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變幻的武俠世界中,偏居大清帝國東南一隅的香港,有座名為「扯旗山」的奇峰。此山地勢險峻,終年雲霧繚繞,宛如仙境,卻流傳著令人聞之色變的傳說——山中潛伏著一隻千年妖女,名曰「臭狐」。此狐非但不具惑人媚態,反以一身驚世駭俗的狐臭聞名,其氣味之濃烈霸道,據聞曾一口臭氣熏倒三十六路反王,連最兇猛的毒蛇猛獸亦退避三舍。江湖軼聞更繪聲繪影:臭狐曾與一位隱世高人打賭,若對方能堅持三十日不沐浴,便授其一門絕世武功。可嘆那高人捱到第十五日半,終究敗在無孔不入的狐臭之下,當場昏厥。自此,臭狐便創出了震古鑠今的「臭狐神功」與詭譎莫測的「狐尾鞭」兩大絕學。扯旗山,遂成武林中人談虎色變的禁地。
然而,這一年,扯旗山的傳說驟然從市井閒談躍升為震動江湖的頭等大事。一切緣起於一場席捲中原武林的「狐臭風暴」。而風暴的肇始,竟源於一場令人啼笑皆非的誤會。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太平鎮最熱鬧的「十里香」燒烤攤前,已是人聲鼎沸,炭火熊熊,肉香與孜然粉的獨特氣息糾纏著,霸道地鑽入每個過路人的鼻腔,勾得人腹中饞蟲大動。油煙裊裊升起,在昏黃的燈籠光暈裡繚繞,給這市井煙火之地增添了幾分迷離的暖意。
攤位角落一張油膩膩的木桌旁,坐著一位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年輕公子。他身著一襲月白色的錦緞長衫,衣料在燈光下流轉著低調的光澤,袖口與領口繡著精緻的銀色雲紋。一頭烏黑長髮用一根素雅的玉簪隨意挽起,幾縷不羈的髮絲垂落額前,更襯得那張臉龐俊美非凡,劍眉斜飛入鬢,星眸朗若寒潭,鼻樑挺直如刀削,薄唇微抿,嘴角天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瀟灑笑意。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飛狐」胡百刀。
胡百刀,人如其號,輕功獨步天下,據傳踏雪無痕,掠水無波。加之容貌出眾,行俠仗義,不知是多少江湖俠女心中的春閨夢裡人。此刻,這位翩翩佳公子卻毫無形象地坐在簡陋的燒烤攤前,面前堆滿了竹籤,一雙修長如玉的手正靈活地對付著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灑滿了紅亮辣椒麵和黃澄澄孜然粉的羊腰子。
「哈!痛快!」胡百刀灌下一大口攤主自釀的烈酒「燒刀子」,那酒液辛辣如火線,從喉頭直燒到胃裡,卻帶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酣暢淋漓。他白皙的臉上泛起一層薄紅,眼神因酒意而顯得更加明亮,平日的幾分疏離感被此刻的豪放沖淡了不少。他剛解決完一串烤得焦香的雞脆骨,正覺意猶未盡,順手抄起那串肥美多汁、散發著濃郁孜然與羊脂香的羊腰子,張口便是一大塊。油脂混合著香料在他口中爆開,那滿足感讓他愜意地瞇起了眼睛。
「老闆娘!再來一壺『燒刀子』,十串羊肉,五串板筋!對了,那烤茄子好了沒?多放蒜蓉!」胡百刀揚聲招呼,聲音清朗,帶著酒後的些微沙啞,卻依舊悅耳。
「來嘍來嘍!胡大俠您稍等!」應聲而來的是一位風韻猶存、身材豐腴的婦人,正是這「十里香」的老闆娘翠花。她約莫四十上下,梳著油亮的髮髻,繫著一條繡了朵大紅牡丹的圍裙,臉上堆滿了熱情洋溢的笑容,一雙眼睛精明地掃過胡百刀桌上的空盤空壺,心裡盤算著這位豪客今晚又能帶來多少進賬。她端著一大盤剛出爐、冒著騰騰熱氣和濃郁蒜香的烤茄子,扭著腰肢,腳步輕快地走了過來。
「胡大俠,您慢用!這茄子可是用獨門醬料烤的,保準您吃了還想吃!」翠花一邊麻利地將烤茄子放在胡百刀面前,一邊拿起桌上的空酒壺,「酒馬上給您續上!」她說話間,身體自然地微微前傾,熟練地就要去拿酒壺。
就在此時,胡百刀剛好解決了那串羊腰子的最後一口。那羊腰子烤得極好,外焦裡嫩,肥美的油脂混合著濃郁的孜然、辣椒粉,還有一絲羊膻氣特有的風味,在口中形成了複雜而強烈的味覺衝擊。他吃得過於投入,嘴角沾上了一抹亮晶晶的油漬和幾粒孜然碎末。酒意上湧,豪氣干雲,他下意識地、非常瀟灑豪邁地抬起右臂——正是那隻剛剛拿著油膩羊腰子的手——用月白色錦緞的袖口內側,對著自己的嘴角用力一抹!
