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趣聞
民國78年8月1日，畢業後當兵，新訓中心在衛武營，為期一個月，我不知道為何被編到天龍連，我身高172cm，不算高，天龍連身高至少要175以上，我應該是被編錯了，值星官對著我說，錯就錯了，將錯就錯吧！每次點名，值星官都抬著頭，點到最後一個我就會回到平視，班長有些是原住民，講話超級好笑的，像是「再給我摸魚，小心摸到大白鯊的啦！」「給你們三分顏色就開啟染房的啦，」「不要給臉不要臉的啦，」「還笑，牙齒白喔！」「我聽不懂你的明白的啦！」雖然操練很苦，可是也有好笑有趣的一面，新訓中心因為不適應，瘦了很多，一個月後抽籤抽到陸軍步兵333師天下第一師，每年師對抗被稱為天下第一師，可見操得多兇，不過幸好沒抽到台澎金馬，聽說在那個時代，還有對岸的水鬼會摸上來，站哨的衛兵若是打瞌睡，頭會被摸走，回去換獎勵，下部隊那天西子灣碼頭就會看到一堆人在打公共電話跟心愛的人道別，沒有心愛的人也會假裝打給媽媽，或是爸爸，聲淚俱下，好像要生離死別的感覺，至少我是在台灣的台南虎頭埤，操一點有甚麼難的，當完兵，就是一個男子漢了，想著下部隊這天揹著黃埔大背包，裡面我記得很清楚的是爸爸給了我一瓶鐵牛運功散，其他東西就是衣物，睡袋，生活用品，手裡拿著臉盆，裡面有鋼杯，牙刷牙膏，毛巾香皂坐火車到達新市站，火車站前一位軍裝筆挺的少尉阿兵哥以很帥的站姿等著我們，上了卡車，一路巔波到達虎頭埤虎踞營區，一下車，值星班長便下令進去營區寢室全部臥倒，扑樸前進，鑽床下，左進右出，一進來就是一場震撼教育，緊接著就是接受戰時訓練，下部隊這時候正在操練行軍，我們這一梯次五人大專兵被分到第八軍團第333師第999旅第8營第七連，剛開始一個月洗碗打雜掃廁所，早上起床5000公尺跑步，還要邊跑邊答數，營區從早到晚不時傳出答數聲，唱軍歌聲音，都在比大聲的，班長喊著精神答數，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速決、沉著、忍耐、機警、勇敢，答數1.2.3.4.1234.123.4，看藍藍的青天上，白日放光芒，看國旗迎風飄盪，梅花遍地開放，衛國責任在肩上，熱血湧在胸膛………國家和平和強壯。相對答數1..2.3..4.12..34.12..34.123..4，夜色茫茫，星月無光只有砲聲四野迴盪，只有火光到處飛揚，腳尖著地，手握刀槍……..打一場轟轟烈烈的勝仗。每天看著學長早出晚歸，回來晚點名還要做伏地挺身，仰臥起坐，實在很是佩服，體力真好，一個月後另一批一般兵來報到，我們就不是最菜的菜鳥了，但也必須要跟著部隊行軍了，記得第一次行軍全副武裝，被編到槍榴彈兵，一大早吃完早餐，便集合出發，走的路徑是台南新化、左鎮、玉井、南化、楠西，最後在一個果菜市場集結休息後過一夜再走回來，全長64公里來回128公里一路上山，第一天走全程的五人只剩三人走完全程，倆人被吉普車送回來，其中一人走到累倒摔進田裡，另一人腳底整個脫皮無法繼續走下去，我也是憑著堅忍不拔的意志力，幸好後面有一位班長顏家慶一直鼓勵著我，總是說再一個山頭就到了，可是過了一個又一個就是到不了，撐到楠西的果菜市場後，還要站一班衛兵，只睡三小時，就要一早六點再出發走回營區，媽的，真不把