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戴白色帽冠、身著無袖半開村衣、下襬是寬鬆檔褲,與西緹雅大陸上其它地區服飾極為不同,這是無盡沙漠附近區域特有裝扮。
「好!好!真乖,卡繆做的很好,你現在去梅落河邊找姐姐她們,幫忙將水帶回來好嗎?」年約三十出頭的婦女,抬頭慈愛笑道。
那略微發胖身體正彎著腰辛苦栽種沙漠作物,這些是他們賴以為生來源,如果做不好,失去王國資源幫忙的他們,生活只會更慘淡。
「嗯!」高高興興的回一聲,能得到母親肯定,對孩子來說再開心不過。
滿懷著得意之情,他興高采烈的蹦蹦跳跳就要去河邊,找到兩個姐姐,跟她們分享自己今天又被稱讚了。
自多年前,身為騎士的丈夫為王國戰死後,孤兒寡女的一家人,因為丈夫是僅有的獸族身份,加上傳承至卡繆身上是獸族血液,他們被配發到王國拓展領地的「星羅計劃」中。
至今已過去數年,伊波卡早也不怨不恨了,只要三個孩子能順利長大,她也就沒有什麼好要求的了。
中年婦女看著孩子漸漸遠去背影,渾然不覺因在氣溫極端環境下工作,那枯裂迸口雙手有何痛楚,她小心翼翼的,用手臂處沒沾到腐蝕酸液地方擦去汗水。
然後重新埋首,勤奮的在充滿尖刺危險性作物中工作著,附近同樣勞動村民見了,都互相抱以微笑,生存在這天地不容許的地方,計較、爭鬥,對他們這些小人物是奢侈想法。
「姐姐!姐姐!妳們看,我比妳們都早完成工作,剛剛母親還稱讚我好棒呢!」可愛孩子不一會就來到條巨大河流邊。
在一片枯黃裂開的死寂大地裡,這條河流在天陽烈曬下,閃發著明亮美麗水波,是失去生命色彩的世界裡唯一光芒,給于附近星羅村的人們一絲希望。
這條河流是自深入南方荒野澤原的達芬爾特山脈上分支出來,高山源源不絕水流,讓梅落河即使在途經部份沙漠地帶也不致乾涸。
因此這條河流和附近綠洲,都是星羅計劃重點區域,散佈了不少肯特王國的小村莊,他們的任務,就是想辦法在此自給自足生存,並試著綠化沙漠。
河流波波光動中,兩名小女孩轉過頭來,她們皆纏上白色頭巾,拉起寬大褲管,上身僅著簡單合宜衣物,絲毫不忌諱烈日酷曬會在皮膚上留下痕跡。
年紀較大女孩,皮膚呈微黑褐色,雙眼閃亮清明有神,臉上掛著和母親同樣慈愛笑容,她稱讚道「嗯,弟弟真是優秀,大姐這裡有些忙不過來,給大姐幫幫忙好嗎?」
「沒問題!」五、六歲的可愛孩子拍著瘦小胸部大聲保證著,他就知道自己是最重要、最有能力的,母親和姐姐們都需要他的幫忙。
不一會,他也學著兩個姐姐拉起褲管跳入巨大河流中,冰冷清涼感覺自腳下一路竄升到頭頂,發麻爽快感覺讓他忍不住大叫出來。
一瞬間,他連來是要幫忙的事情都忘記了,情不自禁開始玩起水來,看著弟弟這般模樣,不過十歲左右的大姐,只是寵溺微笑的搖搖頭。
「哼!」的冷斥一聲傳來。
大姐轉頭看向一旁妹妹,纏繞白色頭巾下,依然露出她尖尖雙耳,森林之子象徵顯露無遺,與她相比,那怎麼也曬不黑的白嫩皮膚,在露出黑髮和水波反照下,更顯吹彈可破,即使年紀還小,已可預見未來美麗模樣。
一邊掏運著珍貴水源,並注意能否順手捕抓些水中生物作糧食,一邊大姐寬容的對妹妹笑著。
「沒關係的蘭娜,弟弟年紀還小,愛玩、要人哄是正常的,不要跟他計較,我們快點完成工作,回去還要幫母親種稙呢。」
「每次都是這樣!」莎夏蘭娜生氣不滿的哼道。
她並不是這家裡的親生孩子,真正親生父母是人類與精靈的結合,與卡繆一家相同是半個外來者,在這制度嚴苛、上下分明的肯特王國裡,非常不受見戴,不過也因此兩家極為要好。
但在幾年前,一次「鐵血雄獅」騎士帶領的任務中,莎夏蘭娜父母和卡繆父親一同戰死,還年幼的她,原本因精靈血統傳承要被充作奴隸。
這時,是伊波卡力排萬難收留她作自己孩子,王國方面雖然沒有出言反對,卻將他們一家全眨到邊疆,在乾涸荒地執行星羅計劃!
