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蔣亦跟他說了什麼，他都沒怎麼記得，整個人神遊當中只聽得到幾句聊作業、朋友老師的話。清晨本來就沒有特別有精神，高中時期距離自己也算久了，時過境遷更是沒辦法回應點什麼。
「哥，你覺得無聊嗎？」蔣亦一直巴拉巴拉說個不停的嘴停頓了幾秒，而後試探性的開口道。
蔣亦算是個敏銳的孩子，只是表達的方式太過於直接，讓清晨一時有點訝異又無法反駁。
在陌生人或者有興趣的人面前通常會美化自己的意思，多講幾句溫柔的話給對方台階下，但相對來說蔣亦太容易把自己融入成「非陌生人」的界線裡，以至於清晨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啊……」
「我還想哥再多留久一點。」
聞言，清晨的思緒一下又被打斷了。腦袋上蹦出一個大大的問號，他蹙起眉頭，愈發愈覺得這個人真的很不正常。
不太理解這個人的個性，一下像個小偷鬼鬼祟祟，被抓包的時候又理直氣壯；一下不太會說話，打開話匣子又特別、特別能聊；一下感覺禮貌得體，一下又眼巴巴的纏著人。
但對方畢竟還是個青少年，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去學習怎麼樣能夠體面。於是他硬生生接下了這句話，就當是給對方一個學習的機會了。
「工作上還有事情要忙，要走了。」
「哥是做什麼工作的？」
「酒吧老闆。別問了，你未成年不能來。」
「哪一種？」
什麼哪一種？清晨終究是接不住對方滔滔不絕的問題。
他癟癟嘴，愈來愈覺得坐在旁邊的這個大男孩聒噪，便撓撓頭髮道：「照片還不錯，交完功課就快點回家吧，我真的要走了。」
本想禮貌性地拍拍蔣亦的肩膀說一句「讀書加油」，手剛伸出去就見對方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乾巴巴的盯著清晨看。
「你要走嗎？」
究竟是什麼樣的家庭可以養出這麼煩人的小孩？
「當然要走，你也快點回家吧。」不管是什麼樣的家庭，總之他有種不能跟這孩子太親近的感覺。語音剛落下就轉身，對方在後面一直喊他都沒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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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幸好對方還是正常人，除了口頭挽留以外沒有追上來。
清晨在家附近前的街口晃了一下，發現轉角有一間新開的甜品店，裝潢是日式建築風，外頭有松樹跟流水造景，竹槓盛滿水後會「扣」的一聲敲在石頭上，讓水流回池塘然後再利用底部的設置循環，重新注滿竹槓。
雖然今天天氣不佳，但涼風徐來搭上竹子敲石頭的聲音，還是別有一番風味。
他簡直就是把「渣男」當作一份職業在做了，看上什麼店都會提前做做功課，如果有人喜歡這個風格的方便帶來約會。伸手從口袋裡摸出快要沒電的手機，他隨意記錄下這家店的外觀並在往上爬了一下資料。
評論看到一半突然被一通電話打斷，螢幕上方彈出近灰色的框，標著「哥哥」兩字。
本來還有些疲憊的眼睛「唰」一下亮了起來，清晨很快接起電話，對著手機另一頭的人像變了個人似的喊：「哥！」
喊完這一句感覺自己有點丟臉，他在甜點店後門找了跟牆面正好夾住的視線死角躲，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才讓他意識到從被潑咖啡開始到現在，自己都頂著什麼不體面的樣子在外面晃。
這聲「哥」字音落下好幾秒，對面都沒有回應，唯一能聽到的只有人群嘈雜的交談聲還有頻率不一的腳步。
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哥哥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在跟人交談，只是聽不清內容。他本來想說先掛電話之後再等人打回來，對方就結束了那邊的事。
『小公主。』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很累，感覺上氣比穩實的字音還多，喉嚨還有點沙啞。
他跟長期在國外的哥哥很久沒有聯繫了，主要是時差問題，所以也很久沒有聽到有人叫自己「小公主」。雖然只是一個暱稱，但很久沒有聽見還是會不習慣，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是要先尷尬還是先關心對方的狀態。
指尖敲了敲手機殼，不知道回什麼就乾脆什麼也別說。
他放棄了身上這件不停冒出咖啡香的西裝，靠在又潮濕又髒的牆上。
對方先是哈了一口氣，然後說：『抱歉，我剛下飛機，還沒習慣時差。』
「你回國了嗎？」清晨有點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在外面得體風雅的形象一下就沒了。「你這次帶了什麼回來要給我？你好久沒送我禮物了。」
『好久沒送你禮物嗎？』哥哥無奈的笑了一下，背景音聽起來像是拉著行李走出了大廳。「喀噹」幾聲把行李放進後車廂，隨後把手機拿遠跟司機說了聲謝謝，才接著話題說：『我記得這段時間一直送東西給你啊。』
清晨立刻就反駁了對方的話，但還沒講完就被撲鼻而來的異味弄得煩躁，他垂眸一看才發現腳下是一條水溝，視力好有優勢，壞就壞在看得太清楚的話總能瞥見恐怖的東西。
那條臭水溝正好有一隻大老鼠竄過去，只是不是在水溝裡竄，是在水溝蓋上。動作迅速得很，灰色的影子一下就掠過去了，不過這下把清晨嚇得不輕，直接從死角裡跳出來，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
慌忙得直接按掉了正在通話的螢幕。
「哎哎！走開走開！你這隻死老鼠！」他剛從死角裡彈出來就撞上一個身形矮小的阿姨，躬背拿著竹掃把似乎在趕剛剛那隻逃亡的大鼠。
清晨緊緊抿著嘴脣趁著對方不注意想偷偷溜走，結果西裝外套不小心勾到凸出來的鐵架把人撈了回來。「哎！」
踉蹌幾步差點在巷子裡敲到頭，把阿姨的目光吸引過來了。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清晨一番，剛剛驅趕老鼠的竹掃把在地上刮搔，手指勾著掃把柄癟了一下嘴。「你是怎樣？沒有看過老鼠？」
他是富家子弟，從小也算嬌生慣養，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幾隻老鼠，尤其是長這麼大的。
清晨一愣一愣的點頭，默默在心裡把這家甜點店打上了負分，準備回頭就把照片刪了。
「哎呦現在的男人真是柔弱……」阿姨根本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隨意嘆了口氣就從清晨身側鑽走。
清晨總感覺有點氣不過，但也不想和一個年過半百的阿姨爭執，最後只是摸摸鼻子想要跟哥哥抱怨。
然後忽然想起手裡一直在震動的手機，他眨眨眼在螢幕上定睛一看——果然是哥哥打的。
在跟阿姨還有大老鼠「交流」的時候，他哥都急得一連打了好幾通電話。他看著那些未接來電不禁失笑，接起再次打來的那通。
雲層再密合起來，這下連一點陽光都沒辦法透進來了，陰暗得有點嚇人。清晨望著天空，轉過身徑直往家的方向走。
天氣不好，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接起電話就講了一句「快點來我家」。
聽出弟弟語氣裡帶著的不愉快，哥哥也猜出了七、八十，默默寵著應了一聲。『知道了，順便帶禮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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