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寧靜 - 第三章

「你好。」

雖然我很不想理會，百般個不願意，但出於禮貌，更該說是為了不被朋友臭罵一頓，我只好對這位朋友的女朋友展露不情願的微笑以代替問候。

「易明學長。」邱宇澤向身後觀察剛剛路過的那群女生是否走遠，才低聲開口：「難道是你心儀的對象？」

「不是。」

「她喜歡你？」

「也不是。」

這人的腦袋只有戀愛嗎？

「不可能啊。易明學長不像是那種異性想要主動的男性，同性也不會，是個孤僻、陰鬱、陰沉、集合全部負面體的人。而她，那位女生對你打招呼，說明你們之間必定有某種不可述說的美妙愛情。結案！」

言下之意就是諷刺我是毫無魅力的男性。

說話惡毒的學弟。

可是無法反駁。

確實，如果我不是小偉的朋友的話，我和曉玉之間根本不會有任何的交集，所以她完全會視我為無物，甚至會把我列為「不想接觸的人物」的首榜。

可我不打算陷入邱宇澤的話題之中，總覺得會很麻煩，且拱手出讓自己的情報，才隨便找個問題轉移他的注意力。「你不回去上課？」

現在是上課時間，我藉著上廁所為由逃課，不想面對昏昏欲睡的歷史。

「無論你到哪兒，想做什麼，小的都會支持你。我願追隨你一生。」

「那你快滾吧。」

這傢伙從和我單挑之後，明明懲罰已做完，但死纏著我不走，不知又要搞什麼心機。

上次那場單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設下的陷阱。

無法閱讀這人的心思，越是無法閱讀，越是找不到藉口疏遠他。

「易明。宇澤。你們倆怎麼在這？」

完了，被訓導主任發現了。

逃一定是逃不了。

畢竟已經被發現身份，早死晚死的事情而已。所以接下來只有兩個選擇。

承認？還是找藉口搪塞？

不過我一時找不出任何能夠搪塞的藉口。況且以我的個性，坦然承認是我唯一的選擇。

可是……邱宇澤呢？

雖然不知道，但邱宇澤是第一次被抓到逃課吧。現在整身一定十分害怕得發抖，好像挺有意思的。

我以期待的目光望向他尋求意見時，卻驚覺他已經微笑地放低聲量重複那句話：「無論你到哪兒，想做什麼，小的都會支持你。我願追隨你一生。」

嘁，這不是把重大的決定權甩在我身上，事後再向我發怒的情景嗎。而且沒全身發抖，臉色發青，差評。

真是個卑鄙小子。

既然要我選，就別後悔。

向天祈禱吧。

希望只是個小過，之後隨隨便便掃個地就能補回。

「逃課。」

訓導主任的臉從親切瞬間轉變為憤怒，看來我們得遭受點皮肉之痛了。「光明正大地逃課，還勇於承認。」

要被記大過嗎？不想洗廁所還是拔雜草啊。

上次為了解嘴饞，不惜違反校規，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個肉包，翻墻回來時被在垃圾場和布偶說話的訓導主任抓個正著，記了一個大過。頂著烈日底下手拔草場上的雜草，搞得雙手發紅，痛了整整兩周，害我連手機都拿不起，在家無聊死了。真心祈禱，不想再經歷那種啥事都不能幹的日子。

「算了。」

我都懷疑我的耳朵聽錯。放過我們？

「上次讓你拔雜草，但這次你也是逃課，罰了也沒用，只是浪費我吹冷氣的時間。我才不要再陪你曬太陽，滿身臭汗味，惡心死了。」

「讚同。」可是訓導主任肯定不會輕易放我們走，一定有什麼想要我們做的事情。「要做什麼？」

「看來你很懂嘛。」訓導主任露出煩惱的樣子，左思右想一個方法頂替這個大過。「先欠我一個人情吧。」

「啊？」

「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們，總之你們先回去上課。」

我和邱宇澤四目相對，只好乖乖聽從訓導主任的話。

欠人情，就是被抓到把柄嘛，真討厭的東西。

「學長，放學後一起去吃午餐，好嗎？」

「不好。」

「去嘛去嘛。」

一個大男人的居然玩撒嬌，不禁令我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女扮男裝。

我見如此事態已無法控制，且他的聲音有些大可能會招來其他人的圍觀。為了不在人生留下污點，我立即採取冷漠戰術，快速逃離，而身後清晰傳來邱宇澤的撒嬌，還大聲預告「我會蹲你的！」

