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唦唦!」憂鬱的天空向這讓人感到絕望的世界渲染着她的情緒。這一點一滴細打着、透滲着我的外表和衣服。我整條右臂都濕掉了,以及我穿著的鞋襪。我左手握著的傘,它在說話,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但我知道,它為她而說的。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wG7l9LgAP
我還是被傷着。
我不抱希望,對愛情的希望。
我嘗試過了。
輕鐵到了,我卻不太想進去,只因為這鐵盒會讓我經過那個女人的家。
我的恐懼,化成黑色的泡沫圍繞著我。我決定,放棄了。
「下一站,兆康!」我走出車門,轉乘與剛剛同名的輕鐵。我向那位約我的女孩回覆信息,告訴她我快來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在她家樓下等待我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次她約我一定是為了某些事。
希望不是關於她跟某某某的什麼愛情曖昧的事,不然我怕我自己會對不起自己昨天說過的話。不過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那麼帥氣的話,我怕會被讓學姐覺得我做作。也許我說的那番話,是為了在我放棄等待意義之前,讓別人有機會獲得意義吧,可能這就是我的意義吧。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嗎?
我想像過,心跳停頓的感覺。那種感覺一定很棒,那可能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寧靜。只要無我,就夠了。我討厭我自己。
這扇沾滿雨水的窗的窗外景色,我不關心。我閉上眼,什麼色彩都沒有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嘟嘟嘟嘟!」車門開了。我撑着傘走到那女孩的家門前,卻見她在門口一個能躲雨的地方等我。
「羽,好久不見。」我沒有表情,也沒有感情地在說着這句話。「嗯,阿林,你好啊。」她的笑容,還是沒有變過,她應該還是那個她。接下來,我們沉默了一陣子,曾經無話不說的朋友,變成現在這可悲的模樣。我與她之間,是最陌生的熟人。「誒...我們出來的事,那個...跟你在街上牽手的女孩知不知道?」原來約我出來的原因是這個。
「她不知道,因為她已經跟我分手了。」我好想離開這裡,請問這裡是地獄嗎?「你還喜歡她嗎?」她從我說那句話的語氣和兩個代名詞的次序知道了是她向我提出分手的。「像毒癮一樣,我會努力的。」「那麼我來幫你戒掉她!」「咦?」我原本以為她會說幾句所謂鼓勵人的說話來應付我,我沒想到她會要直接說幫我。
「不用了,我會自己解決的。」「不,你不能!」她的眼睛透著堅定的目光,「我一定要幫你!」「哼嗯,」我難得笑了,她果然還是那個她,「那你想怎麼幫我?」「那我們現在出去吧!」「出去?可是雨勢很大啊......」我轉身一看,雨勢已經變小了。
「滴答滴答滴答......」她要求我跟著她,她也不告訴要帶我去的地方。我想她應該是想帶去一個我們都熟悉地點,那個海灘,但我前幾天就已經去過了。為了不讓她尷尬,我也只好不提此事。回想一下,她與我上次見面已經差不多有一年了,上次是她的父母跟我的母親帶着她跟我去行山。對了,她的親生母親在她大概七歲時就拋棄她和她的父親了,跟她行山的是她父親後來找的繼母。雖然是繼母,但繼母可是很疼愛她的,畢竟小羽的父親也是很疼愛小羽,他因為小羽失去親生母親讓小羽的童年有陰影而一直都內疚着。為了補償女兒,他可是嚴厲挑選合適小羽的女人當她的繼母,而且平時都很寵愛她,當小羽要求要一隻小貓時,他很快就領養了一隻小羽喜歡的幼貓。還好,小羽也是個懂事的女兒,也不會作出什麼任性的要求,反而一直在照顧繼母帶來的弟弟,他比小羽少兩歲,名字我不記得了。
老實說,當時我沒想到拒絕了小羽的告白後我們還能當朋友。我還能想起在拒絕她後,跟她第一次再見時她的表情。不,不止是此,我還能記得她被我拒絕後表情,我可以知道的,那與我收到分手短訊的表情是一樣的。
我對不起她。她,我不配。
現在的我有愧於她,所以我想盡可能滿足她的要求,就像他父親一樣。
果然,我們已經到了蝴蝶灣泳灘,就是之前跟學姐踫面的地方。 而我當時選擇來到這裡,是因為我想與某個活在我心中的「她」對話。當然,我在這片土地上有不少的回憶,這也是原因之一。去往泳灘的路上,路都是沙子與雨水混合的泥濘,踏上木板時會有一些磨擦的聲音。而更能讓我注意的是那不耐寂寞的休憩亭,以及那些掛在大樹上的水滴。
海,還是那海;人,還是那人嗎?至少我已經不是當年天真年輕的自己。
雨勢逐漸緩減,這片天空只剩下那毛毛細雨隨風飄蕩。
我曾經想過長大後的小羽和我會手牽著手一起重遊此地,但如今不只是手,連心都無法靠攏。沒錯,我喜歡過小羽。至於我當時會時拒絕小羽告白的原因,是因為......
