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春【完結】 - 044_完了，修羅場

「張思齊，怎麼……」池春跑出來，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張思齊給一把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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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快哭了，這輩子沒有如此惶恐害怕失去過，就算是兩年前他被最好的朋友給背叛，失去了冠軍資格，他也不曾懼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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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有足夠得自信知道他有能力重新來過，可倘若是池春離他遠去，他所有的信心都將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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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頭深深埋盡池春的肩窩裡，雙手緊緊地擁抱著她，想像將她鑲進自己每一寸的骨頭裡，跟著血液一起流轉，成為他身體裡的每一個器官無比重要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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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被他抱得有些疼，池春沒有掙扎，伸手安撫他的背，一遍一遍，溫聲問：「張思齊，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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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他才用顫抖的嗓音開口，「池春，妳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算是為了報復才接近我也好，但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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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幫他順背的手一頓，露出古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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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到她是因為被他發現了秘密而吃驚，張思齊心臟跳得更速，紛亂的耳鳴隆隆，惶惶地方寸大亂，急切的向她表明自己可以接受任何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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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妳不喜歡我，討厭我也可以，我能遠遠的、遠遠的跟在妳身後就好了，不會奢求妳回頭看我的，池春，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失去親人的痛苦我也無法替妳分擔半分，但是能不能……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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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他自己也喪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腦裡一片混亂，彷彿有一條打了死結的麻線在滾著，滾呀滾，滾呀滾，梳理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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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的惶恐不安蔓延，嗚咽著，池春眨眨，好似終於弄懂他在說什麼，試圖說些什麼時，忽然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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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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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聞聲也轉頭，有個頭髮斑白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對面的人行道上，面容與池春有幾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有血緣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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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道小綠燈亮起，中年男人大步朝相擁的他們走來，一米陽光從他後頭灑下，沿路鋪滿細細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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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修羅場。」站在雜誌社二樓看熱鬧的何主編興奮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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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呆愣愣地說：「池春，妳爸爸死不瞑目來找我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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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樓的何主編噗哧一聲，把咖啡給噴出來了，這回是真的燙到，怪不得她在樓上越聽越奇怪，這笨小子莫不是誤會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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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不只修羅場，還得罪未來的岳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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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踮起腳尖，用手捏張思齊的臉頰，「啊，痛。」張思齊回神，滿眼委屈，盈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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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痛，我用力捏的，真是笨蛋。」池春實在覺得方才像一齣哭笑不得的鬧劇，她掙脫張思齊的懷抱，前去迎接池爸爸，笑問：「爸，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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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不是時候吧。」池爸爸寵溺的看女兒，抬頭瞧了一眼張思齊，越看越熟悉，瞇起眼，「這個同學，我好像在哪裡見過，是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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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回頭看在呆站在原地的張思齊，溢出滿滿笑容，「就是兩年前那張學生證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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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沒歸還給原主人，就在路上出車禍了。池爸爸也想起這段往事，走向前將將僵著身體的張思齊看仔細，「咦？他不是辰陽大學的嗎？我記得是叫……張什麼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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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張思齊，爸爸好！」張思齊彎腰朗聲，緊張得手指貼著褲縫，無處安放，空氣凝滯，張思齊這才意識到自己叫錯了，慌亂馬上改口，「池爸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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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爸爸拉著池春，悄聲說：「他好像笨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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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點，把好像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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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把池爸爸與張思齊帶進雜誌社的會客室，相比室外，室內的溫度明顯溫暖許多，喝上用甜甜橘子泡的熱茶，何主編還親切切了一些水果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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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還有些事要跟同事討論，會客室只留了池爸爸與張思齊二人，張思齊不自覺得舔著嘴唇，一杯熱茶很快就飲盡，眼球不敢亂瞟，只盯著自己的手指，要看出個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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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爸爸率先打破沉默，「喔，原來你以為我出車禍被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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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尷尬的不停撓臉頰，「不、不是……我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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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玟子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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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池爸爸還在加護病房住了好幾天，結果最後還……」後面還沒來得及說完的話，怕不是「結果最後還活蹦亂跳的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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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他太心急了，當下六神無主，就想立刻找池春懺悔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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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池爸爸是在交還公車後在車上的椅坐夾縫中撿到他的學生證，而在前去辰陽大學的途中，被酒駕的車子給撞到了，當時狀況不太好，在加護病房住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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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握著的學生證還差點成為酒駕的證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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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房醒來後，池爸爸第一時間就問起那張學生證，池春說去辰陽大學問了，辰陽大學說此學生已經退學，並拒絕提供任何聯繫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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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就是他轉學到中新大學與池春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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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肯定一眼就認出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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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爸爸很大度，不再「死不瞑目」上繼續揪結，摸了摸長了一點小青鬍的下巴，「你和我兩年前見到的時候很不一樣了。