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宴已備好大半,蛾眉粉黛來往於花園、後廚間,拼接而成的長桌幾乎看不見盡頭,中間空著一長地,鋪著紅布和花瓣。木桌子上漸漸被佳餚美酒填滿,樂師鐘鼓絲竹隨時可以演奏仙曲。
俞冬妍的父親俞崇顯,原本在老友家中暢談酌酒,聽聞夏侯海來到俞府,便匆忙回府迎接。夏侯海雖只是十七皇子,於權於勢都屬最末,母親非得勢妃子,又時常鬧的皇帝龍顏震怒,但其才略難以忽視,若不是他沒有爭奪皇儲位置之心,恐怕最適合的人選便是他。
因此雖然權勢不大,俞崇顯也不願有所怠慢,在官場上多得罪一人,就多一分被陷害的可能。
「右丞大人,來府上叨擾了。」夏侯海笑嘻嘻地和朝他迎來的俞崇顯問候,俞崇顯抓著手巾擦汗。從俞府大門到設宴地點可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臣不敢。」俞崇顯行了一禮後連忙說:「聽聞殿下救了小女一命,臣應當叩謝殿下……」
「別別,免了,別來這套。」夏侯海揮了揮手,「你曉得我最煩這套,等等多弄點吃的給我就行了。」
「應當如此,應當如此。」俞崇顯立刻吩咐下人多準備幾道菜,並多買幾位姑娘跳舞助興。
俞夫人聽聞俞崇顯回府,雖然想繼續待在俞冬妍身邊,卻不得不出來迎接。房內僅留俞冬妍和茶青二人。
俞冬妍閨房位在俞府清靜的角落,外界不管如何皆不受其影響,此為俞崇顯顧慮到女兒的性格所做的安排。卻沒想到醒來後的俞冬妍特別不喜歡這邊的氛圍,老嫌安靜,希望能熱鬧些。
此時俞冬妍又因為這份安靜空虛得發慌,「茶青,妳有心上人嗎?」她突然問了一句。被喊的人抖了一下,手上的茶水差點灑了。
「小姐怎麼突然問?」
「就問問,有嗎?」俞冬妍翻個身,她的眼睛看著茶青,卻也不看著茶青。
茶青看俞冬妍的樣子惹人發笑,忍俊不禁,「小姐有心上人了?」
俞冬妍聽到關鍵字連忙坐起否認:「我我我我我嗎?我沒有呀!胡亂說什麼!我、我在問妳話呢!」
「茶青自小在俞府侍奉您,沒有餘力心懷他人,若要硬說的話,那便是小姐了。」茶青噙著笑,遞了茶給俞冬妍。自家小姐現在髮如亂麻的模樣,哪還有幾分名門閨秀的樣子。
在俞冬妍耳裡,這可是赤裸裸地告白!
她接過茶杯後往後挪了挪,把衣服給理好,「亂七八糟的說什麼呀!」茶青見她這副見鬼的模樣,哭笑不得。小姐的表情舉止可說是越發豐富了,心裡想著什麼幾乎都會表現在臉上。
輕啜一口溫暖的茶後,過了半晌俞冬妍才又問:「元宵趴……元宵宴什麼時候開始?」
「小姐又待不住了?」接過小姐喝完的茶──不是才啜一口嗎?怎麼喝完的?茶青看著空無一滴的杯內,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俞冬妍。
俞冬妍把頭埋在雙膝之間,「也不是待不住,就是……太無聊了……」她想問十七皇子會不會參加元宵宴,但問不出口。
「這不就是待不住了嗎?」茶青對於男女之情從未有過經歷,但她可不是瞎子,下午小姐對十七皇子的態度她全看在眼裡,明眼人都知道小姐怎麼了,「小姐不覺得十七皇子英俊瀟灑嗎?」
「瀟灑倒是不一定,但英俊是肯定的。」俞冬妍突然露出癡癡的笑容,「他長得還真帥,又有錢,家世又好,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說到女朋友,俞冬妍的表情又有些黯然。
「女朋友應該是有幾個的……」
「呀不是你們這朝代的女朋友,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我是說是我個人定義的女朋友!」俞冬妍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補述。