我們當人看，可是很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第二次行軍我竟然一路走完全程，體力變好了，5000公尺跑步也不再落隊，接著我們三人，我被編到通訊兵，另一人吳政偉編到傳令兵，還有一人林家輝被編到輔導長麾下，沒走回來的倆人從此被調派去站大門口衛兵，一動都不能動那種，之後我們日子就好過多了，眼看著每個月都有一般兵進來，那時候還有老兵欺負新兵，沒有申訴制度的時代，老兵打新兵，晚點名後頂樓陽台集合出操，說都是為了他們好，體力不好，怎麼出去打仗，但還是會看見有些老兵會喝完酒後，不分青紅皂白，把新兵從床上拉下來，狠狠揍一頓，幸好，我有通訊兵師父罩著，點名都被他攔下，否則也免不了被叫到陽台出操，下部隊的訓練是一波又一波，行軍操練完後，就是操槍刺槍術，踢正步，五百障礙，練唱軍歌，早晚100個伏地挺身，交互蹲跳，5000公尺跑步，真的把每一個人操到鋼鐵般意志和強健的體魄，連放假回去吃飯都坐三分之一板凳，以碗就口，坐得挺直，我爸媽看著都笑了，其中我最害怕踢正步，因為我踢到左腳大拇指趾甲長進肉裡，醫官告訴我那叫盪嘎，偏偏師預測已經造冊完畢，醫官說不能現在剪掉指甲，會感染化膿，有生命危險，等你走完一星期回來，我再幫你處理，那時候心裡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翻了，但事後想想，他也是為我好，只不過，我告訴醫官，每走一步路，痛得都像一股電流直戳心臟，怎麼去走一個禮拜，醫官說，沒辦法，我必須忍耐。師預測是為了師對抗前置作業的模擬作戰，我這時候是揹57步槍，模擬作戰和平時訓練有些不一樣，經常有模擬遭遇戰，連長下令攻山頭，就得衝鋒陷陣，就算腳受傷也必須掰咖一起衝，每走50分鐘休息十分鐘時間我就是脫下靴子拿衛生紙擦腳上的膿，出去只帶二包野戰乾糧，經過果園，就如蝗蟲過境，把果農種的柳橙，橘子，沒熟的鳳梨都摘來吃，那時果農有補助，所以是合法的，果園灌溉的水，流出來是黃色夾雜泥土的灌溉水也必須接來喝，還把水壺裝滿，也幸好山上有些頭腦動得很快的居民會騎摩托車，載飲料、水、大腸、香腸跟著我們一起，我們到哪，就跟到哪，我們都叫它們小蜜蜂，還有營區廚房編制的餐車，三餐時間到就開著餐車到處找我們，運氣好一點有遇到，就丟一包給我們接，裡面大部分就是白飯，一尾秋刀魚，兩樣菜，肚子餓的時候吃甚麼都很美味，晚上走到哪睡到哪，睡袋一鋪，就呼呼大睡，上廁所隨地挖坑洞，就拉了，衛生紙用完就地取材，滿山的枯葉任你使用，不小心沾到手，再抹一抹土堆，枯葉擦一擦，用水洗一下就好，拉完再把穢物用土掩埋好，所以山上有很多阿兵哥製造的炸彈，埋在黃土堆裡，我們稱這些為黃金地雷，一個禮拜很快就到了，一個禮拜沒洗澡，回去營區可以想像有多臭，梳洗完畢，我趕忙把靴子一脫，看著可憐的左腳大拇指，已經翻白，有點青色，用力拍打，竟沒感覺，難道神經壞死了，管他的，拿起剪刀一刀剪下去，大拇指剪掉一半，沒流血，那時對醫官還有點怨恨，不想給他剪，而這隻左腳整整半年多都沒感覺，緊接著就是造冊參加師對抗，我們是紅軍，鋼盔要貼紅色反光膠帶，才不會打錯人，對抗的是第127師藍軍，為期一個月，這次的師對抗就是下部隊一年要驗收的成果，把一整年訓練的戰技，都要再這一個月發揮出來，333