑。”

魏懿旃猛地后仰，呼吸急促，额角的汗水划过发丝，顺着她的脖颈滑入衣领。她的脑海被剧烈的轰鸣占据，每个字词都仿佛在脑壳内翻滚、炸裂、重构。

她低头看向那本《言之影》。

此刻，她已无法再把它当作一本“文艺奇书”，它更像一把被深藏了半世纪的武器，被语言编织而成的黑色诅咒书籍——它没有封条，却有着比任何炸药都更强大的破坏力。

她的手，在桌面上颤抖着触碰封皮。

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她开始想象，如果她在台上演讲，如果她在广播中朗读，如果她在课堂上低声絮语——她是否能如录像中那些人一样，操控意志、改写记忆、摧毁世界。

而这些，仅仅是“语言”这一个器官的力量。

《言之影》·其五：诡声之后

魏懿旃仍怔怔地坐在电脑前，指尖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敲下一键。光碟的旋转声渐缓渐止，如一场风暴后的死寂，CD发出“嗒”的一声，停在了驱动器里。

她屏息了好几秒，像是从幽闭的梦中苏醒。那行鲜红的句子——“言语即影，意念即刑”，早已从屏幕上消失不见，仿佛不曾出现过。但那句字句撕咬心神、震颤意识的低语，仍在她脑海回荡，像蛇鳞在思想中游弋。

“……这也太疯了。”她低语。

她试图笑一笑，以冲淡身体里的寒意。然而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只是发出干涩的音节。那是一种被窥见了世界裂缝之后的不安与战栗——一个普通的夜晚，暗网上一张五十美元的交易，一本神秘书籍，一张刻录碟，却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异变。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在付款前，那个商品页面的下方有一行红字，是用奇怪字体写的，在白底背景上若隐若现。那是一句冷冰冰的免责声明：

“风险由买家自担，后果自负。”

她在当时嗤笑了一下，心想这是卖家在卖芬太尼吗？可现在，她只觉得后背发麻。魏懿旃深知，任何以“后果自负”收尾的东西，绝不会是善类。而她现在，就像误啖禁果的夏娃，明知蛇信妖异，仍然咬下了那一口苹果。

她闭上眼，将身体后仰倚在靠椅里，想冷静一会儿。

可“冷静”这种词，已离她而去。

她需要验证，她必须知道——自己听懂德语，到底是那个录像的错觉，还是她真的……学会了某种东西？

她猛地睁眼，点开浏览器，输入关键词：“Berlin speech cold war”。

网页上跳出一系列录像——在柏林墙前的演讲、在勃兰登堡门下的呼喊、在东德民众的眼泪与呐喊之间。

她随便点进一个。

画面中的德国政客，身穿灰色风衣，站在水泥墙前，背景是喷涂“Freiheit”的涂鸦。麦克风前，他神情激昂，大声疾呼。

然而——

魏懿旃一句也听不懂。

她愣住了。

刚刚那段录像的德语，她分明一字未学，却能在心中“听懂”，准确明晰，如母语低语。

可此刻，耳边的德语不过是陌生音节的叠加，是一串无意义的喃喃之语，是音波，不是语言。

她眨了眨眼，试图集中注意力。

政客说着说着，音调高昂，台下掌声四起。魏懿旃却只听见嗡嗡声——“Wir müssen standhalten... freiheit... nicht aufgeben... vereint...”

完全陌生。

她突然意识到，那段录像里的德语，是“只给她听懂的”。

而其他德语——哪怕是真实存在的语言——对她仍是无法破解的墙壁。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语言学习能力’。”她低声说。

而是“语言认知权”的赋予。

——或者说，某种选择性的信息降临，那段视频里的“德语”，只是为了引导她、传递知识的“壳”，而不是语言本身。

她感到一股奇异的冰冷从手指尖窜起，顺着脊柱往脑后刺去。她下意识看向那本尚未翻阅的《言之影》，黑色封皮在灯光下像是吸收光线的沥青，完全无字，却重若沉锚。

她想起那行句子：

 “词语，不再是信息的媒介，而是现实的生成器。”

她开始怀疑自己还是否处于常识世界里。那CD里的知识似乎穿越了文字与图像，像病毒一样注入了她的大脑中，而《言之影》只是那个病毒的孵化器。

“这玩意……我到底打开了什么啊……”她喃喃。

外面，港口吹来的海风穿过窗缝，带来咸湿味。远处还有货轮的汽笛声，但那已是另一个世界的声响了。

魏懿旃，第一次意识到，她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折返的道路。

石迪欧

18岁

男

南鼎

男子高中生

石迪欧的小时候，宛如一颗无人问津的冷星，孤独地漂浮在不为人知的暗黑角落里。父母的事业繁忙，将他交给了家中的保姆与私人教师，他的世界从来没有过温暖的亲情，只有严苛的教导与期望。从小，他就被教导如何以超凡的智慧脱颖而出，如何在冷静与理性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而非依赖于人际的情感纽带。他的父母，永远忙于事务，永远不曾给他一丝真正的关爱。他们的眼里，只有成绩与未来的宏伟规划。而石迪欧，早早地便理解了一个冷酷的现实：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依靠自己。

年仅六岁，石迪欧便能精准地解答数学难题，并且能无声无息地击败任何同龄人。学校的老师、同学们对他刮目相看，但也有着一种敬而远之的疏离。没有孩子愿意和他玩耍，尽管他在学习上才华横溢，尽管他的成绩无可挑剔，他依然是那个没人愿意接近的孤独孩子。即使在操场上，他的身影也常常是孤独的，在他那冰冷的双眼下，连最轻微的欢声笑语也显得不值一提。

八岁那年，他的天赋得到了学校的特别注意，成为了A班的一员。这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但在石迪欧的眼中，这份荣耀不过是他走向孤独更深处的标志。A班的其他孩子，个个天赋异禀、聪明过人，但正因如此，他们之间的竞争更为激烈。石迪欧不曾与任何人真正建立过友谊，反而，他的眼中更多的是同伴们的弱点与缺陷。他不与任何人争斗，也不与任何人分享。无论是在学校的课堂上，还是在生活中的琐事，他都始终保持着一种冷静、理性、且略带冷漠的态度。那些微小的情感纠纷与人际关系上的牵绊，在他看来不过是无意义的杂音。

然而，这份冷漠并非天然，而是经过岁月的淬炼与磨砺。他清楚地明白：只有永远站在高处，才能俯瞰一切。他懂得如何操作别人，如何掌控局势。他不需要依赖别人的认可，因为他从不需要亲近他人的心。他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打造了一条与他人不同的道路，冷漠而坚定，步伐稳健而不容质疑。

12岁那年

当他站在A班的讲台上，冷眼看着其他同学，他知道，这个世界的游戏，早已由他开始策划。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孤单的小男孩，而是一个已经开始掌控一切的少年——冷漠、理性、心机深沉，带着一份令人惊惧的复杂心性。

从那时起，石迪欧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注定无法回头的存在，走上了与世界对立的道路。

石迪欧的初中时光，是他个人觉醒的时期，也是一段恐怖而光辉的历史——不仅是对他个人的觉醒，也是对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野心、冷酷与操控欲的爆发。十三岁时，石迪欧进入了雫港一中的初中部，那是一座与外界完全隔离的“实验场”，充满了各种有趣的挑战，也埋藏着他未知的命运。

他从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什么。即使周围的同学热衷于结交朋友，搞小团体，分享秘密，石迪欧却始终保持距离。他仍然是那个冷静理性、内心复杂的少年，心中有着一种远超同龄人的孤独与独立。尽管如此，他的聪慧与天赋还是很快让他脱颖而出，成为了班级的关注焦点——这并非因为他展现出超凡的社交魅力，而是因为他拥有能将一切局势控制于掌心的才能。

那时的雫港一中，班级的领导结构混乱，争斗不断。有些同学依靠家族势力得到班长的位置，而有些则通过讨好老师、拉拢同学争取班委职务。整个初中部的气氛充满了暗流与尔虞我诈，然而，石迪欧却以一种超脱的姿态，在这种风云变幻中悄然崛起。

初一开学的第一天，石迪欧便以一种冷静、理性的态度开始接触周围的一切。他没有刻意讨好任何人，而是迅速洞察了每个同学的脆弱与优点。那些班级中已经有了固定势力的学生们，早早便感受到了石迪欧与他们不同的气场。他不需要用任何言辞去威胁，也不必使用任何强硬的手段。他只需要一个冷漠的眼神，或者一段看似不经意的谈话，就能轻易地将他人的意图洞悉与引导。

初二时，班长的选举再次来临，而这一次，石迪欧已经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孤立无援的孩子了。他的冷静与理性，成为了同学们眼中不可忽视的优点。他不与人争斗，但每次他发言时，总能以一种清晰的逻辑、条理分明的语言，击败所有反对者。在一次关于班级管理的讨论会上，他轻松地分析了班级管理的优劣，并提出了一套令所有人震惊的改进方案。这一方案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完全基于理性与效率，却直击问题的核心。没有人能反驳他的见解，也没有人敢在他的冷眼下提出异议。

然而，石迪欧的“觉醒”并不仅仅限于才智上的超群。在那段时间，他开始逐渐意识到，单纯的智慧与理性无法真正控制世界，只有通过对人心的操控，才能让自己站上权力的巅峰。于是，他开始主动与班级中各方势力接触——那些有着家族背景、手段高明的同学，石迪欧并不直接与他们发生冲突，而是巧妙地将自己的力量潜移默化地注入他们的生活中。他从不表露自己的野心，甚至在某些场合故意装作温和与无害，但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在这场权力游戏中布下了陷阱。

他的冷静、理性以及高超的观察力，使得他在班级中的威信迅速建立起来。每一次班级中出现争议时，他总是能够第一个提出妥善的解决方案，每一次班级活动的策划中，他总能找到最佳的执行路线。尽管从表面上看，他依旧是那个不善言辞、总是保持低调的少年，但在他心里，早已打下了称霸班级、操控局势的种子。

初三时，班级的选举终于到了高潮，石迪欧站在了班长的位置上。这次选举不仅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更是对他心机与操控力的体现。他并没有通过任何激烈的手段去竞争，而是通过一系列巧妙的策略，暗中拉拢了足够的支持者，在关键时刻发动一场“无声的反击”。最终，他以压倒性的优势成功当选班长。

但是，在这场胜利背后，石迪欧并未感到一丝喜悦。他深知，自己并不只是想要这个班长的位置，而是想要在这个位置上，拥有真正的掌控力，去操控那些看似简单的权力关系。他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他的冷漠不再是对世界的逃避，而是对整个世界的控制欲。他将自己当做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不断地操作着周围的一切，让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石迪欧的内心越来越复杂。他开始迷失于自己的能力之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恐惧。每一次，他都能准确无误地预测每一个人的反应，每一次，他都能以最冷静的姿态看待他人的挣扎与痛苦。他不再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孩子，而是一个为自己的欲望而生、为了掌控一切而活的人。

班长的职位，成了他手中一把锋利的刀，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无所畏惧。石迪欧从未停止过对权力的渴望，他清楚地知道，掌控他人的命运，才是世界的终极游戏，而他，将永远是那个游戏的操盘手。

这个时期的石迪欧，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优秀学生，他成了一个具备极强心理素质与操控能力的少年。而这一切，仅仅是他征服世界的开始。

初二的班长选举，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而初三的班长选举，则是一场光明与阴影交织的加冕仪式。石迪欧，这个寡言冷漠、逻辑近乎残酷的少年，宛若从混沌中走出的王者，在这两场看似普通的选举中，展示了他令人胆寒的操控力与近乎非人的掌局天赋。

初二那年，班里风气浮躁，争权夺利之风正盛。表面上是“民主选举”，背后却是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最有呼声的是一个外表阳光、家世优渥的男生——林郁文。他家在雫港开着连锁商场，父母热衷公益，郁文本人也极善交际，早早就建立起一圈“亲信”，几乎在开学第一周，就宣布要竞选班长。他在全班发了糖果、笔记本，甚至在某次班级出游时请了几个同学喝奶茶，拉拢之术，堂而皇之。

而石迪欧，没有任何动作。

他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静静坐着，眼神穿越人群，看得极深，极远。他甚至在最初的几天里，都没有参与讨论。没人知道他是否有意参与选举，更没人能看透，他其实早已把整个班级划分成三十七个可预测的行为单元，在他的脑中排列组合，构筑成一副完全掌控的博弈图。

第一步，他没有开口，而是悄悄开始“示弱”。在小测验时，他故意做错一道题，排名跌到第五。消息一出，郁文等人顿时松了口气，将他从“潜在竞争者”的名单上划去。

第二步，他开始“选择性亲近”一些看似边缘化的学生：一个因口吃而被排挤的男生，一个因家境贫寒而沉默寡言的女生，还有一个总是画漫画、成绩中等的怪人。他与这些人低声交谈，倾听他们的不满、委屈与隐秘的愿望。不到一周，这些原本无人问津的“透明人”，竟在他无声的鼓励下，开始团结，并私下里称他为“石哥”。

接着，他在一次汉语课的小组报告中，带领这几位学生交出了一份震撼全班的成果报告——不但逻辑清晰、观点深刻，连PPT配图都极具创意，连汉语老师都罕见地鼓掌称赞。这一战，他用“弃子”反杀，制造了全班第一次对他的“重新认知”。

而后，他在“临界点”动手。在班会课上，林郁文发表一通“拉票演讲”，语言空洞，情绪激昂。就在所有人以为石迪欧依旧保持沉默时，他缓缓起身——第一次，他走到讲台上，不卑不亢地说：

“我不打算拉票，因为我不喜欢承诺那些做不到的事情。但如果你们想选一个能让你们放心的人——我能列出每一次集体活动中出现的问题，找到解决方案，并让你们在关键时刻不被拖后腿。”

然后他淡淡一笑：“我没你们想象中亲切，但我足够理智。”

班级安静得落针可闻。

最后的投票，他赢了林郁文——38票对24票。他没有喜悦，只是在所有人的惊愕中低头坐下，仿佛这一切，早就已经写进他的剧本。

到了初三，局势已经不同。班里多了一批“转校生”，他们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也有新的挑战者——一个叫做柳苑的女生，尖锐、锋利，曾在旧校就是学生会长，擅长利用话术挑起“正义”之火。她强势参选，以“反对冷漠独裁”为口号，公开指责石迪欧“太像一个策士，不像学生领袖”。

这一次，石迪欧不再沉默。

他开始接管班级事务，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完美主义。每一次扫除分工、每一项活动策划、每一次班费管理，他都精确执行，毫无差错。他甚至建立了一个匿名“意见箱”，让每个同学能毫无压力地反馈问题，而每一条建议——无论是否尖锐——他都予以回应，甚至在黑板上写出反馈清单，逐条打钩完成。

柳苑煽动情绪，他解决问题。

柳苑喊口号，他执行效率。

最震撼的是，那场“暴雨校外拓展日”。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班级露营点陷入泥沼，校方组织混乱，全班人惊慌失措，是石迪欧第一个冲上前，组织撤退。他分组、安排、冷静指挥，甚至扛起瘦弱女生走出泥潭。最终，班里没有一人受伤。那一刻，他站在暴雨中，制服被雨水紧贴，眼神如同烈火中的钢铁，所有人都沉默了。

当晚班级群里，匿名发起的再选投票中，他以压倒性的98%支持率连任班长。

那一刻，他不是赢得了选举，而是彻底征服了人心。

从此，石迪欧的名字，成了初中部无人敢质疑的权威。他不需要大声疾呼，他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足以令风云变色。他是天生的掌权者，是注定要走上更大棋盘的操盘手——而这一切，仅仅开始于一场看似普通的班长选举。

石迪欧十三岁那年冬天，雫港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那是十年来最冷的一夜。雪花如无数银色的碎羽，从夜空静静坠落，覆盖了城市的屋檐、路灯、斑马线与操场。白昼仿佛被整个吞没，只余下沉沉夜幕中一丝被拉长的光，映照在空无一人的校园小径上，像一场梦，又像一场葬礼。

那天放学晚，石迪欧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脚步轻盈而无声，仿佛他与这片雪地一样，天生就是沉默与疏离的象征。

然而，就在穿过图书馆与后门围墙之间的长廊时，他听见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呜咽。

他停下脚步，目光掠过洁白的积雪与暗灰的砖墙，在一根生锈的水管边，他看见了一个缩成一团的身影。

那是一个低年级的小女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制服，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她的手紧紧攥着一根断裂的铅笔，脚边是一本被水打湿的练习册，上面用极其拙劣的字迹写着一行字：“我想成为和石迪欧哥哥一样的人。”

那一瞬间，迪欧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锤击中了一下。他蹲下身，望着女孩的眼睛，那是一种久违的、不带防备的仰望，像某种信仰，在废墟中仍拼命燃烧。

女孩颤声说道：“对不起……我偷听了你讲课的录音。我只是想学习得像你一样好……但今天，我考砸了，老师说我没救了，我就不敢回家……”

迪欧沉默了一秒。雪落在他肩上，黑色风衣覆盖下的胸膛微微起伏。他本应冷冷转身，这本不该是他的人生轨迹——他是擅长预测的操纵者，是冷眼旁观命运的人偶师，怎会为一个低年级的懦弱女孩停留？

可他没有。

他摘下手套，指尖微凉，却轻柔地把那本练习册拾起。他用极近乎神圣的专注审视着那一页扭曲潦草的习题，然后，他用极缓慢的语气说：

“你不是没有救，只是没人教你如何不被世界吞掉。”

他脱下外套披在女孩身上，像是第一次，他把自己从高塔中卸下，走进尘世。他没有说太多，甚至没有安慰，只是陪着她默默走出校园，一路将她送回家门。门前灯火昏黄，他在风中静静站立，看着女孩回头时满是泪光的笑容，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一种极遥远的自己。

——那个曾在某个孤独的夜里，也渴望过一个不会嘲笑自己梦想的大人。

第二天早上，女孩的练习册上，出现了详细批注和公式解法，全是石迪欧一笔一划写的。他没留名字，只在最后写了一句话：

“世界不值得你崩溃，你要学会，踩着世界前行。”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提起那一夜的雪，也没人知道石迪欧曾做过什么。但每当夜幕落下，他偶尔仰望雫港那片昏黄的天际线，他就会想起那个冻得嘴唇发紫的小女孩。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那件外套，是他父亲生前最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愿意失去它，只因为那一刻，他不想让另一个人，也像他一样，从小就学会用冷漠伪装一切。

他不是英雄，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时刻是残酷的，是冷血的，是操控他人情绪与命运的天才。但那一夜，他的心，在极寒中裂出了一道缝隙，透出一束微弱却真实的光。

那道光，从未熄灭。只是被他掩藏得极深，藏在他每一次冷静计算之后，藏在他每一个胜利的孤独背后，藏在他未来面对A的毁灭意志时，依旧能够选择“背叛”，选择拯救人类的那一个——终究未死的，少年。

石迪欧与遥控器的邂逅

那个暑假，石迪欧并未如同其他孩子般，去海边、去旅行、去与朋友们分享那些最普通的欢愉时光。他的大脑早已超越了这些肤浅的娱乐，他的目光，始终投向着一个更加深邃的领域——时间的秘密。

他记得自己那时还在读完初中最后一门物理考试后的第三天，阳光炽热得几乎要把地面烧焦。这个世界，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遮蔽，他站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望着窗外的繁盛树木，心中却涌动着一种无法抑制的空虚。他曾以为，自己的一切已经为成功铺平了道路，班长的荣耀，成绩的顶尖，远远超过了同龄人。可是，背后藏着的，是怎样一层无法触及的黑暗？

那一天，他在家里无所事事，翻开了父亲的一本旧书，里面夹着一张褪色的地图。

那本书，是石迪欧从父亲的书架上无意间发现的，封面泛黄，角落里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书页泛黄而脆弱，像是无法承受时光的沉重。当他翻开第一页时，几乎没有停留，他只是随意地翻阅着，直到一张旧纸条悄然从书本中滑落，落在了地上。

石迪欧捡起那纸条，它已经泛黄，字迹模糊，但依稀能够辨认出一些细小的文字和图形。细细看去，竟是一张极为精确的世界地图，完全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张地图——它不仅仅局限于国境和经纬度线，还覆盖了无数条奇异的标记。那些标记，有的如古代符文，神秘且充满未知的威胁；有的像某种数字代码，仿佛在隐匿着某种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解读的含义。

地图上，南鼎部分尤为显眼，每一个标记都是用苍劲的笔触描绘的，那些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字符，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片热带土地上。它们像是散落的星辰，又像是某种古老的禁术，正等着某个有缘人来破解。

石迪欧的视线在这些标记上徘徊，脑海里逐渐升腾起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心。父亲从未提起过这本书，更没提过这张地图。它隐藏在家中最不起眼的地方，仿佛是一扇门，一扇通向未知世界的门。

当他将目光从地图上的字符和标记移开，瞥见南鼎的边缘，他的眼睛猛然定住了——其中有一个地方，被特别标注出来，旁边画着一个奇异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禁忌，又像是神秘的祭坛。这是地图上唯一一个带有阴影的地方，周围环绕着密集的符号和阴影，仿佛掩埋着某种被世界遗忘的秘密。

他不知为何，那种神秘的吸引力像磁铁一般牵引着他，他的心脏狂跳，手指不自觉地在地图上的标记上停留。最终，他决定，去探寻那个标记背后，埋藏的究竟是什么。

他记得当时已经是初中毕业后的暑假，炎热的阳光洒落在南鼎的大地上，空气粘稠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石迪欧带上背包，准备好地图上所标注的坐标和经纬度，走出家门，踏上了寻觅未知的旅程。

一路上，他并未对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行程，也没有与任何人分享过那份地图的秘密。他知道，这条道路是属于他的，是只有他能够走下去的道路。南鼎广袤的雨林、荒芜的废墟，几乎没有人走过的路径，就像是一片遗忘的大陆，向他伸出无声的邀请。

经过了几天的徒步旅行，石迪欧终于到达了地图上标注的地方——一个几乎被完全吞噬在雨林中的遗弃教堂。那座教堂座落在一片深绿的林海之中，四周被浓密的藤蔓和丛林包围，仿佛隐匿在时间的角落里，早已被世界遗忘。教堂的外墙斑驳，昔日的辉煌已被岁月无情磨去，破碎的玻璃窗仍旧残存着模糊的倒影，仿佛那些曾经的信徒早已随风消散，只剩下空荡的回响

。

石迪欧站在教堂前，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似乎所有的光芒都在这里消失，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阴影。他的心脏依然狂跳不已，眼前的景象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诡异。步入其中，破碎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声，仿佛在警告着石迪欧这里的不安。

石迪欧与《时之影》

教堂内的阴影仿佛有意识地移动，细碎的阳光从破损的窗户洒入，斑驳的光线如同蛛丝般纠缠在空气中。空气潮湿而沉闷，每一步都回响在空荡的空间里，仿佛这座废弃的教堂本就是世界遗弃的角落，所有的存在都停滞在此。石迪欧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那股强烈的好奇心像是催促着他前进，推动着他走向祭坛的中央。

