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四月,聽着電視中播放着文憑試的考試安排,本來正坐在手提電腦前,構思畢業論文應如何修改的我,思緒被拉回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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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的書桌遠比現在混亂,各科的教科書、額外購買的參考資料、自己寫的筆記,通通堆在桌上,彷彿愈多被螢光筆畫得五顏六色的紙張,就顯得我愈是勤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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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一看,四月份的月曆,被用紅筆畫了六個圈,正是我應考四科主科和兩科選修科的日子。
備戰文憑試的考生,大多心態緊張,恨不得將一日延長到四十八小時,又或是渴望人類省略睡眠,好爭取溫習時間,將高中三年的書全都塞進腦子裏。我也不例外,設立嚴格的每日計劃,精細至每分鐘,又為各科訂下溫習限期,要求自己在應考前三日,必須完成過往所有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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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鬧鐘一響,我便從床上爬了起來,連早餐也不吃,便坐在書桌前,將知識囫圇吞棗地吃下去。母親見我只顧考試,卻不懂照顧身體,難免擔心地説:「一心,先來吃點早餐再看書吧,一天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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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鐘,已過了二十三分鐘,又見手邊那堆還未打開過的書,心中焦急萬分,語氣也染上不耐煩,應道:「不吃了,忙着呢。」母親歎了一聲,默默地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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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只以為這一聲歎息,是責怪我未能妥善分配時間,臨急抱佛腳,將自己害得如此狼狽。過了幾年,我才明白,母親的眼裏,分明流露出心疼。
應考中文卷一的前一晚,還在苦苦操練試卷,不知是否壓力太大,我所做出的分數,竟一次比一次差。我氣極了,既氣自己未能按時完成溫習計劃,又氣表現不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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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粗心大意而錯的題目,我不禁紅了眼眶,趴在桌上,哭得雙手顫抖,像是要將過去半年的重擔,全都發泄出來。聽到我的抽泣聲,母親小跑着闖了進來,用力地抱着我,柔聲安慰道:「乖,今晚好好休息,只要正常發揮,以你一直以來的表現,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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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毫無信心,帶着哭腔説:「可是,還有兩年的卷子未做。」母親卻將桌上凌亂的紙張掃到一旁,堅定地告訴我:「你的狀態比一切都重要。」我點頭,慢慢從無法趕在限期前,完成任務的痛苦中抽身,收拾好隔天考試所需的一切,便躺到床上,努力入睡。
十八歲的我,將文憑試當作天大的事,將所有時間精力通通投入,將自己變成機械人,只懂得死板地、盲目地守在圖書館和家中的書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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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考完,便將四月那張月曆撕碎,仿佛那是我最痛苦、最不堪回首的苦難。但是,那明明是努力拼搏的美好時光,是值得欣賞的,為何會變成這樣呢?
四年後,我才明白,原來是當時把自己逼得太緊,硬生生把挺喜歡中文的少女,逼成背書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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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憑試一役,雖然我如願被心儀的大學取錄,卻無法像打勝仗的將軍那麼威風。那場仗,亦對我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創,長期受壓誘發了免疫系統的疾病,使我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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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桌上不再放月曆,而是在右側放了一塊刻着「隨遇而安」的木條。看着一萬多字的畢業證書,一時無從下手,我也不繼續糾纏,站了起身,伸個懶腰,吃個早餐再慢慢做吧,一天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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