師是天下第一師，戰功彪炳，出過很多師長，我們營長是王洛可，聽說他在大二膽出過包，所以本來早該升上將級，被調來333師就是為了揚眉吐氣，因此這次的師對抗關係到他會不會升官，相當重視，我被編到副機槍手，和上兵涂漢生一起輪流扛機槍，這時我已經接通訊兵，但主要通訊任務還是交給師傅賴維谷，因為他也是上兵，師對抗完就退伍了，而且受過有線和無線通訊(77機是當時無線通訊用的機子)訓練，對戰場而言，每到一個集結地便要架設有線通訊，把每個營每個連每個排用線路架設好接到交換盒去，並測試看能不能通話，所以很辛苦，一到集結地其他人休息，通訊兵得揹著線圈到各營各連各排穿梭，才能休息，這樣上級命令才能下達。
出發當天就接到命令，要前往新化虎頭山上一個禮拜等待另一個從恆春行軍來的第七營勁旅集結後再一起出發前往台南後壁，嘉義參與戰事，這時候體力不用說已經很好，出去有點興奮，腳拇指已經沒感覺，也不會痛，休息時間也不用擦膿了，到達山頭接到命令，挖一個散兵坑後架好機槍對著山谷方向，散兵坑早已有前輩挖好，剛好可以躲倆人在裡面，架好機槍後，我問漢生要躲多久，他說7天，一個禮拜，我們從有話聊到沒話，從白天互看到夜晚，漢生講很多以前守海防有趣的故事給我聽，說到海防他臉上就有光，說海防站衛兵一個排管一個哨所，除了站衛兵，沒事就去釣魚，逛市場買菜，自己煮飯菜，白天站衛兵很輕鬆，晚上都是埋伏哨，帶著65步槍或是機關槍，趴在海防邊沙灘或是草叢，望著海，如果遇到走私漁船或是快艇，要即時通報，抓到還會發獎金，要是不小心睡著，被偷渡上岸，經獲報屬實，馬上判軍法，或是抓去關禁閉，還跟我說了幾個海防崗哨的故事給我聽，他說有一次他出埋伏哨，倆人不敢睡覺，聊著天，突然看到月光下海面上靠岸之處，出現一位身材曼妙的妙齡女郎在洗澡，倆人看到傻眼，月光灑在他白皙的皮膚，長髮抓在手裡側著身體，大腿以下在海面下，全身光溜溜，那美麗的身影至今難忘，我趕緊問，後來咧！他還陶醉在那種畫面時被我這一問，忽然醒過來說了句，沒有後來，我急忙問，怎麼會沒有後來，你們看了多久，他洗完之後呢？就不見了，你別賣關子好不好，甚麼不見了，阿就不見了啊！我們倆人同時看見，然後就突然不見了，海上甚麼都沒有，見鬼了，我打了一個哆索，望著黑壓壓的山谷，腦海出現一個美女飄上來，之後第三個夜晚，又說了一個海防的故事給我聽，他說這是發生在另一個崗哨的真實故事，以前都有很多東南亞的偷渡客，海上漂流，運氣好飄來台灣，被遣送回去，運氣不好，翻船後被鯊魚咬死，或是餓死，病死都有，有一次海防阿兵哥發現一艘難民船，沈船了，岸邊飄來幾具屍體，就地海邊掩埋，因為是難民，就當無人屍處理，也沒叫法師超渡，就立了個無名氏碑，幾炷香，幾盤素果，燒了些紙錢，草草了結，幾天後新兵報到，排長命一個新兵去把地下室的除濕機水倒掉，裡面供俸馬祖神像，才不會長黴菌，並交代每晚都要倒水，這裡海邊溼氣重一天沒倒水，除濕機就不能運作了，新兵記住後，每天例行工作從不間斷，一天颱風來襲，村裡是災區，警察、消防人員，軍人全部出動參加救援行列，哪天忙到晚上十點多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崗哨，大家都還餓著肚子沒吃過一餐飯，廚房趕忙去熱饅頭，煮飯菜，伙房一進地下室就覺得不大對勁，首先看到一雙腳沒有上半身從玻璃