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穗等人被賓的氣勢壓下了,立時乖乖地閉嘴,但眼神卻充滿了不快和不滿。賓也不作理會,繼續說:「總之一切已成定局了,我現在帶你們去睡房,明天一早起行。」
賓剛轉身,突然聽到美穗冷冷地說:「你不過是爸爸請回來的保鑣,你憑甚麼在這裡發命令。」
聽到美穗的話,賓突然感到一陣被侮辱的感覺,怒火不自覺上昇。他慢慢轉身望向美穗,面上還掛著一個十分嚇人的笑容。里繪和嵐子微微一怔,立時作出迎戰的戒備;小舞只嚇得身體微微顫抖,也不知該如何反應;美穗卻是直挺挺地站,抬頭定睛看著賓,一點也沒有退縮。
看到美穗的反應,賓的怒火稍稍退卻,心中暗稱讚:「竟然一點也沒給嚇倒。難得難得……但這是真的勇敢,還是受傷痛的情緒影響……」
「你老爸的確想請我保護你,不過他跟我還沒訂立合約,我沒有必要保護你。那一億美金,我亦受之無愧。我只是看到這是你老爸的遺願才勉強答應!」賓頓了一頓後說:「讓我告訴你甚麼才是真實吧!這一棟由太陽神組織提供的安全屋,是三宅集團的產業,你明白這是甚麼意思嗎?」
聽到賓的說話後,美穗先是微微一呆,然後面上現出一個奇怪的神情,既疑惑,又迷茫,好一會後才說:「你……你想打擊我,所以才來騙我吧!」
「再說一個能證實的就好了!」賓指著里繪和嵐子:「這兩位一直跟你出雙入對的好姊妹,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她們跟我一樣,是太陽神集團的外人團之一,嚴格來說,是我的後輩。」
賓把話說出來後,里繪立即滿面通紅,激動地說:「你為甚麼要說出來……」 說到這裡,她連忙閉嘴,但神色已變得極尷尬。嵐子的面色微微一變,但很快便回復平靜。美穗遲疑地望向二人,面上神色既是疑惑、又是不安,其中還帶著一絲的期盼,只希望賓只是說謊。但眼前的事實卻令她失望:只見里繪的眼神閃爍,像是孩童說謊給抓個正著,滿臉不知如何解釋的尷尬神情。嵐子的神色要平穩得多,但美穗發現她有意無意間,迴避與自己的眼光接觸。
從她們的表現來看,美穗知道賓所說的都是事實。父親的死、被惡黨追捕、三宅家接觸她背後的原因、里繪和嵐子的身份,所有的事情,竟然在一晚之間出現。單是爸爸的死,就已經超出美穗腦袋能處理的程度。何況現在要一次過面對所有事情?在這晚之前,美穗只是一個平凡的高中生,她根本無法承受這一切。
美穗終於受不住,慢慢跪在地上,雙手抓著頭,口中喃喃自語,其他人卻聽不到她說些甚麼,面上滿是茫然的神色。看到美穗的情況,舞擔心不已,連忙上前安慰她,但美穗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嵐子和里繪也同時擔心美穗的情況,但當此情境,也不知該說甚麼。不一會後,兩人同時怒目瞪著賓,一面怒不可遏的神色,但賓一點也不以為意,只自顧自地說:「時間不早,你們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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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各懷心事的小女孩在賓的帶領下離開了那房間,自樓梯到達下層。這是一棟兩層高的房子,從間隔來看,應該是中產人士才能應付的物業。賓一邊為四人引路,一邊簡單說明向房間的狀況,最後把她們帶到一間客房的門前。他把門打開,然後說:「你們今晚就在這裡睡。房子的所有設備,你們都可以自由使用,但記得不要離開這房子。那些不知名的傢伙,應該還在四處搜索你們。」說完便轉身自樓梯回到上層。
四人默默地走進房間,只見房中有兩張被褥齊全的雙人床,床的兩邊各有一個小櫃子。跟剛才的房間一樣,這客房除子床子、櫃子跟照明的吊燈外,甚麼都沒有。四人面面相瞧,神情各有不同:美穗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嵐子和里繪,各人都無法從美穗面上的神色看出她的想法。
嵐子和里繪的神色都十分尷尬,不自覺迴避美穗的眼神。
坐在美穗身旁的舞,看了看美穗、又看了看嵐子和里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露出一副乾著急的樣子。
各人都想說話,卻又忍住了,怪異的氣氛在房間中一直彌漫著。不知過了多久,里繪終於開腔:「嵐子,我實在不想跟那個大猩猩一起,而且,我也擔心孤兒院的孩子們。」
「我也是,你有提議嗎?」
「你忘了『基地』的存在嗎?」被里繪這樣一提起,嵐子『哦』的一聲叫了出來。
