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繚亂【雙Alpha/R18】 - 狩宴上冊第十五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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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人影撐著黑傘走在夜色之中，密集的雨絲打在深藍色的傘面上，順著弧度如晶瑩的琉璃珠般滾落，形成一串串珠簾從傘的邊緣垂落。

原本鋪得平整的柏油街道如今滿是坑洞，大路兩側的路燈受戰火波及，其中四盞攔腰斷裂倒向路面，一部分的路燈殘骸壓壞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休旅車。

轉角處的咖啡館亮著昏黃的燈光，玻璃窗上的彈孔延伸出大片蛛網狀的裂痕，擺在戶外的鐵製桌椅東倒西歪，陽傘殘破不堪。咖啡館門口的招牌燈光閃爍不停，店名被黑色的血污遮掩，木門上掛著營業中的告示牌。

王宿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進入咖啡館，掛在門上的鐵製風鈴在擺動間發出叮噹聲響。

門自動闔上，將冷風和細雨都阻隔在外。他收起雨傘，擱在門邊的雨傘架裡。

這間咖啡館原本由王牧夫的老戰友經營，龍之市淪陷為瘟疫重災區後，那位退役的軍官帶著家人遠走他鄉，遺留滿屋子的咖啡豆和酒。

吧檯左側的牆面佇立著與天花板同高的藏酒櫃，已開封的酒瓶在吧檯後方的紅木長桌一字排開。

身上繫著咖啡色圍裙的王牧夫站在吧檯內側，正低著頭專心地沖煮咖啡，盈滿一室的咖啡香氣驅散了寒意。

聽見從門口傳來風鈴響動的清脆聲音，他抬起頭，對許久不見的孫子露出溫和的微笑。

「真罕見，你遲到了十五分鐘。」

王牧夫抬手亮出腕上的機械錶，指針已經走到七點四十五分。

「抱歉。」

王宿脫下軍裝風衣，將外套擱在另一把椅子上，接著拉開吧檯前的高腳椅坐下。

王牧夫把熱騰騰的餐點擺到王宿面前。潔白的瓷盤裡盛著一塊牛排和對半切的水煮蛋，左手邊擺著一碗蔬菜沙拉和四盤醃漬小菜，豐盛的食物占滿桌面。

看見孫子拿起刀子和叉子乖乖用餐，王牧夫露出滿意的表情，道：「為什麼遲到？難道在途中發生了意外？」

「不，我多繞了一些路。」王宿道。

「誠實是很好的美德，但假如是跟另一半約會遲到，依你剛才的表現會被扣分。」王牧夫調侃道，同時暗地裡對孫子的生活旁敲側擊。

「我道歉了。」王宿面露不解。

「多幾句甜言蜜語，最好再來點驚喜，可以送鮮花或小禮物。」王牧夫以專業的語氣建議道。

「下次試試。」

「你有約會對象了？是哪一家的Omega？」王牧夫雙眼一亮。

「嗯。不是Omega，是Alpha。」

輕飄飄的一句話迎頭砸下，王牧夫恍惚了一瞬，果斷轉移話題。

「快吃吧，再不吃就冷了。最近你有沒有按時用餐？」王牧夫問道。

「有。」想起方翼發現自己過於忙碌而忽略晚餐時攢眉的模樣，王宿的眼底浮現些許暖意。

「又吃乾糧那類會讓人胃痛的東西？食堂距離你的辦公室不遠，為什麼正常的食物不吃，偏偏要選擇應急用的糧食。」

「現在不會吃乾糧了，我的輔佐官會幫我準備好餐點。」

明明已經刻意轉移話題，王牧夫卻感覺話題又繞回原點。

王牧夫知道王宿現任的輔佐官是誰，也聽說對方已經恢復單身，即使如此，他也不認為孫子有機會追求到那位Alpha，頂多揣著不可告人的心思把人綁在身邊當輔佐官。

追求一位性向正常的Alpha成功機率並不高，等方中尉未來和別人結婚生子，王宿知道戀情無望自然會看開。

想通這一點，王牧夫從容不迫地拿起咖啡壺往茶杯裡斟滿熱咖啡，放下咖啡壺後，再從糖罐裡舀出一匙砂糖添加在茶杯裡。

當王牧夫從糖罐裡舀起第二匙糖，王宿說道：「吃太多糖容易患病。」

王牧夫充耳不聞，手裡盛滿砂糖的舀匙繼續靠近茶杯。

「你的醫師建議我把你送進戒毒所。」

「荒謬！糖不是毒品。」

「它是合法毒藥。」

王牧夫沒好氣地把糖罐和茶杯都推到一邊。

王宿從椅子上起身，轉身走到酒櫃前挑了一支威士忌開瓶。王牧夫從放置在吧檯內側的杯架挑出兩個玻璃杯放到桌面，王宿持著酒瓶將兩個空杯都添滿酒液。

王牧夫端起其中一杯，琥珀色澤的酒液在杯中輕輕搖晃，他品了一口，揉合大麥、蜂蜜和果香等香氣的韻味在嘴裡漫開。

「你的下一個任務地點在盛雪市，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清晨。」