然而，祭坛的中央并非如他所料那般是神圣的遗物，或者说某种禁忌的祭祀物。相反，在祭坛上，竟然静静地摆放着一台废弃的老式电视机。它的外壳斑驳，似乎多年未曾开机，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电视机旁的地板已经裂开，掉落的木屑散布一地，仿佛这个地方的遗迹早已被世界遗忘。

石迪欧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台电视机。他微微皱眉，心中的疑问愈发浓烈：一个教堂，为什么会有一台废弃的电视机？这难道是一种暗示？还是，这里隐藏着某种他尚未意识到的秘密？

他伸出手，触摸到了电视机的“开关”按钮。那是一个普通的机械按钮，时间的流逝让它已经褪色，但依然可以轻易地按下去。石迪欧好奇地按下了按钮。

一瞬间，整个空间仿佛冻结了。没有电源的电视机，竟然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嗡嗡声。屏幕上，原本只是空白的画面，突然闪烁起了细密的雪花屏。那一刻，石迪欧的心脏猛然一跳，仿佛整个教堂都在轻微地震动。他想要后退，却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力，迫使他无法移开目光。

雪花屏的闪烁愈加激烈，屏幕上的噪点逐渐凝结成了漩涡，深邃而神秘，吸引着他走近。石迪欧的心跳急促，他无力动弹，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紧紧束缚。突然间，漩涡开始旋转，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石迪欧只觉得一阵眩晕，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拖入了屏幕的深渊。

他感到自己被吸入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四周空无一物，除了无尽的空白，仿佛一切都被这片白色吞噬了。空气清冷，凝滞得让人窒息。石迪欧站在那里，眼前一片迷茫，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地方。

就在此时，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芒，随着光芒的蔓延，一件物品逐渐显现出来——一只遥控器。那遥控器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息，光滑的表面反射着淡淡的光泽，似乎并不属于这个空间。然而，它的存在却显得如此自然，仿佛它本应就出现在这里。

石迪欧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那遥控器，当他的指尖触及到它的瞬间，周围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一股强烈的震动传遍了整个空间。那震动来自遥控器，像是它在回应他。

忽然，一道模糊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石迪欧听不懂，但他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法语，语言的旋律和节奏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声音渐渐消失，周围的空间依然是白茫茫一片，但那声音的回响却像是深藏在耳边的一道阴影，久久未曾散去。

就在他准备反应过来时，周围的白色空间猛然一阵变动，石迪欧的视线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再次开始扭曲。他觉得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眼前的世界一片漠然。他的身体猛然一颤，随即，强烈的眩晕感让他不禁闭上了眼。

等到他再度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那个废弃的教堂，站在原地。四周依旧是破败不堪的景象，曾经那台老式电视机如今已经碎裂，裂缝的尖锐边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寒气。电视机屏幕已经完全破碎，电视机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仿佛它刚刚发生过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石迪欧站在那里，凝视着电视机的残骸，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困惑。他转身，注意到电视机屏幕后面隐藏着一本书。那本书的封面漆黑如夜，上面用金色字体写着书名——《时之影》。

石迪欧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那本书，缓缓地将它从屏幕后取出。他翻开书页，试图阅读。然而，书中的文字像是无尽的迷雾，字句交织在一起，无法解读。书中的每一页，都像是无尽的谜题，萦绕在他的视线中，模糊不清。

就在他准备放下这本书时，一张纸从其中掉落出来。那是一份看起来已经有些发黄的纸张，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文字，像是指南或者手册。石迪欧捡起纸张，仔细一看——那是一本说明书，标题赫然写着：“时间遥控器使用指南，2019年”。

他顿时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惊慌袭上心头，心脏猛然一沉。这本书，明明是在这个废弃的教堂中找到的，而说明书却是来自未来的某个时刻——2077年。

一切似乎都超出了他能够理解的范围，而他自己，也已然深深陷入了这场无法逃脱的命运漩涡中。

石迪欧的研究与A班的日常

回到雫港的那个夜晚，石迪欧的内心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震撼与困惑。他一手捧着那本《时之影》，另一手紧紧抓住那张时间遥控器使用指南，心中不禁浮现出无数疑问：这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为何它与未来的时间紧密相连？那台神秘的电视机，又为何能将他带到那个无边的白色空间？这一切，都仿佛是命运的安排，拉开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序幕。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门，拉上窗帘。夜色如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雫港的街道远远传来零星的车流声。然而，这一切似乎与他无关，所有的声音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他将三件物品——遥控器、《时之影》、说明书——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石迪欧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他翻开《时之影》，书页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缓缓地翻动，但每一页上的文字依然如同迷雾一般，无法解读。然而，每当他触碰书页的瞬间，一种极为微弱的能量便从书中涌出，透过他的指尖，扩散到他的全身，带来一阵阵奇异的震动。这种感觉，既令人不安，又充满了吸引力。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引导着他走向未知的深渊。

石迪欧将注意力转向了那本“时间遥控器使用指南”。他从第一章开始仔细阅读，然而，文字中透露出来的只是更深的困惑。指南上并没有清晰的操作说明，更多的是对遥控器的模糊解释——它不仅能操控时间，还能改变某些已知的物理法则。每一页都似乎在挑战着常规的思维，激起了他心底的某种贪婪欲望，让他渴望揭开所有隐藏在这神秘物品背后的真相。

然而，越是深入，越是让石迪欧感到无法自拔。他感到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惧，仿佛这些物品背后藏着某种危险，等待着他去触碰，去开启。也许，这就是命运的试炼，他暗自想着。

雫港一中

进入A班，成为班长后，他意识到自己与其他人的差距。班级里的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然而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动荡。石迪欧并不感到真正的安宁，反而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和不安。他开始渐渐冷静下来，观察周围的一切，分析每个人的言行举止，寻找可能的破绽。A班，表面上的精英班级，实则早已被阴暗的情绪与秘密所包围。

在那些曾经亲近的同学眼中，石迪欧依旧是那个冷静、聪明、理性十足的班长。他是典型的“完美学生”，总是能够轻松地掌控班级事务，理性地处理问题。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早已被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所笼罩，那份来自遥控器与《时之影》的神秘力量，正在逐渐吞噬他的思想，牵动着他的行动。

他的冷静与高傲，让他在A班中如鱼得水。他似乎洞察着每个人的内心，明白他们的弱点与欲望。对于他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用心机和冷酷操控的游戏。即便是最亲近的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随时可以被他安排、被他牵引。

然而，石迪欧的内心并不全是冷漠与操控。每当他看到那些同学们在他的掌控下，渐渐迷失自己时，一种微妙的情感总是悄然升起。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掌握这一切？是否真能逃脱这命运的圈套？他渴望着改变，但却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混乱与冲突。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会再次拿出《时之影》，翻阅其中的每一页，试图解开遥控器背后隐藏的秘密。他越来越明白，这本书和遥控器，并非单纯的物品，而是某种强大力量的象征。它们所代表的，或许正是他所无法抗拒的命运。而这份命运，是否会引导他走向毁灭，还是某种新的开始，他自己也未曾知晓。

进入A班

在A班的日常里，石迪欧渐渐意识到，这个班级不仅仅是一个学术的殿堂，它更像是一个微缩的世界，充满了权力的博弈、心机的较量。他以班长的身份，游走在每一场人际的较量之中，默默地操控着一切。每一次微小的选择，都在决定着未来的走向，而每一个决定，也都将深刻地影响着A班，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命运。

而他，石迪欧，早已不再是那个平凡的少年，而是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魏芎凯

男

18岁

南鼎

雫港男子高中生

魏芎凯的童年（0—12岁）

在南鼎雫港的老城区边缘，魏家住在一栋被海风侵蚀得有些斑驳的公寓里。父亲是个SUV店员，母亲家庭主妇，家境不富裕但尚称稳定。在这座城市里，这样的家庭像是一块块灰砖，平淡，却支撑着整个雫港的钢铁森林。

魏芎凯小时候长得就憨，但他的脑子却灵得很。三岁时能背出地铁线路图，五岁就能帮父亲填报个人所得税，七岁开始一个人走去图书馆。他是那种你给他一堆拼图，他能一边吃零食一边拼完的人；但你要是让他去参加运动会，他宁愿跳进水沟假装“扭伤脚踝”。

但就是这样一个天资聪颖的小男孩，从小就在“情感”这件事上，显得异样地敏感。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同”，是在八岁。

那年夏天，他在小区楼下认识了一个转学来的男孩，长得白白净净，有点文弱。男孩叫阿湛，爱笑，笑起来眼角有个小梨涡。那是魏芎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心跳加速”。他们一起坐在天台边上吃冰棍，一起用手指点亮夜空的星星，还偷偷摸摸在图书馆背后练习过“接吻”——只是蜻蜓点水的碰一下唇，然后大笑着跑开。

那一刻，他觉得这个世界的风都变得柔和了。

可两个月后，阿湛转学走了。芎凯那天晚上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不敢发出声音。他也第一次在心里问：“我喜欢他……这正常吗？”

而到了十岁，他又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他语文课代表。她会在他迟交作业时瞪他一眼，又默默帮他抄上黑板的生词。他的心又一次像风筝飞了出去，只不过这次，他更加明白了：自己既会为男生心动，也会为女生脸红。

他没跟父母说。不是害怕，只是觉得——他们不会懂。好在父母一直都对他极为放任，像是默认儿子有一套独立运行的思维系统，从不多加干涉。

在学校，他是那种成绩中上，朋友很多的“憨憨”男孩。有女生给他写情书，他会认真回复；有男生和他打闹，他也会乐在其中。但他从不真正深交谁。他像是坐在中间的观众，谁都能笑着搭话，却没人知道他心底有个“秘密花园”——种着那些无法言说的感情。

而那时候，他还有一个奇怪的癖好。

他喜欢照镜子。不是自恋，而是“审视”。他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镜中的自己问：“如果你有一天成了国王，你会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他有时幻想自己是穿西装的大总统，有时又想象自己穿婚纱站在讲台上迎娶……另一个他。

他从未否定过这两种可能。

在十二岁那年的某一天，魏芎凯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左右是成百上千个“他自己”。他们有的笑着，有的哭着，有的愤怒，有的冷漠。他在梦中大喊：“你们都是我吗？”——

然后，梦里回荡起他自己的声音：“不，我们只是你可以成为的——全部。”

那一天，他从梦中醒来，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雾蒙蒙的海港，忽然就笑了。他知道自己的路，将不会是别人眼中的“正常”，但他也明白，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我是魏芎凯，我可以爱人，也可以成为国王。我会活出一千个我，但都只听我自己。”

魏芎凯的初中岁月（其一）：“如果我成为独裁者”

南鼎雫港的初中校园不算宽敞，围墙上的铁丝网锈迹斑斑，课间广播老旧嘶哑，学生们的笑声仿佛也裹着一层汗臭与霉味。但魏芎凯却喜欢这地方，哪怕这里一点也不“高级”。

在这个谁都焦头烂额地备战升学的年纪，他却已经在思考更大的问题了。

他第一次在课堂上提出那个惊世骇俗的问题，是在历史课上。

那天老师讲到东域古代帝王的治国之术，提到某一位皇帝以铁腕控制天下，短时间内实现了繁荣昌盛。大多数学生都在无聊地打哈欠，只有芎凯举起了手。

“老师，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老师点了点头。

他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如果一个独裁者，可以让一个国家变得更公平、更自由、更幸福，那他还是独裁者吗？”

教室陷入短暂的沉默。老师脸色微变，正欲回应，后排便响起几声窃笑：“又来了，又是你魏芎凯。你以为你是总统啊？”

老师打断：“坐下，不许搞意识形态问题！”然后继续机械地讲解课本内容。

芎凯坐下了，但心里的火苗却点燃了。

那天晚上，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大字：

“我要成为一个好人，也要成为最可怕的独裁者。”

他不信任所谓的“民主体系”，他觉得那些投票与妥协不过是懦夫对改变的逃避。他也不信仰“绝对的自由”，他看到的自由总是被滥用，被强者玩弄。他曾亲眼见过同学被校园暴力殴打至骨折，却因为施暴者家中有权势而不了了之。他甚至在一次傍晚回家时，看到一位流浪者被警察粗暴驱赶，脸上带血却无处申冤。

“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坏人的地狱，而是普通人被动忍受的炼狱。”他这样对自己说。

初二那年，他主动报名参加了学生会。

大家以为他只是为了捞点升学加分，但他却在竞选演讲上，做了一场全校轰动的发言。

“如果我能成为学生会长，我将废除无效惩罚，整顿校园治安，设立学生建议箱，并保证所有提案会在72小时内回应。我要建立一套真正‘由学生服务于学生’的体系——哪怕代价，是我独断专行！”

老师脸都黑了，觉得他“政治野心太大”，同学们却一片哗然。他没有赢得选举，但却在私下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伙伴，暗地成立了“七日会”，每七天一次聚会，商议校园的“黑名单”，收集证据，张贴“匿名控诉信”在公告栏。他用自己的方式，伸张所谓的“正义”。

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开始对他佩服——因为他不怕规则。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那种清高的悲剧英雄。

他会在深夜翻阅《独裁者手册》，研究古今政权的崛起与衰落，批注自己的见解；他会默默浏览匿名论坛，观察群众的情绪与思维走向；他甚至开始记录同学老师们的言行习惯，建立一份份“心理档案”。

“如果我要掌控世界，我必须先了解人类。”他对自己说。

到了初三，魏芎凯已经不再是那个“憨憨崽”了。他变得沉稳、寡言、思维冷静。他的朋友们都说他“变得有些吓人”，但他从不反驳。他只是越来越清楚——这个世界的问题，不该寄望于所谓的“集体意志”，而该由一个真正聪明、有原则、有胆识的人来扛起来。

“而这个人，应该是我。”

他望向窗外，远处是灯火与雾气笼罩的雫港。

心里却浮现出一道疑问：

 “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拥有了权力，我会不会，也变成他们？

这一念，在他心中埋下了复杂又沉重的种子。

他还不懂，这其实是未来叛出“毁灭世界的A”的内在伏笔。

魏芎凯的初中岁月（其二）：“开明独裁者之梦”

雨下了一整周，雫港的天空灰暗得像是蒙了一层死气沉沉的布。潮湿发霉的空气里，每个少年都在挣扎着做着题，写着卷，仿佛只有靠成绩才能跳脱这座城市的泥沼。

魏芎凯却早已厌倦了。

他放下笔，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那些瘦小、疲惫、奔跑着的孩子们，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温情。

“如果只是换一种壳子继续被奴役，那自由还有什么意义？”

那时的他，已经在阅读一些超出年龄的书籍。

柏拉图的《理想国》、霍布斯的《利维坦》、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乃至于零零碎碎的独裁者自传、革命手册。他用自己的方式，贪婪而孤独地在知识的海洋里劈波斩浪。

不过谁管他到底读得懂不懂呢？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市中心破旧书店里，买到一本几乎被人遗忘的旧书——《开明独裁论：绝望与拯救》。

作者是一战时期某个无名政治学家，被主流世界抛弃在角落。可在芎凯眼里，每一行字都像火焰燃烧着他的灵魂。

书中这样写道：

 “如果自由是绝对的，便无人为秩序；如果秩序是绝对的，便无人为自由。唯有以暴力缔造善，以铁血保障希望，方能于黑暗中点燃星辰。”

芎凯读到这里时，心脏仿佛被钉子狠狠锤击了一下

 “原来这才是……我想要的。”

他想成为那样的人：

——掌握绝对权力，却不为私利；

——操纵世界秩序，却心中始终怀抱善意；

——用暴力打碎腐朽，用温柔重建未来。

可同时，他也开始第一次直面一个更为残酷的问题：

 “人性，真的可以被善意统治吗？”

初三那年，发生了一件小事。

一个经常在学校欺凌弱小的富家子弟，因为父亲是地方政要，几乎在校园里无法无天。一天傍晚，芎凯目睹了他在操场角落对一个瘦小男孩拳打脚踢，甚至嘲笑对方的贫穷和无能。

周围一圈人，有人看热闹，有人低头沉默，没人敢阻止。

魏芎凯站在远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冷静。

他慢慢走过去，轻声在那富家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但第二天开始，那位曾经张狂跋扈的少年，再也没敢踏入学校半步。

有人猜测是家里出了事，有人说是得罪了黑帮，但真正的原因，只有芎凯自己知道。

 他找到了那孩子父亲贪污的证据，并匿名寄给了地方监察机构。

行动迅速而精准，干脆而冷血。

那一夜，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思考着：

 “如果权力掌握在我手里，我不会仅仅惩罚一个恶人，我要净化整个腐烂的世界。”

他并没有因此感到骄傲。

反而，有一种深沉的孤独感缓缓爬上心头。

像是注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终于踏上了不可回头的路。

从那以后，他在心里建构起了自己的“新秩序蓝图”：

以善意为信仰，以铁血为手段；

以个人意志代替低效的民主；

以严苛的管理换取真正的自由；

以独裁者之躯，救赎千疮百孔的人间。

他知道这条路充满了背叛、孤立与牺牲，但他毫不动摇。

因为比起自己，他更痛恨那个不断将人推向深渊的世界。

魏芎凯，在15岁的年纪，就已种下了这样一颗狂热而悲悯交织的种子。

 “如果需要独裁，我愿意亲手将这世界撕裂；如果能带来新生，我甘愿沾满鲜血。”

他坐在破旧的课桌前，写下这样一行小小的字迹，藏进了抽屉最深处。

没人看见。

也没人能预料到，未来那个天真又可怕的少年，将会如何在混沌中燃烧自己的生命。

万象残影：失落的启示

很久以前，彼岸之门曾在世界缝隙微微开启。

在那扭曲而辉煌的一瞬，有某些非人之物自星海深处垂下低语，把秘密倾入人类尚未觉醒的梦境。

而在东域北方的群山密林之间，有一群听到了低语的人。

他们自称蜴教徒。

他们低声诵念着无名的经文，膜拜着蛇蜥般轮廓模糊的神祇，相信自己肩负着继承远古知识、修正世界轨迹的使命。

在他们的密殿中，挂着被火烟熏黑的奇书，被称为《蜴》的前身；

在他们的仪式里，流传着某种更深的预言：万象未定，天地可倾。

——而改变这一切的，便是万象。

万象的诞生

蜴教徒相信，宇宙运行并非偶然，而是一场被无形编织的宏大演算。

通过无数血祭与献身，他们锻造出了一件禁忌的器物：

——万象。

万象既非金玉铸造，亦非人力铸刻。它似乎是某种“秩序碎片”的结晶体，内含千万条时间线、无数个未来的闪烁倒影。

它如同一只栖息在高维度的眼球，静静地悬浮在坛心，每一次脉动，便让空间震颤，物质松动。

据说，亲眼目睹过万象的人，或发疯，或崩溃，或消散成光。

正因如此，连最虔诚的蜴教祭司，也开始恐惧他们亲手创造的奇迹。

万象残影的诞生

在某个被诅咒的夜晚，山中响起了不属于人世的咆哮。

整个祭坛沦为撕裂与咀嚼的战场。

为了避免万象彻底吞噬现世，教内最古老的祭司以血肉为引，以灵魂为锁链，将万象打碎成无数片残影，洒落于天地之间。

那些碎片，被称为万象残影。

每一块残影，都承载着微小但恐怖的力量。

它们寄生在遗弃的庙宇、荒废的矿坑、深海的船骸，或隐匿在人类的血脉与梦境之中。

而万象虽碎，其低语从未止息。

朝廷的迫害

然而，天道不可违，人心更不可测。

很快，山林异象被流传开来。

瘟疫、地震、民心动荡，连年无解，朝廷不得不注意到那片被诅咒的北境。

一纸密诏飞出，统领暗部的黑衣官军踏入深山，开始了一场持续数十年的血腥肃清。

蜴教徒们被斩杀、被焚毁、被钉死在废墟与石碑上。

他们的经卷被焚为灰烬，名字被剔除出史书，信仰被抹平成泥沼。

但“蜴”的低语未死。

一些幸存者逃亡而去，隐姓埋名，消失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他们或化为漂泊的商队，或变作海上孤岛的渔民，或以异乡神祇的名义继续供奉着星海彼端的主宰。

在阿美利哥伦比亚，在南鼎，在佛罗米萨，甚至在遥远的北邦与东瀛，都埋藏着他们破碎的影子。

在最隐秘的黑市、最偏僻的修道院、最阴森的梦境边界，

总有人低声呢喃着旧日的祷词：

“万象未定，天地可倾。”

魏芎凯与万象的初遇

初中毕业后的那个夏天，魏芎凯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阵轻风吹过的蒲公英，漂浮在空中，沉浸在未来和未知的缥缈之间。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毕业后的无聊，甚至开始对“学习”和“竞技”失去了兴奋感。于是，他随便挑了一座地图上的小城市，踏上了那条通往峦城的旅程。

峦城，坐落在南鼎北部的山区，是个几乎被遗忘的地方。

这里的山川和城市密布着岁月的痕迹，像是时间流失的残片，雕刻在每一块老旧的砖石上。

魏芎凯走在村头的小路上，脚下是松软的泥土，旁边的石墙上爬满了青青的藤蔓。

这座城市似乎在时间中慢慢褪色，沐浴在苍老而温暖的阳光下，安静而深沉。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空气带着湿润的味道。

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偶尔能看到几位穿着朴素的老人从石板路上慢慢走过，眼神平静得像是已经经历过无数个夏天。

走着走着，魏芎凯在一条幽深的小巷里看到了一座木质的老式民宿。木门已经褪色，窗棂上有些裂痕，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他走了过去，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口悬挂着一串风铃，微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呼唤。

“进来休息一会儿吧。”

一位年迈的老人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拐杖，笑眯眯地看着魏芎凯。“来这里很久了吗？”

“刚到。”魏芎凯笑着回应，“我正准备在这儿住几天。”

老人微微点头，带着他进入了屋里。

屋内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帘洒在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香。屋子里弯曲的天花板、古老的壁炉，还有几本散落的书籍，似乎在诉说着这个地方的悠久历史。

“这里是我的家，也是很多过路人歇脚的地方。”老人轻声说道，“年轻人，总是来来去去，像风一样。”

魏芎凯环顾四周，屋内古朴的摆设让他不禁有些好奇。

“您住在这里多久了？”他随口问道。

老人笑了笑，“这座村子，住了几十年了。这里很少有人愿意停留，年轻人都往外走。可我喜欢这里，安静、简单，似乎远离了这个喧嚣世界的喧嚣。”

正当魏芎凯准备开口时，老人却忽然转过身，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低沉：“不过，有些东西，远比这里的宁静更深远。”

魏芎凯微微一愣，目光随着老人的话语投向了那堆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厚重的书籍，有些封面已经泛黄，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岁月与秘密。

老人走到书架旁，轻轻抽出一本看起来格外陈旧的书。

“这本书，早已不再是常人能读懂的了。”他低语道，抚摸着书脊，“它讲述的是关于‘万象’的故事。”

“万象？”魏芎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万象’。”老人缓缓地开口，眼神变得深邃。“这是一块从远古时代就存在的物体，拥有着超越人类理解的力量。你可以理解为一种‘遗物’，它曾被一群信徒崇拜，试图利用它改变整个世界的命运。”