原來,自從二人為太陽神工作後,不但孤兒院的財政穩定了,二人的經濟也得到改善。但街童出身的嵐子,卻對太陽神的舉動有所懷疑。為此她向里繪提議,在可能的情況下多儲蓄,最好以假身份租一個房間,以防有任何突發的事情發生時可以暫避。雖然里繪覺得嵐子這想法是杞人憂天,但還是依照她的想法去進行。
里繪利用現有制度的漏洞,在電腦系統內製造了一個不存在的『人』,這個『人』雖然不是實際存在,但卻有齊所有現代人應有的背景:如出身證明、學歷證明、工作里歷、病歷和駕駛執照等,應該有的都有。里繪就是以這個『人』在網上處理租屋的事宜,還開了一個銀行戶口,嵐子叫那間房子為『基地』。雖然往後的日子,里繪和嵐子的生活過得尚算正常,沒什麼不逃跑不行的意外發生,但這個應付突發事情的『基地系統』依然維持著,終於在眼前的情況發揮作用。
「我們不必依靠那個大猩猩的保護,大家可以先到『基地』一邊躲藏,一邊收集情報。」
「對,雖然那個大……叫賓的人,暫時看來沒惡意,但也不能保證他沒有隱瞞……」
「我倒覺得那個叫賓的人很誠實。」美穗突然冷冷的說。嵐子、里繪和舞都感到愕然。
「美穗……你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不是嗎?雖然他說話的語氣十分惡劣,但卻沒有說謊……反倒是你們……」美穗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嵐子和里繪:「里繪、嵐子,賓說的都是事實,不是嗎?那個甚麼太陽神組織,甚麼外人團,又是怎麼回事?」
嵐子看了看里繪,遲疑了半晌後說:「我們的確是太陽神組織 — 外人團的一員,但那都是為勢所迫,並非我們自願的—」
嵐子微微呼了一口氣後,開始說出事情的經過:「那是認識你跟小舞後的三年,我當時才剛進國中……在八月的某一天,上一任院長不知怎樣,整天都沒出現,雖然大家都覺得奇怪,但由於沒有人喜歡她,所以大家也樂得清靜。然後……到了午飯時間……兩個銀行的職員來到。原來上一任院長竟然用孤兒院的地皮作抵押,向銀行借錢投資,最後全軍覆沒。」
里繪接著說:「那個混蛋院長為了逃避債務,竟然帶著孤兒院中所剩下的金錢和值錢的東西跑了!銀行方面要求孤兒院在一星期內還回院長的欠款,否則便收回地皮作抵償。當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時,電視剛好播放新聞,是當時新建成的三宅集團大樓在市中心開幕的報導。嵐子便提議向三宅集團出手。首先由我Hack進三宅集團的電腦系統,取得護衛員巡邏的編更表與及閉路電視的位置等資料。然後我們利用時間上的空檔,在大樓放置了十二個定時炸彈,再以電郵通知三宅集團的高層,向他們提出要求。」
「對方也完全依照我們的要求,在報紙上刊登廣告,付款。我們也檢查過那些紙幣,沒有防盜色粉,亦沒有發訊器。我和里繪都以為可以順利過關,那知第二天早上便給太陽神組織的人捉住。原來他們把發訊機裝在紙幣內,而且它們在午夜時才啟動,我們無法偵查得到。太陽神的人員說,只要加入他們的組織,便可以不追究這件事,亦可以保留那筆款項。當時我們的確急需那一筆錢,所以便加入了。」
「你為甚麼不找我談呢?老爸一定能……」
「要不然找我爺爺談也可以。」
「我也有想過,但你們記得當時自己身在何處嗎?」
美穗微微一怔,這才想起,正如嵐子所說,當時她當時並不在家,而是跟爸爸到沖繩旅行。舞也跟爺爺奶奶到香港旅行去了。
想到跟爸爸旅行時快樂的片段,美穗的眼眶再次變紅了。嵐子當然也留意到,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美穗吸了一口氣後,突然說:「即使是這樣,事後你們也應該跟我說!我們不是說過,所有事情,不論好壞都要分享的嗎?」
「我也不想這樣,但當上那個太陽神外人團的團員時,我跟里繪簽下了一份保密協議,如果我們把身份說出來,就要付出十億美金的賠償。那一筆賠償金,我們即使花一生的時間也儲不來,所以……」
其實嵐子沒有把這事情告訴美穗和小舞,還有另一個考慮…就是她們工作的性質。雖然二人均以後勤工作為主,但畢竟是危險性極高的工作,她們面對的,不是恐怖份子、就是沒有人性的忘命之徒。美穗和舞都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實在沒必要讓她們看到這世界醜惡的一面。當然,這一份用心,嵐子沒想過要跟她們多解釋。
「你跟我們說了,難道我們會說出去嗎?你根本是不信任我……這樣還算是朋友嗎?」
被美穗多次質疑後,嵐子也有點不耐煩了:「就算是家人,也不見得完全沒有私密……」
