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特拉爾松德
這座曾經繁榮的漢薩同盟港口,在冬日慘淡的晨光中,顯露出它被戰火反復蹂躪後的猙獰傷口。坍塌的哥特式建築如同巨獸的嶙峋骸骨,未燃盡的樑木和家具冒出縷縷青煙。而在城市面向波羅的海的突出部、防波堤以及附近幾個關鍵的小型島嶼上,蘇軍利用地形和殘存工事構築的海岸防禦陣地如同頑固的鋼鐵毒瘤,牢牢地扼守著通往施特拉爾松德海峽和後方內陸的咽喉。
五個主要的152毫米重炮陣地和至少四個相對機動、部署在掩體或沙袋工事後的85毫米炮陣地,構成了覆蓋海面和近岸區域的交叉火力網。此刻,炮位附近人影幢幢,蘇軍士兵顯然已被高空逼近的機群引擎聲驚動,高射炮管正被奮力搖起。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海岸線後方,城市廢墟的邊緣和通往如格賴夫斯瓦爾德等地的殘破公路上,正爆發著激烈的交火!穿著灰色野戰服、佩戴著舊德國陸軍標誌的身影與蘇軍的土黃色制服在斷壁殘垣間激烈交火。豹式坦克短促精準的75毫米炮擊聲與蘇軍T-34-85粗獷的還擊聲、MG42撕布般的嘶吼與波波沙衝鋒槍的連射聲、手榴彈沉悶的爆炸聲隱隱傳來,硝煙在地面升騰。
蘇軍海岸守備部隊顯然正承受著來自「德國起義軍」地面進攻的巨大壓力,相當一部分注意力和火力被牢牢釘在了地面上。這正是空中打擊千載難逢的窗口。
「發現目標區域!確認炮台位置!」林德奎斯特的聲音通過無線電傳入每一架轟炸機的駕駛艙,冰冷而堅定,強行壓下了所有飛行員心中的驚濤駭浪。
「一至四號機,負責1至5號152毫米主炮台!五至八號機,負責A至D號85毫米炮陣地!其餘機組預備補漏並壓制防空火力!按預定波次,進入轟炸航線!高度三千米!」
JU-88龐大的機群開始有條不紊地散開,按照精心規劃的攻擊波次,分成三個箭頭,撲向各自鎖定的目標區域。高度計指針緩緩下降,從五千米向三千米俯衝,以提高投彈精度。機腹彈艙門發出沉重刺耳的機械摩擦聲,緩緩開啟,露出了裡面懸掛著的、閃爍著冷硬死亡光澤的SC-500高爆航彈。死亡的陰影,隨著機群的俯衝,沉沉地壓向燃燒的大地。
地面上,淒厲刺耳的防空警報終於拉響!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瞬間撕裂了清晨死寂的空氣!各處炮位上,濕漉漉的偽裝網被粗暴地掀開,一門門37毫米61-K高射炮和更小口徑的德什卡重機槍、甚至一些步兵用的DP輕機槍被炮手和士兵們瘋狂地搖起槍炮口,黑洞洞的管口直指蒼穹!
指揮官的俄語怒吼、炮閂關閉的金屬撞擊聲、彈鏈裝填的嘩啦聲、手搖方向機和高低機的吱呀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幅混亂而亡命的臨戰圖景。內戰中捉襟見肘的蘇軍,在此地的防空力量確實稱不上雄厚,高炮數量有限且分散,精銳的防空部隊和雷達引導早已被調往更關鍵的西伯利亞前線,此地更多是依靠步兵和岸炮兵臨時操作防空武器。
「開火!(Огонь!)」
隨著命令的下達,施特拉爾松德的海岸線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沸騰了!
