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斯餐廳 - 第十四章重逢

「鈴！希米！」

　　我聽見聲音，試圖想要從黑影中離開，但黑影突然開始發出咯咯咯的譏笑聲，像是一個牢籠將我和希米鎖在黑影包裹的範圍內。

　　我已經完全看不見希米了。

　　「艾爾斯！快救救希米！快！」

　　儘管我再如何大喊，聲音始終傳達不到他們那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體感上卻像是過了一整個世紀，我真的快瘋了，聲音也喊到沙啞，但就是傳遞不出去，這裡已經不是牢籠，而是地窖，雖然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是比什麼都看不見還要可怕，黑影的譏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震耳欲聾的地步，耳膜都快要被震破。

　　我已經完全看不見四周，也完全聽不到艾爾斯他們的聲音了。

　　怎麼辦，怎麼辦，我可以做些什麼？

　　無能為力的巨大恐懼籠罩著我，這股感覺比身處黑暗還要更痛苦，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痛恨自己的弱小。

　　這是什麼感覺，突如其來的撕裂感拉扯著我的腦袋，身體像是要被利爪徹底扒開的疼痛感讓我已經幾乎昏厥過去。

　　「救，救，我...」

　　拜託，誰來都好，快點，求求了，這段時間所經歷的這些已經超出我能承受的範圍太多太大了，拜託！誰來都好，拜託放過我吧！

恍惚間，一雙手托住我，將我擁在懷裡，那個懷抱是前所未有的溫暖，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話，就是，親人的感覺？

是爸爸？

我緊緊抱著這個帶給我溫暖的人，啊，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臉龐。

整個世界，現在只能聽見他的喃喃之語。

沉眠無盡永夜之銀雪

聽吾言

淨吾身

冰封之境以吾之血

以吾之軀

願以吾命運為契，以魂為祭

降下寂靜，凍結萬物

破！

沒有意料中的爆炸聲，沒有重摔在地的疼痛感

只有那個依舊溫暖的懷抱。

我努力地睜開眼睛，全身的不適感頓時完全消失，我好不容易看清了他的面目。

原來是他，他手臂上那個血淋淋的傷口還載浮載沉的留在我的腦海裡。

抵擋不了眼皮的沈重感，為什麼我每次看見他時都會覺得那麼睏。

「不要走。。。」

我只記得最後我對他說了這句話，他的瞳孔瞬間放大，但驚訝的情緒僅僅維持了那幾秒便消失不見了。

等到我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仍舊沒有留下任何言語，他就又這樣消失了。

睜開眼的時候，只有看見艾爾斯滿臉焦急地望著我，他的眼裡滿是擔憂。

「妳終於醒來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救我的那個人呢？」

一開口才發現我的聲音真的變得超級沙啞，那時候真的不記得自己到底喊了多少聲，還記得以前去參加那種同事之間的社交局，去唱 ktv 的時候，被推著唱沒幾首歌就已經開始覺得喉嚨有點緊了，更何況是這種聲嘶力竭地大喊不知道持續多久。

「希米呢？」

還沒等艾爾斯開口，我忍住喉嚨的乾痛，又繼續問了希米的下落，她還好嗎，她也一樣被拯救了嗎？

艾爾斯皺了一下眉頭，緩緩說道：「希米她。。。她正在好好休養，不用擔心她。」

雖然總感覺艾爾斯有什麼事瞞著我，但已經經歷這麼多次昏迷的我，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管這些瑣碎的細節了。

而我也完全忽略第一個問題，其實艾爾斯並沒有回答我。

「那時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不要想了，都已經順利解決了，妳和希米都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

艾爾斯避重就輕的回答雖然讓我很不滿意，但我真的好累，累到我想就這麼沉沉睡去，再也不要醒來。

眼皮不受控制的閉了起來，但我並沒有真正的睡著，只感受到艾爾斯輕握著我的手，聲音輕的猶如羽毛。

「還是只有他能拯救妳，這就是血濃於水的力量嗎？墨，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見她一面，我知道的，那些話你還記在心裡，而且只會一直記著，不會忘卻，這就是你拼命守著的，那個該死的天命嗎？」

喃喃自語沒有停下，但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

多希望一切就這麼終結，我突然開始懷念起以前枯燥乏味，卻平淡的生活了。

等我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這次沒有希米端著熱騰騰的晚餐來給我，燈光昏暗，身旁也沒有任何一個人。

我突然感到害怕，渾身顫抖了起來。

血濃於水，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艾爾斯說的話，所以他果然是我的親人對吧？

我的感覺沒有錯誤，可是他不肯見我的原因是什麼？

希米今天的遭遇又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他能破局，會不會今天的事其實跟他有牽連？

如果是這樣，他在這個兇險的局面裡，扮演的究竟是什麼角色？

心裡的諸多疑問無法得到解答，我坐了起來，緊緊抓著被角，灰暗的環境加深了我內心的不安。

這時房間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受到強光刺激的我不自覺地抬起手，察覺到我動作的來人連忙又將燈關上。