嵐子說話剛出口,已感到懊悔不已。果然美穗聽到後,神色變得極難看,只見她抱著肩膀,身體不斷的顫抖。好一會後她才顫聲說:「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我又怎能怪你……」
嵐子當然聽得出美穗的諷刺之言,她沒有感到不快,因為嵐子清楚了解一個人被最信任的人欺騙後,會變得對所有事物都失去信心。看到美穗一副既傷心又無助的樣子,嵐子感到十分難過。想要說一些安慰的話,但自己本來說拙於詞令,在這種情況下,更是一句也想不出。嵐子迅即立定主意:「你累了,好好休息吧。至於,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就等事實去證明。」
嵐子說完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里繪滿面為難的神色。但這主意是她提出的,總不能這時才退出。何況她也不相信那個如同猩猩一般的野獸男人。想到這裡,里繪再沒有疑慮:「美穗,請相信我們吧……小舞,要好好照顧美穗。」丟下兩句說話後,里繪也跟隨著嵐子的步伐,離開了房間。
目送里繪和嵐子離開後,舞回頭,只見美穗抱著肩膀,瑟縮在床頭的一角,身體不斷發抖。小舞不知道如何是好,連忙取過毛毯,蓋在美穗身上:「美穗,你覺得怎麼樣了?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
「身體怎樣也不要緊了……所有人都離開我……媽媽、爸爸、鴨川先生、嵐子、里繪……小舞,你也會離開我嗎?」
「你……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嗎?嵐子和里繪不是過去去便回嗎?她們有那一次說的話不算數?她們有騙過我們嗎?」
「欺……騙……嗎……」美穗說:「我早就被騙得透了!我的姓氏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爸爸所說的話,全都是假的。三宅家對我的親切是假的……連里繪和嵐子都對我有所隱瞞……小舞,你有欺騙過我嗎?」
「美穗,一個人身份是什麼,他有什麼樣的行為,其實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意。雖然伯父對你有所隱瞞和欺騙,但他的出發點是為了保護你。三宅家……我是不清楚……嵐子和里繪雖然對我們隱瞞了身份,但那都是出於無奈。而且這些年來的友情,你認為都是假裝出來的嗎?」
「我……我已經不懂得分辨那些是真、那些是假……我……我……」
舞看著美穗,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跟她並肩而坐,左手輕輕抱著她的肩膀,同時哼著一首慢板的流行歌曲。
在舞的歌聲安撫下,美穗惶恐不安的心稍稍受到安慰,神情也稍微放鬆了。她把頭靠在舞的肩頭上,以還帶著點點顫抖的聲音說:「小舞,你會覺得我很沒用,很軟弱嗎?」
舞想了一想後說:「人嘛,總不會永遠都如此剛強。偶爾向朋友和親人撒嬌,才是正常人的表現。」
聽到舞的說話,美穗在感動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奇怪。突然靈光一閃,她想起了一件事,遲疑了半晌後說:「小舞,剛才的說話,該不會引自那些動畫或輕小說的吧……」
舞的神色有點尷尬,她吐了吐舌頭,輕輕搔著頭說:「還以為不會被發現呢……」
兩人對望了一眼,然後一起大笑。但美穗的笑聲很快使止住了,神色再次變得黯然。
「小舞,可以讓我靠著你的肩頭睡嗎?」
「當然可以!你好好睡吧。」
美穗面上泛著一個苦澀的笑容,慢慢闔上眼睛。不一會後,舞感到肩頭變得濕漉漉的。她望向美穗,才發現眼淚不斷從她緊閉的雙眼流下來,面上的神情時而悲傷,時而驚恐。看到美穗這個樣子,舞既擔心又難過。在舞的眼中,美穗永遠是一個巨人、一個英雄。每當被欺侮時,她總是第一時間擋在自己面前,把欺負自己的人打得抱頭鼠竄。她又是自己的姐姐,永遠對自己照顧周到。對舞來說,美穗是最好的朋友,是姐姐,也是可靠的守護者。現在的她,卻被殘酷的現實打擊得失魂落魄。
「美穗,請你放心。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在身邊支持你……神哦!請分一丁點的力量給我,讓我能好好守護美穗。」舞在心中暗暗祝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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