雖然火力密度遠不如擁有完善防空體系的重鎮,但絕望之下迸發的反擊依舊致命!數十條猩紅色的曳光彈道如同從地獄裂縫中噴湧而出的逆流火雨,狂暴地撕裂空氣,自下而上地交織成一張越來越密集的死亡之網!37毫米高射炮彈在空中炸開,爆出一團團迅速擴散膨脹的骯髒黑灰色煙雲,衝擊波攪動著空氣,發出沉悶的爆響。
更密集的小口徑機槍子彈則形成一片片灼熱的金屬風暴,發出「嗖嗖」的尖利破空聲和打在金屬上「叮噹」作響的跳彈聲,瘋狂地撲向正在進入俯衝航線的瑞典轟炸機群!整個海岸上空瞬間被硝煙、火光和致命的鋼鐵碎片所充斥。
一架處於第一攻擊波次側翼、負責轟炸一個85毫米炮陣地的JU-88,編號「海鷹三號」,成為了重點照顧對象。一連串37毫米高炮炮彈在它左翼附近猛烈炸開!劇烈的爆炸衝擊波讓龐大的機體像驚濤駭浪中的小舟般瘋狂顛簸、震顫!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令人牙酸,左翼外側引擎罩附近的蒙皮瞬間被撕開幾個猙獰的大口子,鋁皮如同廢紙般翻捲起來!液壓油從破裂的管路中噴射而出,在高速氣流中拉出長長的白色油霧!
機艙內,紅色的液壓壓力警報燈和引擎故障燈淒厲地閃爍,紅光映照著卡爾•安德森中尉那扭曲而絕望的臉。他拼命地蹬舵、拉桿,雙手死死抓住幾乎要脫韁的操縱桿,試圖穩住失控邊緣的機體。
「我們中彈了!左翼外側嚴重受損!左引擎失效!液壓壓力下降!我們可能…」卡爾森的嘶吼在通訊頻道中響起,充滿了瀕死的絕望,他幾乎能看到下一波更致命的炮彈軌跡正籠罩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一架銀灰色的「殲滅者」如同鬼魅般閃現!它沒有使用那令人膽寒的瞬移,而是以一種違反空氣動力學的、銳角折線般的詭異機動,瞬間從數百米外切入「海鷹三號」與下方狂暴襲來的下一波37毫米炮彈和重機槍子彈之間!它沒有展開任何能量護盾,而是憑藉其不可思議的機動性,直接用那光滑致密的銀灰色碟體,迎上了致命的彈幕!
砰!砰!砰!
鏜!鏜!鏜!
噗噗噗!
37毫米炮彈和暴雨般的12.7毫米、7.62毫米子彈狠狠地撞在「殲滅者」的碟體上!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足以撕裂轟炸機鋁製蒙皮的炮彈,撞擊在看似單薄的碟體表面,竟然被硬生生地彈開!撞擊點爆發出炫目的、短暫的金紅色火花,炮彈像撞在堅不可摧的裝甲上,瞬間變形、碎裂、化作跳彈四散飛濺!只在碟體光滑的表面留下一個個淺顯的凹痕和焦黑的灼痕!
更小口徑的子彈更是如同撞上嘆息之牆,直接扁平成金屬餅,叮叮噹噹地彈開,或者發出「噗噗」的悶響被直接鑲嵌在碟體表面!只有子彈耗盡動能撞擊時發出的刺耳金屬刮擦和撞擊聲,以及炮彈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在空氣中震盪!即使這對「殲滅者」本身影響微乎其微。
「海鷹三號」在劇烈的顛簸中,奇跡般地扛過了這波致命的交叉火力!卡爾森中尉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架小小的銀色飛碟如同最堅固的移動堡壘,硬生生用身體彈開了足以將他們送入地獄的炮火!飛碟表面跳躍的火花和不斷增添的凹痕,無聲地訴說著它承受的打擊強度。
「那東西…是實心的嗎?!」通訊頻道裡傳來不知是誰的、帶著顫音的驚呼。
這震撼的一幕在稀疏卻致命的防空火網中不斷上演。六架「殲滅者」如同擁有預知能力的銀色死神,在轟炸機群最危險的路徑上神出鬼沒。它們無視物理法則般的急停、銳角轉向、瞬間加速和減速,讓蘇軍炮手根本無法預判和瞄準。它們用那堅不可摧的碟體,精準地擋在炮彈與轟炸機之間,或用自身吸引火力。炮彈和子彈撞在它們身上,徒勞地爆出火花和增添凹痕,卻無法阻止其分毫!偶爾有漏網的炮彈或子彈擦過轟炸機,造成一些無關緊要的損傷,但致命威脅被降到了最低。
地面上的蘇軍炮手徹底陷入了瘋狂和一種深切的無力感!他們徒勞地對著天空傾瀉著寶貴的彈藥,卻看著炮彈被那些「打不爛的魔鬼鐵碟(Неуязвимые железные черти!)」輕易彈開!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炮位間蔓延。
「瞄準那些轟炸機!打轟炸機!」有軍官在聲嘶力竭地吼叫,但收效甚微。一些炮位甚至因震驚和恐懼出現了短暫的啞火或胡亂射擊。
這寶貴的混亂和「殲滅者」以身為盾的絕對防禦,為瑞典轟炸機群贏得了近乎完美的投彈窗口!