“它是什么样的东西？”魏芎凯问。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渐渐暗下的天际，目光中仿佛透着无尽的回忆：“有人说，它是时空的碎片，有人说，它是一种超越文明的存在，它曾为一群迷信的信徒所掌握——而他们的命运，也因此改变了。”

魏芎凯望着老人，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莫名的敬畏与好奇。他没有见过如此神秘的谈论，这个老人眼中的故事，仿佛藏着什么令人难以触及的秘密。

老人轻叹一声，转身看向魏芎凯：“你也许永远无法理解‘万象’的真正含义，它并不是人类能够控制的东西。它不是为了毁灭而存在，而是为了揭示一切背后的真理。”

“您觉得它现在在哪？”魏芎凯忍不住问道。

老人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思考那个问题。他缓缓道：“它已经碎裂，散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有些人已经找到了它，而你，也许已经开始接近它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继续和你唠唠嗑，关于他它的！”

魏芎凯沉默，心头泛起了一阵波澜。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迈入了这个陌生而不可知的领域——万象的领域，那个让时间与空间都为之动容的领域。

夜幕降临，村庄依旧安静。

但魏芎凯心中，似乎有一个未知的声音在低语，像是命运的召唤，像是某种即将揭开面纱的真相。

在那古老的民宿里，他第一次感受到——

这次旅行，或许将改变他的一生。

魏芎凯与“万象残影”的初接触

第二天一早，山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湿润的空气像一层透明的纱罩，轻轻笼罩着整个村落。

魏芎凯站在民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兴奋感，踏上了村落的崎岖小径。

这个被遗忘的山村，名叫乌梧村。

石板路蜿蜒盘旋，沿途是低矮的夯土屋、倾斜的木棚，藤蔓爬满了屋檐，杂草从石缝中肆意生长。远处是苍翠欲滴的山峦，重重叠叠，仿佛沉睡着巨兽。

据民宿老人随口提过，村子的西边，有一座早已荒废的古寺，没人敢靠近，说是“有不详”。

魏芎凯却笑着想：正合我意。

他穿过湿漉漉的小巷，绕过一片早已干涸的稻田，沿着一条隐秘的小路前行。

空气中弥漫着腐叶的气息，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野藤在脚边纠缠，仿佛不舍得放他离开。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山林豁然开朗。

一座斑驳破碎的古寺，静静矗立在晨雾之中。

那座寺庙，名叫静蛇寺。

石阶残缺不全，青苔密布，檐角挂着残破的风铃，风一吹，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寺门半敞，门匾上的字迹早已模糊，只能依稀辨出“静蛇”二字，像是被岁月吞噬的咒语。

魏芎凯推开沉重的木门，一阵尘土混着陈年霉味扑面而来。

他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心里却更加兴奋了。

寺庙内部一片寂静，残破的佛像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香灰、断裂的经卷。

墙壁上绘着模糊不清的壁画，似乎描绘着某种奇怪的仪式：人们朝拜着一只——拥有蜥蜴头颅、人类身形的怪物。

魏芎凯心头微微一震。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破碎的地砖，一步步深入寺庙的腹地。

走廊两侧的石柱歪斜，藤蔓从屋顶垂落下来，像潮湿的触手，滴落着山间的水珠。

每一步，空气都变得更冷，光线也更加昏暗，仿佛整个世界在向地下深处沉沦。

终于，他来到一扇残破的木门前。门上斑驳的雕花依稀可见，是一条蜿蜒的巨蛇，眼眸中嵌着已经脱落的玉石。

魏芎凯推开门，吱呀一声，黑暗扑面而来。

他掏出手机，用手电模式微微照亮前方。

房间中央，一尊巨大的神像盘踞其中。

那是一尊约莫四五米高的雕像，

——头颅是扭曲而狰狞的蜥蜴形，满是凹凸不平的鳞片，

——身形却穿着华美的汉服，衣袂飘飘，衣角刻满了繁复的云纹与星辰。

——蜥蜴尾巴从衣袍中蜿蜒探出，盘绕在雕像座下，尖端锋利如矛。

——神像的五官极度诡异，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仿佛嘲弄世人的冷笑。

它的双眼，镶嵌着两块已经失色的黑玉，仿佛死寂的夜空，令人不寒而栗。

在那蜥蜴神像的座下，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

盒子质地古老，表面满是磨损的纹路，如同经历了无数次时空的撕裂。

魏芎凯犹豫了一下，走上前，蹲下身。

手指触碰到盒子的那一瞬间，指尖一阵冰凉刺骨。

他咬了咬牙，将盒子缓缓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漆黑如墨、边缘却微微透着七彩微光的残片。

它宛若一枚被削断的星辰碎片，散发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异样气息。

魏芎凯的心脏猛然跳动。

仿佛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穿透了肉体与灵魂，将他的意识直接拉入了某个不可名状的领域。

下一秒——

无数影像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无数个“自己”，

在无数个不同的世界里出生、成长、堕落、登顶、毁灭——

有的他身披王冠，俯瞰众生；

有的他背负枷锁，被万众唾弃；

有的他手持烈焰，点燃整片大陆；

有的他孤身一人，在荒芜星球上死去。

每一个“他”，都真实无比，仿佛那就是下一秒可能发生的未来。

时间崩塌了，空间碎裂了。

他听到耳边传来低语：

“万象未定，天地可倾。”

魏芎凯跪倒在地，双手捂住头颅，额头渗出冷汗。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千万个碎片，每一个碎片都在挣扎、哭喊、又疯狂地重组。

在那无尽的混沌与喧嚣中，

有一个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在他心中响起：

——“选择吧，成为真正的自己。”

当魏芎凯猛然睁开眼时，黑色碎片静静地悬浮在他指尖之上，微微颤抖着，像是认主般，发出淡淡的光。

乌梧村的山风呼啸而过，静蛇寺的风铃再次响起。

远方雷声滚动，山雨欲来。

而魏芎凯——

已然踏上了无人能阻的宿命之路。

魏芎凯与民宿老人：万象与王权的秘密

魏芎凯站在破败的静蛇寺前，身后的山风裹挟着雾气，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枚已经被小心藏进背包深处的万象残影，唇角微微勾起。

不是畏惧，不是迟疑，而是某种血液深处涌动的——狂喜。

“我要的，不就是这种东西吗？”

他一刻也不想浪费时间，穿过藤蔓交错的小道，顺着泥泞的山路，快步回到了乌梧村。

午后的阳光在云层间穿梭，整个村子仿佛一座沉默的废墟，隐隐回荡着不属于尘世的气息。

推开民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仍旧弥漫着陈年的木香。

老人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正在慢吞吞地拨弄着一只破旧的留声机，听到脚步声，缓缓抬头。

那一刻，魏芎凯眼里还藏着未能褪去的兴奋光芒。

“老先生——”他喘着气，把背包往桌上一丢，凑到老人面前，声音压抑着雀跃，“万象……真的存在，对吧？”

老人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仿佛在辨认什么。

半晌，他轻轻笑了，像是面对一个顽皮又愚勇的孩子。

“呵……年轻人啊，总是忍不住要触碰禁忌。”

他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低沉的咚咚声，“你是不是……已经见到‘它’了？”

魏芎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

老人的笑容慢慢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色，既有羡慕，又有惋惜，还有掩饰不住的敬畏。

他叹了口气，慢慢开口：

“你知道吗？在一些最隐秘的野史里，早有记载——真正的帝王，不靠天命，不靠兵权，而是靠……‘万象’。”

魏芎凯屏住呼吸，倾身靠近。

老人眯起眼睛，像是要从尘封的记忆中捞起那些被遗忘的往事。

“汉光武帝刘秀，你听过吧？”

“当然听过，他是乱世中最成功的皇帝之一。”魏芎凯点头。

“呵呵，可野史上说……”

老人声音低了下去，如同巷子深处的风，“刘秀之所以能在群雄割据中脱颖而出，不单靠谋略与人心。他在少年时，于洛水之畔捡到一块天外陨石，形状怪异，时而冰冷，时而炙热。后来，他在梦中听到了‘启示’，得以窥见乱世的流向，借机而起，一战成王。”

魏芎凯心头微震。

老人继续，声音仿佛更加低沉：“据说，那块陨石，不是陨石——而是‘万象残影’的碎片之一。刘秀得之，故能布局未来，如神人一般预判战局。但也因此，他招致了隐秘的仇敌与猜忌。”

“谁？”魏芎凯追问。

老人眼神幽幽：“所有既得利益者——无论朝中权贵，世家豪门，还是未曾露面的秘密宗教。只要有人稍微知道‘蜴’和‘万象’的存在，都会本能地排斥这种超越规则的力量。”

他顿了顿，叹息一声：“历朝历代，天子近臣，宗教祭司，暗部密探……都在执行一个同样的秘密命令——防止‘万象残影’出现在国土之内。”

魏芎凯皱眉：“为什么？”

老人凝视着他，声音低得像一缕即将熄灭的烛火：

“因为‘万象’不是属于人间的东西。

它不是给软弱者用来祈福的玩具，也不是给贪婪者用来争霸的利器。

它是镜子——映照出一切荒谬，摧毁一切虚伪。

凡是接触它的人，要么被吞噬，要么……成为新的怪物。”

窗外，山风卷动，乌梧村破败的屋脊发出呜咽。

魏芎凯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背包上敲打着。

那块“万象残影”，仿佛也在回应他的心跳，一颤一颤，像是活着一样。

老人叹息着，声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哀伤：

“年轻人，你的路……已经无法回头了。”

魏芎凯抬起头，眸光清澈而坚定。

他缓缓笑了笑，那笑容中没有丝毫稚气，只有一种孤独又灼热的决意。

“我从来没想过回头。”

风铃叮当作响，像是远古某个破碎祭坛的回声。

而未来——已经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悄然改变了。

魏芎凯·DLC

——踏入雫港一中A班

雫港，一如既往地喧嚣与腐烂。

台风未至，海港上空却早已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魏芎凯背着书包，站在雫港一中宏伟冰冷的校门口，静静地看着面前人潮涌动。

这里，聚集着整个南鼎最聪明、最优秀、也最危险的少年少女们。

他迈步而入。

——A班。

新学期的第一天，教室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

表面上，是崭新讲义的油墨香；

可在那香气底下，似乎隐藏着一层淡淡的腥甜——像是被血液泡过的花朵，开在无声黑暗之中。

魏芎凯坐到了靠窗的位子。

阳光斜斜洒进来，打在斑驳的桌面上，仿佛也染上了一丝说不清的灰色。

不远处，魏懿旃正在整理她的书包。

她穿着整洁的校服，面容清秀温柔，像是教科书里的文学少女。

可魏芎凯却敏锐地捕捉到——

那双低垂的眼眸下，藏着一抹极其隐晦的冷酷与兴奋，如同猎人在打量猎物。

魏懿旃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眼中那点暗色瞬间敛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走过来，轻声道：

“新来的？我是魏懿旃，欢迎来到……我们的角斗场。”

声音甜美，语气温柔，却像一把锋利的银刀，轻轻贴在脖颈上。

魏芎凯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另一边，班长石迪欧正站在讲台上整理名单。

少年身材挺拔，面容冷峻，戴着一副薄框眼镜，制服笔挺得像军装。

他眉宇间透着天生的威压感，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不带一丝多余情绪。

魏芎凯注意到，石迪欧在点名时，偶尔会在某些名字上微微顿一顿，

那种停顿，不是犹豫，而是警告。

他不是在记名字，他在挑选棋子。

还有杨杜尚——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白皙的脸颊，细长的睫毛，穿着有些过于修身的校服，

从外表看，是个纤细到几乎带着病态美感的少年或者说是少女。

但那双眼睛，暗藏着连成年人都未必敢直视的恶意和游戏感。

魏芎凯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班级，每个人都不简单。

日子很快开始流动。

不过一周时间，魏芎凯就亲眼见识了——A班真正的猎奇与疯狂。

有一天午休，魏芎凯无意间走进后操场的废弃温室。

他本只想找个安静地方吃饭，却看到了一幕诡异至极的场景。

玻璃温室破碎，阳光被藤蔓斑驳遮挡。

温室中央，一只小狗被用红丝带绑在残破的铁椅上，

四肢僵硬，嘴巴被缝合，眼神中满是惊恐与哀求。

在它周围，站着几个A班的学生。

有人笑着，手里捧着镶着钉子的球棒；

有人打着哈欠，一边拿着涂鸦笔在小狗身上画符号；

还有人举着摄像机，记录着这场游戏。

魏懿旃坐在一旁破碎的花坛上，抱着书本，淡然地翻阅，

就像在图书馆里消磨无聊的午后。

魏芎凯站在门口，指节微微发白。

他能感受到自己心底那股压抑的怒火在燃烧，但——

他也知道，这是A班的常态。

在这里，猎奇、操控、暴力，不是犯罪，而是某种被默认的竞技游戏。

只要你够聪明，够高明，够“不被抓住”，

那么无论做了什么，都可以用一句轻飘飘的笑话掩盖过去。

夜晚，雫港的灯火在港湾上折射出粼粼波光。

魏芎凯站在自家阳台上，眺望着这座城市。

他心里很清楚——

自己走进了真正的黑暗深渊。

而他不会逃。

他要在这座深渊里，

一步步攀爬上去，成为能握住未来的人。

哪怕，双手要沾满血与谎言。

魏芎凯·DLC最终章

——那个午后的告白

雫港的初秋午后，阳光从破碎的云缝里倾泻下来，操场蒸腾着一层淡淡的热雾。

体育课自由活动，学生们三三两两散在球场边，有的打篮球，有的躺在看台上闲聊。

远处传来哨子的脆响，夹杂着雫港特有的潮湿海风，一切显得懒洋洋的。

魏芎凯踩着碎步，走在操场边，白色运动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扫视一圈，目光在看台角落定格了。

那里，杨杜尚正半靠在栏杆上，一条腿搭着，一边懒懒地嚼着袋装薯片。

微风拨动他耳畔柔软的发丝，少年线条分明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淡漠而柔软，

——就像一只误入人间的猫，

又像是一场即将散尽的梦。

魏芎凯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情绪。

也许是秋天，也许是自由活动的松弛感，也许是藏了太久的某种叛逆冲动。

总之，他鬼使神差地迈开了步子。

走到杨杜尚面前，他低头看着对方那双漫不经心、像水波一样荡漾的眼睛。

魏芎凯咧嘴一笑，声音轻快得像一颗落进湖面的石子：

“我今天看你挺顺眼的，我来请你去小卖部吧。”

杨杜尚咬着一片薯片，动作一顿，抬起眼睛。

那一瞬，他的眸光里掠过一丝极浅的惊讶，又很快被一层戏谑的光泽覆盖。

魏芎凯蹲下来，手肘搭在栏杆上，和他平视。

操场的喧闹像被抽离了，时间在这短短的呼吸间静止。

“……你这是在、告白吗？”杨杜尚眨了眨眼，嘴角噙着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魏芎凯一点都不尴尬，耸耸肩，半开玩笑又半认真的口吻：

“是啊。我是双性恋，大家都知道了吧？我喜欢男生也喜欢女生。

今天心情好，正好碰上你了，就想试试嘛。”

话说得轻描淡写，像是谈天气，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藏着一丝真正的悸动。

杨杜尚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

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肩膀微微颤抖，连手里的薯片都掉了几片。

这是魏芎凯第一次看到，杨杜尚那种毫无防备的、带着少年气的笑。

平时总像漂浮在世界边缘，带着几分讽刺、几分隔岸观火的杨杜尚，

此刻像是终于踏实地踩到了人间。

笑够了，他伸手拍拍魏芎凯的脑袋，

手指冰凉而灵巧，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亲昵意味。

杨杜尚眯起眼睛，声音轻快：

“枭芎，咱们还是做兄弟吧。

我可不是同性恋哦。”

魏芎凯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没有尴尬，没有失落，只有一种说不清的释然。

就像把心里的一颗石头扔进了海里，砸出一个小小的涟漪，然后归于平静。

他站起身，伸手把杨杜尚从栏杆上拉起来。

两个人肩并肩，踩着操场微热的地面，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聊薯片太咸，聊新换的体育老师有多邋遢，聊今早谁在教室偷偷放了屁导致全班差点开战。

笑声穿过操场的雾气，像风筝一样高高飞起。

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座将被命运撕裂的城市，

两个少年在这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午后，

用最温柔也最坚韧的方式，

彼此捡拾了一点点——残破却炽热的人性之光。

魏芎凯回头看了一眼杨杜尚。

少年眼里映着金色的光，像海水掩映下的一枚温柔星辰。

他笑了，心里悄悄想：

"能有这样的兄弟，哪怕末日将至，也值了。"

风吹过，阳光烫热肩膀。

集合的哨声在远处响起，他们加快了脚步，踏入了未来注定撕裂血肉的战场。

但在此刻，

他们还只是，

两个在阳光下大笑奔跑的少年。

谵斯坦·佩尔斯

18岁

冰岛

男

雫港男子高中生

谵斯坦·佩尔斯·DLC第一章

——来自冰岛的孩子

他出生在世界的尽头。

真正意义上的——尽头。

冰岛西北角，一座常年与火山灰和黑沙滩为邻的渔村，终年风雪，极夜如墨。

那地方没有城市灯火，没有社交网络，甚至没有完整的公路地图。

谵斯坦·佩尔斯在那里度过了前十年的童年。

他记得那些年冬天总是太长，夜太黑，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木屋。

学校很小，只有一个老师，教他们冰岛语、世界地理、古诺尔斯神话。

有一次老师讲到：“宇宙是北欧巨神尸骸的碎片拼成的，我们全活在一具死神的体腔中。”

其他孩子都笑，他没笑，只是眨了眨眼。

他说不出哪里不对，但他知道——

自己天生就和这世界有点“不合”。

他母亲是位病弱的艺术史学者，总是咳嗽、喝酒、睡眠紊乱。

在昏黄炉火边，她时常用冰岛语低声念些模糊不清的诗句，

“人啊，生于黑夜，死于空梦。”

她不爱笑，却爱抚摸他的头发，像在摸一件不确定存在的雕塑。

他的父亲——他从未真正“看清”过。

一个总在异地拍摄战争纪录片的摄影师，每次回家，身上都带着硝烟与铁锈味。

谵斯坦对他的记忆只有两种画面：

一种是背影，一种是快门按下时眼中那种神经质的闪光。

有一年冬天，父亲带回一张照片，是中东某城市废墟下被炸烂的一具小孩尸体，

相片上什么也没有——孩子炸得太干净，只剩一只鞋。

“好看吗？”父亲问。

谵斯坦看着他，第一次感到一种彻底的不适，像是从骨头里渗出的寒。

“你觉得世界还值得被记录吗？” 他问。

父亲没有回答。

两年后，他母亲失踪了。

没有死亡证明，没有遗书，只有一口空酒瓶和未烧完的诗稿。

“她大概是走进风里了。”邻居说。

那天夜里，风特别大。

他在窗边坐了整整一夜，风吹得木板嗡嗡作响，像是世界某处在裂开。

第二年，他的父亲选择远赴南鼎——名义上是参与某个人道摄影项目。

可实质上，是逃避、逃亡、逃向另一个不认识他们的地方。

“我们要去热带。”父亲说，“那里一年四季都有光。”

“光有什么意义？”

这是谵斯坦说出的第一句真正意义上的反问句。

他们抵达南鼎的时候，是在盛夏。

雫港的海风混杂着汽油味、垃圾味和湿热的蒸汽。

他第一次穿短袖，第一次看到街头艺人卖烤蟋蟀，第一次走进一所“正规”的大城市学校。

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

“冷与热，本质上都只是生理状态。”他说。

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南鼎的学生叫他“冰块人”，因为他面无表情，什么都不在乎，永远吊着那种半醒不醒的眼神。

一次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他站起来，缓缓说出一句：

“我们终将忘记彼此，包括今天这节课。”

然后重新坐下，全班寂静。

没人知道，那年夏天，他刚失去母亲，也刚在父亲相机里看到第二张“什么都不剩”的尸体照。

他不是不痛，只是痛到了麻。

世界像是一台模糊不清的投影仪，播着一场永远不会收尾的电影。

人来人往、哭笑怒骂，都像背景音。

谵斯坦·佩尔斯，就这样在火山与鱼尸、废墟与阳光之间长大。

他没疯，也没哭。

他只是越来越觉得——

“世界很大，人生很长，但这一切……关我什么事？”

谵斯坦·佩尔斯·DLC第二章

——十三岁至十五岁，那些无声的海浪

初三那年，雫港下了整整十天雨。

城市像一头发霉的兽，爬满水气与噪音。屋顶潮湿，窗台漏风。学校的走廊长得像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管道。

谵斯坦每天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背着书包走进教室，从不打伞。

水珠滴在他的睫毛上，一动不动。他看起来就像是雨的一部分，而不是人群的一员。

他不参与任何社团，不打球，不看剧，不刷社交账号。

他写字时像在抚摸一具尸体，说话时像在背诵墓志铭。

老师们说他天赋极高，但没人敢靠近他。

他的笔记像哲学课的墓园——满是残句、引语、旁注和斜线。

“人只会在痛觉消失的瞬间察觉存在。”

“选择是幻觉，本质只是随机性叠加。”

“你觉得你存在吗？我不确定我存在。”

她的名字叫何蔓。

是初三隔壁班的女生，留着一头厚重的黑发，眉眼清秀，笑的时候会轻轻握拳放在嘴边。

谵斯坦在几次联合课程上注意过她。

她总是坐得很直，认真听课，眼神清澈，像夏天最早的日光。

而她第一次和他说话，是在图书馆门口。

“你总是一个人。”

她笑着站在他面前，像突然闯入阴天的一抹阳光，“你……很安静。”

谵斯坦看着她，没说话。

“你喜欢看书吗？”她指了指他手里的《恶之花》。

“只是觉得封面不难看。”他答。

她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笑起来：“你说话好有趣。”

那天她陪他在图书馆坐了两个小时。他没有说一句话，她说了很多，从喜欢的小说到最讨厌的数学题。

离开时，她问他：“我可以明天再来找你吗？”

他点了点头。

他们坐了五次。

她带来糖果，带来便签，带来亲手抄写的诗句：“即便世界腐烂，我仍愿为你摘一朵莲。”

谵斯坦把那张便签折成纸船，放进水杯里，看它慢慢散开，融成水中褪色的墨迹。

第六天，她在傍晚的图书馆后门，鼓起勇气，脸红得像要燃烧的灯泡。

她说：“我喜欢你。”

风从后巷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

谵斯坦站着，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看了她很久。

他说：“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她怔住。

他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气温变化：“你只是……在和自己的孤独讲话。

你看见了我身上的空洞，就想拿你的存在去填补它。但你不知道，这个洞，是没有底的。”

她抬起头，眼睛渐渐泛红。

“我不是恶意的，”他补充，“我甚至觉得你很温柔。只是……你喜欢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构建出的、可以被你救赎的那个我。”

他转身要走，忽然又顿住。

“不过，谢谢你。”他说。

“谢谢你在这混乱的世界里，还试图靠近一个没有回应的星星。”

她没来送别。他也没回头。

两个星期后，她退学了。传说是家庭搬迁，也有传言说她情绪出了问题。

老师问起她时，大家都愣了几秒。

“谁？”有人皱眉，“啊，对……那个谁……”