王牧夫欲言又止。

「有事直說。」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跟這次任務的關係不大……」

「任務的每個環節都不容閃失，希望您口中的小事不會影響到我的工作。」王宿看著祖父道。

王牧夫在他的目光中堅持不到三秒就敗陣下來，把酒杯擱在桌面上，嘆了一口氣。

「好吧，這個情報牽涉到你母親的家族，聽說你那身為國際通緝犯的大舅舅還活著。」

「南軻已經死了，南家人是這麼說的。」

「我得到的證據也許可以推翻這個說法。」

王牧夫的手指在手機螢幕上點了一下，手機在半空中投影出一張照片，畫面是一輛車停在人行道上。

「一個月前，我在盛雪市拍到這張照片。有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違規停車。」王宿道。

「這輛車擋住我的路，所以我拍下這張照片檢舉，它和附近違規的車都被拖吊了。」王牧夫得意地笑了一下，換上一臉正色將照片放大。「看這裡，注意這個路人。」

他指著照片裡白色汽車左後方的人行道，一抹淺色的人影佇立在紅磚道上。那個人穿著米色薄外套和深色長褲，臉上的黑框眼鏡和圍巾掩去大半容貌，他左手提著購物袋站在街角，抬頭看著亮著紅燈的交通號誌，似乎打算走向對街。

「用辨識系統比對過後，這個人的長相和南軻相貌的吻合度達到68％。因為影像模糊，沒辦法成功辨識身分，但我認為他是南軻的可能性很高，一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

「你說過，南軻殺害了那個捐贈精子的男人，但是沒有提到那個男人的遇害過程。我需要線索。」王宿專注地觀察照片中的男人，這個人的裝扮掩蓋了所有可分辨的特徵。

「你要稱呼他父親才對。」王牧夫指正道。「說來話長，當年選定了兩個各方面合適的人選參與這項孕育計畫，這兩個人分別是你的父親，還有南家的長女南瑤。南軻是這個計畫的研究員之一。」

王牧夫停頓了一下，飛快地瞥了王宿一眼。

王宿是在精密的計算下誕生的，這項計畫的出發點絕非良善。

「我知道。」王宿的表情很平靜。

「你出生後我去看過你，你比我預期地更漂亮、更完美……蟲族和人類的基因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前所未見，那些科學家在你的身上窺見人類演化的另一種可能性。這一切卻被間諜洩漏給一個心懷不軌的組織，那個組織的追隨者稱呼它為深海學會。『尋求不朽之道的路途嚴峻而極端，真理指引我等在無光的深海踽踽而行。』，深海學會的追隨者幾乎各個都是瘋子。」

王牧夫的神情轉為鬱悶，接著說道：「深海學會提供豐厚的資金和資源，引誘許多學術人員加入，至於它的真面目是什麼，不多說。深海學會得知你的存在，闖入研究所奪走了你，你的父親在那場動亂中犧牲……」

王牧夫灌下一大口酒，穩住語調繼續說下去。

「經過調查，關於你的研究數據每天深夜會祕密地傳輸到另一個地方。調查人員將所有人都盤查了一遍，有問題的人不只一個，當時在那裡工作的南軻提供給官方的研究數據是造假的。」

那一夜的動亂過後，南軻就此消失無蹤。

他的懸賞金額不斷上漲，卻始終無消無息，追捕人員不得不承認他是捉迷藏高手。

王宿收回落在照片上的目光，轉頭看向王牧夫。

「這是他真正的長相？只有這張照片？」

「在你父親出事的當天，關於南軻的所有資料都被人刪除了，只剩下這張通緝令上的照片。這是他偽裝過後的模樣，我見過南軻，他的眼睛是琥珀色，不是灰色。」

王牧夫在手機螢幕上點了兩下，一張通緝令出現在畫面上。

照片裡的青年看起來像尋常的大學生，過長的黑色額髮半掩住他的眼睛，黑框眼鏡掛在挺直的鼻樑上，灰色雙眸冷淡地看著鏡頭之外的地方。

「盛雪市是觀光勝地，外地人來來去去，這個人並不顯眼。雖然讓調查人員在附近的商家和住家問了一圈，但是沒有人對這個人有印象。」王牧夫眉頭深鎖地看著投影畫面。

「不能排除南軻依然停留在那裡的可能性。」王宿把照片傳到自己的光腦手環裡，將手機還給王牧夫。

「追捕二十幾年卻連影子都沒見到，南軻的本事可大了。雖然沒找到他，但是在調查盛雪市出入人員名單的過程中有一段小插曲。」

王牧夫操作手機調出文書檔案。

「這是關於疫苗的情報，從醫院和銀行的監視器影像可以確認，病毒是陳濟從銀行的保管箱取出來的，保管箱的所有者是魏遲中校，不過一個月前魏遲已經在住處墜樓身亡。至於魏遲從柳教授那邊偷走的病毒疫苗，最後被這個人帶走了。」王牧夫點擊影音檔案，開始播放一段行車紀錄器的影像。