「第一波次!目標:1號、2號152炮台!進入投彈航線!穩住!斯文,看你的了!」林德奎斯特的聲音冰冷如鐵,強行壓下目睹「殲滅者」硬抗炮火帶來的震撼。「北歐雷霆」號率先衝破變得稀疏凌亂的防空火網,機頭微微下壓,撲向鎖定的那個依託古老石砌堡壘改建的152毫米混凝土炮壘。
機頭下方,投彈手斯文•漢森上士汗流浹背,汗水流進眼睛帶來刺痛也渾然不覺。他的眼睛死死貼在洛坦式瞄準具冰涼的目鏡上,十字分劃在劇烈的氣流顛簸和飛機震動中瘋狂晃動,下方是急速放大的、布滿了猙獰炮管和瘋狂開火炮焰的蘇軍1號炮台。沙袋堆砌的胸牆、被熏黑的偽裝網、奔跑著搬運彈藥的蘇軍士兵身影…
「左…左修正半度…高度穩住…風向西南,持續…穩住…穩住…」他對著送話器,聲音嘶啞但異常清晰,每一個音節都凝聚著全部意志。副駕駛約翰森中尉則全神貫注,額頭青筋微凸,根據他的指令以最微小的動作,用盡全身力氣對抗著氣流和震動,操縱著龐大的飛機,力求將瞄準具的十字線死死壓在那個吞吐著死亡火焰的混凝土炮壘中心。
時間彷彿被拉長了。瞄準具中,炮壘的細節越來越清晰----炮盾上的彈痕、堆放的藥筒、一個揮舞手臂的軍官…
「就是現在!投彈!」漢森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同時猛地按下了冰冷的投彈手柄!
沉重的金屬釋放聲和氣流湧入彈艙的呼嘯聲從機腹傳來。四枚500公斤級的SC-500高爆航彈脫離了掛架,在氣流中微微晃動了一下,隨即帶著死亡的尖嘯,沿著精準計算的拋物線,朝著目標急速墜下!
幾乎在同一時刻,第一波次的其餘三架JU-88(「海鷹一號」、「瓦爾基里」、「斯堪的納維亞」)也完成了最後的微調。
「二號機已投彈!」
「三號機已投彈!」
「四號機已投彈!」
短促而決絕的命令聲在無線電中接連響起。
剎那間,十六枚沉重的SC-500航彈如同北歐神話中索爾擲下的雷霆之錘,脫離了第一波次轟炸機的懷抱,帶著無情的重力加速度,朝著蘇軍精心構築的1號、2號152毫米重炮陣地狠狠砸落!
轟!
轟轟轟----!!!!
地動山搖!兩個炮台區域瞬間被一片急速膨脹、翻滾升騰的橘紅色火球和濃密得如同實質的黑煙所徹底吞噬!刺眼的光芒即使在慘淡的晨光中也令人無法直視,彷彿瞬間升起了兩顆微型的太陽!
灼熱的高壓氣浪呈完美的環形向四周猛烈擴散,將地面的積雪瞬間汽化,捲起漫天灰黑色的泥雪混合物,掀飛了附近的沙袋、彈藥箱、甚至將幾個猝不及防的蘇軍士兵像破布娃娃般高高拋起,然後重重摔在焦黑的土地上!堅固的混凝土掩體在內部彈藥被誘爆的二次衝擊下,如同被巨人捏碎的蛋殼,大塊大塊的鋼筋混凝土被炸得四散橫飛,一門152毫米炮的炮管被扭曲著拋向半空!
