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老子 - （一）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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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綠帽先生

Nov 17, 2022

63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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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刺文

某年，圩村，周末，太陽嗮得正猛，樹枝間回響著蟬鳴的聲音。走過泥路，母親吩咐，去雜貨鋪買一瓶醬油。

我走進店裏頭，櫃前站著一個男人，他的姓氏，不常見，姓瘋，叫九，不過大家都叫他瘋老子、瘋老九，一米六的個子，披著破布爛衣，拳峰起滿了繭，滿嘴帶著農民粗話，總是一副欠他三千萬的樣子。

「姓李的！老子跟你買酒賒賬，說好明早給你，你就是要我現在給，拖一天給你會死麽？」他指著店老板李景吼道。

李景用手指敲了敲身後的欠板：「上面你名字寫得清清楚楚，欠九毫錢，板上劃了三畫，咋了這頭沒還三天賬，那頭又賒賬？」

說罷，瘋老子自知沒理，便罵罵咧咧的走了。

店裏放著一張長木凳，供人休息。其中，村頭林老爺子目睹全程，笑道：「景子，管他這麽多幹嘛，他拖賬這村裏誰不曉得。」

「月前，他借我店裏藥材說要給他二兒子治病，先賒賬。我給他趕出去了，他就自己一個人在家，哪來的二兒子。」眾人笑了笑。

夜半，我被噩夢驚醒，坐起身，往窗外看去，剛好看到那條泥路。細眼一看，泥路上好像有個黑影，貓著身子往前走著，也沒多想，我便回床睡去了。

隔天，放學後，我與同學結伴來到雜貨鋪，為的就是那充滿誘惑的辣條棒子。坐在凳上與友聊談之間，目光無意中看見欠板上，昨日那九毫欠賬早已消失不見，瘋老子居然還了賬？

剛想問，這時候瘋老子來了。李景轉頭看了看欠板，楞了一下，又轉過來，問他道：「你不是欠著九毫的嗎？又是何時還的？」

瘋老子嘴角抽了抽，異於常日地笑著道「早還了，早還了，你忘了而已。」

我站了起來，想說些什麽，瘋老子不知為何突然向我罵道：「小屁孩滾一邊去！」

口邊的話語吞回喉嚨，看了眼那欠板，半向，便回去了。

晃眼數日過去，學堂上，老師正教著書，我的同桌，有別往日的一人霸占兩個位置，新同桌是今天剛轉校過來的，叫白鶯鶯。

這轉校生家裏是做生意的，賺了許多錢，本可不必，卻不知為何轉來這山旮旯學校。由於我是她同桌，被吩咐領她繞學校一圈——其實也就一棟不大不小的破樓和一片爛泥地，連飯堂也要跑老遠。

我們學校的飯堂，是需要飯票的，飯票分三等，白飯則是任你裝，下等的，少許菜湯，價錢倒也便宜，幾毫錢罷了；中等的，菜湯要多些，湯裏多了肉片，要五塊；這上等更是不得了，米飯上堆積的肉片多如一座小山，不過十多塊。

白鶯鶯買了三張上等，回到教室，隨手就塞進了抽屜。老師還沒來，我四處張望著，忽然，教室窗外好像站著個人，欸，那不是瘋老子麽，他怎麽來了？

體育老師來了，領著我們到那泥地去，教室的門常年不關，也沒人管，畢竟教室裏也沒什麽神神秘秘的。

下課後便是飯點，白鶯鶯似乎在找些什麽。便問道：「白鶯鶯你找什麽呢？」

「早上三張飯票不見了。」

她眼中泛起一絲淚光，又梗咽著說道：「剛剛…剛剛明明還在，怎麽…怎麽就不見了？」

是誰呢？我心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我拖著她的手，跑去瘋老子的破瓦屋那。

瘋久剛巧就在門外，我喊道：「瘋老子！」

他回過頭，笑咧咧的說道：「怎麽？老子有什麽魅力麽？」

我翻了個白眼，手指指著那些飯菜和一旁的上等票子：「你怎有上等的票子？」

他臉色忽轉，眼珠子兩旁走，厲道：「老子平時窮的一批，你們笑老子，現在老子有一點錢子，嘿，優待自己，又犯著你什麽了？」

我拿起那兩張飯票，學生飯票上應有學生的名字，不出我所料，上面果然寫上了白鶯鶯三字。

我遞給瘋久：「諾，怎地，你偷東西還不讓人發現了？」

瘋久一把搶過，怒道：「我在地上撿到的，那就是老子的，你叫這票子回應你麽？」

「呵，也行，也行，我叫村長來罷。」

這不明擺著光明正大偷東西麽？心中怒氣上升，步履匆匆，去村長那處。

領村長來到，村長林村問道：「何事啊？要領我來？」

「林狗村！你來評評理，老子拿老子的上票子領上等菜肉，有何問題？這屁孩，帶著他的小女朋友，見我手上的上票子便眼紅，說是他們的，天理何在？」

「你說什麽呢！」我不禁臉紅，隨後爭理道：「這票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這票是白鶯鶯的，你又什麽運氣能撿著她的飯票？」

我倆爭執不下，林村便道：「你倆停下，把那票子給我看看。」

瘋久遞給了他，票上白鶯鶯三字卻不見了。

「誒，票子上沒有寫名字呢。」林村些許詫異地說。

「我就說嘛，這倆屁孩，見好菜好肉就盡眼紅。」

說完，瘋久便回進屋去，林村無能為力地朝我倆抿了抿嘴，也走了。

無奈之下，只能委屈一下白鶯鶯，吃著中票的飯菜將就將就了。

又過了幾個月，我父親身體作病，將家裏床板下的罐頭拿出來，裏頭裝著藥，每天抓一把熬藥。

可今天不知道，那藥罐子不見了，父親病情愈加嚴重，只好上鎮子裏看病去。

走去那雜貨鋪裏，我問道：「李老板，見著我家那鐵罐子麽？又是給瘋久偷去了？」

「我不曉得，他最近也沒過來，你去他家看看罷。」

推開瘋久家門，只見瘋久躺在幹草地上，看起來病得奄奄一息，一旁是已經灑滿地的藥罐子。

似乎猜到我要說什麽，他無力地說道：「呵，你來這是為何？為了你父親那破藥罐子，可以這樣和你說，老子沒偷過，老子不幹那些事，你不用看了，沒有的，你可以走了。」

我笑了笑，喃道：「何必呢，呵。」

後來，聽李老板說，瘋久病死了，那破瓦屋被人用草堆蓋住然後一把燒了。

呵，也許，瘋久，有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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