該怎麼說呢？那時透過後照鏡看你，整個人像是快碎了，我就想著這年輕人估計是比賽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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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比賽輸了嗎？原來在外人的眼中，對於選手而言，比賽輸已經是最可怕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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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以外，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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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有條任督二脈被打通了，過去想不明白的，就讓問題留在過去吧。張思齊低頭笑笑，模稜兩可的回答，「大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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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抹笑自然也沒有被池爸爸給遺漏，因為有老花使他習慣性瞇起眼睛，眼尾有深深的褶子，是歲月刻下的，他說道：「現在看你過得挺好的，看來我給你的獎牌很有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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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牌？」張思齊驀然想起來了，難怪在賽場上，池春對他大喊了那句「你是我永遠不懼挫折的冠軍」，當時是給了他暗示，是他沒有及時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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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心沁出汗水，濡濕了褲子，張思齊補上了遲到兩年的那句感謝，「兩年前，謝謝您。但是很抱歉讓您遇到那麼可怕的事。」也許獎牌發揮的作用不大，但在他失意落魄時，陌生人的一句問候鼓勵，都在推動著他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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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我遇車禍能怪你，當然是要怪酒駕的人。」池爸爸覺得張思齊實在思路古怪的很，不覺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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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要去還學生證……」張思齊想想還是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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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爸爸嘖嘖兩聲，「怎麼是這麼彆扭的孩子呢，這樣我可不放心把小春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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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猛地抬起頭，豁地站起身，立正站好，挺起胸膛大聲說：「爸爸……不，我是說池爸爸，我絕對能照顧池春，我保證！她讓我往西，我不會往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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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大到會客室外整個雜誌社都聽到了，何主編今天第二杯的咖啡差點又要噴了，「小春，這傢伙妳哪裡找的？是在宣示效忠國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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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嘴角漾開春色笑意，「我沒有找，他自己撞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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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客室裡一陣笑語，直到池春終於忙完，推門進到會客室，樓下門口傳來汽車的喇叭聲「叭」「叭」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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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推窗探頭，看見坐在副駕駛座的玟子搖下車窗朝她揮手，「小春！我們來接妳了！工具人1號張思齊途中跑了，不過別擔心，我們半路還抓到了工具人3號與4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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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開車的李長隆是工具人1號，駕駛著一台九人座汽車，後面還坐著望望、六澤以及阿姚，想來就是玟子口中的工具人3、4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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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李長隆在門口等我們了。」池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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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起走出會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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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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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屆的奧運因為負傷上場的關係，很可惜止步８強，這一次重新調整狀態後，你覺得這一次的奧運，你能獲得什麼樣的成績呢？」主持人提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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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白襯衫配修身牛仔褲的張思齊屈著一條腿，他是認真的思索，面對鏡頭，自信的微笑，「那肯定是朝著冠軍為目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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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笑說：「還以為你會說盡力就好。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要參加奧運了，相比第一次參加時，你的心境有沒有什麼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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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參加的時候還在學，也是第一次參加國際賽事，心情比較緊張，有很多地方沒有發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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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第一次參加奧運，發生了許多糗事，一群好朋友特地遠道而來陪他比賽，竟然還在賽場迷路了，等到終於坐上觀眾席，他已經比完賽了，初出茅廬，便奪得了季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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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今天的採訪就到這裡，謝謝你接受我們的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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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張思齊推門走出雜誌社會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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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客室外擠滿了許多雜誌社的其他職員，年輕的女孩們湧上前，拿著本子要請張思齊簽名，張思齊也有耐心的一一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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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張思齊只接受我們雜誌社的採訪，其他的一概婉拒，我們雜誌社是有什麼魅力嗎？」來自中新大學大四實習生的小杏悄聲問隔壁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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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張思齊的前女友就在我們雜誌社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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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女友？」小杏瞪直了眼睛，「那是餘情未了？」有聽說張思齊有個交往多年的女友，倒還沒聽說過關於前女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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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噗哧一笑，故意摸摸下巴，「是餘情未了嗎……瞧，他前女友就是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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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順著前輩的目光望去，見張思齊迎上從會議室出來的副主編，笑得幸福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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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池春副主編！池春副主編是張思齊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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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主編捧著咖啡過來，見單純的小杏被逗弄還不自知，笑呵呵解答說：「昨天求婚成功啦，不是前女友是啥？現在該叫老婆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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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喜歡的人一起，去做一些簡單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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