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眼再看亦真手腕上淺淺的粉色咬痕,即使過了這麼久依然清晰可見,當初就是自己咬上這麼一口讓他倒地不起,任誰也不知當時為何他反應如此劇烈,就連他本人也是一頭霧水。
直到了現在,那傷痕依舊沒有要消失的跡象,成為了他身上的一部份。
亦真手腕不斷轉動翻烤著鮮魚,咬痕也隨著他的手晃動,那是白雪靈留下的痕跡,也是兩人初次見面的紀念。
「亦真,你說我們永遠住在這邊好嗎?」白雪靈歪著頭,說著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話語。
這也是她的老毛病了,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估計是思鄉成疾才會說這種胡話,亦真手中樹枝也不停下,頭也不回的回道:「妳很喜歡這裡嗎?。」
白雪靈輕輕的嗯了一聲,將身體縮成了一個球型,將頭埋入胸口,一股悶聲傳來:「如此人間仙境,讓我葬身於此也心甘情願。」
「什麼葬身於此,別說胡話了。」
亦真搖頭無奈說道:「妳還有家人呢,妳哥哥妹妹,還有最重要的—妳自己,多為自己考慮一些吧,先把毒給解了,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白雪靈抬起頭,臉上面無表情,細聲說道:「我真的那麼重要嗎?我從未如此認為,相反,我一直覺得你才是比我更重要的人。」
「什麼意思?」亦真不解道。
白雪靈沉默片刻,柔聲說道:「我始終相信,終有一日你會改變我們冥族的命運。所以,你絕對不能有事。若你有什麼不測,我便成了冥族的千古罪人。」
「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亦真無奈地說道:「眼下一場戰事即將爆發,連阻止這場戰爭都做不到,又何談改變命運。能不被捲入其中,已是萬幸了。」
白雪靈輕輕搖頭,繼續說道:「你總是對自己過於嚴苛,卻又低估了自己的價值。你或許不知道,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英雄,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人所及。所以,別再貶低自己了,若你這樣,我這個視你為英雄的妖女,豈不會感到很沒面子?」
「貶低自己的是你吧。」亦真嘆了口氣,解釋道:「老是妖女妖女的,你就是亭亭玉立的冥族姑娘,哪來什麼妖女?真正的妖族另有其人,只是不論天合人或冥族都不知曉罷了。」
白雪靈微微皺眉,他剛剛提到妖族?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便問道:「天合人說我們是妖族,你卻說不是?這是什麼意思?你先…」
話還沒說完,亦真已將烤魚放到她面前,雪白的魚肉散發著熱騰騰的香氣,一股濃郁的鮮味撲鼻而來,令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動。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道,吃飯乃當務之急,其他事情等吃飽了再說。
亦真將整條烤魚都讓給了白雪靈,他自己獨自站起身來,拿起早已修補好的水囊,一人走向瀑布。
瀑布水流如銀光般垂落,濺起陣陣水霧。
亦真在瀑布旁俯身,將水囊裝滿清澈的泉水,直到水囊滿溢,才輕輕收住瓶口,回頭望向白雪靈,只見她小口小口的吃著烤魚,臉上浮現幸福的笑容,想必是味道極好。
亦真也是鬆了口氣,單單一條烤魚就讓她如此滿足,甚至比起在蘭陽的山珍海味強的多。
白雪靈見他看著自己,趕緊問道:「你不吃嗎?這烤魚肥而不膩,味道極好。」
亦真一看,頓時仰頭大笑道:「妳手上也就剩個魚骨,我還吃什麼呢?妳這麼喜歡,等等我再去抓兩隻加菜。」
白雪靈低頭一看,原來烤魚不知不覺已然全進了自己的肚子,不禁小臉一紅,將那魚骨拋了個老遠。
此處風景宜人,柳煙花霧,萬紫千紅,百花齊放,讓人流連忘返,捨不得離開,也難怪白雪靈會想要待在這裡,這也怪不得她。
兩人在岸邊吃吃喝喝,時不時的打鬧玩樂划水,彼此似乎都忘卻了身份,和和睦睦,歡聲笑語。
亦真又是下去捉了幾條魚,自己也是飽餐一頓,那魚肉鮮美汁多,入口後帶著些許甘甜,香氣四溢,比自己以往在河邊抓到的草魚美味多了。
亦真手持烤魚大快朵頤,比起客棧的家常菜,他更偏愛這種純樸的野味,吃得津津有味,幾乎是狼吞虎嚥,忽然一口氣沒接上來,不禁劇烈咳嗽起來。
「瞧你吃的這麼急,又沒人跟你搶,緊張什麼呢?」
白雪靈拍了拍他的背,將水囊遞給他,亦真一手接過,連灌了好幾大口,嘴邊一角水沿著脖子順流而下,浸溼了胸口,這才鬆了口氣。
「你剛剛有提到妖族另有其人,那是什麼意思?我們還有別的族人嗎?」看他緩和下來,白雪靈便接著方才的話題問道。
「咳。」
亦真清了清嗓,回道:「不是你的族人,不管是冥族還是天合人都弄錯了,妖族乃是自成一派,其具有可怕的外貌和奸詐狡猾的本性。且數量稀少,善於隱匿行蹤,潛伏於暗處伺機而動,行事神祕莫測,能言人語,所到之處皆是災禍劫難。他們天生兇殘,下手極為狠毒,若妳遇上了,千萬別與其糾纏,能逃多遠便逃多遠,保住小命為佳。」
白雪靈微微一皺眉,神情似乎有些不解,接著道:「這麼說,你是見過妖族了?怪不得你總是以冥族稱呼我的族人,而非跟天合人一般同流合污。」