一輛白色廂型車停在路邊，魏遲打開駕駛座的車門，下車走進便利商店。

在這期間，戴著棒球帽和黑色口罩的男子一邊注意周遭一邊悄悄接近魏遲的車，撬開那輛車的後車廂。他從車內取出一個箱子之後關上後車廂，轉身快步離開。

五分鐘後，魏遲回到車上，沒發覺車內的物品失竊，直接將車子開走了。

「車主事後接到違規停車的罰單，查看行車記錄器才發現這椿竊案。他立刻報警並交出證物，警方調查車牌後才知道受害者是通緝犯。」王牧夫道。

「即使捉到那個偷走疫苗的竊賊，疫苗也可能已經被汙染了。」王宿道。

「根據研究院最新採取到的樣本，A12亞種病毒已經再次變異，最近被感染的患者出現了新的症狀，研究院正在著手開發新的疫苗。儘管如此，絕不能讓柳教授的成果流落在外，必須找回來。」

「關於血清的研究有任何進展嗎？」

「病毒不斷變異，幾乎毫無進展。況且現在沒有多餘的人力和資源去照料那些感染者，要優先研發疫苗保護還沒被感染的人。」

王宿的眉尖微微蹙起。

「是哪一位權威人士急需血清？」王牧夫挑眉道。

「患者眾多，早日研發出來是好事。假如針對單一類型的病毒研發血清，開發速度應該能加快不少。」王宿道。

「請醫師臨床採集病毒，研發血清的效率會更高。」王牧夫道。

「我可以提供同類型病毒的活體感染者，數量不是問題。」

「身分瞞得這麼緊，看來地位對方很高，連我這個做到上將的老頭子都不能知道。」王牧夫刻意顯現不悅的神色。

「醫療人手嚴重不足，誰不希望血清盡快研發出來？」王宿不為所動。

「想撬開像蚌殼一樣緊的嘴真不容易。好吧，我會告訴你地址，你再把那些活體快遞過去。」王牧夫妥協了。

「謝謝爺爺。」

「得了好處才會叫我爺爺。」王牧夫笑罵道。

等王宿享用完餐點，抬手要收拾餐具，王牧夫對他擺了擺手。

「我來收拾，你早點回住處休息。」

「前天在地下道發現一窩蟲族幼體，還沒捕到成蟲，我去那附近巡邏，順便抓幾個活體交給研究院。」

「你要獨自過去嗎？應該叫上你的輔佐官一同前往。」

「我一個人就足以應付。」

「多磨練你的下屬，實戰比模擬訓練能學到更多。」

「養精蓄銳也很重要。」

王宿無視祖父詫異的眼神，拿起放在椅背的大衣穿上，從傘架裡抽出傘，撐開傘步入雨中。

經過一個小時的追蹤，王宿搜索到逃走的兩隻食腐蝶，擊殺了母蟲，捕捉另一隻活體公蟲。

將麻醉藥注入成蟲體內後，王宿用光腦手環聯繫隊員前來接手這隻公蟲，吩咐他們轉交給研究院。

當王宿結束所有工作抵達宿舍時，已經是傍晚十點多，整棟宿舍都熄燈了，唯有走廊上方的一排感應燈隨著王宿的腳步聲亮起又熄滅。

抵達了三樓的臨時宿舍，王宿打開房門，看見房裡一片黑暗，放輕動作關上門，脫下皮鞋擱在玄關。

房間內側的床舖傳來有規律的呼吸聲，王宿悄然無聲地在房間裡移動，沒有驚擾到躺在床上沉睡的人。

王宿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和光腦手環，放到兩張床中間的矮木櫃上，接著從行李袋裡翻出乾淨的衣物和浴巾，拎著仍然在滴水的外套進入浴室。

洗淨身上的髒汙後，王宿穿著貼身衣物踏出浴室，目光不經意地掠過靠牆的矮櫃，櫃子上擺著另一個人的隨身物品。

他拿起方翼的光腦手環，點開功能設定的介面。

光腦手環能夠自動偵測配戴者的生命徵象，王宿將回報方翼體徵數據的功能連接到自己的手環，並定位光腦手環配戴者的座標。

完成所有設定之後，他將兩個手環放回矮櫃上，身後的男人一無所覺地沉睡著。

王宿走另一張靠窗的空床前，拉開被角躺下，閉上雙眼，聽著鄰床傳來的平緩呼吸聲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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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宴上冊 第十五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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