「阿林,」她說話了,我的思緒也被打斷了,「你看,我們以前經常來玩的海灘。」我用淺淡的微笑回應她。看到這片再熟悉不過的海,我彷彿又看見年幼的小羽與我在沙灘上追逐,而我的妹妹則在沙上畫字。回憶都很美好,美好過頭了,我現在的心裡只有無盡的惆悵。人,已經不是那個人了,更何況我妹妹已經不在了。
她是在二零一二年去逝的,叫江凱琪,當年她七歲,我十一歲。以前的我很妒忌妹妹,因為她從小體弱而得到父母更多的關注,我與我妹的關係變好是由於小羽的介入。因為小羽, 我們的關係才變成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但我沒有想到,你那麼快就變成了照片。自此以後,我發生什麼事都想去這個泳灘向妹妹訴說,我總是覺得她會聽得到。
這就是我會來此地的原因。
「阿林啊...你記得這裡嗎?」我和小羽互相看著對方,只見她也是淺淡的笑容,還有那副帶著藍框眼鏡的清秀臉孔。我很想抱緊她,但我克制著。我清楚知道,我對她還是有感情的,甚至比前任更深。
「嗯,當然記得。」「以前我們和凱琪經常來這裡玩呢。」「是啊。」我轉頭望海,盯著那海平線的後方,那一片空白的遠方。「阿林啊...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她握著我的手腕,堅定的眼神望著我,讓我的眼睛無法離開她。但我們都沉默了,她的勇氣似乎不足夠支撐她說她想問的問題。她的手離開了我的手腕,臉上的盡是帶有遺憾的無奈。很快,她的表情又變了,換上那副歡快的臉容,她跑到去海岸邊,那個沙海交匯的地帶:「快過來!」她向我招手。
老實說,我猜不到她想問我關於前任的事,還是......
我緩緩地走向她,來到她身前。忽然,她關掉了她那把打開的傘,我才意識到,雨已經停了。她把傘拋在沙灘上,並拉著我的手,一步步領我入海中。
我開懷地笑了,也把手中撐開的傘掉在沙灘上。此刻,在這片海灘中,只有我和她。
「嘟嘟嘟嘟!」我站在輕鐵門內,與門外的她揮手告別,我看著她緩慢地向家行去。現在我的心情比起來之前還要好得多,不過我們的身體都濕著,衣服因海水而貼緊皮膚。濕潤的身體加上強勁的空調讓我變得想打噴嚏,我在努力忍耐着。
我很久都沒那麼開心過了。我的身體貼着窗邊,外面已睛。
我想起了她那時候打算問我問題時的表情,我依然是猜不透她想問我什麼問題。我應該好奇嗎?如果我當時追問出她想問的問題,我們還能笑著離開嗎?想起了昨晚她跟我打的電話,我以訊息回應她的來電,但她什麼都不說,只是寫了很期待這次的見面之類的話。
我拿出手機,映入眼簾的是小羽向我發的訊息,是一個表情符號。我笑了,因為她而笑了。
但很對不起,因為我拒絕過妳。
我將畫面漆黑了,陷入了記憶的倒帶。
車廂內原本隨著光線而後退的影子,它們前進了。
那年我十一歲,凱琪是永遠的七歲。
「我們要手牽手做對好朋友喔!」這句話在我耳邊響起,十一歲的我卻不曾回頭,因為他知道妹妹已經不在了。
那時候江凱琪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了,在這段時間中,陸小羽一直都來陪伴着沉淪的江子林。
每次看到她來訪時的笑臉,江子林都會心痛。
他記憶起小羽在琪琪葬禮時,那淚流不止的臉,那不斷抽搐的呼吸。
看著她,江子林感動了。他對她,動心了。
雖然如此,但江子林依然拒絕了她之後的告白。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陸小羽強行展出微笑,但她過份濕潤的眼框與通紅的眼珠已經出賣了她。
至於,那個對於她很重要的原因......
