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公寓樓道裡，聲控燈因為他急促的腳步而閃爍不定。斐義辰幾乎是三步併作兩步地衝上樓，用鑰匙打開那扇斑駁的鐵門，然後重重地將門關上、反鎖，彷彿這樣就能將門外那個充滿未知的世界徹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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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地喘著氣。狹小的單人套房裡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室內簡陋的輪廓——一張靠牆的單人床墊、一張搖搖欲墜的書桌，以及角落裡堆著的幾個速食麵空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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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他的整個世界，一個由貧窮與孤獨築成的、安全卻也令人窒息的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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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書桌前，打開那盞昏黃的檯燈。燈光下，他攤開那張已被手汗浸得有些濕軟的明細單。那串詭異的電話號碼，在燈光下彷彿帶著一股魔力，牢牢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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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惡作劇？誰會花這麼大的手筆來開這種玩笑？
是詐騙？可錢已經進了他的戶頭，他沒有任何損失。
還是……銀行系統的超級大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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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一度讓他燃起一絲希望，但備註欄那行不祥的黑字，又將這絲希望徹底澆熄。這一切都太過刻意，太過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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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怕什麼？」月詠的聲音打破了房間的死寂，她的語氣恢復了幾分平時的慵懶，卻多了一絲探究的意味。「這不就是你夢寐以求的嗎？一筆能讓你擺脫這間破屋子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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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一樣！」斐義辰低吼道，聲音因壓抑而顯得沙啞，「來路不明的錢，只會帶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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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還是機遇？」月詠輕笑一聲，「我從那筆錢上聞到了『力量』的味道，雖然混雜著一些令人不快的氣息，但核心……很有趣。你不好奇嗎？是什麼樣的存在，會用這種方式來『邀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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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義辰的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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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他當然好奇。但他更害怕。他的人生就像在走鋼索，任何一點意料之外的風吹草動，都可能讓他摔得粉身碎骨。他沒有資本去應對這種「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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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明細單翻了過來，試圖不去想，但那串數字卻早已烙印在他的腦海裡。他焦躁地在房間裡踱步，地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他瞥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日曆，上面圈出的下個月房租繳納日，像一個鮮紅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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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生，就是由這些不斷重複的警告和壓力所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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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月詠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精準地戳中他最脆弱的地方，「有了這筆錢，你明天就不用再去那個油膩的廚房聞油煙味了。你不用再為了幾塊錢的加班費，累得像條狗。你可以買新衣服，可以吃一頓不用看價錢的晚餐，甚至……可以試著去找找你父母的下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困在這個小地方，哪裡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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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斐義辰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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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那兩個在他記憶中早已模糊不清的稱謂。他的人生中，有太多的謎團，而他從來沒有能力去探尋任何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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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腳步，再次看向那張明細單。恐懼依舊盤踞在心頭，但在恐懼的深處，一粒名為「渴望」的種子，卻被月詠的話語催生，悄然破土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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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生已經爛到不能再爛了，還怕多這一樁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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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走到門邊的儲錢罐，從裡面倒出了幾枚硬幣。那是他平時存下來，預備應急的公共電話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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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硬幣在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中，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他緊緊握住硬幣，拉開了那扇他剛剛才發誓不再打開的門，重新走進了深夜無人的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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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打這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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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線的另一端是魔鬼還是天使，他都要親自去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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