名字仿佛被潮湿的课桌吸走了，记忆如长风扫落叶，只留下一些没来得及燃尽的灰烬。

而谵斯坦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窗外是雫港难得的晴天。

阳光洒在他指尖，他用铅笔轻轻写下一句话：

“感情不是烈焰，是一颗冰冻的星辰。

你若靠得太近，便先冻碎自己。”

他写完，盖上笔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十三到十五岁之间，爱与被爱仿佛只是一道飘忽的微光——

被他轻轻一吹，便消失在那片，他从未真正相信过的晴空中。

谵斯坦·佩尔斯·DLC第三章

——阁楼深处，灵之影

十四岁那年秋天，雫港雨下得比往年更久。

藤蔓顺着屋檐蔓延进窗，天总是昏黄，像褪色的胶片。

这天傍晚，父亲突然在厨房喊他。

“谵，帮我收一下阁楼。那堆东西快长蘑菇了。”

他穿着灰色旧毛衣，没换拖鞋，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梯，一步步爬上了通向阁楼的斜道。

那是一块父亲几乎从不再提起的空间。

整个阁楼像一座封尘的神庙，空气中飘着光斑和尘埃。

蛛网在木梁间拉出银线，窗户蒙着一层年代久远的脏雾，

屋顶偶尔漏水，滴在生锈的铁盒上，敲出一点点时间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仿佛站在世界记忆的门槛。

每一件东西都像一段未被洗净的梦。

它们静静地躺着，却比现实还沉重。

那是他父亲从全世界拍摄、奔走、逃离中，顺手“捡”来的残骸：

一面断裂的镜子，上头刻着一串用柬文书写的咒语；

一张泛黄的火车票，目的地是车站早已不存在的北邦小镇；

一颗弹头，被削平打磨成吊坠的形状，像是被某个战地恋人当作定情信物；

一只木偶，脸上笑容古怪，手里拿着一小把人类牙齿；

一本羊皮纸笔记，作者写到第七页就突然中断，最后一行只剩三个字母：“I S E”。

谵斯坦穿梭在这些物件之间，动作像个无声的考古者。

他用旧手帕擦掉灰尘，将东西分门别类码在角落里，仿佛在为世界的残梦归档。

他从未真正理解父亲为何要保留这些东西。

他只知道，这些“非理性的存在”比他的家庭更稳定。

当他搬开阁楼最角落的一个漆黑木箱时，

指尖触到的不是木头，而是一片干裂的书皮。

那书，静静躺在木箱底部，似乎从未被人发现过。

它并非藏得多深，只是被所有人忽视了太久。

他蹲下去，微微一怔。

那是一本没有出版社标记、没有页码、没有ISBN的黑皮古书。

封面浮雕着繁复的花纹，中央以极细的冰岛文烫金写着——

《灵之影》。

他翻开第一页，却发现纸张冰冷得仿佛刚从湖底捞起，

指尖触碰处，有微弱的刺痛感，像某种无形语言正在他的皮肤上刻字。

第一页只有一段话，用冰岛语和古诺尔斯双语对照写成：

 “影即灵，影非光之投影，

灵之所藏，非存于形，乃隐于无痕。”

他皱了皱眉，书页在指尖微微震颤。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到阁楼深处有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

就像某个已经死去的意识，在长久的等待之后，终于睁开了眼。

窗外雨声更密了，风撕扯着阁楼的檐角。

他盯着这本书良久，没有继续往下翻。

只是小心地，将它抱在臂弯里，像捧着一只刚苏醒的心脏。

他不知道这本书从哪儿来，父亲从未提起，也未曾承认拥有过它。

但他知道，这本书，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像他自己。

那天夜里，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灵之影》藏进书架最深处。

外头雷声滚滚，雨点如万千指节敲打玻璃，而他蜷缩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沉默。

“影之所至，世将无痕。”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回荡，像水滴落入井底，惊醒了某个正在苏醒的自我。

他还未获得任何超能力。

但他已经，走入了那扇门。

那扇被灰尘、蛛网和遗忘遮蔽的门。

门后，是万物归零的静默深渊。

谵斯坦·佩尔斯·DLC第四章

——赋予虚无之人的馈赠

第二天早晨，雫港难得放晴。

阳光穿过半拉着的窗帘，落在床单上，像是投在遗体上的追光。

谵斯坦睁开眼，没有惊慌，没有迷茫——

只是像往常一样，空白地望着天花板三十秒，然后坐起身。

他刚想掀开被子，动作顿住了。

《灵之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胸口。

封面漆黑，边角微卷，纹路如蛇鳞般轻微颤动，仿佛昨夜在他心脏上蹭过。

他盯了它五秒钟，

然后淡淡地吐出一句：“……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没有质问，没有恐惧，

像是在和一只家猫说：“你不该睡在我脸上。”

他伸手去拿，书却自己“啪”的一声弹开。

书页翻到中央，纸张瞬间化为漆黑虚影，猛地喷出一团浓密如墨的黑雾。

那雾像液体，也像声音，

在空中旋转、凝聚，仿佛拥有无数只无形手指，在空气中编织一个“人”。

没过几秒，房间里多了一个由黑雾组成的“人影”。

它没有脸，只有一副模糊不清的人形轮廓，声音却出奇清晰，像是低音提琴在梦中说话。

“谵斯坦·佩尔斯先生。”

它低沉地开口，语调中带着某种古老又优雅的仪式感，

“为了感谢你昨日的发现，我决定给予你一点……奖励。”

谵斯坦坐在床边，拨了拨乱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你是书里的广告精灵？”

黑雾沉默三秒，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不是。”

它抖了一下，“我是‘灵之影’的意志碎片，是旧时代遗留的意识遗骸，是世界边角的异常残留——”

“——好啰嗦。”谵斯坦打断他，语气不重不轻，像是在评论一部烂电影。

黑雾愣了愣：“……你、你至少做点反应吧？！”

谵斯坦双手插进毛衣袖子里，慢悠悠地说：“……我现在的反应，是我醒了。不是在做梦。但我也不太确定这世界本身是不是梦。”

他看了它一眼，声音平静：“所以你出现了……我还以为你会在深夜钻进我耳朵里。”

黑雾简直像遇到了Bug：“你难道不怕我？！”

“怕啊。”谵斯坦点头，“怕烦。怕你说太多话，打扰我睡觉。”

黑雾颤了一下，仿佛它本来预备好的十八种高能台词和震撼特效，一下子全部无处安放。

它咳了一声，沉下声音：

“好吧——那么，我来谈谈正题。你既然发现了我……那我可以为你打开某种力量的路径。”

“……什么力量？”

“一个超能力。”

黑雾的声音像墨水滴进湖面，

“——一个绝对干净、不可追溯的‘抹除’之力。

从此之后，你杀死的人，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无尸体、无衣物、无痕迹，甚至——无记忆。

除了你，没有人会记得那个人存在过。”

谵斯坦歪了歪头：“就像……删存档？”

“……差不多。”黑雾说。

谵斯坦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望着远处雫港港口的晨光，鸽子在教堂屋顶飞起，像一团从梦里溢出的白色水墨。

“……随你便吧。”

黑雾抖了一下：“……你……就不问代价？”

“你已经跑到我被窝里来了。”他淡淡道，“代价这种东西，你根本不会告诉我真相的吧。”

他转过身，拍了拍枕边的书：

“不过有个条件。”

“以后别吵我。别钻我梦里，别冒烟，别对我朗诵你那古老长诗。”

“你可以待在书里，像个安分点的鬼魂。好吗，黑先生？”

黑雾沉默了三秒。

然后，它笑了。

那是一种无法被声带复现的笑声，如雾般扩散，如钟声低鸣。

“……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黑雾缓缓被《灵之影》吸回书页，纸张自动翻页、合拢，

一切归于寂静，仿佛从未发生。

谵斯坦将书放进抽屉，拉开床帘，坐回床上，

伸个懒腰，轻轻呢喃了一句：

“……终于可以安静点了。”

窗外阳光洒落，世界如常。

但从这一刻起——

一个能将“存在”本身删去的能力，静静落入了一个最不在乎一切的人手中。

《谵斯坦·佩尔斯 DLC·卷IV：空白档案》

他是在走廊尽头转身时，注意到那个男人的。

那是一种极度违和的注视，不带恶意，却仿佛预备解剖他的灵魂。谵斯坦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斜眼望去一瞬——那人穿着一件灰绿色的风衣，像是老旧电影里的冷战特工，拎着一个扁平的皮质文件包，站在饮水机旁喝水，却始终没有真正按下按钮。

“……太假了。”他在心里想。

那天傍晚，他照常走过南鼎第六中学外那条废弃铁轨，猫从铁轨下跃出，一道光横斜而来，他看见远处有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得不是很自然。

他不在意，仿佛所有人都只是灰色的剪影。他照例将书包扔在床上，走向窗边。窗帘缝隙间，有一个暗影在电线杆后静止了三十七秒，然后挪动。他没看第二眼。

夜里他梦见书桌上的那本《灵之影》自己翻动，封面如呼吸般起伏。黑雾没有出来，但隐约有钟表倒转的声音，从书页深处传来。

第二天，他按学校惯例去交体检表。卫生室空荡荡的，一位年轻男护士说：“你是谵斯坦吧？今天换了地方，在教学楼D座三楼314，临时调的。”

他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当他推开314号房的门，空气却像玻璃一样裂了。

屋内没有医务人员。只有那个灰风衣的男人，坐在旧式投影仪旁，点燃一支手卷烟，身旁摊着一叠照片和文件袋。他抬头，笑了。

“谵斯坦·佩尔斯先生。”那笑容宛如早已读透他的骨头，“你觉得你，是不是一个‘漏洞’？”

谵没有回答。他目光掠过桌上照片——每一张都清晰、冷峻，像是从神祕角度捕捉下的监控影像。他站在图书馆门口、食堂边、甚至——他14岁生日那天，独自坐在天台上吃无糖蛋糕。

照片最上方贴着标签：“异常数据编号-0028-0。” 下面一行红字：“目标周围出现‘全人格数据删除’现象。”

“我们不确定你做了什么，”男人将指节压在照片上，“但谵，你身边有一个学生，在三个月前从我们的资料库中消失了。他原本叫简海鸥——曾与你分在同一化学小组。”

谵依旧沉默，只是望着那个卷烟的火星闪烁。简海鸥？他记不清。那名字像一粒灰，在脑中浮动一下，就散了。

“更有趣的是，”男人递出一份打印件，“你住的小区，在过去两年内，累计出现五起无记忆消失案。数据库里，每一起都显示为‘不存在该对象’。但我们找到了缴费单、学校登记残迹。就像……有人在强行从世界抽掉他们。”

谵依旧不言语，走过去，随意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兴趣。

“你到底想干嘛？”他终于开口。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男人脸上那点专业笑意褪去，“如果这是某种实验残余、某种未受控的能力，我们需要你‘配合’。”

谵淡淡抬眼。

“我没有做什么。你确定……你不是记错了？”

空气微妙地震荡了一下。

“我们不相信记忆。我们相信数据。”灰风衣笑了一下，却有些僵硬，“我们会继续观察你。”

“……希望你别被‘观察’掉。”

话音落下的瞬间，桌上的那几张照片，边缘开始悄然卷曲、燃烧，像是从现实中被抹除的影片胶卷。男人猛然起身，却发现自己手中的卷烟灰也正悄悄自灰化，向手臂上蔓延——他惊恐地瞪向少年。

他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尘，动作轻巧得像是要离开教室去上下一节数学课。

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刻，身后那风衣男的瞳孔忽然一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从腰间抽出一支扁平的短柄电击枪，整个动作像机关一样无声精确。他一边低吼，一边猛地冲上前：“目标暴走可能性百分之八十——必须带回——”

电击枪嘶地亮起弧光。

谵脚步未停，反而微微下蹲，身体猛然贴地横移，手掌一扶墙角的旧桌腿，借力如流体般绕过侧面。他的膝盖带起一串残影，身体如弹簧暴绷般贴近风衣男——

砰！

是肩膀狠狠撞入男人胸口的声音，像一颗高速飞出的钢球。风衣男倒退三步，脸色涨红，显然被撞得胸骨错位。但他忍痛反击，另一只手抽出一枚折叠式麻醉针器，向谵脖子刺来。

“太慢了。”

谵低语，声音几不可闻。

他抬手，袖口轻拂而过，仿佛只是拂灰，但那枚麻醉针却在半空啪地一声裂成两半，像是失去了材料的“韧性”与“完整”这一基本属性，碎片在空气中停顿一下，随后化为白灰，随风而散。

男人显然看见了。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嘴角颤动出一个词：“……物性剥夺者？”

“是的，”谵淡淡开口，“物品没有灵魂。我只是提醒它们该死。”

风衣男猛然暴起，低吼着要呼叫支援，但他手中的通信器骤然失去声波传播的能力，按键卡死，电流瞬断——如同一块塑料做的模型。

这一次，谵主动出击。

他的动作像从未练过的“野生体术”，却又精准得不像人类。肘击、扫腿、低踢，每一击都不讲道理地直达神经破绽。他仿佛没打算留活口，只是不断把那男人往地板上碾压、翻滚、踩入那些被阳光斜斜照亮的裂缝之间。

风衣男怒吼一声，咬牙掏出一枚圆形金属弹——应是紧急定位与自爆系统的混合装置。他抬手扔向天花板，同时试图脱离战圈。

谵抬手一指，弹丸却仿佛失去了“爆炸”的潜能，只是啪嗒一声落地，滚入墙角，然后自己碎成一滩冷寂的灰。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风衣男喘息着，眼神挣扎，“我可是——”

“我知道。”谵轻轻说道，走近他，仿佛去帮他整理风衣的领子。

“你知道什么？”男人惊恐后退。

“你是……没人记得的那一类人。”

那一瞬间，风衣男意识到了什么。他扑过来，似乎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可就在那一刻，谵伸出手，搭在了他的额头。

嗡——

一阵诡异的静默电流扩散出去。风衣男的眼神开始空洞，他试图说话，却像忘记了所有词汇。他的皮肤开始褪色，指甲、毛发、瞳孔颜色一个个像是被橡皮擦拭，最后整个身躯轻轻一颤——

“咔。”

像旧胶卷烧穿的声音。

下一秒，风衣男连带他所有携带物、脚印、投影，全数蒸发于现实之中，地板无尘，空气无味，时间继续流淌，仿佛从不曾出现那样一个人。

教室里，只有谵一个人，静静站着。他低头看了看那片空荡的地板。空气很干净。甚至比他来时还干净。

“……这就是第一次？”

他自语着，然后缓缓坐下，望向窗外。

脸上没有惊慌，没有后悔，也没有快感。只有一种极端冷静后的茫然——那种仿佛刚从梦中走出，还没完全清醒的空白。

他的指尖轻轻颤了颤。或许是余波，也可能是某种意识深处的叹息。

“他是谁……我其实并不在意。”

阳光照在地板上。他起身，走出了314室。门关上的一刻，那间教室彻底变为“无人使用”的状态，永远没有学生、没有记录、没有任何维修计划。

那一年，谵十五岁。

他第一次杀了人。可他没有感到什么。

只有一种——“终于可以安静几天了”的淡淡安心。

放学后，晚霞像一块被划破的天鹅绒，在南鼎的天边缓缓流血。A班的教室已空，夕光斜照进来，只剩那两个还未离开的人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缓缓对峙。

谵把书包随意搭在肩上，懒洋洋地踱步离开。他总是最后一个走，仿佛整个学校的喧嚣与节奏从不曾属于他。他那张苍白、棱角分明的脸，在昏暗的光影中显得像是从旧电影里裁剪出来的剪影，眼神游离，嘴角漫不经心地带着一丝无法捉摸的倦意。

“你对这个班级，有这么无聊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谵没有回头。他早就察觉到脚步声尾随而至。他知道是谁。

石迪欧。

A班的实质性“主脑”，亦是冰封群星的策动者。他站在楼梯口，身穿整洁的校服，胸前的校徽像被擦拭过的镜面，反射着余晖。

谵缓缓停下脚步，轻轻回头，眼神仿佛穿透了一切：“有趣吗？在你们之间打转、玩那些把戏。比起下棋，我更喜欢看棋盘怎么裂。”

“你总这样。”石迪欧慢慢走近，步履安静得近乎无声，“拒绝参与，却又站在边缘冷眼旁观。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不值得你正眼看？”

“不是不值得，”谵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讽刺，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是没必要。”

两人并肩站在天台的边缘，雫港的灯火像一张溢满噪声的电路图，在夜幕中躁动。

“你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独来独往？”石迪欧目光锐利如针，“A班不是普通班级。每个人都是一颗燃烧的恒星。你若拒绝成为引力系统的一部分——”

“那我就坠落。”谵打断他，声音低而冷，“最好砸穿地面，砸碎这一切。”

石迪欧沉默了。他看着这个少年——这个总用懒散姿态掩饰深不可测灵魂的少年。他想读懂他，但谵像一道雾墙，看似透明，实则无路可通。他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拥有一种极其危险的自由。

“你知道吗，”石迪欧终于开口，语气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小时候……也曾觉得世界是多余的。我以为只要足够理性，就可以摆脱一切人情的重量。”

谵望着远方的高楼，没有回应。

“可惜我太聪明了，”石迪欧轻声一笑，“所以很快就明白：人情，才是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弱点。”

谵慢慢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像一口未拔出的刀。

“你以为我有弱点？”他问。

“如果你没有，就不会一直看起来这么累。”石迪欧答。

空气短暂凝结。风从高处掠过，吹动两人校服的下摆，如同风暴前夜的无声颤动。

许久，谵轻轻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尘，转身走向天台出口。

“我没有累。”他说，“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

“等世界自己崩坏的那一刻。”

他走了，只留下石迪欧独自站在风中，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片刻后，石迪欧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复杂神情，像是审视、像是怜悯，又像是对即将脱轨命运的一种淡淡的不安。

夜幕悄然降临，雫港的天空像一张未曾洗净的画布，晕染着灰蓝与墨黑。城市的灯火开始一盏接一盏亮起，从窗外望去，如同溃散的星辰。然而这一切，谵并没有多看一眼。

他推开那扇沉默的门，卸下书包，走进这间几乎没有个性的公寓。书桌上那台黑色笔记本静静地躺着，像是等待被唤醒的旧日鬼魂。

他坐下，打开电脑。熟悉的启动声响起，却像是深井中一声遥远的叹息。屏幕亮起的瞬间，群聊图标上的“99+”像毒瘤一般跳入眼中。

“A班·永不解散。”

他点开了群。

几秒后，五颜六色的信息就像疯狗扑来，铺天盖地淹没了屏幕，也淹没了他的眼。有人在发今晚的游戏截图，几个人开着语音组队吆喝着，“今晚谁敢不来，我就送他上热搜啊哈哈哈！”然后是一连串表情包和欢笑的GIF图。

紧接着是一段引擎轰鸣的短视频。谵没点开，视频封面已经足够夸张：一个戴着墨镜的男生骑着一辆贴满荧光贴纸的改装机车，在教学楼旁的甬路上飙到120码。他身后甩起一串落叶，像是把规矩与秩序一同碾碎。

又有人发了一张偷拍照片：废弃的女生宿舍阳台上，一个身影若隐若现，评论区瞬间炸锅，调侃、污言秽语、放大图层……数百条评论如潮水涌动。几个昵称谵熟悉的同学也赫然在列，仿佛在一场群体狂欢中彼此忘形。

然后，屏幕像是突然发狂般开始抖动——不，是他的眼皮在跳。有人发了一张图片，血红一片，内容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但大致能辨认出那是某种肢解后的生物。标题是：“今天的作品。欢迎点评。”

“牛逼啊，哥，实打实的艺术。”

“我靠，你这血浆哪买的？我想搞一个挂寝室门口吓唬人。”

“这比昨天的那个肠子更带感，啧啧。”

谵盯着屏幕，眼前的光反照在他冷淡的瞳孔中，那目光像被冻住的湖面，宁静到近乎麻木。他没有输入任何文字，也没有发出声音。他只是看着，仿佛透过屏幕，看到了更深更远的什么。

是病态的娱乐感，是对刺激的无止境追逐，是在无聊与焦躁之间，为了感觉“活着”而故意制造出的恶趣味。他想起石迪欧那天放学对他说的话——“你总是站在圈外，可你真的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看不懂，他们所谓的热闹、自由、放肆，背后那一层层剥落的空虚。

可这也太清楚了，清楚得像一条从天花板垂下的绳索，一头是笑着跳舞的怪物，一头是看似自由实则濒死的普通人。

谵合上笔记本，轻轻地，像关上一只狂吠的铁笼。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张视频封面里血淋淋的图像。然后，他缓缓睁眼，眼中浮现一种冰冷的锐利。

“这群人迟早会把自己吞掉。”他在心底说。

那不是愤怒，不是恐惧，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清醒到近乎残酷的冷漠。他知道，他还在A班，但他从不属于那里。

可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注定会留下来，成为一个记录者，一个见证者——在这片逐渐腐烂的土壤中，冷眼看着这些花朵是如何开得艳丽，又如何带着毒素枯萎成尘。

屋内沉静得像一口棺。钟表的指针咔哒一声跳动，空气中仿佛飘浮起冷淡的尘埃。谵正打算站起身去关灯。

然后，一道比夜更深的影子悄然浮现。没有图像，没有波动，只有那种来自远古深渊的气息，像是腐朽的神祇低语，又如冥土风中的呢喃。

谵眯起眼，毫不惊讶。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像夜猫听见了窗外枝叶的轻响。

——“看来，你还是有点像人的时候啊。”

这声音低沉、悠远、带着纸张摩擦般的质感，像是从另一个维度，被什么意志硬生生塞入了这个世界。

谵的嘴角动了动，勾出一个冷静到几乎是讽刺的笑。

“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灵之影》这本书早就绝版了吧，你怎么还没过保质期？”

沉默。然后那声音像是在笑。

——“我只在‘人’尚未彻底腐烂时现身。”

光线忽然错乱。天花板开始滴落倒影般的黑水，墙面如皮肤般蠕动，整个房间像是一场破碎梦境的折叠。可谵依然纹丝未动。他坐在那，仿佛四周变成地狱也与他无关。

那黑影渐渐凝聚出一点模糊的形状——不是人类，也不是鬼怪，而是某种游离于生命与概念之间的存在。他没有脸，却有“目光”；没有声带，却令空间颤栗。

——“毕业典礼将是血的起点。”

谵微微扬了下眉，像是听到了一条不太新鲜的八卦。

——“你们班级将迎来一场精心编排的屠宰秀。导演不是凡人，观众是全世界，演员嘛……”

黑影略顿，低声一笑。

——“大多都是你熟悉的脸。有人会哭，有人会笑，有人会把肠子当丝带缠在礼堂里。”

谵静静看着他，眼神依旧淡漠。

“然后呢？这就是你跑来找我的理由？告诉我他们会死？我早就知道这一点。”

那影子沉默半晌，仿佛意外于他冷淡的回应。然后，它语气微妙地变化了。

——“不只是他们。你以为这是一次学生之间的腥风血雨？不，孩子。这是一次世界线的错位，是旧神之下的实验田。”

“一个‘群体’即将觉醒。他们不是人类的未来，而是未来的终结者。”

