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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們三人在酒肆中，推演著一場沒有勝算的戰爭。 驍陽的刀，想劈開這不公的世道。 驪舟的筆，想劃開這權貴的羅網。 而我，只想用我這條性命，為那些生來無路的人，鑿開一線天光。 我知道他們笑我傻，可他們，還是為我，斟滿了那杯酒。」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三天。 京城一家不起眼的酒肆，二樓的雅間裡，燈火微明。 顧言之、傅驍陽、蕭驪舟，三人圍坐一桌，桌上只一壺溫酒，幾碟小菜。
自那日朝堂上孤身論辯後，顧言之便成了權貴圈的眼中釘。明槍暗箭，從未停歇。 「查清楚了。」傅驍陽，這位在軍中專司密探、性情粗豪的漢子，將一杯酒灌進喉嚨，聲音裡壓著火，「羞辱花兒那小子，是吏部侍郎王柬的獨子。王柬本人，與朝中幾位宗親，在城外，私吞了上千畝本該歸於流民的官田。花兒想改的戶籍，正是在那片地上。」
冷面御史蕭驪舟，聞言只用指節，輕輕敲了敲桌面，眼神冰冷：「所以，他們不是在針對妳，顧言之。他們是在怕你，怕你藉著花兒的案子，掀開他們真正的爛帳。」
顧言之沉默不語，只是將杯中的酒，慢慢飲盡。 他知道，花兒的死，早已不是一個弱女子冤屈與否的事，而成了他與整個腐朽的權貴階層之間，一場無法避免的戰爭。
傅驍陽看著他那副平靜得近乎執拗的模樣，心頭火氣更盛，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盤作響。 「這還查什麼！推演什麼！」他怒道，「若這是在軍中，管他什麼侍郎公子，一刀下去，便是公道！哪來這許多彎彎繞繞！」
蕭驪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匹夫之勇。你一刀下去，是痛快了。可死的，只會是言之。屆時，他們只會給他安上一個『勾結軍方，意圖不軌』的罪名。我們，須用筆勝，不可任意傷命。」
「筆？筆能殺人嗎！」 「筆，比刀，更能殺人於無形。」
看著兩位摯友為自己爭論，顧言之，才終於開了口。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雅間，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驍陽，驪舟，」他看著他們，眼神清澈而坦然，「你們說的，都對。」 「可我，從一開始，便沒想過，自己能活著，走完這條路。」 他淡淡一笑，那笑容，竟有幾分釋然。 「我死，則無憾。我只願，我流下的血，能為後人，留下一條可以走的路。讓他們知道，生而為人，不論貴賤，都該有仰望天空的權利。」
一番話，說得傅驍陽的怒火，化作了心疼。說得蕭驪舟的冷靜，變成了敬重。 他們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樣的情緒——眼前這個人，是個傻子。一個，甘願用自己這身文弱風骨，去撞擊整個帝國最堅硬的巨石的，徹頭徹尾的傻子。
可他們，卻心甘情願，陪著這個傻子，一起瘋。 他們在心中，立下了同一個誓言： 守著這個傻子，護他周全，絕不讓他，真正地孤立無援。
傅驍陽不再說話，只是重新提起酒壺，為三人的杯子，都斟滿了酒。 蕭驪舟端起酒杯，對著顧言之，輕輕一碰。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生死相托。 三人，只是在著微雨打窗的深夜裡，將所有的情義與決心，都飲進了這杯，微涼的酒中。
【章尾心語】
ns216.73.216.251da2「他們一個是刀，一個是筆。 刀想為我斬盡前路荊棘，筆想為我劃定萬全之策。 他們都想護我周全。 可他們不知道，我這一生，所求的，從來不是周全。 而是，那一線，值得我以身殉之的，天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