既然知道你要蹲，我閃不成？

畫面一轉，眼前的人十分憤怒，憤怒得一直吃甜點，而我只能沉默地閱讀複雜的數學公式且不能抱怨等會兒的賬單。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請給我點時間，讓我從回到教室之後說起。

那時的歷史課已經過完，輪到馬老師的數學課。

「易明，你幾時要補考數學測試？」

「一定要補考嗎？」

「你是故意逃課，不是因為生病或家裡有事，所以必須補考。」

「麻煩。」

區區一個突擊測驗，為什麼要補考啊？

馬老師的時間排得密密麻麻，要說出一個令他滿意的時間是不可能的。

「明天的休息時間。」

「好。」

完了。

我原本想隨口說一個時間，等他討價還價，但是居然被他爽快的答應。

這樣的話，我沒預習的時間啊！雖然本就是突襲測驗，其他人根本沒預習的時間。為了公平，我也應該沒有這種時間。不過現在我可是自己定時間來補考，代表我能安排預習的時間。最後卻不及格的話，不就很丟臉嗎？！

於是我決定找個學習好又很空閒的人來指導我這位有心學習之人熟絡經脈，學會這門繁雜的科目。

「這答案再套進來這公式裡就可以了，記得了嗎？」

「你說了三遍，怎麼可能記不了。」

「就這能算是求人的態度？自己回家讀去！」

這就是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完了。

全都是因為面前度量猶如蚊子那般小的小溪的問題，絕不是因為我情商低的原因。

小偉趁著店內沒繁忙的時候看望我們的情況。「你們怎麼回事？」

「有人找我幫忙卻一直嫌我煩。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經不起說。」

「有人胸小，說兩句就罷工。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經不起說。」

「你說誰胸小？」

我說的是心胸，可是我故意不解釋，也是故意沒加多一個字說清楚的。

「好啦好啦，別吵了。我請你們吃東西，你們要吃什麼？」

「薯條，多放點鹽，最好直接上盤鹽。」

「巧克力香蕉蛋糕，加滿巧克力醬，最好盤子也是巧克力做的。」

「好，等會兒哦。」小偉直奔點單機下單。

氣氛變為寂靜，我們各做各的事，我繼續唸書，她則是因為甜點已空，只好滑手機消磨時間。

寧願做無意義的事情，也不要教我，何等自私之人。

「學長，真是無情，居然故意躲我。」

「哎，都已經很小心翼翼地閃你，為什麼你還找得到我？」

我拜託小溪拉朋友聚在一起，放下面子混在其中，才得以躲過埋伏在唯一出口的校門旁的邱宇澤。

「誒嘿。」

「別以為吐舌頭，敲頭，笑笑兩聲就能敷衍。」

猶如動畫裡的人物裝傻的模樣。

「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就猶如海洋般廣闊。」

「清楚點。」

我討厭哲學，總覺得很清晰地說明我的人生，好像我的人生已經被先前的老人給看透。明明已經死去，卻知曉我的人生一樣，討厭。

「明明是學長先無情無義，拒絕我的午餐邀請，卻自己跑來吃午餐，拋下我孤苦伶仃地尋找你的背影。嗚呼呼。」

「不要轉移話題。」

幸虧我趕快制止他的行為，不然我肯定啞口無言，只能任憑他繼續演獨角戲來誣蔑我。

「獲取情報是很簡單的事情，問問人就懂了。」

「具體是誰？」

「一個好人。」

最好別讓我知道是誰，不然就抓出來揍一頓洩憤！

「小溪學姐，誰惹你生氣啦？」

小溪的心情是和表情相連的，是個藏不住內心想法的人。

「你尊敬的學長。」

強顏歡笑不適合小溪那張已經發黑的臉。

邱宇澤觀察餐桌上凌亂的情形和我們倆的動作姿勢，不斷點頭。「看來是學長的低情商說話惹怒學姐。」

到底怎麼看出是我說話造成的？應該還有其他可能吧？像是故意潑水到小溪身上，還是我想做了什麼佔便宜的事情，卻被發現之類的。