“他们看似是你们中的一员——但他们没有恐惧，没有悔意，没有同类。他们只是目标、算计、秩序崩坏后的寄生虫。”

“而你——”他指向谵，虽然没有手，“你不是他们的一员，但你注定要走进他们的剧场。”

“因为你能看见。”

谵闭了闭眼，似在沉思。良久，他叹了口气，那声音轻得像尘埃落地。

“我只是个透明人。”他说。

“我不会救他们，我也不会帮你。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黑先生没有回应，但那影子的边缘开始崩散成墨色烟尘，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渐渐回到虚空。

临走前，他留下一句话：

——“可惜，你的心跳，仍然在人性的频率上。”

房间回归平静，谵长久地看着已经黑屏的笔记本，仿佛透过那空白，窥见了未来的火焰与骨灰。

他轻轻一笑，喃喃道：

“毕业典礼……真是场好戏。”

狄卢梓蔚

18岁

男

南鼎

男子高中生

狄卢梓蔚・童年的回响

在南鼎雫港的东部沿海，有一片名叫“风掠町”的居民区，那是新与旧、混血与本土、迷雾与阳光交汇的地方。廉价的日式公寓楼挤在一起，阳台上挂着发黄的旧衣，电缆像蜘蛛网般缠绕在天际。就在这片混沌与烟尘之中，狄卢梓蔚出生了。

他母亲是雫港本地人，父亲则是东瀛人，一名早年落魄的地下音乐制作人。传言他年轻时曾在东京涩谷一带闯出过点名堂，但在一次毒品事件后被永久除名，随后漂泊至南鼎，从此一蹶不振。狄卢梓蔚自幼便在这片东西文化夹缝中长大，学会了在咒骂与酒精气味中熟睡，也学会了如何用咬字、节奏与韵脚把心底的愤怒宣泄出来。

五岁那年，狄卢梓蔚第一次在家门口的涂鸦墙上念起自编的词句。他站在一群比他高两个头的孩子中间，面无表情地说出：“你叫我混血杂种，我就用词句撕开你家祖坟。”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他的音律尚不成熟，但那股来自街头的狠劲和底层的毒气，却像一把刀一样扎进众人的耳膜。

六岁起，他开始频繁出现在街角地下车库的即兴freestyle场子中。年纪虽小，却总能用他那种“杀人不眨眼”的flow碾压对手，赢得围观者的一片喝彩。没有谁会真的喜欢他，他太刺耳、太乖戾、太嚣张，但没人能否认：这个混血小子，是天生的表演者，是一个“注定要在舞台上点燃火药的人”。

尽管成长环境堪称混乱，狄卢梓蔚却在学习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的数学天赋无人能及，常常只看一遍题目就能给出答案；汉语成绩则稳居年级第一，作文里常常能写出成年人都难以驾驭的讽刺与暴力意象。老师们对他爱恨交加：成绩好到无可挑剔，行为却桀骜不驯——考试前三分钟睡觉，铃响后睁眼，一气呵成，交卷出教室门的脚步从未犹豫。

他的家庭对他的“聪明”几乎毫不关心。父亲常年窝在家中摆弄合成器与鼓机，母亲打两份工养家糊口，彼此之间几乎不说话。狄卢梓蔚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也学会了把内心的空洞灌满节奏。他爱上了那种“把词编成子弹”的快感——在别人骂他是“野种”、“loser”时，他会淡淡一笑，然后用一句句押韵狠词砸回去。

到了十岁，狄卢梓蔚已经成为风掠町一带小孩中的“传奇”。他会穿着花哨的夹克、戴着东瀛街头风格的黑头套，在放学后一个人站在破旧篮球场的看台上rap，内容是血、脏话、家庭的破碎、统治者的腐烂。他不是在写诗，他是在嘲笑这个世界。

十二岁那年春天，他参加了南鼎市教育局举办的“全市初等生演讲与文学能力竞赛”，代表一个本应全市垫底的学校参赛。全场没有人看好这个穿金戴银、夹克图案浮夸的少年——直到他站上台，掏出话筒，冷冷扫了一眼全场，说出第一句：

“你们以为成绩是荣耀？我用词汇把你们的奖杯敲成渣。”

演讲以一种令人窒息的强势节奏推进，他没有照稿念字，而是将自己的生活经验融入押韵段落，现场即兴改编，结尾一句“你们的未来是报告书上的优，而我是丧钟的钟声”令评委席沉默了整整十秒。

狄卢梓蔚・“赢者定律”的炼成

十三岁那年夏天，狄卢梓蔚第一次在“星鳞街”街头的涂鸦墙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R-WAY。他说这不是ID，是定律。

“Real Way，Respect Wins，Rest Waste。”

真实为路，赢者得尊，剩下的是废。

初中阶段，他就读于雫港五中的“重点班”，学校排名虽不上顶尖，但对这种“有才华的怪物”格外宽容。他依然穿得像个即将去参加地下擂台赛的rapper：身披图腾夹克、戴链条墨镜、手指缠满银戒指。他常年站在讲台边缘，或仰躺于教室后排的椅子上，一副“我不是学生我是看客”的姿态。

他成绩依旧惊人——逻辑推理、作文、外语几乎无懈可击。他可以在历史考试里用16句押韵段落复述一整段革命运动的原因，也可以在英语口语考试中用伦敦腔freestyle讲述《1984》的核心概念。老师一边打满分，一边在心里祈祷他毕业后别去当地下革命领袖。

但狄卢梓蔚的“王者意识”并非凭空生成。

十四岁那年，学校组织郊外露营。凌晨三点，他被一阵低语惊醒，发现几个同学正对一名班上成绩差的胖男生实施霸凌：嘲笑他的发音、扒光他的鞋子、用手机拍摄他的哭泣。他走过去，双手插兜，一句话不说。众人还以为他要加入。

他只是蹲下身，问那名胖男生：“你觉得他们是winner吗？”

对方抽噎着点头。

狄卢梓蔚叹了口气，站起身，一脚踹倒了领头的那个霸凌者，转身猛然挥拳将其打翻在地，冷漠如机器。他抬头，扫视所有围观者：“你们以为胜者是靠踩别人？错。胜者是让你一开口就闭嘴的人。”

那天之后，全班都知道：“rapper不是疯子，他是疯王。”

但就在所有人以为他是“天生正义”的反抗者时，他却开始划出一道锋利的界限。

十五岁，他目睹一个每天混吃等死、沉迷手游的“透明人”在考试中作弊得高分，夺走了原本属于另一个同学的荣誉名额。学校表彰时，全班哗然。狄卢梓蔚站在教室后排，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下课后，他直接把作弊男拽进储物间，冷笑着按住对方的脸：“你连骗都骗得这么低级，还敢坐在这里？你这种人，不是失败者，是负数。”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仿佛诅咒：“你不配活在我看到的未来里。”

自那之后，狄卢梓蔚再不掩饰自己对“废物”的鄙夷。他开始把身边的人分成两类：赢者与杂音。

赢者，无关家境，只关自我意识是否清醒、是否敢于暴力地捍卫自己的独特。

而杂音，则是那些沉溺于无能与幻想、靠规则漏洞苟活的软体动物。

他的rap变得更加毒辣——他在毕业典礼的表演上即兴创作了一段《Loser大解剖》，直白批判那些“整天说努力却只会浪费空气”的“失败制造机”，让台下不少人当场尴尬低头。

他不是校园暴君，他甚至极少动手。

但他用“精神暴政”清洗着周围人的懦弱。

狄卢梓蔚的世界，从此不相信“努力就能赢”，只信“赢了才配说话”。

他对“loser”的憎恨，不是源自骄傲，而是源自深刻地理解软弱的可怕——因为他曾经在自己父亲醉酒昏睡的沙发旁，听着老式播放器里反复播放着一句东瀛语：

“要不是我当年一念之差，现在就是东京说唱之王。”

那一夜，狄卢梓蔚抱着话筒，低声说：“我绝不成为那种‘差一点就赢了’的废物。”

于是，他的笑越来越嚣张，台风越来越狠。

他的眼神越发冷峻，他的词句越发像刀。

他在街头、在学校、在舞台上大声宣布：

 “别跟我说你很努力，那只是你不配赢的遮羞布。”

这就是狄卢梓蔚——在他十五岁的世界里，只有赢者配拥有麦克风。

《奴役定律》：Rapper之夏

那是一个燥热如焚的夏天，南鼎的天空蒸腾着焦土味。知了像癫狂的鼓手，在破败的棚户区上空击打着末世节奏。

狄卢梓蔚穿着他那件泛金的宽大涂鸦T恤，金链闪着狂犬般的光。他刚结束一场地下freestyle battle——赢得轻松，却毫无兴奋。他站在废弃超市楼顶，俯瞰着这个城市最脏最烂的角落，那些在烟雾和污水中麻木爬行的人群——Losers。

“这就是‘平等’的城市？”他咬牙，点燃一根香草味的电子烟，“笑死。”

他压根不知道，这一夜，他会经历一场灵魂的审判。

深夜十二点，他刚走到棚户区边缘，想回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呼救。他顺着声音跑去，巷子深处，一群穿着校服的混混正围住一个瘦弱的男生拳打脚踢。

他认出了那个男生，是自己初中同班的“透明人”——吴昂，一个沉默寡言、成绩垫底的家伙。最讽刺的是，吴昂曾在毕业册上写：“rapper是我最敬佩的人，他是真正的勇者。”

现在，他倒在血泊里，混混们嘲笑着：“你崇拜的‘英雄’怎么没来救你啊？”

狄卢梓蔚站在巷口，神情木然。

他没有冲上去。

他在等。等吴昂大声喊：“救我！”

但吴昂没有。那孩子像一团破布，任人踐踏，也不发出一点反抗的声音。直到混混走远，直到地上只剩下一滩惨不忍睹的肉块，狄卢梓蔚才慢慢走过去。

“吴昂。”他俯身，嗓音低哑，“你为什么不喊我？”

吴昂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吐出一句几不可闻的话：

 “我……不值得被救……”

那一刻，狄卢梓蔚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下，把他劈成了两半。一个他是观众，另一个他，是法官。他看见自己在笑，看见自己在怒吼，看见世界在崩塌。

“不值得被救”？

你为我写下赞美，却不敢向我伸手求救？你甘愿被践踏，只因你在心底否定了自己？那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那一夜，他把吴昂背回棚户区的诊所，花光了比赛赢来的奖金。他没说一句话。

三天后，吴昂死了，因肺部出血，抢救无效。

没有人来认领尸体，甚至连他母亲都未现身。

医生叹了口气：“小伙子，这种人太多了，卑微惯了。明明只要多挣扎一下就能活，可他们从来不挣扎。”

狄卢梓蔚的拳头在裤袋里攥得发白。他笑了，眼里却没有温度。

那一刻，他的意识形态完成了裂变：

 “Loser不是因为社会压迫，而是他们骨子里主动投降。世界不该救他们，世界该驾驭他们。”

 “你不挣扎，就该被踩。”

“你不相信自己值得获救？那你只配活在我建构的笼子里。”

那个夜晚，他走出诊所，天空下着小雨，雨点打在他的墨镜上，滑出一道道冷冷的水痕。他走进那条曾经被他看作“败者地狱”的巷子，站上一个废弃广告牌。他举起麦克风——

他开始对着整个城市说话：

“我不再是freestyle之王。”

“我是R-WAY的创世者。”

“我不来救你，我来驯化你。”

 “从今往后，你要么听我唱，要么被我掌控。”

《言之影·音》：狂响启示录

狄卢梓蔚离开棚户区那间破败的小诊所时，天已然昏黑，积雨的乌云低垂如悬在城市上空的布幔，像要把整个雫港吞噬。旧电车在远处轨道上咯吱作响，楼宇霓虹闪烁，像是被冷汗洗过的灯火。

他一身泛着霉味的潮T，戴着他那条“胜者”的粗金链，缓缓踱步穿过狭窄的巷道。棚户区的夜晚从来不安静，有人在吵架，有人在呻吟，还有人低声念诵着听不懂的方言咒语——但他习惯了。他不是这片贫瘠地狱的居民，只是偶尔下来巡视“loser之城”的征服者。

就在他路过一片被焚毁的废墟时，他听见了“祂”的声音。

不是人声。

不是机械声。

是一种“缺失”了的声音——像某段录音带在磁头中断裂的瞬间，又像某种被遗忘的旋律从空气里崩解。

他猛地停下脚步。废墟深处，隐约有一道石阶，顺着残破的防空洞口蜿蜒而下，仿佛一条无声蛇蜿蜒进入地下肠道。城市的声音，到了这片地带，像是被撕裂后的磁带，所有节奏都不正常地错拍。

狄卢梓蔚咧嘴笑了一下。

“有点意思。”

他毫不犹豫地下去。

越往下，墙壁越潮湿，霉斑像肿瘤一样攀附其上。脚步声回响在这片地下空间，竟带出一种诡异的合声，仿佛在与自己的影子合唱。他一边走一边打着节奏，用指节敲击墙面——咚、哒、哒、咚——但每一次回音都不是他的节奏，而是延迟了半拍、然后自动加速，仿佛被谁篡改。

终于，在一个裂开的墙缝后，他看见了那本书。

它静静躺在碎裂的铁桌上，四周布满烧焦的纸张与奇怪的符号图案。封面由旧铁皮封装，仿佛唱片盒一般，中央用灰色压印字母刻着：

《言之影·音》

他伸手摸去的那一刻，四周的空气骤然塌陷，仿佛一整个录音棚在他周围坍缩、重组。

——砰！

那本书自动打开，书页间崩裂出一阵刺耳的**“静音风”，不，是——声音的反向残响。空气像被撕碎的黑胶带，崩成无数碎片，又化作音轨般扭曲的雾线**，疯狂钻入他的耳膜、咽喉、神经，最终，进入了他——心中那个最空洞的位置。

他听见了全世界曾发出的声音。

海啸前最后一只蟹爪在沙中刨动。

一战战壕中哀号未尽的士兵咬断舌头的嘶喊。

月球撞击时岩层爆碎的无声塌陷。

还有他母亲，分娩时痛苦地尖叫、而父亲却在门外打电话下注。

一切声音，全被采样、切片、打包、输入，烙印进他的脑神经中——不通过耳朵，而是意识本身的“听觉皮层”。

“你终于来了。”

一个声音低吟，却不来自任何方向。

“我是《音》的主调者。”

狄卢梓蔚没有回答，他只是狂笑。

下一秒，那本《言之影·音》合上，一瞬间像电池触发般，所有地面的残响、回音、噪声、风声、怒骂声、汽笛声……全部静止。

世界静止了一秒。

不，是声音在他的意识中被“删除”了一秒——真实的、独属于他的新物理法则。

他张开嘴，轻轻一吐：

“所有声音——臣服。”

然后，霉烂的墙面炸裂，防空洞上方坍塌，一道道黑色音符构成的环形律动阵在他脚下旋转。声音碎片飘浮在他周围——像镭射碟片碎片般美丽又危险。

他昂首而立，像个嘻哈帝王。

他知道，他再也不是一个rapper。

他是“音场主宰”。

《言之影·音》·回响之后

那一刻，整个防空洞仿佛成为了一台失控的音响装置，音律从地面渗出，像黑色神经般缠绕向上，回旋、扭曲、分裂。无数破碎音符宛如蛛网，在空气中挣扎着嘶鸣，最终汇聚成一张黑胶唱片，静静旋转在他脚边。

咔哒——

地下深处传来一道裂缝崩断的脆响，像是结构核心被某种机制撕裂。墙体开始轻微震动，紧接着是天花板脱落的灰屑与滴水管道爆裂的水雾。一道红光从天井缝隙间若隐若现。

整个防空洞，正在启动自毁系统。

“啧……”

狄卢梓蔚舔了舔唇角，将书夹进腋下，黑胶唱片夹在指缝之间，动作利落如街头抢劫后逃逸的惯犯。他头也不回地冲上石阶，脚步在音墙塌陷中留下虚幻残影，像一段走调的鼓点。

地面突兀裂开，地热蒸汽灼烧他的脸颊。他冲出洞口那一刻，整座棚户区突如其来地倾斜了一寸，如某种巨兽翻身，混凝土与锈铁在耳边发出沉重的“合唱”。

骤雨倾盆，街道上的积水泛起银白浪纹，霓虹灯折射出断裂的光带。他把书塞进外套，抱着那张诡异的黑胶唱片，低头冲入夜色。

他不想回家。

但他别无选择。

拖着疲惫的身躯，他站在候车站，雨水从帽檐滴落，一辆满身锈迹的电车缓缓驶来，犹如一头喘息的老牛。车门开合，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把那本书压在身下，像是在藏一块定时炸弹。

窗外闪电划破夜空，他却无动于衷，只用指尖敲击窗台，节奏无章无律，却像在回响着他刚才经历的一切。

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真实。

回到家，是凌晨前最死寂的一个时刻。

门没锁，屋内一片漆黑。他脱掉潮湿的外套，路过客厅时，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裹着毯子看肥皂剧，屏幕里的男女正在哭天喊地地谈情说爱。父亲坐在不远处的茶几边，盯着股市曲线，用牙签剔牙，手肘下压着一叠报表。

“去哪儿了？”母亲头也没抬。

“去外面散了下步。”

他随口应道，语气平静得像念歌词。

父亲嗤笑一声：“晚上那么晚出去，你以为自己是明星啊？”

“哈，说不定他真是。”母亲哼笑，“整天戴着那破头巾和链子，像黑道。”

狄卢梓蔚没有说话。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客厅挂钟：23:12

他径直走进浴室，打开热水。雾气迅速爬满镜面，他对着镜子里那张刚从地狱归来的脸打量片刻。嘴角被石屑刮出血痕，眉毛乱得像电音低频跳针。

他脱下湿透的衣物，任由热水拍打着脊背，试图洗去那本书留下的每一寸“感官余震”，但他知道，那早已烙进了意识深处。

五分钟后，他穿着干净的T恤出来，绕过父母，一句话都没说。

饭桌上还有一盘早已冷透的红烧肉和一碗米饭。油脂结成薄膜，菜汁凝固如蜡。他默默把盖子合上，转身拉开橱柜，从最角落里拿出那桶泡面。

热水冲入泡面杯的那一刻，他低声说了句：“这才是热的。”

深夜，卧室。

灯光昏暗，他坐在床边，右手拿着筷子，一口接一口吃着泡面，左手则紧紧握着那张黑胶唱片。它并不发热，也不旋转，静静躺在掌心，仿佛不曾存在。

他盯着它，良久不语。

“真的发生了吗？”

他自言自语。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窗外雨滴敲打金属窗框的声音，如同节拍器击打着意识边界。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他下意识瞥了一眼：23:26

“时间不早了。”

他把空泡面桶丢进垃圾桶，将《言之影·音》和黑胶藏入床底，拉好窗帘。

头埋进枕头时，最后脑海里响起的，不是父母的唠叨，不是城市的喧嚣，而是——那片音符在血液里跳动的声响。

他睡了。

而世界，才刚刚被他篡改了一丝。

《言之影·音》·投影章节

天光澄澈，蓝得像清洗过的镜子。窗外云影如绸，掠过南鼎狭窄街区的楼顶。阳光斜斜地落进卧室里，将角落积尘照出一道道锐利的切面。

狄卢梓蔚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抓起床边手机，亮屏一看：7:43

他下意识看了眼房门。没有声音，也没有饭香——和往常一样。父母大概又在六点半出门，去忙那些他并不在意的“正经工作”。这个家从来不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在意他今天要去哪儿。

洗漱，梳发，换衣服。

但今天，他没有像平常那样出门，也没有坐到客厅看电视。他神情淡然地回到卧室，拉开床底，将昨夜从防空洞带回的两样“战利品”小心翼翼地取出。

《言之影·音》，一本古旧黑皮书，封面没有作者，只有深红的浮刻音波图案，像一道扭曲的心电图；而那张黑胶唱片，依旧如昨夜般沉默，黑得发亮，边缘甚至映出他自己的脸影。

他随手翻开书页，却皱起眉头。全书密密麻麻，都是无法识别的符号，笔画锋锐，像刀子划出的音轨。

“……什么玩意？”

他掏出手机，打开翻译App，将页面对准书页。“扫描中……”屏幕上字符跳动、聚合，很快，翻译结果出来了：

“Sprache: Deutsch.”

“德语？”

他挑了挑眉，表情复杂。“说真的，这不该是个灵异类物品该用的语言吧？起码也用拉丁文啊……德语？太工业化了。”

他合上书本，把它放到桌上，然后拎起那张黑胶唱片，仔细端详一番。它的表面不像普通唱片那样有细腻的凹槽，而是……一圈圈带有不可名状规律的“声纹”，像神经组织被压成了轨迹。

他将唱片放上那台老旧的唱片机——一台他母亲年轻时淘来做“复古装饰”的东西——插电，戴上耳机，伸手去按下播放键。

但指尖尚未触及按钮，那张唱片却“咔哒”一声自动旋转了起来。

“我靠……”

他猛地收回手，身体本能后仰半步，却没有停下观察。

唱针自己降落，像被某种“幽灵之手”引导。下一秒，喇叭并未传出音乐，而是——

一道光。

准确来说，是从喇叭口内投射出的聚焦光柱，带着轻微的波纹与低频震荡，像水下的灯，悄无声息地打在他的书柜。

“……？”

他迟疑片刻，随即冷静下来，伸手将唱片机缓缓旋转，把光柱对准了房间那一面白墙——一块空白、干净、毫无遮挡的帆布。

墙面上，光线聚焦、扭曲，最终显影成一幕极不真实的投影。

无声片刻后，一个深蓝的画面浮现出来——像一段古老纪录片的片头。

随后，字幕浮现。

 “You are now accessing a fragment of the archive ‘Phantom Echo.’”

“This is a derivative work from the Source Codex: ‘Shadow of Logos’.”

“Codename: 《言之影·音》”

“‘言之影’的……衍生物？”

狄卢梓蔚眯起眼，英语虽然不算母语，但这种中高级词汇他还是能听懂的。

投影中的字幕继续：

 “This audio-phantom is encoded with psycho-acoustic stimuli. It is not meant for ordinary perception.”

“Only those with resonance are allowed access.”

那声音，带着细微的低频失真感，像是通过无数层磁带叠加后残存下来的幽灵低语，空灵又压抑。

他顿时意识到，那声音……是唱片发出来的，但并非“音乐”。

而是一段带有结构感的指令、阐释、引导、警告，仿佛为“某种新人类”量身定做的启蒙台词。

他紧紧盯着墙面，缓缓坐下，心跳不知不觉加快。

“In your hands lies the capacity to erase perception.”

“To silence gods.”

“To sample the will of existence, and remix it into submission.”

