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微的鳥鳴聲中斷了我的睡眠,我警醒的睜眼。從天窗看出去,天空是黎明的魚肚白,幾縷幾乎看不出來的白雲悠悠的飄了過去。
很平靜、很祥和。
──卻不是這個世界的樣子。
現在是公元一百五十年……距離上次的世界毀滅。
一個輕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抓起了床邊的槍桿,我看也不看的轟了一槍過去,馬上就有一個重物墮地的聲響傳來。
起身端起一杯水啜了一口,我才慢條斯里的走過去──一個人型倒在我門口,不斷抽搐著。
為什麼說是人型,而不說是人?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
我舉起槍,銀色的金屬在晨光中反射出一道微光。
砰。
叩下板機,他停止了抽搐,暗紅色、混著白濁的體液弄髒了我家地板。
不過是隻殭屍而已。
沒什麼好同情。
*
這是個新生的世界,卻充滿了腐朽的非生物。
上一次的末日,情節就如同所有像是詛咒地球的電影、預言一般,強震,之後大火,最後是洪水,淹掉一切。
而我是倖存者的後代之一。
不曉得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們活了下來。說是幸運──我們得以保有生命,延續人類這個物種;說是不幸──看看倒在我門前這個鬼東西就知道了。
末日以後,死去的人類屍體幾乎是到了可怕的數量,在人手不足以善後的情況下,緊接而來的是更可怕的東西:瘟疫。
簡直像電影情節──死去的大量的人,全成了殭屍,或是活死人,數量多到根本壓過我們這些倖存者。
所以,誰說活下來就是幸運呢?那可不見得。
現在,在這個新的世界裡,強者就是王道,就是信仰──現在已經很少人去相信古信仰的神祇了,靠自己,才是絕對無疑的。
這也是我現在的工作的由來之一。
──賞金獵人。
嗯,獵殭屍的。
幸好聯合政府目前還算有效率,雖然那些扭曲的生物數量暴多,可是重建以及武器製造這兩方面還是做得挺好的。至少,在我轟掉殭屍或是活死人的時候,還沒有卡彈的問題過。
「啊啊啊啊啊──!」一個熟悉的、天殺的尖叫聲打破了我寧靜的早晨,太陽穴抽痛了一下,我重新上膛、越出窗外,往聲音來源過去。
為什麼我要這麼急?
要知道,賞金獵人的獎金雖然不錯,但是還是不太夠,所以,我只有兼差。
工作內容?
世界上總是有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就算把上好的武器扔他手上他也拿不住,就只有委託我們這種人。
對,我的另一個工作,就是保鑣。
至於我這個委託人……
「小玥救命啊啊啊啊啊──」實在是很難想像一個大男人可以叫成這樣,俐落的踹開門,我直接就往一個縮在角落的陰影……前面的東西開了一槍。
噗。
一堆紅白紅白的東西直接噴到他臉上,他一愣,瞪大眼,就這麼昏了。
「……」都這麼多次了,還是禁不起嚇。「單唯,起來。」藉機踢了幾腳。
「單唯。」沒錯,現在這個穿著皺皺的襯衫、牛仔褲,表現的很不男子氣概的,就是我的雇主,我的委託人──單唯。
只能說,真的是個膽小得要命的人,我真的很懷疑,他是怎麼長大的。而他有錢雇我的原因,要拜死性不改的人類所賜,即使在這種惡劣的生存環境下,還是有人捨棄不了愛奢侈的天性,所以雜誌、服裝依然有銷路,單唯這樣的人也就不會失業,甚至還炙手可熱。
他是個模特兒。金髮、碧眼,應該是西方的倖存者後代。
「嗯……小玥?」又踹了幾腳,他才迷糊的睜眼,雖然說他糊塗的樣子有些時候還挺順眼,可是一旦被他碰到殭屍……
「哇啊啊啊!怎麼在這裡?!小玥──救命啊!」一把就抱住了我的大腿,死都不放開。
「閉嘴,再吵我把它塞進你嘴裡。」抓起那腦袋開花的東西,看了一下,我倒是很滿意。「不錯啊,單唯,這次來的是個活死人啊。」捏捏他的臉。
「哇!不、不要碰我!妳沒洗手欸!而且為什麼要一副開心的樣子!」露出了足以糟蹋他外表的幽怨表情,他很不服氣。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賺什麼的,活死人的價錢比較高。」雖然都是瘟疫衍生的產物,殭屍只是最低階的東西,只會照著對血肉的欲望活動,活死人卻是有意識的。
他們只死去了一半,雖然根本就不是活人了,卻還有一點殘存的理智,所以,也比較聰明,可以指揮殭屍。
「妳妳妳──」
「怎麼?有意見?」
他抓狂的跳起來,抓住頭髮:「我付妳的錢還不夠嗎!」
我掃了他一眼,唉,可惜了他那頭金髮。「是不怎麼夠,你又不是不知道,銀彈是很貴的。況且這是我本行。」
「……」他瞪我,藍色的眼睛還帶點剛剛嚇出來的水光。嗯……其實還挺賞心悅目的。
*
把他家的活死人以及我家的殭屍拖去換錢後,我慢慢晃回了家裡。看了看信箱,發現有封信,一看開頭就知道顯然是封委託書。
瞄了幾眼,大概確認了委託的目標位置,我就把信扔一邊去了。通常這種委託任務還挺難得的,因為通常要動用到賞金獵人的是不太多,一旦有,都有一定的危險,但相對的,獎金也高了很多。
一邊在腦中整理要帶的東西,一邊擦乾洗澡後濕濡的頭髮,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小玥,過來我這。」是單唯。
「喔,晚餐時間?」說實在的,單唯是個好雇主,畢竟沒人請個保鑣還附三餐的吧?
「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只吃壓縮餅乾過日子!妳是不是女人啊?!」以上,是某人某次看過我晚餐後氣急敗壞的發言,從此以後,我就在他家吃飯了。
「嗯,挺香的,新食譜?」因為今天賺了錢心情很好,我衝著他微笑了下,兀自坐下。
他倒是傻了。
「怎麼回事突然笑了……」啊,其實,除了帶淚的樣子,一個人嘀嘀咕咕的時候好像也滿可愛的?
悶不吭聲的坐下,單唯一臉鬱悶的開始進食,雖然有點奇怪,但偶爾安靜點也沒什麼不好。就在我吃完、洗碗洗到一半的時候,一個悶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回頭,是他丟了好幾個白色的紙盒子,扔到了桌上,剛剛那聲悶響就是這樣來的。「什麼?」看著他好像吃大便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下。
「喏,不是說不夠、很貴嗎?這給妳。」
我打開盒子,怔住。
一整盒的銀彈,還是最高等級的那種。
「……謝謝。」
「……咳,謝、謝什麼啦!員工福利知不知道?我是妳Boss啊!」他有些不自然的抓抓頭,轉過臉去。
我輕輕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