車廂內吵鬧的聲音,打斷了江子林的回憶。
環顧四周,都是不重要的畫面。
他戴上耳朵,點了一首歌。
「穿梭時間的畫面的鐘,」
「子林,你知道小羽她喜歡你嗎?」在我面前的是陸小羽的爸爸,他特意在小羽沒來我家的時候來到我家。
「從反方向,開始移動。」
「我...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小羽爸爸會來找我,還要問這種問題,我頓時萬分緊張。
「回到當初愛你的時空,」
「那你喜歡我女兒嗎?」他問這問題時候的臉,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停格內容,不忠。」
「欸......」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不該說我藏在我心底的答案。
「所有回憶對著我進攻,」
「如果你真的為她好的話,不要跟她在一起。當她向你告白的時候,也請你能好好地拒絕她。」我沒想到過,我會收到這種回應。我的臉上,佈滿了失落與強行掩飾失落的慌張。因為我,喜歡她。
「我的傷口,被你拆封。」
「她,一直都躲着你哭,為了在你面展示她的堅強。你知道我最疼我這顆女兒的啦,我希望她未來的男人能夠保護她、支持她,而不是在她面前展示軟弱,受她保護。」
「誓言太沉重,淚被縱容,」
「雖然我知道你們之前發生過那種事,但我很清楚,她只是個柔弱的孩子。」
「臉上洶湧,失控。」
「我了解了。」這就是我的回覆,我也只能這樣回覆。
對了,我跟她之間在之前發生過那種事呢,那種讓小羽從柔弱強行變得堅強的事。
此時的我在苦笑,如果不是在車廂內,我會輕嘆一聲。
可能我們本來會成為戀人,但人生中沒有「可能」。
我再次閉起雙眼,由漆黑進入空白。
美妙的鋼琴聲從少女的房間傳出,一位美麗的少女側面靠著窗邊,窗上已因窗外大雨所造成的温差已起了一層薄霧。琴聲是從她手機傳出來的,是雨滴前奏曲。她盯著窗外的雨已有一斷時間,回憶起以往種種的不幸,但大雨能治愈她,一點一滴地將她的痛苦沖走。以前的她也許會哭,現在不懂得了。薄霧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伸出手指,在薄霧上寫下了一個「木」字,然後再寫下了一個「木」字。她臉上出現那淺淺的微笑,彷彿讓這場景變成一幅雅妙的畫作。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的落下,她的微笑也消失了。是愛情為她近乎絕望的人生帶給了一點希望,也是這點期望,差點奪走她生命中的最後一點光。她摸了摸她手中的信封,有寫她的名字,是某某某留。只差一點點,這就是她遺留在這世間最後的「禮物」,直到遇到這個「林」字。
那天是冬天,也是雨天。
寒風與冷雨在這段空間中不斷交疊、歡快,而將悲傷留給這位少女。她戴著口罩、圍巾,穿著正裝的校服在上學路上走過。她記憶起昨晚的一幕幕,分手來電、濕潤的枕頭、鏡前的哭臉、寫滿字的白紙、只剩下光暗離散的街道、不斷更變的夜景、變得不寧靜的沙子、透着幽光的波浪。最後一幕,四處都是水。「我再相信多一次。」這句話是她最後的決定。現在的她,有點感冒,但她已經不在乎了,在昨天之後的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是額外的。其他她早已知道會發生此事,但她依然很難接受,因為他的新歡,是與她相識五年的好朋友,現在則是「好朋友」了。沒有帶傘的她,身體不自控地顫抖,長髮也沾滿了雨水。但她身後出現了一把傘:「不好意思,你沒帶傘嗎?」她沒有理會他,畢竟偶然會有因她的姿色而在她身邊繞轉的人。「我看到你好像很冷而且沒帶傘,這種天氣淋著雨好像不太好。」她看了一眼男生,是生面孔:「我不需要你的傘,謝謝。」「可是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舒服。」「我看得出來啊...而且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知不知道你舒不舒服呢?」「哼哈。」這是她昨天到今天以來第一次笑了,而且很久沒人跟她如此說話了,「謝謝你的傘,你叫什麼名字。」「江子林,你呢?」「你不知道我叫什麼?」「我一定要知道的嗎?」「所以你連我名字都不知道就走過來嗎?」「那我需要知道隨便在街上找到的老婦的名字嗎?或者我應該要知道全校師生的名字?」「你是笨蛋嗎?」「不知道,有可能吧。」「不,你就是笨蛋。」「哦。」他冷漠地回應。他們已經進入校門,男生收起傘,說了一句於禮貌基礎上的「再見」就離開了。之後那名男生就沒有再跟她說過話了,直到......
「學姐你昨天晚上......」她打斷了回憶,抱著玩偶,輕語一句:「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