劇烈的爆炸聲浪尚未完全平息,第二波次的三架JU-88(「北風」、「哥特雄獅」、「維京魂」)已經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穿透彌漫的硝煙和尚未散盡的衝擊波,撲向位於城市碼頭區廢墟邊緣、被大量通訊天線和偽裝網暴露出來的蘇軍海岸防禦聯合指揮所!它們的投彈更加精準,數枚重磅航彈直接命中了那棟相對低矮但結構堅固的磚石建築。
轟隆----!!!
更加猛烈的、如同火山爆發般的內部爆炸發生了!顯然指揮所內的通訊中樞、備用彈藥或油料被直接引爆!巨大的火球夾雜著建築碎片、扭曲的金屬構件、辦公家具和人體殘肢衝天而起,形成一根粗壯的黑紅色煙柱,翻滾著直插雲霄!指揮中樞和這個關鍵的85炮陣地被瞬間從地圖上抹除!
第三波次的五架轟炸機(「海鷹三號」在頑強堅持、「雷霆之翼」、「雪原之鷹」、「森林幽靈」、「峽灣利刃」)則如同精準的手術刀,撲向了剩餘的三個152炮台和另外兩處85毫米炮陣地。航彈如同長了眼睛般落下,將一個個吞吐著火舌的炮位炸成燃燒的廢鐵和扭曲的金屬垃圾。一門85毫米炮連同它的炮組被直接命中,炮管被炸得如同麻花般扭曲著飛上半空,然後重重砸進附近漂浮著冰碴的渾濁海水裡,濺起巨大的水花。
五個152毫米主炮台和至少四個85毫米炮台在短短幾分鐘內,被重點照顧,化作一片沸騰的火海與濃煙的煉獄!鋼鐵在高溫中扭曲呻吟,混凝土在爆炸中分崩離析,生命在絕望的哀嚎中消逝。濃煙混合著煙塵,形成巨大的黑色煙柱,翻滾著直衝雲霄,在初升的冬日陽光下投下巨大而猙獰的陰影,籠罩著整個施特拉爾松德。
投彈完畢的JU-88轟炸機群沒有絲毫戀戰,立即開始艱難地爬升轉向。釋放了致命載荷的機體似乎輕快了一些,引擎嘶吼著,奮力掙脫下方這片被死亡和濃煙籠罩的空域,朝著相對安全的北方爬升。
然而,蘇軍殘餘的防空火力如同被斬斷尾巴的毒蛇,發起了最後的、更加瘋狂而盲目的反撲!倖存的37毫米炮和更多的重機槍不顧一切地對著天空漫射,炮彈和子彈形成的火網再次在機群返航的路徑上交織,試圖留下一些代價,哪怕只是心理上的。
就在這時,那六架一直如同守護魔神般存在的「殲滅者」飛碟,再次展現了它們令人膽寒的進攻獠牙。
其中兩架飛碟的碟體下方,裝甲板無聲滑開。這一次,露出的不再是機炮,而是兩排蜂窩狀的微型發射管,每個發射管口都閃爍著幽冷的金屬光澤。
咻!咻!咻!咻!
數十枚只有手臂長短、通體漆黑、彈體纖細的火箭彈,如同被激怒的殺人蜂群,從發射管中激射而出!這些火箭彈尾部噴出醒目的橘紅色火焰,速度快得驚人,只在視網膜上留下道道殘影。它們在空中畫出詭異而靈活的、非直線的軌跡,無視了常規的彈道,自動尋的系統顯然鎖定了地面上那些仍在瘋狂開火、對返航機群構成最大威脅的37毫米高炮陣地。
地面上,幾處仍在咆哮的蘇軍高炮陣地,瞬間被這些靈巧致命的火箭彈鎖定。火箭彈精準地鑽入炮位狹小的射擊口,或是直接撞擊在火炮單薄的防盾上,甚至凌空爆炸用預製破片橫掃炮位!
轟!轟!轟!轟!