門後走過，接著蒸饅頭時，打開蒸籠，霧氣中出現幾顆人頭搶食，煮完菜端處去，都被嫌太鹹，奇怪都照著以往方式煮，每一道菜送出去都被嫌太鹹了，其中一人生氣說不吃了，就去洗澡，結果到晒衣場發現衣服沒收，每一件都是濕的，他也不管，濕的衣服照穿，結果睡著後就生病了，排長發現不對頭，問新兵除濕機有沒有把水倒掉，新兵唉呦一聲，趕到地下室，濕氣已經把馬祖神像長滿黴菌，排長喊了一聲糟了，趕緊去叫師公來，不馬上處理不行，大半夜師公被拖來，看見這情形，連忙叫所有人準備祭壇，經過溝通後除濕機打開運作，貼上符令，告訴大家，還好，你們之前的義舉，沒有造成冤魂索命，這叫做善有善報，這些鬼，都是海邊那些無主冤魂，除濕機不運作後，除了濕氣長黴菌，馬祖娘娘沒法顯靈保護之外，我上次來做法事貼的符咒，也失去效力，於是那些靈體出來搶食，你們吃的食物才會過於鹹，因為他們是在海上淹死的，還有那位生病的也是穿了水鬼穿過的衣服，才會生病，我已經處理好了，祂們也都回去該去的地方了以後要小心一點，說完我又打了個冷顫。打小就有很多人說我長得很秀氣，說話也輕聲細語的，沒甚麼脾氣，人人好的個性，當兵以來已經有一位班長跟我說我長得很像他無緣的女朋友(應該是追不到吧)，還有一次站衛兵當場被表白，嚇死我了，所以在散兵坑裡我一開始就警告漢生，千萬不要愛上我，我對男人沒興趣，還好他是個粗曠的漢子，說你放心，大爺我對男人也沒興趣，就這樣，肚子餓就找小蜜蜂或是看到餐車經過，揮手請他們丟餐包過來，有兩次沒接到，餐包直接跳崖墜到山谷裡，12月31日這天印象很深刻，在虎頭山頭晚上12：00看見滿天煙火秀過新年了，一顆顆煙火在空中綻放，一圈一圈又一圈，有人把煙火比喻成人生，像煙火一樣綻放後，瞬間的美麗與哀愁，一瞬即逝，我們倆人互說新年快樂，對了，方圓500公尺沒有別人，我們都不知道其他人躲在哪裡，那一個禮拜，只有我們倆人，偶而小蜜蜂和餐車經過。
一個禮拜後，終於聽到另一支勁旅已到達，接到上級命令出發前往台南後壁鄉，這時候已經一個禮拜沒洗過澡，戰略部屬要在晚上到達後壁鄉集結，有點急行軍，山上的居民很熱情看到我們都會打招呼，下山比較輕鬆，很快便來到後壁鄉，這時慢慢才看到其他排步兵連，兵器連，戰車連，砲兵連等等出現，政偉已經接傳令兵，幫連長開車，跑腿，看到同梯的阿偉和家輝出現，感覺恍如隔世，然後各排又在鄉間小路各自帶開，我們這排晚上找了一處墓地，就地紮營，我跟漢生找了一處鋪著磁磚的墓地，拜了拜墳頭主人，借祂地方睡一覺，請祂別見怪，鋪好睡袋，就寢，睡到半夜，腿上突然感覺有一條蛇爬過，冰冰涼涼的感覺，我最害怕蛇，醒來眼睛不敢睜開，還好蛇老大只是借境路過，很快就溜到草叢裡了，我則被嚇得醒來睡不著，一個禮拜沒洗澡，雖然聞不到甚麼臭味，卻全身奇癢難耐，看著旁邊同居一個禮拜的機槍手睡的正甜，忙把他搖醒，約他一起去附近找農家借熱水洗澡，拿起肥皂，毛巾，倆人偷偷摸摸離隊，半夜一點附近農家早就就寢，好不容易看到一盞昏暗的燈光亮著，敲了下門，一位睡眼惺忪的阿伯來開門，以為發生甚麼重大案件，看見倆個髒兮兮的阿兵哥，問什麼事，大半夜叫門，我們說能不能借地方洗個熱水澡，農人說這裡沒有熱水，只有水塔水，你們要不要，我們忙著說好好好，太感謝了，農人交代一下說水塔就在旁邊，你們洗完就把水關好，我先進去了，我們倆是偷偷溜出來的不敢逗留太久，忙應和著後就走到旁邊水塔有一個開關就在頭頂上。