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若筠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忽然有些提不起氣,先是喘了一下,仍是怒氣沖沖的看著海文吉。
海文吉一攤手,無所謂的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別因為你是女子,上不了朝、做不了官,就把氣出在我身上啊。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妳喜歡做官,找個如意郎君,生他個十個八個兒子,再以身做夫子數十載,到時滿朝文武百官,妳關府就佔了十分之一,這不也一樣嘛。」
聽他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關若筠頓時氣的雙眼通紅,香肩顫抖,藏在衣秀裡的拳頭緊握,要不是在場還有其他人,定要衝上去把他掐死。
「武犽,關姑娘約你喝茶,你們商討一下,我跟亦兄先去海家大門等你們。」海文吉接著說道,拉著亦真就走,不去理會關若筠了。
秦武犽疑惑道:「兩家就隔著一條巷子,走上幾步路的距離,為何不在這等就好?」
海文吉抓起地上一把雪,朝他扔去:「有人見不得人壞,我怕髒了她的眼睛,再多待一陣,恐怕連房事都要被唸上幾句,這關府大門還能留嗎?」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亦真與海文吉隔著一條巷子,見秦武犽跟關若筠談話,一開始關若筠還有些怒意,隨著時間推移,臉上的憤慨漸漸淡去,笑言展開,想來是忘了海文吉這個惡人,開始跟秦武犽閒話家常起來,兩人氣氛很是融洽,偶有笑聲傳來。
秦武犽貌似給她介紹了下魏彤,她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隨即跟魏彤行禮,魏彤這才回過神來,恭敬的回禮,顯得很是生疏,不像平常的模樣。
「這妮子,每次見面都要給我來上這麼一套,煩都煩死了。」海文吉嘆氣,想聽聽秦武犽和她說了什麼,卻因為距離太遠聽不清楚。
見亦真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海文吉頓時給他瞧的渾身不自在,似乎在責備什麼,海文吉笑著說道:「亦兄,你是否覺得關姑娘說的有些道理?」
亦真聽到他的話,便回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只是你方才那番話,確實有些不妥。關姑娘為女兒身,非她所願,文吉你卻還拿此戳人痛處,屬實有些過了。」
關若筠的出現,想必是來挑撥我與亦兄的感情是吧?
海文吉緩緩說道:「亦兄,我與她就是不對路子,吵也吵習慣了,下次見了面肯定也來上這麼一齣。你要是聽不慣我說話,大不了下次我離她遠點就是了。」
亦真淺淺一笑,繼續說道:「那倒不必,怎麼說人家也是為了你好,稍稍留些口德即可,你若聽不進去,當作沒聽見也未嘗不可。」
他看著小巷另一端,秦武犽與關若筠像是兄妹般的融洽,微笑道:「不過這關姑娘確實是名奇女子,要不是她與文吉你有矛盾,我還真想見識見識她的本事。」
海文集看著他,笑著解釋道:「亦兄,你尚不了解天合的科舉制度,且聽我慢慢道來。」
亦真歪著頭,露出不解的神情:「我們不是在說關姑娘嗎?怎麼忽然提到科舉?。」
海文吉道:「你聽我說完便知。我們天合朝的科舉制度歷來嚴苛,旨在選拔天下最為優秀的才子,以充實朝廷之才。自開科取士以來,凡有志於仕途者,皆須經過三關考驗:鄉試、會試、殿試。」
他接著道:「鄉試乃是第一關,通常於各地府城舉行,參加者皆為全國士子,年齡不限,但必須經過嚴格的甄別篩選。鄉試分為三場,分別考詩賦、策論、經義,其內容繁難,考核文學素養、辯才與策論能力。凡通過鄉試者,稱為『舉人』,即可參加更為艱難的會試。」
「至於會試,則於京城舉行,參加者多為各省拔尖的舉人,競爭更為激烈。會試亦分為三場,要求考生對經典儒學、時事政策有深刻見解。能通過會試者,稱為『貢士』,此時距成為進士已僅一步之遙。」
海文吉停頓片刻,目光轉向關若筠的方向,語帶敬佩:「然而,最具權威的考試乃是殿試,親由皇上親自主持,可皇上年紀尚輕,目前暫時是由我爹代為主持。殿試無定式,多考核策論,以測試考生對國政大事的見解。成績優秀者,將被授予『進士』之名,若能更進一步,名列前三甲,則可謂榮耀至極,官運亨通。」
他語氣微微一頓,繼而正色道:「關若筠年紀輕輕,雖因女兒身不能參加應試,但我爹惜才,硬是給她帶了全試題的卷子出場陪考,就當作場外試,即便她成績再優秀,也上不了舉人。若不是因為她身為女子,已然被許多老臣保守勢力阻攔,不然以她的才華,早就站在殿試之上了。她那股拼勁,連我都自愧不如。」
亦真聽後,頗為驚訝:「如此說來,這科舉果真是層層艱難,而關姑娘卻能在這其中脫穎而出,確實了不得。」
海文吉點頭,語帶感慨:「更了不得的還在後頭呢…即便在場外做題,關若筠仍是在殿試中取得第一,其稱為即為『狀元』。鄉試、會試、殿試中都取得第一,即為『連中三元』。要知道鄉試每三年才舉行一次,來應考者成千上萬,乃是數十萬中選一,歷史上連中三元者更是寥寥可數,她能達到如此成就,卻可惜了因女兒身落了個最後,那成績全然不做數,單單做個樣子。」
「這麼厲害!?」亦真頓時嚇得不輕,這關姑娘可是從全天合所有讀書人中脫穎而出,可見其聰明才智無人能及。
「不錯,這下你知道她本事多大了。若筠這妮子自小便不服輸,對學問極為執著,花費多少心血不言而喻。雖然她並無官職,但那股仍倔勁可不小,即便未得官位,她也不甘心閒著,硬是拉著關叔帶她上朝。」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關叔被她纏的無奈,只得請我爹向皇上推舉,讓關若筠以『奶娘』的名義去照顧皇上,直至今日仍是如此。雖是奶娘之名,實則負責皇上的生活起居,更重要的是,她還擔負著教導皇上學習的重任。若筠才思敏捷、見識廣博,皇帝對她極為信任,上朝完後很多國事都願意向她請教。可以說,她既是有官,又是無官,在朝中有重要的影響。」