「小姐定義的女朋友是?」
「婚前的對象,就喜歡的女人……」俞冬妍捻起一綹髮絲玩弄,噘著嘴,「妳說他看起來有嗎?」
茶青看著俞冬妍的模樣憋著笑,「殿下有沒有女朋友茶青不清楚,但我曉得小姐想當殿下的女朋友。」
「妳妳妳妳說什麼啦!元宵宴什麼時候開始啦!」俞冬妍撲進被子中,把自己裹起來只露出隻眼睛,瞪著茶青。
茶青放下手上的盤子,「酉時,小姐是時候該梳妝了。」一面說,一面拿起早些時候便整理好的華裳。
「沒有再性感一點的嗎?」俞冬妍悶悶地問,若是茶青看的見,便必定會見到她紅暈滿頰。
「性感?」
「沒有沒有沒有沒事!就這樣吧!」俞冬妍捂著臉爬起來,乖乖坐到梳妝台前。
茶青輕手輕腳地替俞冬妍更衣,半刻沒說話。在梳髮時她突然意味深長地說:「小姐離能嫁人還有好一段時間呢……」
俞冬妍覺得有些奇怪,她以為古人都年紀輕輕就要婚嫁,尤其是名門皇族。但俞冬弦和茶青都對她說了相似的話,難道這裡的人要老一點才能嫁人?
她不太明白,於是就隨口答腔:「怎麼說?搞不好我挺早嫁的。」她其實對結婚沒有太大的渴望,只要談著戀愛,雙方都只屬於彼此就好。
「老爺捨不得您……」茶青左右張望了一輪,湊到俞冬妍耳邊小聲說:「況且太子之位還未定呢。」
俞冬妍這下就明白了,敢情是要政治聯姻,把她嫁給不喜歡的男人,她才不要!
「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就看小姐的心上人爭不爭氣了。」
茶青在俞冬妍的頭上插了幾根髮釵和飾品,俞冬妍頓時覺得脖子不斷前傾,「等等等妳給我插了石頭嗎?少點少點,拿一點掉!」
聽到俞冬妍的抗議,茶青無奈地抽起幾樣飾品,小姐可真是越來越不愛往頭上簪飾了。若不是殿下來訪,估計半個都不肯安上。
「是說元宵宴多少人要來呀?怎麼從凌晨開始準備,晚上才開趴、我是說開始宴客?」俞冬妍嫌棄地推開茶青接下來準備遞過來的唇紙,「我不喜歡化妝。」她現在的樣貌根本是天然帶妝,這些彩妝不知道成份是什麼,搞不好擦了會傷肌膚,不擦比較安全。
茶青只得把桌上的器具全都收起來,「俞家各房各系皆會盛妝入席,約莫百人上下。」
茶青這話暗示著俞冬妍是否應好好妝容一下?但後者完全沒注意到這個意思,張大著嘴,「這麼多?」
「應該會更多,加上隨侍奴婢的話……」
俞家光是同姓族就不下二十房,雖不會每房都赴宴,但最少也會有七、八房,再加上異姓族的話……媽呀人山人海啊!
俞冬妍越想臉色越鐵青,穿越前生在一個大家庭,穿越後又到了另一個更大的家庭,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大家庭要和睦相處本就難上加難,更何況是有權勢的大家庭。
這三天想來是要血戰啊!
「茶青呀,咱們俞家有幾位同輩姊妹?」俞冬妍忽然想起了以前看過的「紅樓夢」,還有一些宮鬥啊、什麼鬥啊、一堆鬥的戲劇,俞家雖然嫡脈只有她一個女的,但其他房應該會有不少吧?
「同姓同輩中大約只有數十位……若小姐想知道的確切點,茶青會去打聽清楚──」
「不用了不用了,知道大概就好。」俞冬妍瞧著銅鏡中的自己,臉色忽明忽暗地,不曉得是因為燈火,還是因為自己的心情。
三位姊妹就會鬧翻了,更何況是四十位姊妹,還不包含異姓族。
「小姐,酉時就快到了,我扶您先行前往吧。」茶青對俞冬妍說,後者微微點頭。
元宵宴只有三天,再激烈的爭鬥應該也無法鬧起太大波瀾吧?
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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