這個動作,本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體現,在他做來,因其俊朗的容貌,甚至還帶著幾分落拓不羈的風流韻味。然而,變故就在這一瞬間發生!
老闆娘翠花正彎著腰,一手拿著空酒壺,一手準備去拿旁邊的酒罈。她的臉距離胡百刀抬起的手臂,尤其是那腋下位置,不過一尺之遙!胡百刀因練武和施展輕功,動作幅度極大,這抬臂抹嘴的動作,使得他那寬鬆的錦緞衣袖猛地向上滑落,露出了小半截結實的小臂。更要命的是,這個動作,也將他腋下的區域——那個平日裡被嚴密包裹在昂貴衣料之下,因長途跋涉、輕功疾馳,加之今晚酒酣耳熱、炭火烘烤而變得溫暖、潮濕,且因為反覆動作摩擦、汗液分泌,又沾附了無數燒烤油煙、孜然粉、辣椒粉微粒的「重災區」——毫無遮攔地暴露了出來!
一股難以形容的、複雜而濃烈的氣息,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轟然爆發!
這氣息,絕非尋常汗味。它融合了數個時辰奔波後汗液發酵的微酸底蘊,濃郁到幾乎凝成實質的孜然辛香(尤其是他剛吃下的那串羊腰子上灑得格外多),辣椒粉的嗆辣刺激,燒烤油煙的焦糊感,以及……或許是心理作用,或許是某種巧合的分子組合,隱隱透出一絲類似某種動物腺體分泌物的、極具穿透性和辨識度的「狐臊」氣息?所有這些元素,在胡百刀腋下這個溫暖潮濕的「微型發酵罐」裡,經過劇烈動作的攪拌和體溫的催化,發生了某種奇妙的(或者說是災難性的)化學反應,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獨一無二的、強悍到足以瞬間擊穿人類嗅覺防線的「複合型生化武器」!
這股氣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精準無比地、結結實實地、撲面而來地,灌入了老闆娘翠花毫無防備、正因笑容而張開的鼻孔裡!
「呃——!!!」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翠花臉上那朵盛開的、諂媚的、精明的笑容,像被凍僵的曇花,瞬間凝固,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龜裂、崩塌。她的瞳孔在剎那間急劇收縮,又猛地放大,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駭。那雙精明世故的眼睛裡,先是茫然,隨即被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強烈生理不適所取代。
她感覺自己彷彿不是站在煙火繚繞的燒烤攤前,而是一頭栽進了一個塵封千年的、堆滿了腐爛的孜然、發酵的羊油、陳年的汗漬、以及一百隻黃鼠狼同時釋放「生化武器」的恐怖洞穴!那股氣息霸道、蠻橫、帶著強烈的侵略性,瞬間衝垮了她的嗅覺神經,直衝天靈蓋!她甚至能「嘗」到那股味道,又酸又辣又騷又衝,像一根燒紅的鐵籤子,狠狠捅進了她的腦仁裡攪拌!