亦真無奈的笑了笑,隨後又收起笑容,板起臉孔嚴肅道:「我師傅尚在世時曾與我說過,我出生所在的小島,有一名為戟蠆的生靈肆虐,屠戮了整座島,此舉貌似就是妖族所為,只是妖族奸詐狡猾,又善於隱匿,我也從未見過妖族的樣貌,都是師傅轉述給我知曉的。」
他頓了一下,似乎心境受了影響,又接著道:「妳也別說同流合污這種話了,連妳自己都以妖女自稱,又怎麼能怪天合人無知呢,不知者無罪。」
白雪靈聽其言,深深的思考起來。
這也難怪他從不以妖族稱呼冥族,原來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兩者有所區分,便開口問道:「天下之大,總不會連一個人都沒見過妖族的樣子吧,況且他們既然如此厲害,卻又為何數量稀少呢?甚是奇特。」
「數量稀少是為何我不知道,但為何沒人見過其樣貌倒是有些眉目。」
亦真緩緩開口道:「方才所說,妖族陰險刁滑,借刀殺人之術信手拈來,能利用他人,便絕不會親自下手,自然不會暴露行蹤。即便有人見過其真面目,也難逃一死。妖族絕不會留下活口,這也是為何世人無從得見其容貌——因為見過之人,皆已命喪黃泉。」
亦真說著說著,眉頭便擠出了一道深溝,隱隱約約面露殺氣。
他平時溫順,待人體貼,與現在有著鮮明對比,就連白雪靈看了都不禁有些膽怯。
縱使亦真將妖族描述的恐怖嚇人,可未見其容,不知其害,比起不知其容貌的妖族,她更害怕眼前正在發怒的馴靈師。
過了片刻,亦真恍然驚醒,連忙收心,將那一絲殺氣消散了去。手上的烤魚早已涼透,他仍是放入嘴中咬了一大口,像是在洩憤一般。
「你還好嗎?」白雪靈見他滿臉心事重重,主動關心問道。
亦真嘆了口氣輕道:「沒事,就是想多了。」
白雪靈仍是有些不放心,雖說這一路走來亦真的脾氣已經有所改善,就連在岳都遭到那百戶暗算時也能隱忍不發。
可骨子裡的他仍是那個心思細膩、方正不茍的正直男子,每當遇上不合理的情況,他總會時不時的發怒,說好聽的,這叫凜然正氣,剛正無私;說難聽些,這叫心粗氣浮,一板一眼。
這是他最大的優點,同時也是最大的缺點。
正當她凝望著亦真,不自覺地伸出手輕撫向他時,忽見銀龍般的瀑布間綻放出一道柔和的粉光。
那光芒如同從夢境中飄出,帶著淡淡的色澤,從瀑布之中緩緩飄出,彷彿片片花瓣在空中舞動。
粉光如花似瓣,隨風起舞,彷彿有生命般展現出優雅的姿態。
下一瞬,那粉光忽而輕飄而起,宛若仙女散花,空中殘留著縷縷粉色的光影,彷彿織錦一般繚繞著。光影在陽光的映照下變幻無窮,光彩奪目。
白雪靈目不轉睛地看著,引來了亦真的注意,他猛然回頭,同樣也見到了那道粉色光芒,頓時張大了嘴巴。
「那…那是什麼?」白雪靈嘴裡喃道,刺眼的光芒中隱約透出軀體,時聚時散,絢麗起舞,在陽光下更顯妖嬈,光芒中透出輕薄羽翼。
飄然從容,玲瓏輕盈,四瓣薄翼如同粉色薄紗,身軀有如蝴蝶般的樣貌。
粉色的蝴蝶輕輕落在原水中央,將光華如鏡的水面照的透亮,水底蒙上一層粉色泡影,連同水中魚也裹上了新衣,欣喜的游動著。
其身披粉羽,約有手掌般的大小。粉蝶在水面上翩然停留片刻,彷彿在靜靜欣賞自己的倒影。
隨後,牠輕拍著羽翼,若即若離地朝兩人飛來,帶著一絲夢幻的美麗。
女子天性愛美麗之物,即便是白雪靈也不例外。
她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靜靜地注視著那隻粉蝶。粉蝶翩然而至,在她的周圍輕舞,彷彿對她充滿了好奇。
「這是…生靈?」白雪靈驚喜地說道,眼中閃爍著無限的喜愛之情。
對於自幼生活在巴雅爾青嶺的她來說,早已見慣了生靈的兇猛與殘暴,如此無害且美麗的生靈,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那隻粉蝶。
然而,粉蝶如同天際的雲霞般靈動,每當她的指尖即將觸及其身,那粉蝶便輕盈地從指縫間飄走,彷彿在與她玩一場捉迷藏的遊戲。
粉蝶的翅膀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輕柔地舞動,如夢似幻,讓白雪靈更加陶醉其中。
當她縮手之時,那粉蝶反來貼著她身子周遭,絲毫沒有要離去的跡象。
白雪靈長長噓了口氣,微笑著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那薄如蟬翼的翅膀,粉蝶如同接受了她,輕柔地停留在她的指尖,翅膀輕輕顫動,宛如在輕訴著自然的秘語。
光芒乍現,壟罩著白雪靈嬌美的身軀,輕柔的粉色光芒在她的指尖一閃一閃,配上其絕美容顏,如仙姿玉色。
「放開牠。」見此景,亦真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小聲的說道。
「嗯?」白雪靈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眼中喜愛之情無限蔓延:「亦真你瞧,這是生靈嗎,能否…」
話未落完,亦真猛然大吼叫道:「快放開牠!」
「嗯?」
白雪靈轉頭望向他,表情不解,下一瞬間眼中忽地渙散,失去了聚焦,隨後豐潤柔美的身子如斷線的木偶,輕輕的倒在了地上。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oWUbun7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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