不過我對小溪無法產生這種想法就是了。

「學長，對明天的測驗有把握嗎？」

「有還坐這？」

邱宇澤只好露出尷尬的笑容。「我來幫你。」

「你個高一還要教我高二的數學？反過來差不多。」

雖然我的數學很差，但對低我一級的課程還是充滿自信。

「學長誤解了。我是『幫』，不是『教』。雖然我沒什麼用，但至少可以幫你檢查答案，讓學長可以休息一下。」

「唔……那你幫我檢查這頁。」

「好的。」

「又怎麼啦？」小偉放下我們剛剛點的食物，可是薯條上沒有清晰可見的一堆鹽，而裝著巧克力蛋糕的盤子也不是用巧克力做的。

剛剛給邱宇澤檢查的那頁全做錯，正在對明天的測驗感到擔憂。「對數鞋絕望。」由於我的左臉頰緊貼著餐桌上，導致我不能準確發音。

「叫你平時不好好學習，遭報應了吧。」

「你有空在這邊冷嘲熱諷，不如幫我勸勸小溪。」

見我如此消沉，小偉只能歎氣。「小溪，明仔就交給你了。」

「就這樣三言兩語，她會答應？你小子是不是在敷衍我？」

「自己哄去。」

小偉向剛到的邱宇澤詢問需不需要點餐。

「易明學長吃了嗎？」

「吃了。」

「學姐呢？」

「也吃了。」

「請給我一份滷肉飯，謝謝祥偉學長。」

雖然小偉很生氣，但在離開前還是再次拜託小溪。

然而小溪的內心不為所動，把薯條塞進嘴裡，兩邊的臉頰也因此微微鼓起。為了展現我的氣勢，我用叉子挖走前半段帶角的蛋糕塞進嘴裡。

我們僵持了幾秒鐘。

因為一次性吃下大量薯條，小溪只好喝水淡化鹽和油的味道。接著她皺眉，故意嘟起嘴烙下狠話，「哼！我就說一次。聽不懂就自己學去。」

這場勝負是我贏了。

18:10p.m.

「全對。」伴著深呼吸，邱宇澤露出疲態。「這就是最後了嗎？」

「嗯，謝謝你。」

「那我先走啦，得回家煮晚飯。」

「再見。」

「學長，學姐，明天見。」

雖然我不喜歡道謝，但姑且向他願意待在這裡為我檢查答案道謝，的確是省了不少時間。

這次讀書會，更像是對我的專門補習班終於落幕。剩下的就是祈禱明天的成績會不會丟臉了。

「最好不及格。」

「那就是你教導無方。」

小溪無法反駁，只能哼出氣憤的聲音發洩。

既然已達到目的，我就不用哄她，收拾下東西，等小偉放工就能離開。

那盤還未見底的薯條被她推到我面前。「本來就是為你點的。」可是那張藏不住心情的臉依舊擺著生氣。

而我也把那盤剩一半的巧克力蛋糕推到小溪面前。「我懂。」

我本就不喜歡吃甜，而小溪不喜歡吃鹹，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就明白彼此是為對方點的。只是她賭氣大口吃下薯條，所以我也只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蛋糕下毒口。

雖然小溪依舊在氣頭上，但無法抗拒自己甜品的誘惑，帶著笑容享用起來。

食物不會說話，所以不會說錯話，不會動，所以不會做錯事，完全沒有任何的錯。

我也慢慢享用那份被涼置近乎四小時的薯條。

冷掉的薯條就像冷掉的雞皮，已沒有脆皮的口感，滿是油膩。再加上鹽太多，吃幾根就得喝口水沖淡被鹽巴沾滿的舌頭。然而蛋糕並不會有這種問題，無論放多久，它蓬鬆的口感和巧克力的味道依然猶如剛烘出來的時候。

我收回剛剛那勝利。

這次的勝負，是我的慘敗。

冷掉的薯條真的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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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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