「嘔……」翠花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被強行壓抑下去的乾嘔聲。她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向後彈開!動作幅度之大,差點帶翻了旁邊一桌客人剛上的烤魚。她手中的空酒壺「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殘存的酒液濺濕了她的鞋面。她踉蹌著連退數大步,直到後背重重撞在燒烤爐旁的柱子上才勉強停住。她一手死死摀住自己的口鼻,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另一隻手則驚恐萬狀地、顫抖地指向依舊保持著抬臂抹嘴姿勢、一臉茫然的胡百刀。
她的臉色由紅潤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眼睛瞪得溜圓,裡面全是見了鬼一樣的極致恐懼。那表情,比看到自家灶台裡鑽出條毒蛇還要驚悚百倍。
「少…少…少俠!」翠花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雞,充滿了歇斯底里的驚恐,瞬間壓過了燒烤攤所有的嘈雜聲響,「你…你這腋下…莫不是…莫不是扯旗山…那…那千年妖女『臭狐』…下…下凡了?!!!」
「臭狐」二字,如同兩道九天驚雷,在這喧鬧的「十里香」燒烤攤上空炸響!
剎那間,以胡百刀和翠花為中心,方圓三丈之內,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炭火燃燒的噼啪聲,和油脂滴落火中的滋滋聲。所有食客的動作都僵住了。舉到嘴邊的肉串停在了半空,倒酒的手懸在了酒碗上方,吹牛打屁的話語卡在了喉嚨裡。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地、帶著驚疑、好奇、探究和逐漸升騰的恐懼,聚焦在胡百刀那剛剛犯下「滔天罪行」的腋下,以及他俊美卻寫滿無辜與茫然的臉上。
胡百刀徹底懵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SxEK9Ef3W
他保持著那個抬臂抹嘴的姿勢,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玉雕。嘴角的油漬是擦掉了,可腦子裡卻一片空白,只剩下老闆娘那尖銳刺耳、充滿恐懼的「臭狐」二字在嗡嗡作響。什麼千年妖女?什麼扯旗山臭狐?他胡百刀,堂堂玉面飛狐,行得正坐得直,輕功蓋世,容貌俊朗,怎麼就跟那傳說中腋下能散發萬里狐臭、專熏武林高手的恐怖妖女扯上關係了?還是「下凡」?他下凡來吃個燒烤?
他下意識地、帶著幾分自我懷疑地,微微側過頭,聳起鼻子,小心翼翼地、極其隱蔽地嗅了嗅自己那惹禍的腋下……
嗯?一股濃郁的孜然味兒,混合著辣椒粉、烤羊油和……嗯,一點點汗味?這……這不就是剛吃完孜然烤肉、又運動出汗的正常味道嗎?雖然……好像……也許……大概……確實比平時濃郁了那麼一點點?畢竟今晚吃得實在太嗨,動作幅度也大。可這跟「臭狐」那種能熏死人的傳說級別味道,完全是兩碼事啊!這老闆娘,莫不是鼻子被燒烤煙熏壞了?