「對不起，鈴小姐，我忘記這樣會刺激到妳的眼睛了。」

是杜德先生的聲音，我緩緩放下手。

「沒關係，你也不是故意的。」

「妳會餓嗎？艾爾讓我拿了一點食物過來。」

「我吃不下，抱歉還讓你跑了一趟。」

「沒事沒事，那我先不打擾妳休息。」

「杜德先生。。。應該知道些什麼吧。」

就在杜德先生準備開門離開的時候，我的聲音讓他停下腳步。

他的背影看起來明顯震了一下，他還是一樣好懂。

「可以告訴我嗎？」

不是苦苦哀求的語氣，我只是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溫度彷彿下降了幾度，杜德先生沒有轉過身，只是朝我說道：「妳想知道什麼？」

「你知道的全部。」

「艾爾會怪我的。」

「都是我想知道的，你就告訴我吧，他絕對不會怪你，也不敢怪你。」

杜德先生沈默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

那是大約二十年前的事了。

等杜德先生說完的時候，我已經幾乎看不見前方的東西了，不只是夜深的緣故。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艾爾斯不喜歡希米蝴蝶結的原因。

原來這幾年來，希米都是強裝著堅強，她始終想念著她已經逝去的主人。

原來那個人，竟然是我的親生父親。

原來我一直都，屬於這裡。

不斷抹去掉下的眼淚，我無法止住滾燙滑落的淚水，胸口的悶感越發加劇，我哭到幾乎喘不過氣。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朝我靠近，還有陰影在我的頭頂上揮舞，我幾乎可以想像杜德先生手足無措想安慰我的樣子。

雖然對杜德先生很不好意思，但我真的無法停止哭泣。

我想見他，就算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離我而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將我交給我現在的養父母。

可是我知道了為什麼親戚看我的眼神總是那麼奇怪。知道了我對那裡為什麼總有格格不入的感覺。我總算理解了一部分，可是杜德先生知道的事情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刻意隱瞞了什麼，還是他其實已經把他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訴我了。

「杜德先生，知道我爸爸在哪裡嗎？」

「不知道，墨大人一直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這次他會出現其實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所以你不知道去哪裡有可能見到他嗎？」

「對。。。我真的不曉得。」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儘管淚水還是不曾停下。

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我和杜德先生對視一眼，他轉過身打開了門，我看見黑色斗篷下那雙如同深潭的黑色眼眸抬起視線，在他和我對視的那一瞬間，杜德先生嚇得退後了好幾步。

我沒預料到，他居然會在此刻出現，儘管在內心翻湧的話語已經要迸發出來。但卻像一顆濃縮的藥丸又被我硬生的吞了下去。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人，杜德先生退後到一旁，低沈的嗓音說了一句退下，杜德先生連食物都忘記帶走，快速關上了門，逃命似的消失在我們的視野。

房間的空氣凝結了幾秒鐘，我主動開了口。

「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他似乎在思索些什麼，良久才回答。

「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已經知道了，你跟我的關係。」

「我知道，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就算我打出了親情牌，他還是不願意告訴我，這讓我感到有些惱怒。

「鈴，妳只要相信，我會永遠護著妳，直至我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真可笑，那這些年他為什麼從來不曾出現過，在我二十幾年的人生裡，他明明從未保護過我，將我隨意丟棄，現在為什麼敢大言不慚的說出這種話。

「媽媽在哪裡？」

我又問，但他只是垂眸不語。

「你到底可以告訴我什麼？」

如果什麼都不能說，那他現在有出現的必要嗎？

「我只是讓妳明白，在這個世界裡，我會一直在。還有那隻金絲雀，在她還沒好全之前，不要去見她，艾爾會處理好一切，請妳相信他。」

對，艾爾斯總比你值得相信。

什麼金絲雀，她有名字，她叫希米，再說我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明明很想見到他，但一見到他，聽見他說的話，卻只有滿腔怒火。

我又對上他的眼睛，跟夢裡的感覺太過相似，我連忙撇開臉，不想再看著他，那股沉重的壓力和情緒不是現在的我能背負得了，我只深深知道這點。

「好了，妳現在需要好生歇息，我得離開了。」

他轉過身，沒有再看向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背影顯得格外落寞，我察覺到了這個情緒，雖然還是有點氣，但我真的，真的很想見他，有太多話想跟他說，但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的手放上門把，我聽見門把轉動的聲響，門也緩緩開啟了一個縫隙。

「爸爸，」

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很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我們還能再見嗎？」

他停下腳步許久，隨著話音落下，他也跨出那一步。

「會的，會再見的。」

我很想再一次看看他的眼睛，可是我卻沒有勇氣再次叫住他，只能看著他的背影隨著帶上的門又再一次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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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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