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包括我,一直以來對於有錢人的生活方式充滿幻想。與其說是幻想,不如說誤解的成分比較多。買東西不看標價、討厭零錢、每天工作不到八小時、有自己的室內游泳池和健身房、保鏢、最新的跑車、數不盡的女人(這點最讓人受不了)。即使是在成為有錢人的兩個小時之前,我仍舊是一個厭惡有錢人透頂的死低產階級。
現在我似乎還沒有辦法讓自己沈浸在有錢的快感。我的精神實在太緊繃忙碌了。
車上大聲的電音提醒我有很多待辦的事情等著我做。在半小時內我接了很多電話,有一個大客戶不滿意前一天晚上洗衣部的人把夾在被單裡的重要文件跟著送洗,另外有一個老闆吃了我們的早餐後不停地反胃,才發現我們把兩間房的飲食清單混在一起,送了一份以豬油料理的餐點給那位回教徒老闆。
有六間五星級飯店在我的名下,每天在飯店下榻的客戶數以萬計,其中不乏企業總裁級的人。我很有錢,有錢到我根本不需要看到我的存摺有多少錢。我抽著高級雪茄、手上戴著鑲滿鑽石的名錶。我的座車平穩、安靜,有個身型體面的駕駛帶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覺得精力充沛,因為一個小時前我才剛從私人泳池裡游完泳,而且吃了一頓高檔的早餐,裡面有我這輩子從沒看過的食材,吃完了還有管家幫我收拾所有的東西。我的座車很大,大到我以為是兩部小轎車接在一起。司機幫我開門,我坐上車,照了照後座的鏡子,看見的是一身體面的男人,留了一臉性感的鬍子,是個大約35歲的高挑男人。
但一切的美好從接下來的一連串電話被破壞殆盡。第一通是老爸的秘書,他讓我知道原來我所管理的這些飯店最近因為歐債而住房率跌破六成,還告訴我搞飯店是我自己的意思,要記得我自己答應的盈虧自付。第二通電話是來自我弟弟,因為他上個月買的期貨被斷頭後,幾張開出去的支票無法兌現,要我趕快把現金匯過去。再來是幾通飯店經理轉達的大客戶的申訴,要我親自過去一趟處理。我現在要趕去最近的機場,飛往800公里遠的飯店登門謝罪。
我似乎沒有結婚,在我拿起手機翻開電話簿的時候我瞥見了一個「女人」分類,裡面有大約十幾個號碼。我還來不及仔細看看裡面有哪些人,不過我想這個傢伙的性生活一定非常活躍。
我翻開我的行事曆,裡面有各種顏色的行程。有些很秀氣的字體,我想是由某個秘書幫我寫的,大部分紀錄著公事。另外有一些比較撩亂的註記,裡面記錄些看似私人的約會,還有一些類似暗號的短語,我想是一些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私密行程。
我一直在趕著。從上了飛機、到達飯店、和客戶見面、趕去另一間飯店、找了幾個部門的經理談了些事情、聽取各國股匯市簡報、看了兩份英文報紙和三份當地的報紙、換了兩套衣服、聽了一個多小時的新聞、接到家族的人來電,要求我快點解決弟弟的問題、接到幾封談到併購案的E-mail、下午五點吃了一場飯局,喝了幾杯酒、八點趕去機場搭機去弟弟家,開了一張支票給他。然後九點多回到家,洗個澡,攤在加大的雙人床上。
電話響起,是「女人」清單的其中一個。我拿起電話看了一眼,掛上電話,把電話丟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