胡百刀放下手臂,整理了一下有些滑落的衣袖,試圖擠出一個他平日裡迷倒眾生的、安撫人心的笑容:「老闆娘,您這是說笑了吧?在下不過是……」他想解釋,自己只是吃了太多孜然羊腰子,天氣熱,又喝了點酒……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更加激動、更加篤定的聲音打斷了。
「沒錯!就是這個味兒!絕對錯不了!」聲音來自鄰桌。那桌坐著三個身穿青色勁裝、腰懸長劍的男子,一看便是江湖中人。為首一人,身材瘦小,長著一對招風耳,此刻那雙耳朵正激動地微微顫動,臉上滿是發現了驚天秘密的狂喜與篤定。此人正是青城派外門弟子中,以耳力出眾、善於打探消息而小有名氣的「順風耳」趙三兒。
趙三兒此刻激動得滿臉通紅,指著胡百刀,對著同桌的兩位師兄弟,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安靜下來的燒烤攤:「師兄!你們聞聞!仔細聞聞!這股味道!霸道!詭異!帶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騷氣!還有那孜然……對!就是孜然!掩蓋不住的妖異之氣!跟掌門師伯當年從扯旗山回來後描述的,那妖女『臭狐』遺留在戰場上的氣味特徵,一模一樣!掌門師伯說過,那妖女的狐臭,獨步天下,能污人法器,亂人心神,聞之三日不絕!還特別提到,那妖氣中隱隱夾雜著一種異域香料的味道,可不就是這孜然味嗎?!錯不了!絕對錯不了!『玉面飛狐』胡百刀,就是那扯旗山千年妖女『臭狐』的化身!他平日裡用那張俊臉和俠名掩蓋,如今終於在燒烤攤前露出了狐狸尾巴……呃,是狐狸腋窩!」
趙三兒的分析「絲絲入扣」,邏輯「嚴謹」,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彷彿親眼目睹了妖女現形。他那篤定的神情,專業的術語(「氣味特徵」、「妖異之氣」),以及搬出了自家掌門師伯(青城派掌門余滄海確實去過扯旗山附近,但回來後對那裡的「味道」諱莫如深,只說極其可怕)作為背書,瞬間將老闆娘翠花那驚恐的指認,上升到了「權威認證」的高度!
燒烤攤上的氣氛,瞬間從詭異的安靜,變成了沸騰的恐慌!
「我的老天爺!臭狐?!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妖女?」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twEDbcU8G
「我就說嘛!長得這麼俊,不像好人!原來是妖怪變的!」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x0Fx8ygrQ
「難怪他輕功那麼好,飛來飛去,原來是狐狸精!」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DdTsTeJ9L
「快!快捂住鼻子!別被熏倒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YizTbv9rb
「他剛才還吃了那麼多羊腰子!妖怪法力更強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SOOTZu7rr
「我的烤茄子……嘔……突然覺得不香了……」
食客們炸開了鍋。離胡百刀近的幾桌人,如同躲避瘟疫,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帶倒了凳子,撞翻了酒碗,一片狼藉。有人手忙腳亂地掏出汗巾、手帕,甚至直接撕下衣角,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神驚恐地盯著胡百刀,彷彿他是什麼行走的毒氣彈。更遠處不明所以的人,也被這恐慌的氣氛感染,紛紛詢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當聽到「臭狐!」「千年妖女!」「玉面飛狐是妖怪!」的驚呼時,也嚇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後退。
胡百刀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周圍瞬間空出了一大片地方。他手裡還緊緊攥著那根光禿禿的羊腰子竹籤,像握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俊美的臉上,茫然、錯愕、難以置信、哭笑不得,最後全都化為了濃濃的憋屈和荒謬感。他看著周圍那些驚恐躲避、指指點點的人群,聽著那些離譜到家的議論,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荒誕至極的噩夢裡。
「諸位!諸位請聽在下一言!」胡百刀深吸一口氣,運起內力,清朗的聲音試圖壓過嘈雜的議論,「這是誤會!天大的誤會!在下胡百刀,絕非什麼妖女『臭狐』!這味道……這味道只是在下貪嘴,吃了太多孜然烤肉,加之天氣炎熱,略有汗意所致!絕無半點妖邪之氣!請諸位明鑒!」他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真誠無辜,甚至還帶著點懇求。
然而,恐慌一旦形成,尤其是涉及到「千年妖女」這種傳說級別的恐怖存在,再加上有「權威人士」趙三兒的指證,胡百刀這蒼白的解釋,在眾人耳中聽來,無異於妖女的狡辯。