墙面出现音波形态的图示，随着投影文字跳跃变化，像是某种“听觉武器”的说明手册。

他喃喃念出那句话：“Silence gods……沉默众神？”

喉咙发干，头皮发紧。但与此同时，心底也在咆哮：这他妈也太酷了吧。

窗外鸟鸣如常，邻居的狗叫也一如既往。但他已经知道，从今以后，他听到的声音，早已不是这个世界“允许人类听到的声音”了。

而他，正是那个，能把这个世界的节奏彻底打乱的——“混音者”。

额……

我拉上窗帘，白墙前的光影安静如潮。唱片机还在低鸣，发出细若游丝的嗡嗡声。我坐下，笔直地看着投影。

最初出现的是一间屋子，昏黄的烛光里，老式壁炉跳动着微光。

投影模糊几秒，逐渐显像。一位白发老者坐在木椅上，身穿笔挺的普鲁士旧式军服，胸口挂满了褪色的勋章。他面无表情。

我下意识吞了口口水。他的眼睛仿佛穿透投影，穿过我的瞳孔，落到脑后某个冰冷的意识深处。

“……什么鬼。”

画面忽然一阵雪花屏，像磁带断裂，短暂失控，紧接着转场至一个实验室。

白光刺眼。

一排穿着白大褂的男女围坐在一张巨大金属圆桌边，空气中漂浮着粉尘，像显影液中未显形的胶片。他们操着不同口音的德语，语速急促，神情凝重。他们讨论着的东西，我几乎以为是疯子才会说出口的——

“……声音并非只存在于空气的振动中，而是也可被编码、封存、唤醒。”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将脑图投在墙上，指着前额叶区域说道：

 “当一个人听到声音，它不仅引起耳膜震动，还在‘认知皮层’留下指纹般的波痕。理论上，只要我们复制这段痕迹，就可以‘在别人的大脑中’重新播放这段声音——无需声波，甚至无需空气。”

另一个女人提出了更怪异的理论：

 “假如一个声音在这个世界出现过，它就已经‘被记录’在某个不可知的媒介里——这不是‘录音’那么简单，而是存在痕迹的宇宙注解。我们称之为：音残像。”

第三个声音插入讨论，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如果意识无法识别某个声音，它对那声音的感知也会消失……这是一种精神消音。我们将其命名为：主观音剥离。”

接着，他们开始在荧幕上展示一条极其复杂的公式，那像是音频频谱与脑波图重叠而成的神经拓扑模型。我根本看不懂公式，只看懂字幕：

“采样声音，即是掌控信息本源。”

“剥离声音，即是剥夺存在意义。”

 “重新植入声音，即是篡改认知结构。”

我屏息。

最后的画面，是一位青年将一张唱片嵌入某种机械头盔中，然后那头盔被戴在一头家犬身上。几秒后，那条狗对着空气狂吠，转身咬向自己尾巴，像是听见了某种完全不属于现实的声音。

狗的眼神是错乱的，仿佛灵魂被调了音，像是被灌进了一段属于别的生命的回声。

然后——

画面黑了，字幕浮现：

 “《言之影·音》——存在于世界废墟之声的回响档案。”

“持有者将被赋予三种权限——”

我心跳如擂鼓，眼睁睁看着那三行文字一一浮现：

一：采样一切曾经存在的声音。

二：剥夺他人感知声音的能力。

三：在他人意识中播放伪造或改造的声音。

那一刻，我感到一股细细的麻痒从脑干升起，像无形的唱针在脑壳内旋转。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恐，而是……震撼得发抖。

我猛地意识到，那不是某种特异功能，而是对人类文明根基的武器化渗透。声音，语言，传播，指令，文化——一切信息传递的介质，全都可以被我篡改。

“这就是……A的级别啊。”我喃喃道。

窗外麻雀鸣叫，但它们叫声在我耳中已变得迟缓，如拨慢的磁带。我听到风的杂音变得分离，像是多层轨道被切割。我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其实是可以分轨操作的。

唱片机终于停下，黑胶的转动减速，嗡鸣归于沉寂。投影消失，房间恢复了白墙、木桌、泡面空桶的现实模样。

可我知道，我再也不是刚刚起床、穿着睡裤的那个废话连篇的中二崽了。

我低头，看着掌中的《言之影·音》。它沉甸甸的，像握着一台从未来回收来的战争引擎。

——接下来，只要我愿意。这个世界，能听见什么，也该听我说了算。

进入雫港一中A班的那一周，狄卢梓蔚就意识到，这里绝不是他以往所熟知的任何“班级”。

这是一座高智的疯人院，一个以天赋、成绩和精神畸形为门槛筛选出的“社会模拟装置”。在这间教室里，没有人热衷于“正常人”的一切。没有人谈论明星、考试分数、未来志愿；他们的日常是一场场彼此默契的扭曲行为艺术，荒谬得如此自然，像是第二呼吸。

他第一次感受到异样，是某个放学后的傍晚。

天色昏暗，细雨将雾气揉进雫港老街的砖缝里。他本打算走小巷抄近路回家，却看见一名男生，背着书包，安静地站在一家文具店的背墙前。他手上拿着一罐喷漆，动作麻利地勾勒、填涂，不多时，一个歪斜的、却极具冲击力的词浮现在灰墙上——

freak.

少年站在画前沉默了几秒，然后像完成了什么宗教仪式似的，轻轻鞠了一躬，拎起背包走进雨幕。

第二次，是在某个课间。他无意走进三楼旧教室那块角落，看见两名女生围着一本影集低声笑着。一页页翻过，照片里满是血腥而诡异的场景：自焚者扭曲的骨骼，废墟中肢解的残躯，战场上孩子啃咬腐肉的画面。那照片的分辨率极高，色彩鲜明得几乎让人嗅到焦肉与硝烟的味道。

其中一位女孩皱了皱眉：“今天这批洗得不太清晰啊。”

另一人无奈地笑了笑：“哎呀，是照相机的问题啦。得换卷。”

她们的语气轻松得就像在抱怨食堂的味增汤偏咸。

而身旁路过的其他同学……没有惊讶，没有回头。就像这不过是校园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碎片。

狄卢梓蔚在走廊尽头伫立良久。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班级里，“正常”才是一种罕见的病。

他本以为自己是那个特立独行的“非主流”，可现实却告诉他：在这间班级，每个人都在以极其私人化的方式进行精神解构。

有人操纵语言如刀，切割人心； 有人沉迷信息污染，用猎奇与恶意编织快感； 有人习惯日复一日地模拟自杀场景，只为观察旁人反应……

他起初试图保持距离。可这种“孤立”在A班，不仅不会得到尊重，反而会被视为软弱的信号。

于是，他选择“融入”。

他加入了A班男生小团体。那些表面吊儿郎当、花里胡哨、课间玩着手指打节拍的男生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宰。他们仿佛一帮游离在校园规则外的地下贵族，口袋里塞着非法电子配件、折叠刀具、自制的禁语词典，却能用最完美的姿态应对每一次考试，成绩一骑绝尘。

和他们在一起，狄卢梓蔚逐渐找到了归属感。他们唯一尊崇的是统治与征服。谁更冷静？谁更歹毒？谁能将人性的裂缝撕得更开？——谁就是赢家。

而他，也终于找到了R-way真正的意义。

不是在棚户区踩烂乞儿的脑袋，不是在电车里取笑哭泣的路人，而是要让整个世界都成为自己的音轨，把每一个人都调成背景噪音——他独唱。

在这里，他的Rapper身份不再只是炫技与节奏，而是成为一种意识形态的投射。他开始频繁记录身边人的“音指纹”，尝试用《言之影·音》的理论，剥夺某些声音，再悄悄篡改一些对白。实验对象无从察觉，反而开始怀疑自身——这使他兴奋不已。

权力，不是建立在掌控一切之上，而是让他人怀疑他们是否曾拥有过什么。

A班的教育，不是教你变强，而是让你明白：世界从来不需要“好人”。

而狄卢梓蔚，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这个世界是一张黑胶唱片，那么他，便要成为唯一的针头。

岚隽孜

18岁

南鼎

雫港男主高中生

岚隽孜·小学篇：《老旧公寓的微光》

雫港第七小学，操场边的杏树年年盛开，花瓣像雪落在晨风中，也落在岚隽孜灰旧的校服肩头。他不在意拍落花瓣，也不在意周围男生们对他鞋子开线的窃笑。他只是默默地低头，把校门口那位老爷爷掉落的零钱捡起来，然后悄悄放回老人皱巴巴的钱包里。没人注意他在做这些事，因为他不是那种会喊口号争红花的孩子。

岚隽孜的母亲在他刚会说“妈妈”的年纪就病逝了。那张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柔，但对他来说只是梦中轮廓。他和父亲住在雫港东街的一栋老旧公寓里，墙皮斑驳，楼道永远有股铁锈味，夏天风扇嘎吱响，冬天水管冻裂。但父亲——那个永远系着灰白格子衬衫的男人——会在夜里一点还在整理病例，白天则不厌其烦地为社区里那些穷人诊治病痛，哪怕对方掏不出诊费。

岚隽孜从七岁起就开始在诊所帮忙。他用纸巾给病人递水、写病例编号，有时在父亲为一个患哮喘的老人按摩背部时，他便小声地读完当天老师布置的所有作业。邻居们都笑他是“诊所小大夫”，可他不觉得辛苦。他喜欢看病人们从咳嗽不止变得气色红润，喜欢听到他们说：“小隽长大也会是个好医生吧。”只是每次听完这话，他都会抬眼看一眼父亲疲惫却坚定的背影，心想：也许我会，但也许我还要做点别的。

他是班里成绩最好的三人之一，却从不在考试后炫耀。一次语文考试后，成绩倒数的林泰哭得像个水龙头，因为他答题卡做反了。岚隽孜坐在他旁边，没有说一句“你怎么这么傻”，只是默默撕下自己卷子的一角，写了几个鼓励的字：“这题你其实答得对，只是贴错位置了，下次注意。”第二天，林泰带了一个酸奶送他，两人开始成了朋友。

但不是所有人都理解他。有一次，班里几个家境好的孩子联手霸凌一个带助听器的新转学生。岚隽孜站出来制止，却反被人推倒在地。那天放学，他背着书包回家时，被三人堵在巷子里，胳膊上被抓出两道血印。回到家，父亲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摔了一下。”但当天夜里，他第一次偷偷打开父亲的急救箱，自己用碘伏擦伤口。痛得眼泪直流，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懂得忍耐，也知道怜悯。但这不代表他软弱。他明白这个世界分层，他见过富人开车穿过诊所门口不屑一顾，也见过穿着破背心的老奶奶把唯一的一瓶药紧紧握在手心，一边咳嗽一边说：“就靠这瓶药给我老伴续命。”岚隽孜看得见这些，也记得下这些。他对世界的善恶有自己的理解，不是通过教科书，而是通过生活本身。

到了十二岁那年春天，他因为在一次市级知识竞赛中获得一等奖，被破格推荐进了雫港一中预备选拔名单。学校表彰会上，他穿着有点褶皱的校服上台领奖，在那些身着整洁、笑容满面的优等生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他的眼神却最坚定。

“岚隽孜同学不仅成绩优异，更具有强烈的责任感与人文关怀……”校长这样介绍他。他低头鞠了一躬，眼角瞥见台下那个穿着老医生白大褂、站在角落笑着比了个大拇指的男人。他的父亲。

那天回家，父亲罕见地炒了两个菜，买了一小瓶廉价汽水，两人对坐在木头饭桌旁。汽水咕噜咕噜冒泡，饭菜不丰盛却很香。

“你已经很棒了，”父亲轻声说，“但以后你会看到很多事，会很辛苦……你要记住，无论你多成功，都别忘了那些需要你的人。”

岚隽孜点了点头，把那句话记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那一夜，雫港的老公寓外霓虹灯闪烁，光线斑驳陆离。他坐在窗边看书，背影安静，像个小小的守夜人。而命运的列车，正悄然驶来，驶向那个叫做“A班”的深渊与黎明交错之地。

岚隽孜·初中篇：《旧街灯下的执灯人》

雫港第十三中学，是东区最老的一所学校，教学楼墙面开裂，课桌上尽是刻痕和涂鸦，学生三教九流，混迹其间的打架声几乎每天响起。但即便如此，岚隽孜依旧在那里，以一种淡然而安静的姿态，走过了三年时光。

他仍住在那栋老旧公寓里，天花板冬天漏水，墙角夏天冒霉。但比起环境，他更在意的是父亲夜里咳得越来越重的嗓音和日渐蜡黄的脸色。那年冬天，父亲确诊了慢性肺气肿，却依旧每天坐在诊所里给人看病，戴着口罩，说：“不能关门，咱们这条街的人看不起医院。”

于是，周末的岚隽孜便成了诊所的“实习生”。他学会了换药、拆线、写处方单，有一次，甚至一个手指被狗咬烂的醉汉闯了进来，满嘴酒气，咆哮着要“医生免费治疗”。那一刻，诊所里的人都退开了，只有岚隽孜冲上去，用厚厚的布包住伤口，一边大喊着让人报警，一边死死抓住那人的手腕。

“怕吗？”父亲事后问他。

“怕，但我更怕没人救他。”他轻声回答。

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数学竞赛拿过市一等奖，语文作文还被刊登在了省青少年文学刊物上。但他从不骄傲，总是笑着对别人说：“我背书快，记忆力好，算是占便宜了。”

可他不是没有过挫败。十四岁那年，他的父亲因疲劳过度昏倒在诊所里，被诊断为肺部感染加重，需要长期休养。生活顿时变得拮据，医疗费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一度想退学打工，还是班主任知道后，偷偷替他申请了助学金。那天他接到消息后，在教室最后一排沉默了许久，然后红着眼睛走进厕所，一个人哭了整整十分钟。

“我不是感动，我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也还愿意帮我们这种人。”他后来对好友这样说。

他常在旧城区街角的图书馆复习功课，也常替路边卖早点的阿婆搬面粉袋。他从不与人争吵，但从不放弃表达观点。他曾在作文中写：“这个世界太复杂，但至少我希望我变强，不是为了踩在别人头上，而是为了在被别人踩时，还能拉人一把。”

这一篇作文，被阅卷老师贴在了教研室的墙上。

他是全校唯一一个以满分通过雫港一中提前选拔的人。当他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街坊邻居围过来，纷纷拍他肩：“真是我们这儿的光荣。”

他笑着挠头，说：“不敢当，我只是比较幸运。”

父亲那天破例开了一瓶汽水，眼角满是泪光：“你妈要是还在，看到你这样该多骄傲。”

夜里，他靠在床边看录取通知书上的字：“A班，雫港一中”。灯光昏黄，风扇发出规律的嗡嗡声。他知道，那所学校并不简单。听说A班是全市最拔尖、也最怪异的一群人聚集地。可他仍想去。

“如果那些人都聪明得快疯了，那就需要有人还记得什么叫正常。”

他轻声喃喃，像是对母亲的照片说，又像是对未来说。

这一晚，雫港上空有星。星光穿过老旧公寓的窗缝，落在书桌上，也落在那个仍然相信善良有意义的少年的心里。他不知道未来有多黑，但他知道，自己要尽力成为光。

那年，南鼎的夏天格外燥热。

天色像是被烈火熏染的铁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蝉鸣像被卡带的录音机，在城市的褪色街巷里不断回放，单调、嘈杂、让人烦躁。岚隽孜背着一袋刚从父亲诊所运来的消毒纱布，走过那条老旧的胡同，胡同尽头是废弃的图书馆。

那座图书馆已经被封了五年，外墙斑驳，玻璃窗满是裂痕，有些已经干脆碎了，被人用旧木板钉死。说是地基下沉，存在安全隐患。可隽孜总觉得，这地方不像是被遗弃，而是……被有意遗忘。

那天，他是被一只猫引过去的。

准确地说，是一只通体黑色、眼珠灰蓝，毫无戒备心的小猫，它突然蹿到他脚边，瞪着他，像是在示意什么。然后便一头钻进图书馆铁门下的缝隙。

他愣了几秒，竟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也钻了进去。

内部的空气陈旧而厚重，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混杂着纸张霉烂与铁锈的味道。书架东倒西歪，像被岁月打垮的士兵。他点亮手机手电筒，猫早已没影了，可一道微弱的蓝光，却从图书馆深处——原馆长办公室的方向，若隐若现。

岚隽孜走过去，推开那扇门。

门内，一张老旧的办公桌，桌面却干净得出奇。蓝光来自桌上的台灯，诡异地亮着——即使图书馆断电多年。台灯下，赫然放着一本薄薄的黑皮书。

书的封面没有文字，皮革纹理古怪，摸上去甚至有些温热。他翻开书页的那一瞬，仿佛听见一声低沉的叹息，在四周萦绕。

书页是极致洁白的羊皮纸，整整齐齐排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不是中学教材那种简单代数，而是复杂得几乎超越人类常识的东西——偏导数、张量、概率波函数……他能看懂每一个字符，但就是无法理解它们组成后的意义。

公式像是一种隐藏的语言，向他陈述着世界的底层规则，却故意跳过了他的理解。每一页都像是在告诉他——你离真相只差一步，可你这一步永远迈不过去。

他快速翻到最后一页。

那一页只有一句话：

“发现此书的幸运儿，可以凭此书内容，在灵之回路中，篡改事件概率。请慎用。”

那一刻，整座图书馆陡然一震，书架咔咔作响，天花板的吊扇无风自转，尘埃如银砂飞舞而起，逆着光线像时间倒流。蓝光从书页中迸发，猛地照亮整间房间。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脑海中像被什么东西猛然点燃，一道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力量涌了进来——

他的意识仿佛被拖进某种“虚无之海”中，在那里，他看见一根根线——像神经，也像电路，它们在他眼前纵横交错，每一根都代表着“可能”。

他直觉伸出手，指尖刚触及一根线，那条线便微微一颤，像受惊的蛇——然后整个世界仿佛被轻轻拨动，一切“微不足道的可能性”开始重写：原本不该响的门轴轻响了一声，一根摇摇欲坠的吊灯绳松了片刻，一只猫在窗台外跳跃成功而非摔落……

一股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隽孜险些摔倒。他抱紧了那本黑皮书，退后几步，死死盯着台灯下那道蓝光渐暗的空白。

门突然砰一声自己关上，黑暗回来了。

他像从梦中惊醒，狼狈地推门逃出图书馆。

烈日当空，蝉鸣重现，一切恢复原样。他回头望那扇门，刚刚进去的缝隙已经消失，门焊死得像从未打开过。

岚隽孜低头看那本书，黑皮封面冰冷而寂静，像从未亮起过那道蓝光。他将它塞进怀里，像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逃也似地离开了那座被遗忘的图书馆。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改变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改变。但从那一刻起，命运的骰子已然落下。

而幸运儿，终将承担命运的代价。

他坐在街角那棵老榕树下，夏日蝉鸣如浪潮翻滚，一波接一波地扑进耳膜。他的背脊靠着树干，身子微微前倾，额头沁着细汗，一只手撑着额角，像是要压住那突如其来的头痛与眩晕。

怀中的那本书《律之影·概率》，静静地躺在他大腿上，封皮泛着几近诡异的暗光。书页仿佛仍在颤动，像是某种不知名的生命在轻微呼吸。他的脑海还在回响刚刚经历的一切——蓝光、虚空、线索与命运的低语。

“……这不是真的吧？”他低声自语，喉咙干涩。

他感到自己正被卷入一场连根基都未曾理解的异象中，现实的边缘似乎已经开始模糊。但就在这时，裤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滴滴——”

屏幕亮起——「雫港国民公益医院」。

他本能地愣了一下。手指机械地划开接听。

“喂？您好，请问您是岚先生的儿子，岚隽孜吗？”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声，语气平静却透着某种职业化的急迫。

他脊背倏然挺直，指尖微微发凉：“……是我。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顿了顿，像是在整理语言，语气低了几分：“是这样的……您父亲今天中午在他的小诊所内突然晕倒了，幸好是邻居及时发现并拨打了急救电话，目前他正在我院ICU观察，情况……不算稳定。”

轰的一声，仿佛一记沉雷在他耳畔炸响。

他呼吸猛地一滞，身体一下子弹起来，脑中嗡鸣作响。

“怎、怎么会……”他喃喃着，声音像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我爸今天还说……要做个白内障检查，怎么就……”

“岚先生，请您尽快赶来。”护士的声音温柔却不容迟疑，“我们需要家属签署一些重要文件。”

“我、我马上来！”他几乎是喊出口的，通话还没结束，他便已经将手机塞进了兜里，双腿一蹬，从阴凉下飞奔而出。

烈日像利箭般扎在他的后颈与背脊，他却毫无所觉。整座城市在他奔跑的视角中变得模糊，街道、行人、阳光、风声，全都像是被抽掉色彩的幻觉。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在那片“可能性”的虚空中，看着无数线条疯狂颤动——而现在，他开始怀疑，是否有人悄然动了那根，属于父亲的线。

那本书！他猛然回头。

不知何时，《律之影·概率》早已不在他手中。

他心头猛地一沉，却无暇多想。

公交站太远，打车来不及，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奔向地铁站，像是要把一生的力量都凝聚在这双奔跑的腿上。一路上，他不断祈祷，不断告诫自己：“别想太多，别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低血糖，也许只是过劳……”

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那位一生操劳却总能准点起床、定时吃饭的男人，从不曾让自己“倒下”。

而现在，他躺在了ICU的病床上。

到达医院门口时，天色竟已变得阴沉，乌云压城，似有雷鸣低响。他冲进急诊大厅，气喘吁吁地报出姓名，护士将他引至重症监护区的外等候室，一道冷气迎面扑来，他整个人像是骤然被钉在了地板上。

透过厚厚的玻璃窗，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父亲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身上插满监测线缆，仿佛他不是一位生命鲜活的普通人，而是一个濒临崩解的系统，被细线和数据维系着。

“怎么会变成这样……”岚隽孜低声呢喃，指节紧紧握住裤缝，脸埋进手掌，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像，凝固在这冰冷又陌生的空间里。

一滴泪，从他眼角滚落，悄无声息地滴在地面上。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有一道若有若无的低语响起。

——“事件概率，已发生偏转。”

他猛地抬头，四顾无人，耳边只剩心跳如鼓。他不知自己是否听见了什么，还是只是脑中浮现的幻听。

但他知道，那本书，还在某处——或许，正在盯着他，静静等待下一次“使用”。

空调嗡鸣，像深夜里低语的潮汐。医院走廊的灯光泛着无情的冷白，映在岚隽孜单薄的侧脸上。他蜷在等候室的长椅上，抱着膝盖，像个疲惫的孩子。椅子不宽，身子蜷久了有点发麻，但他舍不得去动一下。怕吵醒自己那点浅得可怜的梦，怕错过医生出来的脚步声。

《律之影·概率》静静躺在他的背包里，没有发光，也没有响动，仿佛此刻与这冷漠的世界毫无瓜葛。

凌晨十一点五十三分，他终于撑不住，沉沉地睡去。

六点零一分，他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护士推着清扫车经过走廊，晨班医生的白衣仿佛一缕划破夜色的光。

他揉揉眼睛，腰部隐隐作痛。他没有抱怨。只是轻轻起身，去了男厕，用冷水拍了好几把脸，直到眼睛彻底睁开。

镜子里，那个少年憔悴却清醒，眼神如同黎明后第一束光，微弱，却不灭。

七点十五分，他提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盒回到病房——一份粥、一点榨菜和几片煎蛋，多买了一份，留给病床上的父亲。

父亲还未醒，呼吸机的节奏与监测器的“滴滴”声勾勒出生命的余线。

他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等。

窗外阳光渐盛，医院的玻璃泛起柔和的反光，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干咳从病床上传来。他猛地一抬头，父亲缓缓睁开了眼，眼神里仍有些许混沌，但很快聚焦在他身上。