海文吉的聲音低沉下来,带著幾分感慨:「她的才華和努力,卻得不到朝中老臣的刮目相看,反而視她為眼中釘。雖然嘴上不說,但估計承受著巨大壓力。她從小對我寄予厚望,總以為我們會並肩為國效力,可惜,她對我期望甚高,卻又失望至極,如今看我這副樣子,她自然心中不快。」
海文吉一下說了許多,亦真也是被他這一番話驚的說不出話來。
照他這麼說,這關若筠豈不是女中英傑、巾幗英雄,卻單單因女兒身落得這麼個下場,令人不勝唏噓。
「這下你知道她的本事了吧。」海文吉苦笑道。
「知道了。」亦真的表情頓時陰沉下來,想來是心中暗自替關若筠打抱不平。
海文吉看他模樣,眨眼就看出了端倪,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亦兄,你別想太多了,換作你自己不也一樣嗎?」
亦真神情一呆,連忙回道:「我是志不在此,關姑娘是有心伸張不得,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說的也是。」海文吉摸摸下巴,沉默半响,又開口道:「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亦兄你縱然為她打抱不平,也不好與她走的太近,這姑娘心思敏捷,說不准沒幾句話就把你掏乾了底,還是小心為上。」
亦真點點頭,這點他還是心知肚明,那姑娘可是能和海文吉相提並論之人,甚至可能在他之上。反正自己平時也不會呆在海家,遇上的機會應該是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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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秦武犽與魏彤似是跟關若筠說完了話,簡單告別,便朝海府走來。
「話說完了?」海文吉不耐煩的說道。
「說完了,約了明日找她喝早茶。」秦武犽答道。
海文吉嘆了口氣,眉頭緊皺道:「你要與她敘舊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小心她套話,喝完了茶就早些回來吧,亦兄明日還得趕回醫館呢。」
秦武犽一仰眉,接著說道:「讓魏彤陪他回去不就行了,這也沒我們倆的事,你明天和我一起去請她喝茶,把這恩怨化解一番不好嗎?」
海文吉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情,臉上有千萬不願意,說道:「本公子沒事找罪受幹什麼,你帶魏彤去算了,等你們吃完早茶回來,再回醫館。」
他轉過頭對魏彤說道:「你明天跟武犽一起去吧,那妮子雖然不喜歡我,可我身邊的人她還是挺欣賞的,怎麼說也是關府的千金,套些交情對你來說也不錯。」
他話說完,眼睛直挺挺的看著魏彤。只見他像是仍在恍神,目光呆滯。
「魏彤,本公子和你說話聽見沒有?!」海文吉大聲道,也不知這面首哪裡吃錯了藥,如此漫不經心。
「啊?噢。」魏彤這才回過神來,左右張望了一番,愣道:「我們什麼時候回海府的?」
這傢伙腦子抽了是吧?海文吉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胸口,怒嗔道:「我等來辦正事,你為何如此漫不經心?這豈是一代宗師該有的樣子。」
「噢,抱歉,方才魏某在想事情。」魏彤回道,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
「想什麼事情?」海文吉問道,臉色有些難看。
魏彤沉默片刻,隨即低著頭緩緩道:「我想娶關姑娘為妻。」
沉默,無比的寂靜,眾人頓時目瞪口呆。
魏彤的話如同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了波瀾。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海文吉一時無言以對,只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他的扇子還停在魏彤的胸口,忘記了放下。
亦真也是瞪大雙眼,嘴巴微張,目光在魏彤和海文吉之間游移,似乎在確認自己是否聽錯了。他雙眼無神,顯然是被這突如其来的言語衝擊得措手不及。
就連向来冷靜的秦武犽,也在這一刻失去了平日的從容。
他的雙眼微微瞪大,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隨即摀住了嘴,強忍著笑意。
「亦兄,你打我一巴掌,我方才是不是聽錯了?魏彤竟然會對女子有興趣,我肯定是在作夢。」海文吉放下扇子,不斷搖頭晃腦的說道。
亦真乾笑一聲,尷尬道:「你沒聽錯,我也聽見了。」
「噗哧!」
秦武犽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到彎腰挺不起身子,隨即說道:「文吉,你把魏彤帶來龍陵真是對極了,何等有趣!我還道魏彤不近女色,沒想到連他也逃不過情劫,有趣,太有趣了!」
魏彤也是泛起一股為難之色,靦腆道:「秦兄弟,魏某可是認真的,我對關姑娘一見傾心,非她不娶,你可別笑話我。」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DvoR1H8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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