因此莎夏蘭娜自幼便非常懂事,不想給現在的母親伊波卡添麻煩,大姐也非常溫柔,總是照顧她,只有這個家裡親生的弟弟,總是不懂的長大。
即使他還年幼,但自己不也是從小就要為生存煩惱嗎?在這裡的每個孩子都是如此,只有他,是個沒腦子、沒心、長不大的蠢貨。
「好了,別氣啦,等下姐姐用多的水,做杯果汁給妳喝好嗎?」
凡維斯湊到她耳邊輕輕的說著,她是家裡年紀最長孩子,自小就代替母親照顧妹妹和弟弟,對於安撫他們的方法駕輕就熟。
想到大姐的特調果汁,雖然只是以龍舌蘭草、布亞果、白牙花等,固定市集上運來簡單材料製成,可喝下去酸酸澀澀的爽快感覺,總是令她愛不釋手。
一想到這,莎夏蘭娜心中怒氣也不由消去大半,乖巧的點頭,道「好。」
凡維斯滿意看著懂事的妹妹,還來不及稱讚,後邊就傳來弟弟卡繆大喊道「什麼!?什麼!?妳們在偷偷摸摸說什麼?我也要知道!」
魯莽胡衝舉動,帶來的是大量河水飛濺,來不及閃躲的二名女孩,隨即被水波拍打的一身溼。
「你看看!又做了什麼好事,每次都只會搗亂!」原本已被安撫下來的脾氣,瞬間爆衝,莎夏蘭娜氣到受不了,拿起手上搯水用盆子,直要往卡繆身上打過去。
卡繆見狀,嚇得直往反方向跑,邊跑邊大喊澄清著,道「我才沒有,那是不小心的啦!大姐!大姐!快來救我,蘭娜要打死我了!」
兩個孩子在寬大河流中一來一往追逐著,吵鬧爭執聲音為這枯荒大地帶來些許活力,旁邊同樣來幫忙的孩子見狀,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入玩樂,嘻笑尖喊聲音傳頌遠方。
還在村裡賣力工作的大人們,聽到了也揚起抺抺微笑,那些聲音,是他們的未來、他們的希望、他們的一切。
追逐好一陣子,莎夏蘭娜小臉上已佈滿熱汗,她虛弱的回到大姐身邊,一時間,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不停,讓凡維斯看了直發笑。
溫柔的輕輕拍背,讓妹妹能順口氣,見她好轉點了,才道「妳也真是的,何必跟弟弟計較,看妳都氣成這樣,先去旁邊休息吧,水缸差一點就滿了,剩下的我來做就好。」
仍是喘著氣,說不出話來的莎夏蘭娜只能點點頭,自己辛苦的走到不遠岸上,那裡放置著家裡被配發到的唯一駝獸和板車,就等運完水直接拉回去。
她屁股重重一落,直接坐在板車上休息,小手輕撫著胸口,精緻白嫩的臉上滿是挫敗和屈辱,眼中閃著痛恨光芒。
精靈本來就不適合生活在這極端地帶,就是目前西緹雅大陸上,遍佈最廣的逐日精靈一族,腳步也不曾真正踏上此地。
因此當年還只是幼兒的她,在肯特王國眼中就跟死人無異,卻沒想到在伊波卡一家照顧中,頑強的生存下來。
莎夏蘭娜不能忘記,親生父母死後就這麼被王國拋棄,她也一輩子記住伊波卡母親和凡維斯大姐的好。
她想要報答兩人、想要有所作為,但現實卻是,她這個精靈不如獸族的卡繆般強壯,甚至還要讓大姐來照顧自己,她不甘心!!
凡維斯辛苦努力的抬著最後一盆水,小心倒入板車上大水缸中,微黑臉上汗水大顆大顆滴落,她見已經七、八分滿了,再多路上顛簸溢出也只是白費力氣。
轉頭對還在休息的妹妹,道「蘭娜,水裝好囉,妳還累的話,繼續在板車上休息,姐姐會拉著駝獸帶妳回去。」
莎夏蘭娜低著頭沒有回應,凡維斯卻是不以為意,她走到六腳爬獸前方,熟練拉起了韁繩,這是沙漠中最常見的溫馴魔物,同時也是沙漠人民最好幫手。
孩子身影牽起大型馴獸,後方拖著個板車,除大水缸外,上頭還坐著個幼小精靈,這是伊波卡一家每日生活光景。
凡維斯低低哼著不知名小調,她天性樂觀開朗,總是溫柔待人,寬大心胸令她少有煩惱,也從不去計較小事情,對她來說,有母親、妹妹和弟弟的日子就足夠了,她過的非常滿足。
正思考著回去要怎麼再做出新果汁,好讓妹妹開心點,一家人都能夠享受辛勞成果時,後方板車傳來個悶悶聲音。
「大姐,我一定要變強!我要當上騎士,當上天下間最強的騎士!!讓王國的人來求我們,然後讓妳和母親過上幸福的生活。」
凡維斯愣住了,腳步也停下,回頭看著頭上包纏白布,承受著遠比一般沙漠人民還不適高溫痛苦的精靈妹妹,那小小身子正在不停顫抖嗚泣。
她心中莫名酸澀,比那特調果汁的酸澀還要刺激淚腺,她摸著有些溼潤眼眶,輕輕道「姐姐相信妳,到時候一定為妳做杯最好喝的果汁喔。」
因脫力癱坐在板車上的莎夏蘭娜,同樣淚眼婆娑,她看著遠方仍在河裡嘻鬧的卡繆,強壯身體加上優良天賦,獸族在任何地方都比每個種族更有生存能力,最強種族名號,再一次得到自然無情印證。
莎夏蘭娜默默的將眼前一幕記住,深埋在心底化為動力,總有一天她,要讓西緹雅大陸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名字!
天陽酷曬下,褐沉乾裂大地延伸至另一端,那是由細碎澄黃組成的沙漠世界,吸收、蘊含、反逸出的熱量,可令任何一個非原住民受不了。
暴烈氣流帶起的是片片黃霧滿天,其中焚風銳礫是最可怕無形殺手,這裡是智慧同盟勢力範圍最西方,也是整個西緹雅大陸中部,四大禁區之一的無盡沙漠。
沒有湧水如潮的魔物,卻有強悍危險的變異種,最嚴苛環境裡,誕生出了其它地區所沒有的特色生物,但也培育出人類堅硬勝鐵的騎士軍團。
在這天與地的無情淬煉下,他們乘風呼嘯於大漠黃沙中,這就是建國不到兩百年,卻令智慧同盟不得不另眼相待的肯特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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