農曆12月中的冬天，忍著寒風刺骨，脫光衣服後扭開紅色開關，水灑到我們身上，一陣一陣白煙從身體緊閉的的毛細孔噴出，快速抹完肥皂，擦乾身體，穿好衣服，大概一分半鐘完成，想起新訓中心衛武營也常常洗戰鬥澡，十乘五公尺長寬，一點二公尺高見方的一大缸水，露天澡堂，十幾個人圍著脫光，用臉盆接水沖洗三分鐘完畢，今天這場澡洗得畢生難忘。洗完後聞著肥皂香香的味道，陪伴著墓地主人進入夢鄉，隔天一早起床，我冷得直打哆索，漢生拿了一顆檳榔叫我吃，會祛寒，吃了不會冷，我說從沒吃過，不敢吃，他說不用怕，吃不死人的，硬塞一棵進我嘴裡，我咬了幾口，吞下一口汁液，立刻感覺喉嚨如火一般燒著，連忙喊著那ㄝ安奈，就說不出話了，手掐著喉嚨，漢生看著我，吼你那ㄝ家憨，嘿汁不可以吞下去，要噗出來啦！我忙著吐掉剩下的渣，只聽見他說了句，吼運氣很好喔，吃到倒吊子，哈哈哈…….。水多喝一點啦！阿你面那ㄝ這紅，檳榔是祛寒了，但是好難受阿，我發誓這輩子絕不再吃檳榔了。
整裝再出發後，一排人走在鄉間小路，裁判官坐著吉普車不時出現在巡視，一場街頭遭遇戰，眼看著避不了，排長先是在轉角處發現敵軍，帶著藍色貼條鋼盔，問我們怎麼辦，後面一輛吉普車慢慢開過來，前方人異口同聲說了句快跑，回頭整隊由排長帶頭跑，我問漢生說為什麼要跑，他說，不跑，等著被俘虜禁足嗎？排長說他們有戰車、大炮，我們沒有，只有30迫砲，裁判一定判我們輸，逃跑不是懦弱，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此時不跑更待何時，這是戰術運用，我們跑了幾百公尺，發現敵軍竟然沒有追來，那時在想他們看到我們是不是也回頭跑了，不管了，安全最重要，也是因為我們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幾場差點的街頭遭遇戰都沒被敵方俘虜，緊接著部隊再次集結，開拔進嘉義水上鄉要過八掌溪橋，王營長洛可帶頭走到八掌溪，命令我們這一連渡溪而過，其他連從橋上過，當然他也從橋上過，幹，不知道他在想甚麼雞巴毛，為了升官啥事都幹得出來，我們眼看著滾滾泥漿式的河水夾雜著死雞、死豬、死鴨、還有一些不知何物的動物屍體，心裡實在委屈，但是營長下令，戰時不服從命令就會被判軍法，輕一點關禁閉室，硬著頭皮也要下去，我們橫渡溪水忍著臭味，前方看到一個別排的天兵機槍手把機槍拿來當拐杖，撐著過河，心想著，他完蛋了，果不其然，事後被發現，營長氣死了，對著他說，槍是軍人的第二生命，槍在人在，槍亡人亡，你把機槍當拐杖淹死了，我就叫你把機槍搶救回來，死而復生，晚上紮營後，命他拆解機槍保養，通槍管200次，回去關禁閉一個禮拜，那時關禁閉要理光頭，從早操到晚。橫渡過溪水後經過一條鄉間大馬路，那晚剛好有夜市，夜市人潮傳動，烤肉、牛排、雞排、大腸包香腸、熱狗、各種飲料……聞的口水直流，我們所到之處，路人皆掩鼻而過，鄉下人也很直接，直說臭死了，死阿兵哥，趕快走啦！還有小孩被我們身上的臭味嚇哭的…….。連長沒辦法找了一座廟庭看著有水龍頭，下令部隊休息，進去交涉後，同意讓我們清洗，才有機會脫掉靴子，我比較擔心我的腳，結果還好沒事，傷口已經結痂，清洗完後再次整裝出發，接著來到一處黃土高坡，我們紮營就地鋪好睡袋就寢。