「呸!妖女!還想狡辯!」一個壯漢躲在人群後,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罵道,「老子鼻子靈得很!你這味兒,跟老子家後山那窩成了精的黃皮子一模一樣!還說不是狐狸精!」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ExKG9OStX
「就是!正常人哪有這麼沖的味兒?吃十斤孜然也熏不死人!你這分明是妖法!」另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附和道。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fGWxQ6Yrb
「胡大俠……呃,胡妖女!你平日行俠仗義,莫非都是偽裝?就是為了今日禍害我們太平鎮嗎?」一個曾經受過胡百刀恩惠的鎮民,此刻也滿臉失望和恐懼地質問。
胡百刀只覺得百口莫辯,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嗖」地一下直竄上天靈蓋,連剛才喝下去的「燒刀子」都壓不住這股寒意。他看著一張張或恐懼、或厭惡、或幸災樂禍的臉,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人言可畏」,什麼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就在這一片混亂和胡百刀內心極度崩潰之時,那個始作俑者之一、青城派的「順風耳」趙三兒,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懷中掏出一個特製的小竹筒和一方極小的素箋。他動作麻利,指尖因興奮而微微顫抖。他咬破指尖(因為太激動,咬得有點狠,疼得齜牙咧嘴),用鮮血在那方寸大小的素箋上奮筆疾書。字跡潦草卻力透紙背,充滿了發現驚天秘密的狂熱:
「急!十萬火急!玉面飛狐胡百刀,實乃扯旗山千年妖女『臭狐』化身!證據確鑿!其腋藏妖異之氣,霸道絕倫,夾雜異香(孜然味),與掌門所述妖女特徵絲毫不差!現於太平鎮『十里香』燒烤攤現形!速請掌門定奪!青城趙三兒頓首!」
寫罷,他飛快地將素箋捲成細條,塞入竹筒,又從腰間一個特製的小皮囊裡掏出一隻神駿異常、目光銳利的灰背信鴿。他熟練地將竹筒綁在鴿子腿上,口中念念有詞:「寶貝兒,全青城……不,全武林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飛!用你最快的速度,飛回青城山!快!」
那灰背信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急切的心情,發出一聲清脆的「咕咕」聲,小腦袋蹭了蹭趙三兒的手指,隨即猛地振翅!只聽「撲棱棱」一陣急促的羽翼拍打聲,一道灰色的閃電衝天而起!它繞著燒烤攤上空盤旋了半圈,銳利的鴿眼似乎還鄙夷地瞥了一眼下方那混亂的、充滿「異味」的場面,然後找准方向,「嗖」地一聲,如離弦之箭,撕裂了太平鎮喧鬧的夜空,朝著青城山的方向疾馳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在濃濃的夜色裡,只留下一道若有若無的鴿哨餘音。
趙三兒做完這一切,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大功告成的得意與狂熱混合的表情。他轉頭看向依舊被眾人圍觀、百口莫辯的胡百刀,眼神中充滿了「你死定了」的篤定和一種「為武林除害」的使命感。
胡百刀眼睜睜看著那隻承載著他「妖女」罪名的信鴿消失在夜空,一顆心徹底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一切都完了。這消息一旦傳開,以訛傳訛之下,他「玉面飛狐」的名聲將徹底毀於一旦,隨之而來的,恐怕是整個武林無休止的追殺!而這一切的源頭,竟然只是一頓該死的孜然烤串,和一個抬臂抹嘴的動作!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中那根光溜溜、沾著一點點油漬和孜然粉的羊腰子竹籤。那油膩膩的觸感,那殘留的孜然氣息,此刻都變成了無盡的諷刺。不久前它還是滿足口腹之慾的美味,現在卻成了將他推入萬劫不復深淵的罪證。
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誕、悲憤、憋屈,還有對命運這般戲弄的極度無語,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在他心頭翻江倒海。酒意早已被嚇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徹骨的寒意和一個無比清晰、無比沉重的認知,如同冰錐般刺入他的腦海:
「壞了!這孜然烤串,怕是真的要吃出人命官司了!我胡百刀,一世英名,難道真要毀在這……腋下孜然?」
夜風吹過燒烤攤,捲起幾片炭灰和油膩的紙屑。燈籠搖曳,光影晃動,將胡百刀那張俊美卻寫滿了茫然、悲憤和「我他媽招誰惹誰了」的絕望表情,映照得格外清晰。他站在一片狼藉和眾人的指點與恐懼中,像一座孤島。而「玉面飛狐即臭狐」的驚天謠言,已隨著那隻疾飛的信鴿,如野火般,開始在江湖這片乾枯的草原上瘋狂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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