一連串並不算特別劇烈、但異常精準致命的爆炸在那些炮位上炸開!火光中,炮管扭曲變形,炮盾如同紙糊般碎裂,操作火炮的士兵被近距離的爆炸衝擊波和灼熱的預製破片撕碎、掀飛。蘇軍最後殘存的有組織防空抵抗,在這精準冷酷的「點名」式打擊下,如同被踩滅的煙頭,徹底熄滅了。剩下的零星射擊變得雜亂無章,如同垂死的喘息,再也無法對高速爬升撤離的轟炸機構成實質威脅。
瑞典的JU-88機群,在六架銀色飛碟的無聲護衛下,從容地爬升到五千米以上的安全高度,徹底擺脫了下方那片燃燒的、濃煙滾滾的煉獄,調轉機頭,朝著瑞典的方向,平穩地飛去。
機艙內,死一般的寂靜取代了之前戰鬥的喧囂、緊張以及引擎的嘶吼。此刻引擎的平穩轟鳴聽起來竟顯得有些空洞和遙遠。
林德奎斯特少校重重地靠在駕駛座的靠背上,後背的飛行服已被冷汗完全浸透,冰冷地緊貼著皮膚。他感到一種強烈的虛脫感,彷彿全身的力氣都在剛才那地獄般的十幾分鐘裡被抽乾了,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感到費力。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過頭,頸部的肌肉僵硬酸痛,望向側後方艙窗。
那六架銀灰色的「殲滅者」飛碟,依舊保持著完美的護航編隊,如同最忠誠的皇家衛隊,也如同最冷酷的隱形枷鎖,無聲無息地懸浮在轟炸機群側上方不足一百米的地方。它們光滑致密的碟體反射著波羅的海上空越來越明亮的冬日陽光,流動著冰冷、神秘、非人間的金屬光澤。
無論是剛才那瞬間用機炮撕碎米格機群、硬抗漫天炮火、精準點殺地面目標的毀滅性力量,此刻被完美地收斂在那沉默而布滿細微凹痕和焦痕的外殼之下。
這是一種無聲的宣言:我能保護你,也能毀滅你。
一種比面對蘇聯防空炮火時更深的寒意,如同西伯利亞永凍土的冰棱,緩緩刺入林德奎斯特的心臟,並不斷向四肢百骸蔓延。哈登貝格男爵那深邃如海的眼神和嘴角那絲不易察覺的、掌控一切的笑意,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帶著金屬的冰冷質感。
這力量,是盟友的庇護?還是…一張無形而沉重的鐵幕,已經隨著這些沉默的銀色死神,悄然籠罩了整個北歐的天空?它們今天保護了瑞典的飛機,完美地完成了任務,沒有一架轟炸機被擊落。但這展示的力量,這絕對的支配感…
那明天呢?誰能保證這力量不會調轉方向,指向斯德哥爾摩?指向哥本哈根?指向奧斯陸?
他緩緩收回目光,彷彿耗盡全身力氣,望向面前的儀表盤。高度:五千米。航向:330度(正北偏西)。發動機運轉平穩,儀表指針穩定。機群完好無損,奇跡般地沒有一架被擊落,甚至重傷迫降的都沒有。
這次任務,從軍事角度而言,是完美達成。
施特拉爾松德的蘇軍炮台被徹底摧毀,為「德國起義軍」的地面攻勢掃清了最後的障礙。
然而,機艙內通訊頻道裡,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沒有人歡呼,沒有人慶祝,甚至沒有人說話。剛才那如同神魔降臨般的景象----米格機在金屬風暴中解體、飛碟硬抗炮彈的火花四濺、火箭彈精準點殺地面目標----已經深深地烙印在每一個瑞典飛行員的視網膜上,刻進了他們的靈魂深處。
他們不知道「大日耳曼國」,只知道德國本土反抗力量擁有這種恐怖的「盟友」。這是一種對未知力量的敬畏、一種對技術代差的震撼、一種隱隱的、對未來無法掌控的深切不安,在歸航的冬日陽光下,如同機艙外冰冷的空氣,彌漫在每一架JU-88的狹窄空間裡。陽光透過艙窗照進來,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ns216.73.216.8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