隔天一早醒來，部隊集結在這裡與藍軍作最後戰力比拚，我們有些排被俘虜帶去藍軍軍營，藍軍也有些排被我軍俘虜，關在我軍營，其實模擬作戰，就是請到對方軍營而已，只是那種心情會很不好過，因為不知道回去之後會受到甚麼處分，也要等戰場結束之後，才能開拔回營，結果在黃土高坡，不時聽見各種戰況，幾天後傳來不幸消息，我們師長被俘虜，紅軍戰敗了，聽到這消息簡直不敢置信，先前傳來的消息都是我們佔優勢，為什麼會打敗仗，結果又聽到一個很荒謬的事情，在師本部，遇到幾個藍軍在附近吃東西，其中一人看見幾位裁判官跟師長在師本部討論戰情，他們躡手躡腳來到門口一人警戒，一人拿著65步槍開門對著所有人喊了一句不要動，你們被俘虜了，裡面的人面面相覷，裁判經過討論後，宣布師長被俘虜，戰爭結束，紅軍戰敗，師長當場差點昏倒，出去問警戒的人呢？回去全部關禁閉，其實警戒人那時早以鬆懈，想說裁判官來了。討論戰情，妥當穩贏的，早到旁邊休息等宣佈了，所以說不到最後一刻不知道輸贏，三分鐘的鬆懈，也可能扭轉戰局啊！尤其是戰時更應該時刻注意佈防，小心謹慎戒備，那一戰敗，我們的榮譽假沒了，333師從此一蹶不振，我們那位敬愛的營長，不知下場如何，但經過一個月的辛苦，換來的是打敗仗後的懲罰，329體能戰技沒抽到我們去參加，正當大家覺得鬆了一口氣，部隊命令來到，本來應該移防去守海防，被改去守山防，理由是海防需要時時保持警戒，預防偷渡犯罪，我們警戒心不夠，只能守山防，看有沒有山賊或是山老鼠出沒通報，這理由非常合理，所以部隊移防到新化那拔林，每天輪流站哨，安全士官帶衛兵一站2小時，不用出操，唯一任務站哨，背口令，這時剛好碰到農曆過年，放了年假，回左營後，除夕夜和爸媽吃完晚飯，就去若蘭家裡拜年，拜完年，晚上10店30分回程時，在建國陸橋遇到倆個年輕人，我騎著三陽機車，下橋時被對方後坐那人一腳踹倒，還沒反應過來，一人把我架住，另一人左右開弓，把我當沙包打，我感覺架著我那人懷中有一把長刀，第一個直覺告訴我，不能抵抗，有可能會被砍，我的眼鏡被打飛，機車鑰匙被拔走，打完的那人見我臉上都是血，終於滿意點頭，搜刮我身上財物，見皮包裡面只有五百元，罵了句，幹，過年只帶五百元，那耶這衰小，就把我推落橋下邊坡，那以前原本是一個磚窯廠，底下雖然是田地，卻有很多碎磚頭，我一屁股跌到地上，撞到脊椎，痛得淒厲大叫一聲，那倆人騎上摩托車呼嘯而去，我掙扎著爬起來看著比我還矮一點的路面，只能露出頭部，這時看見一輛警車從橋上開下來經過，警車看見我的摩托車停在路邊，車停下來，搖下車窗，我痛的用盡力氣叫了聲救……命，我被……，警車副駕駛座的人可能以為見鬼了，當時的路面有路燈，見一顆流滿一臉血的頭從黑暗的田裡露出來，只聽見他唉呦一聲，警車就開走了，我錯愕了大概五分鐘，見警車沒有掉頭的意思，再次掙扎著爬出來，倒在路邊喘著氣，再爬起，當時臉上都是血，脊椎又痛得直不起來，便橫過馬路，一拐一拐彎著腰低著頭走上橋，後面來了幾輛機車經過，前三個看見我的臉都唉啊！我的媽呀！叫一聲，繼續騎，其實我多渴望他們能停下來，所以都和他們四目相接，第四個經過的是一個阿伯，終於碰到好心人，停下來要載我，我見他好心就坐上他的車，下橋後100公尺不到我說到了，謝謝！我走進去就可以了，再三說著謝謝！