“……你一夜没走？”父亲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琴，低沉干涩。

“我怕你醒了找不到我。”岚隽孜站起来，捏紧了手里的早餐盒，“爸，我给你买了早饭，虽然粥凉了一点，我去加热——”

“先不急。”父亲摆摆手，手背苍白如纸，青筋暴起。

他看着儿子，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从哪里开口。

“……你记得小时候你发高烧，我们半夜跑了三家医院都不肯收你，我背着你走了半个城……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只要你活下来，我这条命给你都行。”

岚隽孜垂下眼眸，心脏缩成一团。

“我骗了你很久了。”父亲缓缓道，“我这几年，其实身体一直在出问题。最初是胸闷，后来是喘，做不了剧烈活动。你问我是不是太累，我说是。你问我怎么咳那么久，我说是感冒后遗症。”

他顿了顿，笑了一声，却比哭还难看。

“其实我知道……我是拖不久的。”

“爸……”岚隽孜的声音发紧，喉头像卡了什么，哑得发抖。

“医生说，是‘晚期心肌纤维化合并间质性肺病’。拖了太久，现在肺纤维化太严重，心脏也跟着受损。除非换器官，但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家庭，等不到……”

空气像骤然失温，窗外的阳光也失去了色彩。

“爸你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岚隽孜扶住床沿，手心发冷。

但父亲却抬起手，轻轻握住了他的。

“隽孜，听我说完。我没什么遗憾的，我最大的幸运就是你还在这里。”

他从床头柜里，费力地抽出一个压在书本下的文件袋，递给岚。

“这是我的诊所——虽然不大，但设备和执照都是合法的，能卖个价。我还有些储蓄，藏在你房间书柜的夹层里，我写了密码和说明……还有我以前年轻时买的那套老保险，现在你成年了，可以过户。”

“爸……”岚隽孜声音颤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颗颗滑落下来，“你怎么可以自己决定这些……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你担心。”父亲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一直太懂事，太辛苦，我不想你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可我宁愿一直担心你，也不想你就这么……一个人承受这些……”

病床上的男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了。”

“剩下的日子，也许不多。但我希望……你别被命运推着走。你要有自己的方向，别让‘可怜’和‘幸运’束缚你。你不是靠运气走到今天的，是靠你自己。”

“把这些拿好。”他把文件袋推到他怀里，语气变得轻得几不可闻，“把我剩下的生命，也带走。”

“去走你该走的路。”

阳光落在病床边，窗帘微微摇曳，像是某种无形的告别在空气中飘荡。

岚隽孜低头，泪水滴在文件袋上，洇出一道温热的印痕。

他紧紧地握住那份纸，不是为了那些金钱、权利和物质，而是为了那个将一生都奉献给他的男人——

他的父亲。

他的根。

他的永远。

病房的窗户开着一条缝，风缓缓吹入，帘子轻轻拂动，仿佛有人在无声地抚慰这段将尽的命运。

岚隽孜守在床边，指尖紧紧攥着父亲骨节突出的手。那只手正逐渐变得冰凉，却仍倔强地轻轻回握了一下。

“爸……”他低声唤。

父亲缓缓睁开眼，眼角已渗出泪意，却不言不语，只是微笑着——那种穿透了病痛的温柔笑容，是他这一生唯一一面不曾倒下的旗帜。

“你……一定要活得好……”父亲的声音微弱，像风穿过枯枝，“别……像我……一样……”

他猛地咳了一声，血色在唇边绽开。

岚隽孜的世界静止了。

他想喊、想哭，可喉咙堵住了，眼泪在下一秒决堤而下。

父亲缓缓闭上眼，嘴角却始终含着一抹满足的弧度。

那一刻，监护仪上的心电波，像夜空里最后一颗流星，微光一闪，归于平静。

父亲的葬礼结束后，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寂静得可怕。

那栋老旧公寓又恢复了往日的死气沉沉。邻居的电视依旧开得过响，楼下的吵架声仍旧每日上演，但在岚隽孜听来，一切都像封闭在一个沉重的鱼缸中——他像条漂浮在水中的鱼，眼神空茫，心跳仿佛停驻在那个监护仪归于平直的瞬间。

他坐在客厅里，光脚踩着凉凉的地砖，空气中还残留着焚香未散尽的烟味。手边，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壶黑茶，已然凉透。他没喝，只是把《律之影·概率》摊在膝上，沉默地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数学符号。

不是微积分，也不是傅里叶变换，不是玻尔兹曼方程，也不是任何存在于数理教科书里的形式逻辑——每一条公式像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规则，嵌着熟悉字母与陌生秩序的混合，让人仿佛面对着一个可以读，却无法“理解”的宇宙。

岚从抽屉中翻出一沓旧草稿纸，一笔一划地将每一个公式工整地誊写下来。他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把这些公式一个接一个地输入——希腊字母、大写Σ、逆序排列的偏导数符号、层叠嵌套的运算括号，甚至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符号，他不得不依照形状截图上传。

没有结果。全无记录。

“一个都查不到……”他低声呢喃，脑海中仿佛有个警报在拉响。

就在此刻——

喵～

轻柔却清晰的一声猫叫打破了沉寂。

岚猛地抬头，脖颈僵直。他下意识地望向阳台窗外，却没有看见什么。他正准备起身，耳边却响起了一声“喵”，不是从窗外传来，而是——

电视机里传出来的。

他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那是一台老旧的CRT电视机，他父亲死活舍不得换，说那种画质“才够真”。它此刻竟然自己打开了电源，屏幕灰白扭曲地颤动着，发出低沉的电磁噪音。

——而在画面中，一只黑猫端坐在雪花点点的画面中，尾巴规整地盘在身体一侧，琥珀色的双眼正直勾勾地望向岚隽孜。

“好久不见啊，岚先生。”

那黑猫居然说话了。

岚的大脑瞬间当机，喉咙发出一声低低的哽咽。

啪！

手机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地砖上，屏幕顿时裂成蛛网状。

“……你会说话？”

“当然，”黑猫的声音从电视扬声器中传来，沙哑却不刺耳，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从容，“不然那天我也不会带你去那座图书馆，不是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

“我？”黑猫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卖弄自己的神秘感，“我是那本书的介绍介质物体，人类一般称我为——‘概念引路猫’。”

岚听得如坠梦境，冷汗悄然爬上了脊背。

“你……你到底带我去了哪里？那图书馆、那些废弃书架，还有这本书……”

“是你选择了书，不是我。”黑猫收起了笑意，它的声音在电视机里低低地回荡，“你是符合《律之影·概率》资格的幸运儿。是你自己触碰了这条世界之下的微分链条。”

“等等，你说……什么？”

“那本书，不是‘写’给你看的，”黑猫缓缓站起身，电视机屏幕跟着它一起颤动，“它是给你意识的另一层结构用的。”

岚的脑子一阵嗡鸣，窗外的蝉鸣声此刻都像离他千里之外。

黑猫继续道：“书中每一个公式，都是事件概率曲面的扰动向量，而你现在已经具备感知‘概率真实结构’的初始能力。”

“也就是说——”它的尾巴在屏幕上划过一个优雅的弧线，“你可以凭借这些‘看不懂的公式’，在脑海中微调这个世界某个事件的成功率。”

“但请记住——”黑猫猛地直视他，眼神冷了几分：

“你不是创造概率的人，只是介入者。”

“你不能让死人复生，也不能改变确定性因果，也就是逻辑。”

“你只能对‘尚未落定’的事物施加微弱的偏移。”

“慎用。”

岚的喉咙滚动，手不自觉地摸向书本封底那一句话：

——请慎用。

“你带我来那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岚隽孜鼓起勇气，直视那台闪烁着微弱荧光的电视机。

电视机里的黑猫没有立刻回答，它静静地坐着，像是时间本身都在它的琥珀色瞳孔中凝固。它微微低头，舔了舔爪子，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岚隽孜的疑问。

岚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块岩石，沉沉地压着。

他咬了咬牙，语气略显颤抖：

“我父亲的死……难道也和这本书有关吗？”

这一刻，空气突然变得异常沉重。老旧电视机屏幕里的雪花杂讯几乎静止，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那只猫——

它那本应优雅弯曲的尾巴，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变了形状。

岚瞳孔一缩。

那不再是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而是——一条鳞片密布、细长扭动的爬虫之尾，形状分明、肌肉感十足——就像某种巨蜥的尾巴，带着让人本能恐惧的原始冷血气息。

但它的身体还是那只猫。

还是那只看上去慵懒、优雅的黑猫，表情平静，毛发柔顺，眼神如秋水凝光。

而那诡异的尾巴，就那么自然地从它身后延伸着，好像理所当然地属于它。

“……唉。”

它终于开口，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哀伤。

“幸运儿，岚先生。你终究还是问了。”

它垂下眼帘，那一瞬仿佛有千百个世代的疲惫压在它那双琥珀眼睛里。

“你那天，在图书馆内，无意间启动了那本书的感应机制……你的行为，扰动了当日事件链上的概率结构。”

它抬起头，直视岚的眼睛：“你……让你父亲的死亡概率，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一句话，如惊雷落在岚隽孜心头。

不是恐惧，而是愧疚，像黑潮一样，一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你是说……”他声音低哑，“是我……让我爸……提前死了？”

黑猫摇头：“不，不是‘你让他死’。他的身体，早已病入膏肓，命运的锚点已经不稳。但你触碰了那本书，启动了概率扰动，稍微推了他一把。或者说——你只是顺应了那个即将到来的必然。”

岚用手指紧紧地压住太阳穴，脸色苍白，喉咙发出一声几乎无法察觉的低吟。

黑猫看着他，声音忽然柔了几分：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过去已经过去。你不可能用凡人的意志掌控宇宙的律法。而现在，你有了这份力量，也背负了这份责任。”

它顿了顿，缓缓道：

“我真的……很庆幸，像《律之影·概率》这样危险的书，落在了你这种人手里。”

“而不是……”

它的话戛然而止。

啪——！

电视机屏幕忽然一黑，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一瞬间，房间像是从另一个维度坠入现实，空调的嗡嗡声、窗外晚风吹拂的树叶声、邻居电视传来的广告声，全都重新响了起来。

岚怔怔地盯着那台电视，心跳仿佛静止了一秒。

“……喂。”

他喃喃着，猛然冲过去按开关——

电视重启，亮起的，是某个无聊综艺节目的片头动画。黑猫的影像，早已不见踪影。

他试着切换频道，每一个都只是平庸无奇的日常画面。

——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岚站在电视机前，脸色苍白，掌心满是汗水。他缓缓低头，看着地板上那本薄薄的书——《律之影·概率》正躺在那里，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分毫。

可他的世界，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再也无法忽视那些公式，再也无法忽视那串低语般的真理——

“你可以改变概率。”

他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摆脱那句话的回响。

电视的屏幕里反射出他的脸。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抽动了一下，低声喃喃：

“如果……我能幸运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再失去任何人了？”

空气没回应。

但那本书，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他下一次翻开它的那一刻。

《幸运儿的沉默：岚隽孜与A班的裂痕》

雫港一中A班的教室里，阳光斜斜地照在每张整齐的课桌上，窗帘拉起半边，光线分割出明与暗的疆界。岚隽孜坐在靠窗的第三排，他的书本摞得整整齐齐，字迹端正，习题册没有一丝涂鸦，桌洞里藏着几张未拆封的快递单——他从不在公共场合点开它们，里面都是他父亲去世后寄来的旧资料和账目，一些他尚未处理完的人生碎片。

A班的日子没有想象中光鲜。

他很快发现，这个班级仿佛一座用成绩和光环伪装的精神病院。这里的人从不谈理想，谈的只有权力、掌控、胜负、毁灭。他们的笑声总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轻狂，像是压抑太久的孩子一朝得到了世界的剧本，然后迫不及待要用最猎奇的方式去涂改它。

他记得那天下午，他忘了关群聊提醒，手机屏幕在教室桌底悄然亮起：

【Crimet | A-Class Private】

他下意识地点开，一段加载缓慢的视频出现在屏幕上。

一位戴着校服上衣的少年，在一间废弃仓库里，把十几只白鼠一个个放进搅拌机里，冷静地讲解着“知觉瞬移的实验性演绎”。画面一阵模糊，血浆飞溅，背景音乐却是轻快的钢琴小品。他在镜头前咧嘴一笑：

“这一集，献给本月的金主‘Dread-Patron’，感谢十万红票支持。”

岚隽孜的手指几乎颤抖着按下退出键。他的胃里泛起一股酸涩的灼热感，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不是一个人的疯癫，而是整群人共同编织的病态狂欢。

Crimet——一个隐秘的暗网角落，一个合法世界无法触及的精神腐烂之地。A班的某些人，甚至以此为荣。他们白天是高分天才，晚上是无面狂徒。

有一次课间，一个男生若无其事地问：“你有看‘心神剪影’最新一弹吗？用的是加热电钻哦，很干净。”

女生则一边刷群一边发出“啊，今天视频压缩失真太严重了”的抱怨。

岚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坐在那里，听着，观察着。他不是不知道这些的代价，只是……他没有尖叫，没有质问，没有试图劝阻——他不可能劝阻。

在这个班里，劝阻是一种挑衅。

但他也没成为共犯。每当夜幕降临、寝室寂静，他都会翻开那本早已被锁进抽屉的书——《律之影·概率》。他不敢随便使用那诡异的能力，怕一不小心改变的，不再只是掷骰的点数，而是某个无辜者的命运。

他曾在校门口见到一位瘦弱的清洁工大叔，在大雨中擦洗学生涂鸦过的电线杆。他走过去，悄悄把自己的雨伞撑在那人头顶，没说话，只留下一句：

“您辛苦了。”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会在那一刻闪耀，也不会在舞台上大放异彩，但他不介意。

他是一个目击者，一个幸存者，一个沉默地怀着良知在废墟中独行的人。

他选择了不说，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他知道，在真正需要他说话的时候——他一定会开口。

正如那只猫曾低声喃喃：“我真的很庆幸，这本书，落在你手里。”

命运给予他的是“幸运”的名号，但真正幸运的不是他，而是这个被黑暗包围的世界——仍有人选择不成为那黑暗的一部分。

他，岚隽孜，幸运儿，将成为未来对抗灾厄的第一枚平静之石。

岚·蒙特丽

18岁

南鼎，

雫港女子高中生

她的名字叫岚·蒙特丽。一个东西交错、名字如谜的女孩。她出生在雫港市新巴洛区——那是城市里唯一拥有欧式砖楼、喷泉广场和常年飘着花香的地方。可她的五官，却是纯粹的东方血统，眉眼如画，轮廓清秀，透着一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冷峻。

据说她的外祖母是前殖民时期驻雫港的法裔贵族后代，而她的父亲则是雫港高等美术研究院的副教授。为了纪念早逝的外婆，她的名字中保留了那个“蒙特丽”。她的母亲并不喜欢这个决定，却也默认了父亲的执拗。

她从不哭。

0岁至3岁之间，岚·蒙特丽总是沉默得惊人。别人家的孩子要糖要抱，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树影发呆。医生起初怀疑她患有某种自闭倾向，但父亲拒绝了所有药物干预。他说：“她的安静里藏着世界。”

4岁那年，她第一次画画，是用指尖在父亲办公室的白墙上画了一只乌鸦。

不是儿童常见的圆圈、太阳或者笑脸，而是一只乌鸦——黑色的，写实的，几乎带着羽毛的光泽和冷意。父亲看见那幅画时，沉默了整整十分钟，然后轻轻把她抱进怀里，说：“原来你看到的世界，是这样的颜色。”

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多了一样东西：画笔。父亲给她准备了完整的画具、独立的画室、每天固定的阅读和临摹时间。但她并不是那种拼命练习的孩子。她更像是在“捕捉”什么东西。她画的是窗外被雨打落的花瓣、厨房水槽中滴落的水珠、夜晚楼下路灯下的流浪猫——这些微末而琐碎的事物，被她以极端细腻的方式凝固在画布上。

她不是在“学习画画”。她在“观察世界”。

9岁那年，一场大病几乎带走了她的母亲。

她亲眼看见父亲在医院门口握紧母亲冰冷的手，泪如泉涌。母亲没有死，但自此变得精神恍惚，终年在家服药。家里开始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闷气息，仿佛某种看不见的病菌在空气中漂浮。

那一年，她的画风开始剧烈转变。她不再画花瓣和流浪猫，而是开始画梦。梦中的电梯没有底，街上的人脸模糊，远处的火车永远驶不过桥。父亲渐渐看不懂她的画了。有一次，他问：“你在画什么？”

她淡淡地说：“是将来会发生的事。”

父亲没有再追问。但从那以后，他在夜里开始偷偷锁住画室的门。可是岚·蒙特丽从未挣扎——她只是静静地回到房间，在笔记本上画下一张张速写草图。她知道，自己画的东西……迟早会发生。

10岁那年，她被送入雫港市顶级小学，在那里，她成了“怪胎”。

她不参加社团，不理睬追求者，午休时总是一个人在操场边的石阶上画画。她似乎无法与人沟通情绪，也不会迎合他人的期待。她能在画纸上重现校长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却无法说出一句恭维的话。

然而她依旧获得全校最高绘画奖，甚至代表雫港出席了一次跨国青少年艺术展，在巴黎——她的“另一半祖国”。法国画评人对她的作品大加赞赏，说那是一种“忧郁到几近疯狂的东方灵感”。

她却只在演讲台上说了一句让全场鸦雀无声的话：

“我不想画世界……我只是记录它毁灭的过程。”

12岁那年暑假，她消失了整整两周。

父亲以为她离家出走，报了警，几乎疯了。但两周后，她自己提着画具回到家，衣着整齐、神情淡定，仿佛只是从梦里走了一圈。

“你去哪了？”父亲怒问。

她看着他，轻轻回答：

“我只是提前去了一个地方，见证了些什么。”

那一晚，父亲在她床头看见一幅未干的画布。画上是漆黑的天空、被火焰吞噬的城市，以及一群穿着校服、脸庞模糊的少年，站在高楼废墟之上，仿佛审判一切的神明。

她用红笔在角落写下：

 “这是未来。”

父亲默默地将画收起，藏进了卧室的衣柜最深处。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问过她画的是什么。

十三岁那年夏天，岚·蒙特丽的画笔第一次从末日的废墟中移开，落在了一棵盛开的玉兰树上。

那是她入学雫港第二中学的前一个月，某个暮色渐沉的傍晚。她刚从画室回家，背着画板穿过老城区的狭巷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弹琴。琴声清脆，是那种最简单的电子钢琴音效，错落间有些走音，却意外地干净，像是某种宣告孤独的勇敢。她顺着声音找过去，在巷子尽头的小天台上，看见一个扎着歪歪马尾的女孩，穿着皱巴巴的校服，坐在一台破旧的电子琴前，用两只略显笨拙的手敲打出一个个音符。

她没有打扰，只是站在不远处听了十分钟。十分钟里，她忽然发现，那些她以为全世界都无法理解的末日孤独、废墟凝望，其实早已有另一种语言在替她表达。

第二天，她带了一罐柠檬汽水和一包画笔回到天台。女孩看到她时先是吓了一跳，继而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她们没有说太多话，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交换。但从那天起，蒙特丽的画册里开始多了另一种题材：静静听琴的女孩，斑驳阳光下的天台，风吹动马尾时跳跃的旋律。

这段天台上的短暂邂逅就像她人生中那幅被风刮翻的画布，把她拉出从前那个封闭的自我世界。她开始试着与人交流。不是因为她不再喜欢孤独，而是她终于明白，孤独也可以被分享。

进入初中之后，岚·蒙特丽的性格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她成为班上“最爱搭话的人”之一，总是笑盈盈地在走廊上招呼别人：“你中午吃什么？别再吃泡面啦，我画了一只泡面怪送给你！”她甚至开始担任美术课代表，每逢节日还会偷偷给每个同学画一张小卡片，有时画动物，有时画怪物，有时是他们化身的“英雄版本”。

同学们逐渐习惯了她的怪脾气与古灵精怪，也开始尊重她的才华。有一次，校刊美术比赛，她提交了一幅奇异的画作——一名女孩站在天台上，电子琴如雨中发光的骨架，而她的头顶是悬挂在天幕之下的废墟城市。画评老师看不太懂，说她“想象力过于天马行空”。可校刊印出来后，整整两周都有人向她讨画。

她也开始画“普通”的东西了。她画操场上的阳光，画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人，画朋友家窗台上的小猫，画一束束从玻璃杯中伸出的小雏菊……但哪怕是这些平凡的景象，细看时你会发现，背景总有某种不安定的暗流：地平线远处的黑影，窗外歪斜的教堂塔，或是人物眼神中若有似无的沉思。

她没有放弃“末日”主题，只是学会了用更温柔的方式去包裹它。

初三那年，班里有个女孩自卑内向，遭到欺负后几乎不来上学。岚·蒙特丽在某天放学后悄悄在她课桌里放了一幅画：一个孤独的少女坐在海岸边，背后是一道庞大而金色的光束，将即将倾覆的海浪化作暖风。画背写着一句话：“其实你撑得很好了，只是没有人告诉你。”

那个女孩没再缺课。

那一年，岚的画风愈发纯熟，也愈加复杂。她的画不再只是“技艺”上的惊艳，而是带着“情绪”和“讯息”，每一幅画都像是一封不知寄往何处的信。

在她的美术笔记本最后一页，有一行字——

“有些世界会毁灭，有些世界值得挽留。但不论哪个，我都想画下来。”

她仍旧有时会画那些废墟与末日的景象，但也越来越多地，将一个个柔软而真实的瞬间收入笔下。

岚·蒙特丽变了，变得更明亮，也更坚韧。可她心底那份宁静的异类感，却始终未曾真正散去。

而这一切，不过是她进入A班的前夜，尚未揭幕的序章。

《幻境生成之日》

那天，天空被乌云揉皱成厚重的铁色布幔。五月的雨季似乎提前到来，空气闷湿得像沉没水中的油画。

岚·蒙特丽背着画板从雫港一中走出时，时间不过是下午两点十二分。她没有回家，而是搭了两站地铁，钻进了雫港最边缘的那座——水上植物园。

那里曾是城市的自然教研地，如今早被财政局划归废弃区域，只剩一小半靠志愿者维持开放。而她要去的地方，不在游客步道里——是那间封闭温室展区，已经对外关闭数年，仍旧躺在园区的湖心岛上。

没人知道她为何会走向那里。或许是画板上的灵感枯竭，又或许是心底某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召唤。

桥是生锈的铁索吊桥，踩上去会“吱呀”作响。湖面死水如镜，倒映着低垂的云和空寂的亭廊。她在桥中央驻足片刻，望见那座温室时，忽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仿佛梦里来过。

那是一座巨型玻璃穹顶，如今布满尘网与裂纹，内部早被荒藤与水汽占据。她翻过“立入禁止”的警告牌，推门而入。

温室里是一片失序的绿海。

空气中漂浮着某种奇异的香气，像腐烂又像花朵。藤蔓盘踞天窗，水潭中浮着倒伏的棕榈枝叶。没有鸟，没有人，甚至连虫鸣都仿佛被抽离。

她穿过低垂的热带植物，来到温室正中央，发现那里居然还有一个——浮在水上的展台。

台面上放着一本书，黑色封皮仿佛吸光，旁边，悬浮着一个不断泛起波纹的黑色球体。

球体像水做成，却不滴落；像光凝成，却无倒影。它静静地飘浮在空中，仿佛——早已等候她多时。

她靠近时，黑球微微震颤了一下，发出一道无法听清语言的低频鸣动。刹那间，温室的植物竟全部朝她低垂枝叶，如同万千臣民低头行礼。

她瞪大眼睛，胸腔里仿佛被敲了一记鼓锤。

她伸出手，触碰那本书的封面。

——瞬间，整个温室炸开了一道无声的白光！

光不是来自天空，而像是从书页与球体的交汇处喷涌。她仿佛看见了一副光影浮雕：画作与现实交织、梦境与规则溶解，而她——就是那个能将二者接通的媒介。

黑球轻轻飘向她的身侧，宛若一颗新生的卫星，围绕她旋转。

书本自动翻开，最后一页缓缓浮现出一句印刷体英文：

 "The one who finds this: Welcome, Architect. All that you create will be seen."

