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岸如夢 - 冬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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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隨意一掠，而冬又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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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獵的隊伍徐徐前行，白芊羽閒不下來，便在馬車裏調藥。寒玥饒有趣味地看着，手中的書卷不知何時早已落在案上，輕輕掩上。他回憶裏的那個白衣裳的姑娘就是這個模樣的，漫不經心，側坐着看窗外平靜佳景，手裏卻調着見血封喉的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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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散看着世界亂成一團，然後淡淡而笑，說一句：「該消停一下了。」輕撒毒藥，一切陷入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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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一回頭，便見寒玥托着下巴，深邃的眼眸掃過她的臉，露出溫柔的笑意。他一身黑絲衣，就這樣搭在車內，都快伸到她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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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了拉淡紫長裳，白了他一眼。「看甚麼？小心我手一滑，毒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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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輕笑一下，回頭看着車頂，淡淡地道：「你試試？謀害親王的罪名可真不小。」白芊羽側目，嘖的一聲。「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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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男子三千墨髮只用她那根白玉簪隨意一挽，顯得多麼隨性。陽光從窗中透了進來，染金了他比一般人蒼白的臉。但那卻是一種如玉般晶瀅的白，沒有病態，反而滲出絲絲的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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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夫君，也不知是怎樣陰陽差錯才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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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臉色一沉，湊了上去，霸道地將她的雙肩一拉，納入懷中。白芊羽驚叫一聲，連忙將毒藥瓶子蓋好，怒聲說：「不要命啦？」寒玥唇角一彎，低低笑問：「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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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霍然抬頭，盯着他雙眸裏那抹玩味，欲衝口而出的話無端又咽了回肚子裏。「是啊捨不得藥呢，很貴。」寒玥意味深長地笑了。「當然，千金難買的。」白芊羽掙了掙，沒掙脫也就放棄了，良久的沉默，才說：「其實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只是錯亂與否，我已無法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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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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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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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和暖的氣場明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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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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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說完，低頭繼續調藥，那盅黑黑紫紫的水在瓶子裏旋動，像某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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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呆愣了片刻，唇角勾起，輕笑了一聲，拾起案上的書卷，含着笑認真地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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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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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分不清真假了，只覺這故事，進展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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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馬車停了下來。「羽林軍休整，止進半日。」趙厲行走到馬車門邊，低聲說：「王爺，有點古怪。」寒玥嚴肅起來，道：「上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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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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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抬起頭來，雙目望着窗外，聽趙厲行壓下聲音說：「羽林軍軍紀素來戰力強大，且人人武藝造詣頗高。然，有數人的步伐聽上去就是格格不入，像是不熟悉行軍之節奏。」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9UyMina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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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微挑眉：「軍中可有如此新手？」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rwd5iC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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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厲行沉思一會：「屬下查證過，有這等功夫之人的新手，可謂甚為罕有。這次陛下為安全，更將新手都留在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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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低應了一聲：「留神些吧，可別出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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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眯着眼眸，沉思一會，說：「難道是要對陛下不利？」寒玥搖首：「若要對皇兄不軌，必是混入嚴密的暗衛列，羽林軍身在明處，只是保護隨行的人，近不了皇兄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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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頷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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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護衛，倒是比明面上要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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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最聰明的人，總是鋒芒不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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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處提防，卻平安地渡過了半月，一行人安然無恙地到了仁國最偏僻的凌鎮。這裏有座不為人知的無名高峰，長年降雪，為山腳極大的院子打好了掩防，更遮蓋了滿園的梅林。雪白夾着點點粉色，着實讓人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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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才在後山打獵，貴人們便在園子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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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梅園是一座別院，不如說是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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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扶着寒玥踏入院子的小路上時，低首一看，才知路邊整齊的小石壆是以梅香薰過的千年晶玉砌成，瑩剔含着點點粉金，連着院子橫鋪淡紫絲滑的木板，令人自覺踏入已是種褻瀆的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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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揮霍，果然不虛。仁國素來重文輕武，先帝亦是愛吟詩作對，喜好雅致的性子，因此園林格局秀美，沒有絲毫奢華之俗氣，反而漸入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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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看了，不覺暗暗記下了院子的設計。白玉樑柱的淺碧色玉紋，與四周的飛雪與粉梅作襯，果然美麗無暇。先帝治國上不太行，把國庫花了個空，留了一堆爛攤子給兒子們，還搞得兄弟相殘，只剩兩兄弟的血脈。然而這種排局，不飛升地仙給水界雕雕宫室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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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梧挽着皇后的手走在前方，步伐已閃爍着漠然之色。國庫空虛，先帝生前建的幾座行宫已被他下令清拆變賣，才勉強填補虧蝕，現如今只剩這梅園了。他深知先帝對這座別院用情至深，且在這裏享樂果真舒暢身心，便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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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王被分到的殿室不比旁人，只是稍遜於皇帝歲琴宫的兩處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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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一身淺紫的狐裘，搭着雪白長裳與黑絲腰帶，細長青絲掛上了長銀飾，戴上淺粉玉簪，明顯被別院震憾到了，迷失般左顧右盼，在寒玥身前亂走。寒玥仍是一身黑絲長裳，隨意綁上厚裘毛，衣袖飄飄，目中神采卻不離眼前佳人，露出了半點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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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他輕輕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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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回過頭來，側了側頭。「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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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無奈地環過她的肩，長裘裹住了她的臉。「走錯路了，這裏有紅梅與銀飾，是桓王的宫室。」他一邊道，一邊拉着她的手腕，往小路的另一面走去。「別認錯了，我的院子只有玉雕。若連回家的路都不認得，我可找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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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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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恍惚間抬頭，看着這邊滿宫掛的藍紗，樑柱上雕刻着各樣紋路的玉雕。剎那間，回憶衝擊着雙目。楮王的臉在淡紫的梅花下，多麼像心頭牽動着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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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半刻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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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怎會有一個跟夢裏一模一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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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她來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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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寂靜，忽有人銀衣玉笛，輕輕從半空的銀光中步出，到自己的宫室裏，抬首看着飄逸的銀風鈴。玉笛輕聲嗚響，呼應着風鈴。他不禁回頭看着那兩個在雪林中走得歪歪斜斜的人影，情不自禁地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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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陳宇從院中樹林中一躍而下，沒有驚落梢上的雪堆，下地之時，甚至連腳印也只是淺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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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真格，不過留一口氣。芊羽姑娘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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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為了朝局平衡嗎？」陳宇隨手折了朵梅，嘴角微勾，淡然笑道：「我們清心山莊素來有約必踐，只為錢財。既然接下了聖上的買賣，又要演一齣戲蒙騙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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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們偏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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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珩默然了好一會。「我還需要點時間找出那把幻影弓。這時候，陛下與楮王都不宜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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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我自會按公子的意思辦，可公子必須想清楚，陸清瑤到底是敵是友。我有預感，未來即便回到仙界，這也是我們的一大為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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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捋了捋墨衣的衣袖，平視着肖珩，慢慢轉身消失在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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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敵，殺無赦。

若是友，相助於危難，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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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珩看着他離去的方向，驟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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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利用和算計，早已失控。又有誰去計較偏不偏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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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能到岸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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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白芊羽才是他的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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