阿伯你心腸真好，揮手而去，阿伯停了一下，看著我走進慈暉新村裡，才又騎走，再次回到若蘭家，按電鈴，若蘭爸開門，若蘭看見我的模樣，嚇哭了，那時抬頭看見他家掛鐘，已經是除夕11點30分，若蘭爸騎著摩托車載我到就近鳳東醫院急診室縫合傷口，從此我的眼角便少了一角，然後若蘭通知我爸媽，爸爸來載我回去，我忘記有沒有報警了，應該是有，但沒印象了，由於推下邊坡後我的左手往後撐住，結果手掌與手腕處骨頭斷裂，來到802醫院由一位醫官幫我固定打上石膏，說一個月後再照X光，看癒合情形，這期間都是若蘭陪著我，回部隊因傷勢嚴重，只能躺床上，連上廁所都要人扶，不用站衛兵，連長說叫我安心養傷，記得那時顏家慶班長很照顧我，都是他在照料我，心裡很是感謝，一個月後，若蘭又陪我去802，另一位醫官看了看我的X光說了句，唉！這樣打石膏可不行，你斷掉的骨頭一但長好，手腕就不能彎了，我問說：那怎麼辦？醫官說必須打斷重新接，接著便吩咐護士小姐準備工具，醫官拿起一隻小電鋸，先鋸掉我左手上的石膏，接著抓起我的手，十指緊扣，叫護士站在後面頂住我，說著，會很痛，你忍住，我的臉面對門口，正看著若蘭，我問了句會多…..啊……！一聲慘叫，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的高音可以飆這麼高，那聲啊！….. 慘叫，只見若蘭和一些門外待看診的阿伯阿嬤都睜大眼，身體不由自主抖動一下，然後聽到骨頭卡一聲，我的眼淚不爭氣的如斗大的珍珠往外噴發，就這樣又多等一個月，但這位醫官醫術比較高明，把我的手腕彎曲後固定住，一個月後鋸斷石膏，告訴我要勤於復健，手才能慢慢回復，在那拔林三個月，都在休養生息，三個月後接到新任務，移防陸軍官校教勤，部隊又開拔到鳳山，在這裡住的地方是一個有天井的二樓四方建築，三邊都是寢室，一邊是軍誡庫，安全士官衛兵哨所，我們主要任務便是幫陸軍官校學生做教勤示範，站校門口及側門衛兵，這時候，我的傷勢已痊癒，專心幫陸校學生做教勤，凡是丟手榴彈，帶防毒面具進毒氣室，八百公尺障礙，踢正步，刺槍術，打靶這我最在行，不管50，75，300公尺，我都是神射手，彈無虛發，後來的射擊比賽我還擔任補位射手，一人打了三次，最後還把剩下的彈藥，轉成連擊，一起打完。這時候我已經是上兵，受過通信兵訓練，有線爬過電線桿，山頭打三角旗子暗號考試，無限受77無線通訊，每周考試，我都是放榮譽假星期六1200放假~星期天1800收假一天半。過著數饅頭的日子，一個月後收到若蘭寄來的分手信，收拾起受傷的心，繼續數饅頭，陸軍官校是個充滿故事的地方，也有一些奇異的傳說，如黃埔湖是當時退守來台後，建立陸校時學生一人圓鍬一人十字搞挖出來的湖，湖邊蔣公騎馬像，到半夜時分，馬站累了會自動換腳，本來左腳舉起，換右腳，湖裡由於歷史悠遠，有許多湖怪，我們每天跑5000公尺，不時會看到長相奇怪的魚種，神出鬼沒，有時會看見魚屍體是一種身體彎曲的魚，可以大到接近1.5公尺長。靶場打靶坐在靶溝報靶時，會聽到賣肉粽的叫喊聲，賣肉粽，燒燒的燒肉粽，趕快來買，燒肉粽…..。