那一刻，蒙特丽没有惊叫。她只是沉默地站着，看着幻光在空中流动，仿佛一张巨大的画布正缓缓铺展在未来。

她忽然明白了一切。

她不是来作画的。

她是来成为——画的。

《幻境·枪口·画纸》

温室的幽静被打破，是由那几声凌乱的脚步、低沉的交谈、以及一道懒散却危险的男声组成的——

“你确定那东西就在这里？我记得上次那个研究员说，是飘在空气里的，像个球。”

“确定。”另一道声音低哑却坚定，“‘他们’说，那本书和那个‘生成器’正在寻找一个‘接受者’，它会主动现身……而我们必须在‘她’学会使用它之前取回。”

“‘她’？你说是个女孩？”

“是个学生。”

听见这话，岚·蒙特丽的心跳仿佛被重物一锤，骤然沉底。

她不假思索地捞起那本《影·创·幻境生成器使用指南》，另一只手颤抖着把那仍漂浮在空中的黑球捧进怀里。温室内湿润而混乱的藤蔓成了天然的掩护，她轻盈地钻入一丛巨大的芭蕉叶后，紧贴湿冷的玻璃墙蜷缩下来，几乎不敢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群人身穿灰黑色的战术夹克，脚蹬军靴，面无表情，其中领头者面容瘦削，眼窝深陷，右眼的眼白几乎被刺青涂黑，如同一枚死鱼眼。他拿着手电，向温室中央照去。

“没有反应……球没在这儿。”他咬牙，声音里透着烦躁，“草，又错了？”

另一人低声咒骂：“这些破地方哪儿藏得了东西，狗都不来。撤吧。”

他们就像一群在荒野中扑空的猎犬，不甘，却找不到猎物。

过了一会儿，领头那人恨恨地啐了一口地上的苔藓，转身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其他人跟上，粗暴地拨开藤蔓，留下泥泞脚印渐行渐远。

直到温室内只剩风穿枝叶的声音。

蒙特丽仍不敢立刻动弹。她静待片刻，确认那些人的气息已远去，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把怀中的书和球取出来，想找一块干燥的地板重新观察。

然而，就在她伸手翻开书页的一瞬——

啪嗒！

黑球骤然失去浮力，从她掌心滑落，砸落在青苔覆满的石板上。

“啊——！”

她还来不及伸手去捧，那球却在落地瞬间如墨水融化，化作一摊缓缓漾动的黑水——表面波纹诡异，像是倒映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维度”。

随即，黑水中心浮现出几行清晰的汉字，像是被某种力量写在水面之下：

以黑球为球心，在一定半径内生成可视幻境；

幻境中的事物为汝主观意识创造，不受地球现实规律限制；

幻境中的物体或生物可对外来生物产生实际物理伤害或阻碍；

黑球根据汝意识移动，幻境范围随之移动。汝可化为其中一部分。

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汝’？”她喃喃道，指尖微微发抖。

——这不是一本书，也不是某个装置说明书。这是一份认知契约。

她终于意识到，这黑球不是“物”。它是某种维度的信息器官——而她，或许正被某个高于现实的存在选中。

可就在此刻——

“嘿，女孩。”

那道嗓音突然如子弹般贴着耳边炸响。

蒙特丽抬起头，只见那名瘦削的领头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不远处的藤蔓另一头，右手平举——

黑色的手枪，冰冷的枪口，正对准她额头。

她心跳骤停，浑身肌肉本能绷紧。

“如果你还想活着离开植物园，就把那本书——给我。”他狞笑着说，嘴角的纹路像刀刻般扭曲。

这一次，她没有发出惊叫。

她只是，缓缓站起身，背后那摊黑水悄然浮起，重新凝聚为球形，轻盈地漂浮在她肩侧——如一轮幽冥之月，沉默地旋转。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碰什么。”她轻声道，声音像风里藏着火。

那名男子眼神一凛，手指搭上扳机。

就在这一刹那——

幻境，开启。

《幻境·失衡·绿潮》

砰——！

那一声枪响，仿佛在浓稠的空气中打了个结，迟钝、黏滞、诡异得不合常理。

子弹穿过空气，擦过一缕金红色阳光，击中——空无一物。

原本站在枪口前的少女，仿佛被一阵不存在的风吹散了。

“……人呢？”

领头的黑眼特工猛然睁大了眼。他的瞳孔骤缩，汗水在额角炸裂。他下意识退后半步，猛地扫视四周——

依旧是那座安静的水上温室。

玻璃穹顶泛着午后的橘光，湿气在空气中凝结，藤蔓缓缓蠕动。植物依旧低垂着沉甸甸的花苞，仿佛沉睡。水雾蒸腾，空气沉闷。

但……不对。

所有人心头一紧。

“队长，她消失了。”

“我没看到她跑。刚刚，她还在我枪口前！”

“周围有干扰！我GPS失联了！”

队伍五人迅速围成防御阵形，彼此靠背，枪口对准四方。

忽然，“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像水珠，却不来自头顶的水管，而是……

地面。

黑眼队长低头，一股青绿色的液体正顺着石板缝隙渗出，泛着微光。黏稠，腥臭，似血非血。

“别动。”他低吼一声。

下一秒，咔哒。

一丛藤蔓悄无声息地裂开，一只绿色皮肤、没有五官、只凭一张涂满黑漆裂缝的“脸”的生物缓缓探出脑袋。

它直立着行走，类人，但瘦高、失衡，仿佛随时会断裂。手指细长而异常锋利。

它，像是在“看”着他们。

“目标生物出现。”副手立即报告，举枪对准。

砰！

生物应声倒地，一股墨绿色的液体从胸口喷涌而出，在石板上留下刺鼻的痕迹。

然而——

啪——啪——啪——啪！

四周的藤蔓同时破裂！

十几只、二十几只、更多的绿色无脸怪从各处裂缝中蜂拥而出！

它们匍匐、奔跑、跳跃、飞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它们的指甲像剃刀，行动间残影层层交叠，如同多帧叠影的梦魇画面。

“撤退！形成火力网！”

子弹瞬间在温室中编织出一道火焰屏障。灼热的铅弹撕裂空气，射穿数只怪物的身躯，绿色液体喷涌如潮。

但杀不完。

“这……不对劲！”副手尖叫，“它们不是正常的东西！”

“这是——这是幻象！”

“不是幻象！”队长咆哮，“它们能杀人！”

一只怪物从上方钢架一跃而下，扑倒最后方的队员，利爪刺入胸腔，将五脏六腑连根掏出！

血液四溅，喷在水雾弥漫的空气中，如地狱油画。

“阿翔——！！”

他没时间悲伤。另一只怪物扑来，被他一枪击退，却又有三只逼近。

“撤退！往出口方向！”

但出口呢？

那原本熟悉的温室结构，竟已悄然改变——

走廊延伸成了螺旋迷宫，玻璃穹顶变得灰暗破碎，四周的花朵全数枯萎，转而盛开出奇异的巨型眼球，每一个眼球都紧盯着他们，转动，流泪，裂开，释放出更多怪物！

副手被一只“空壳怪”缠住，生生拖入水池中。他拼命挣扎，手指插入对方胸腔，拉扯，尖叫，溺水。

水面迅速变红，随后平静如镜。

只剩下两人。

“蒙特丽——你这疯子！”黑眼特工咆哮，“停下！！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仿佛回应他怒吼的，是藤蔓间传来的低语：

“这只是……‘画出来的’而已。”

低语如少女的耳语，又像遥远宇宙深处的呢喃。

最后一名队员转身逃窜，却发现——他正站在温室中央的倒影之中。

所有通道都被模糊的绿雾笼罩。他脚下的水池开始渗血，气温骤降。

而他头顶的那只眼球花，正在张开第二层眼睑。

他发出惨叫，却在几秒内被一群怪物扑倒、撕碎，消失在血泊之中。

只剩下最后的那位队长。

他一步步倒退，枪口发颤，眼前幻境已然成为尸山血海——然而，就在他即将跌入水池之际——

幻境突然熄灭。

一切如初。灼热的金光刺破破碎穹顶，洒落在血迹斑斑的地面。

黑眼小队的队长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冷汗顺着下颌滴落。他喘着粗气，双手撑着地，双眼惊恐地扫视四周——

尸体，全是队友的尸体。

有的被劈开了胸腔，五脏六腑如烂泥摊在玻璃地板上；有的脑袋不翼而飞，只剩一根颤抖不止的颈椎；更远处，一具断肢支离的残骸仿佛被拖行过般留下长长的血迹——

这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

他手一抖，抓起自己的冲锋枪，迅速检查弹匣——空的。

真他妈的空了。

他的瞳孔放大，身躯不自觉颤栗。现实和恐惧像藤蔓缠绕成噩梦，他的喉咙干涩得说不出一个音节。

“不许动。”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

他如触电般转头——

阳光之中，岚·蒙特丽的身影逆光而立，手持一把B&T APC9K，那把常被特战单位使用的小型冲锋枪，短小精悍，精度极高，此刻却如一柄审判之剑，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胸口。

“……你……”他声音干哑，难以置信，“你到底是什么……？”

“我才应该问你。”蒙特丽的语气冰冷无情，与她元气的形象判若两人，“你们是谁，那两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队长话音未落。

“5秒钟内给我答案。5，4，3——”

“好好好！别开枪！”队长像只疯狗一样扑通跪地，双手举起，“那些东西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们是——是被‘蜴教徒’雇来的！”

蒙特丽微微一怔，手指却仍搭在扳机上，枪口纹丝不动。

“蜴教徒？”她冷冷道，“什么人……双手举高。”

队长抬起满是血污的双手，声音发颤：“他们是一群疯子！说自己‘接触了祂’——就是某个非人的存在。”

“‘祂’？”蒙特丽冷笑，“你是说——你们在拜外星人吗？”

“也许比外星人更糟。”队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浮现痛苦与恐惧，“他们说祂已经在这颗星球上潜伏了一万年，现在苏醒了，而那两个东西，就是‘影之核’的一部分……”

蒙特丽眼中精光一闪，冷冷问道：“你们刚刚说过研究员。是不是？”

队长眼神一顿，似乎试图撒谎，但枪口轻微上移，指向他的眉心。

“好！我说！研究员也是蜴教徒，他们在追踪祂的遗产。”队长语速飞快，“我们……我们只是拿钱办事的人！他们让我们抢在你之前找到东西，说你也在找！”

“等等。”蒙特丽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顿了，“你为什么知道我叫蒙特丽？”

队长面色一滞，低下头，但一滴汗从鼻尖滴落，暴露了他的慌乱。

“说——！”

“教徒……教徒告诉我们的。”他终于抬头，声音像漏风的气球，“他们警告过，说‘她会来的’——一个叫蒙特丽的女学生。让我们动作快点，不然就晚了。”

空气陡然静止。

只有玻璃顶外头传来微弱的风声，还有远处未干涸的血泊中微弱的气泡破裂声。

“你不会杀我吧……”队长哆嗦着，声音低若蚊蚋，“我只是个跑腿的……你、你不会杀我吧……”

蒙特丽沉默了。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一丝麻木。

“当然不会。”

话音刚落，空气像被切断电源般骤然塌陷。

幻境，开启。

黑球从她脚边轻轻浮起，轻微震荡，波纹扩散。周围空间一瞬间化作灰绿色的错位维度。

而他周围的土地、墙壁、穹顶——不再是植物园。

那是一片腐烂的泥沼，空中飘荡着残破的眼球，触手从天顶垂下，像蜘蛛网一般铺天盖地。

地底裂缝中，它们再度出现。

绿色的皮肤，空洞无眼的脸，尖叫声带着失真的哀嚎——仿佛无数次痛苦记忆被堆砌成“形体”。

队长失声尖叫：“不——不——你说你不会杀我——你说了！！！”

“我不会杀你。”蒙特丽轻声重复，像在念一篇旧日祷文，“但它们会。”

那一瞬间，她的身影如空气般淡去，彻底消失于幻境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划破幻境的天幕，成为血祭的音符。

片刻后，幻境缓缓收束，万籁俱寂。

黑球轻轻落入蒙特丽掌心，表面一片平静。

她望着那些留在现实中的尸体，没说一句话，只是背起画板，把书和球重新收进书包。

阳光穿透灰蒙，落在她肩头。

她转身离开——

——没有回头。

《蜴之秘影：蒙特丽的归途》

傍晚的霞光斜洒进窗，照在客厅那张凌乱的画桌上，洒满褪色杂志与未完成的草图。岚·蒙特丽斜倚在椅子上，手指还带着些未擦净的血迹，书包里安静躺着那本诡异的英文手册和沉默无声的黑球。她没有立即取出它们，而是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她需要知道，“蜴教”到底是什么。

键盘发出一连串有节奏的敲击声，“Lizard Cult”——蒙特丽输入了最直白的关键词，页面却大多是笑话、都市传说，或者早在十年前就被封杀的论坛转帖。她不甘心，又输入“爬虫信仰 起源 蒙古 黑市”几个词汇。

屏幕忽地一黑，随即弹出一个加密登录页：“欢迎进入：Snaketale（蛇语）”。

她皱了皱眉，点开Tor浏览器，用从网络安全论坛学来的老办法破解了认证。页面骤然显现，是一个仿佛从九十年代遗留的地下论坛，暗黄色背景、像素级图像、只有内行人才看得懂的符号导航。

标题栏赫然写着：

“蛇群低语之地，信徒自会识得祂之召唤。”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下浏览。帖子一个接一个，匿名用户讲述着那些离奇得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击记录：

——“我在成吉思汗陵旁看到一个光头人形生物，它的脖子能旋转360度，它用无瞳的眼睛凝视我，说了一句‘祂在下面等你’。”

——“东瀛某大学的副校长，是信徒之一。他在礼堂里举行秘密仪式，让学生喝下一种绿色液体。”

——“蜴教信仰的是一位非人存在，‘祂’不是神，是概念，是‘进化本能的具象’。”

——“他们在寻找‘媒介’——一种可寄托、可融合、可觉醒的个体。某些‘媒介’形如球体，部分可生成幻境。”

蒙特丽看到这句时，猛地坐直了身子。

“媒介”？她手中的黑球不就是吗？

她不由得伸手从书包里取出那颗静静浮动的黑球，指尖刚触碰到它的表面，球体表层微微波动，仿佛对“媒介”一词产生了共鸣。

她的背脊隐隐发凉，却又忍不住一阵兴奋。作为画师，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不再只是旁观者，而是真正走入了一幅世界之画的内部。

论坛还贴出了一张图像，分辨率极低，却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张蒙面祭司的背影，他跪在一面布满爬行纹理的巨墙前，而那墙上的图腾，赫然就是她幻境里曾无意画出的一条飞龙！

“他们曾在史前存在，只是被历史埋葬；他们信奉蜕变、层次、吞噬与新生。”

论坛最后一条帖子，来自三年前，却写着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留言：

“当蜴裔归来，所有绘画都将化为入口。”

蒙特丽愣住了，视线缓缓移向自己的那本速写本，几页摊开的插图里，有一座城市在扭曲崩塌，有一双看不见瞳孔的眼睛自天而降，有一群无脸生物在花丛中轻声吟唱。

她忽然明白了一个可能的真相——

她画的，并不只是“幻想”。

她在某种奇妙的机制之下，将某些“潜在的现实”提前写入了世界的图层。

她缓缓笑了，笑容既甜美又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太好了……不管他们是谁，这将是——最棒的素材来源。”

她合上本子，摸了摸那颗黑球。它如她心跳般轻轻振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光怪陆离，血雨腥风，神话残骸与现代阴谋交织的炼狱舞台，正在缓缓升起。

而她，将是那个用画笔记述深渊的见证者。

来到A班的一个月后吧……

放学的钟声才刚响，魏懿旃便已收拾好课本，安静地走向天台。她一贯如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烛焰，妖异却优雅。

“欸！懿懿——你要去哪啊？”一道明亮元气的声音从楼道后方传来。

魏懿旃略微皱了下眉，停步，回头一看。岚·蒙特丽正抱着画板，边奔边跳地追上来，碎发因疾跑而飞扬，眼神明亮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你又来干什么？”魏懿旃语调低沉，略带沙哑。

“听说你最近……在画一些特别猎奇的东西？”蒙特丽眼睛里泛起微妙的光，“我能不能看看？我最近对‘器官对称美学’和‘高密度色彩构成’特别感兴趣！听说你有切开的动物横截面照片？”

魏懿旃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古怪的愉悦。她轻轻一笑：“你不觉得恶心？”

“我只觉得惊艳。”蒙特丽眨了眨眼，“而且你画的那幅把人的神经系统用细线笔画成莲花结构的图，我超喜欢的！那种……病态之美，好像一不小心就能踩到审美的裂缝，落下去——嘭，整个灵魂被扯碎了似的。”

“你也挺怪的。”

“所以我在A班呀。”蒙特丽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怪人，才会被丢在这个‘样本实验班’。”

魏懿旃沉默了几秒，将书包斜挎到另一侧：“跟我来吧。”

两人一路走上天台，穿过防火门、躲避监控死角。魏懿旃熟练地从排风管下掀起一个隐藏抽屉，取出一本厚厚的A4素描本和几张塑封照片。

蒙特丽盘腿坐下，像欣赏国宝般翻看那些画：密密麻麻的人体脏器细节、交错的神经图谱、扭曲骨骼下残留微笑的面孔——每一张都让人感到不适，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些……你从哪来的素材？”她喃喃。

“你不想知道。”魏懿旃淡淡说，“但我可以告诉你，真实远比画出来的东西更加恶心。”

蒙特丽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我画过一种外星植物，叶片像剪刀一样锋利，根须会爬到人脚踝缠住，然后缓慢割断神经……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象，但当时画完以后特别快乐。”

魏懿旃抬头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光芒。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本来以为，这种快乐……是吊诡的。”

“我懂你。”蒙特丽笑得灿烂，“我们只是……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世界罢了。”

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午休时，她们会窝在顶楼仓库里，一个拿笔，一个写诗，互相评点对方的“扭曲创作”。有时魏懿旃还会借用蒙特丽的绘图技术，将自己脑中的“语言陷阱”可视化成复杂的迷宫阵列；而蒙特丽也乐得挑战她那些“你不敢画的主题”。

她们像是两种疯癫的艺术家，在猎奇与幻想之间共舞。

有一回，班上男生无意嘲笑魏懿旃“像病人”，蒙特丽二话不说，直接在教室后黑板上画了一个抽象解剖图，并在中间写上：“病人往往比医生更清醒。”

全班鸦雀无声，那名男生第二天就转座了。

“谢谢你。”魏懿旃当天在天台上低声说。

蒙特丽咬着吸管晃着腿，“没事呀，朋友就是要替朋友出气嘛。”

魏懿旃忽然笑了：“不对，你不是帮我……你是想取材吧？”

“呃……也有一点点啦。”蒙特丽嘿嘿笑着，“但懿懿你比我想象中有趣多了，我现在开始期待你未来会不会解剖我啦——喂喂别动手！我开玩笑的！”

夕阳洒在天台上，两个疯癫少女一笑一闹，身后是世界的坍塌前夜。而她们依旧像两个最普通的朋友，在这场将至的地狱中，交付彼此一份残存的温暖。

“岚·蒙特丽，带上你的画板，去办公室。”

中午，教室门口一声粗哑如锈铁划玻璃的叫唤打破了喧闹。全班哗然回头，看见魏甘站在门口，额头泛油，领带歪着，像一团濒死的塑料蛇。

蒙特丽咬着吸管，放下果冻杯，从容站起身：“收到，魏老师。”

她笑盈盈地走出去，背后的同学发出几声轻笑——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宫”了。

办公室弥漫着廉价茶叶味和旧空调机的灰尘气息。魏甘坐在他那张被体重压弯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桌面。

“你知道你为什么来。”

“当然。”蒙特丽乖巧地点头，一双眼睛却像猫一样带着光，“因为我在数学课上画画。”

魏甘盯着她，眯眼，像想在她脸上找出什么不服从的蛛丝马迹。

“你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在课堂上做你喜欢的事？”

“不是的，”她笑着摇头，“我画画，是因为那节课真的太没意思了。公式没有灵魂，老师讲得像悼词。”

魏甘眉头跳了跳：“你什么意思？”

“就是……魏老师，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说。”

“你还记得你上一次为一件事感到兴奋是什么时候吗？不是骂人，不是指责学生，而是……真正的热爱。像我画画那样。”

魏甘一下子怔住。

“我记得你在开学第一节课说，你年轻时也喜欢写诗，对吗？可现在……你连讲鲁迅都念得像新闻联播。”她把下巴搭在画板上，语气轻柔得仿佛在说天气，“你不觉得你也失去了一些什么吗？”

魏甘的嘴角抽了一下，像要说点什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堵得哑口无言。

“我不是不尊重课堂。”蒙特丽歪头，语气变得轻快，“只是，有些东西比课堂更值得记录。比如，那节数学课上，我忽然想象了一个漂浮在火星轨道的废弃灯塔，灯塔里住着一只用微积分运作的猫。”

“……你在胡说八道。”魏甘低吼。

“也许吧。”她坐正身子，眼睛却直直望进他的眼里，“可我敢打赌，它比我们那堂课有趣多了。”

魏甘面色铁青。

“我知道你们这群A班的学生都恃才傲物，眼里没我这种‘普通人’。”他语速加快，手指不自觉敲打桌面，“但我告诉你，学校不是让你们做梦的地方，是让你们听话、考试、升学——”

“你说得对。”蒙特丽忽然站起身，背起画板，笑得像阳光，“我们确实不听话。但我们会升学，也会考试，我们只是……不愿意变成你这样。”

魏甘猛地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眨了下眼，“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不再是‘教育者’，只是个管理员罢了。我们尊重你，不是因为你值得尊重，而是……我们懒得浪费时间。”

说完她转身，走出办公室，长廊的光照在她的画板上，像一道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

魏甘怔在原地，额头冒出冷汗，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班里某些学生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一种他控制不了的、他也永远不会理解的存在。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只是这些“怪物”面前，唯一还妄想保持威严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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