據說日據時代戰時，賣燒肉粽的阿伯，都是利用傍晚到晚上出來叫賣，某天夜晚出來叫賣時被日軍飛機的空投彈炸得粉身碎骨，從此聲音就被留下記錄在靶場乾溝裡，因為子彈都在水泥乾溝裡劃出一痕一痕的刻痕，當時的叫賣聲被像錄音一樣記錄在這些痕跡裡，打靶時，子彈若再次劃過，聲音便重現而出，還有一位放假日沒回去的學生，因為游泳成績不好，留下來自我訓練，隔天晚上收假時被發現淹死在泳池裡，有一天我站側門2-4時的衛兵，半夜被前一位安全士官叫醒，記了口號後，被帶去上哨，揹起65步槍，走到崗哨所，半夜的哨所有時會有喝完酒回歸的長官出入，還是要小心警戒，面對哨所前方有一些灌木叢，剪得整整齊齊的，突然看見一個人影站在灌木叢邊，距離大約100公尺遠，急忙托起步槍喊聲口號，人影一動沒動，再喊一聲口號，安全士官看了看說：再不說口號要開槍了，叫我槍上膛，通常這時後就算喝醉酒的長官，或是查勤的長官都會回應，可是那人影在月光照佛下，彷彿沒聽見一般，這時安全士官命令我前去查看，我戰戰兢兢地走向前去，走出20公尺左右，那人影就突然不見，我帶著滿心疑惑，走到他站立處，地上留下一灘水，回去告訴安全士官，他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現陸官學生有人淹死的事情，我是那種死鴨子嘴硬型的人，甚麼神啊鬼的從不相信，直到發生一件事情我怎麼解釋都沒有一個答案，一天晚上站的是11-1點的軍誡庫衛兵，就寢時間突然聽到對面寢室躁動聲音，幾個身材健壯的砲手，機槍手幾個人一起在抓一個身材矮小的阿兵哥，這時寢室的燈亮起，旁邊連長室的燈也亮起，幾個壯漢竟然抓不住一個瘦弱的小鬼，我那時後再想，怎麼回事，看得出神時，突然聞到一股廟裡拜拜的點香味，眼前似乎還看見一處香火鼎盛的廟宇，人潮洶湧，還有三牲四果拜拜的味道也陣陣傳來，還有一股很濃的酒香味飄過來，大漢們好不容易把他抓到連長室，就見連長張盞耀坐在桌前帶起印著國徽的軍帽，祭起連旗，命眾人把他的頭抬起，一人手抓起跪在地上的阿兵哥頭髮拉起來時，那人便突然往後倒下，整個身體癱軟，退駕了，這一幕幕都被我看在眼裡，後來才知道他是住在嘉義埔子的阿兵哥，本身是濟公活佛的乩身，家鄉最近要迎神出巡，鄉公所發了一個公文叫他請假回去，連長斥之為無稽之談，不准假，當天晚上就演出這麼一齣戲，濟公來了，連長可能在連長室和濟公活佛達成共識，他才願意退駕，馬上批准假單，給他假回去，我聞到的酒香味和廟裡的香味，三牲四果的味道，都是真的。官校後山是個很神祕的地方，也是我們廚房的伙房的後廚獵物之地，聽說有些軍官晚上會聚餐喝酒，就會叫伙房加料，於是一黑二黃三花四白就在軍中成為流行語，半夜不時聽到白天從後山捕獲到的流浪狗慘叫聲，就知道牠們已經成為刀下亡魂，一鍋香肉就成為了他們軍官的下酒菜，有一次我們去出教勤，經過後山一條水溝，由於人煙罕至，就有很多異常巨大的土虱和吳郭魚在裡面，這些也是伙房加菜的食材之一，還有一次看見一條3公尺粗的大蟒蛇繞著後山小山披上爬走，嚇得我直打哆索，後來校史館需要騰寫官校學生資料，連長便派我去出公差。就這樣，直到退伍，退伍後，整理黃埔大背包，竟發現入伍時老爸給我的那瓶鐵牛運功散一口都沒吃，後來有好幾年都夢見很長的夢，夢裡一個晚上，竟然有如一輩子般，當著當不完的兵，退伍後還被叫回去繼續操練，事實上，我退伍後因為是獨子就沒被徵召過。完
2022.9.19 作者：林曉風筆(版權所有，請勿翻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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